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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开棺救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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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陈二人方自起身,举步向棺木走去。张胖子忽然敞声大笑,使得他们愕然停步回头,望住那个肥胖的大哥。

张胖子道:“假如是我的话,决不去动这屋子里的棺木。”

梁协讶道:“为什麽”

陈章道:“大哥这话使小弟听了,浑身都有点发毛,倒底为什麽不动这两具棺木”

张胖子道:“你们打开棺盖的话,准得骇一大跳,大概是奇形怪状的死。”

陈章首先道:“那麽咱们最好别动他。”

梁协胆色较豪,道:“大哥没有瞧过,怎知棺木之内会有骇人的死”

张大胖子道:“若然是我布置此地,定必料到大凡有人入村,一定会先入此屋歇脚。因此,我找两具奇形怪状的死放在棺中,让人家一瞧,再也不会查看别的棺木了。”

陈章首先深信不疑,道:“那就免了吧,我去叫人查看一下别的棺木。”

梁协沉吟一下,这才决定不去动那棺木,免得见到死,大触霉头。此是莫大的忌讳,实是不敢触犯。只有罗廷玉和崔阿伯两人心中好笑,暗念这张胖子江湖门槛虽精。但在这一件事上,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不过如此也未尝不是他的运气,只因他如无别的动静,罗、崔二人大概不致现身留难他们。

陈章大声吩咐一名弟兄查看棺木迅即得到答覆,竟是空无一物。紧接着一个精干大汉奔入来,禀到:“村後有一倏平坦大路,直通两里远的一条河边。大路上留有辙迹蹄痕,甚是可疑。”

张胖子立刻率了梁、陈二人出去查看,不久,蹄声大作,都向村後驰去。罗廷玉推棺跃出,崔阿伯也跳落地上。两人目光相遇,对瞪了片刻。

崔阿伯突然一笑,道:“那个胖子太精明啦,却反而骇得他的手下不敢揭棺查看。”

罗廷玉也忍不住莞尔道:“我亦有同感,崔老丈可知道他们的来历麽”

这时,两人之间的敌意冲淡了许多。崔阿伯摇头道:“老朽离开江湖已久,这些後起的人物,尽皆不识。再说,端木小姐虽是应聘至此,却很少和独尊山庄之人来往,是以这一批人马,究竟是什麽来路,老朽全然猜测不出。”

罗廷玉缓缓道:“你们很少跟独尊山庄来往”

崔呵伯道:“端木小姐一向孤僻惯了,罕得与世俗之人打交道,这话信不信由你了。”

罗廷玉道:“这话我倒是深信不疑。但说到她被倭子掳去之事,我死也不信。”

崔阿伯勃然大怒,厉声道:“你武功虽强,老朽还不放在心上,何须扯谎难道说老朽为了哄你相信,竟不惜拚命杀一场,又追踪了一夜麽”

罗廷玉心想这话从你口中说出,实在情形是否如此我可没有瞧见。但他终究年轻面嫩,不好意思如此尖锐地反驳。

淡淡一笑,道:“信不信之权在我,老丈何必非要我相信不可呢”

他也懒得举出亲眼见到瑞木芙之事,当下又道:“老丈如若万分急切的找寻端木姑娘,鄙人不便耽误你的时间了,咱们就此别过。”

崔阿伯咕哝一声,气忿忿的大步奔了出去,头也不回,反手关门,弄出「砰」的一声大响。罗廷玉不加理会,迳自在椅子落坐,凝眸寻思。他想来想去,总觉得那张胖子这一路人马似是独尊山庄辖下之人。

看他们如此匆匆来去,正是在追查什麽事情一般。难道那端木芙被掳之事竟然不假然而他明明亲眼见到端木芙,确是被倭寇们劫走,其实却是诱自己入毂的假局。这样说来,莫非是严无畏安排此计,连手下之人都全然不知而这崔阿伯乃是端木芙之人,至今尚未知道是个假局也是有的。

这麽一想,颇合情理。当下决定尽快找个人问明所处之地,以便兼程赶赴金陵。他奔出大门,四下一望,杳无人迹,那崔阿伯亦不知往那方去了罗廷玉迳自向村後奔去。果然见到有一条大路,料那张胖子等人正是向此路去了,当即放步奔去,不一会,便停下脚步。但见一条河流拦住去路,河边蹄痕杂乱,一望而知张胖子这批人马已渡河而去了。

他思量片刻,放眼四望,附近居然没有村落。於是乎决定循原路回转。不一会,他又回到那座死寂的村落。他突然在村子当中停下脚步,慢慢的转头四望。罗廷玉的目光缓缓地扫射过每一间屋子,好像是在细细欣赏每一间屋子的结构风格,颢得十分耐心。他瞧了许久,已看过叁十馀间屋子,目光忽然一亮,凝定在一间矮破小屋上面。

这座陋屋的木门已经没有了,残破不堪,根本没有什麽好看头。但罗廷玉不但瞧了老大一会工夫。甚至移动脚步,向这间小屋走去。片刻已走到门口,掉头一望,屋内网结尘积,破烂朽坏,後面还有一间。从门口望入去,也能见到顶穿墙坍,没得好瞧。罗廷玉却微微一笑,一迳从屋侧走过去,到了後面的一间,墙上有个大缺口,比门户还大。

从这缺口瞧入去,但见屋角有一具破旧棺木,恰好配得上这间破屋子。他定睛向地面查看,不禁冷冷的哼了一声,忖道:“果然有人进来过,假如不是张胖子手下所留的痕迹,那就是布置此村的人所留下的了。”

他旋即又恍然忖道:“前一进的屋子显然无人入过,假加是张胖子之人到过这後进,决不会像我打屋侧过来,一定会经过前一进,由此可知这儿的痕迹不是张胖子留下的。”

他锐利地瞅住那具棺木,暗自料想棺中有什麽物事会不会是个陷阱抑是有什麽凶狞恶毒之物,匿伏在内原来他穿村而过之时,突然间记起了张胖子的话。他说布置此村之人,可能在某一隐秘之处,放得有棺木,利用这口棺木施行计划。

他立刻停步查看,终於发现这间破屋。正因此屋最不经眼,又没有木门。任何人搜查时,最多望上一眼,便会走开。正好中计,轻轻放过。

他忖想了一下,相度过形势,拟好退路以及应变之法,这才一跃而入,掣出血战宝刀,缓缓伸出。刀尖插入棺盖缝中,暗运真力,往上一挑。那扇棺盖应刀而起,罗廷玉目光扫过棺中,大吃一惊,宝刀缩处,棺盖砰又一声又复盖住。

罗廷玉深深吸一口气,宝刀归鞘,举步走近木棺,伸手掀起棺盖,但见一个人躺在棺内。那人是个黄衣少女,大股秀发遮住了半截脸庞。只能见到眉毛眼睛和鼻子。她双目紧闭,肤色如玉,白皙非常。双眉细长入鬓,煞是好看。单单是这半截面庞,已经很美了。罗廷玉伸手拨开头发,她整个面庞便露了出来。

罗廷玉低哼一声,道:“端木芙,哼!哼!竟然是端木芙。”

他已见过了她,焉会弄错只不明白她如何这麽快就到了此地又昏迷不醒地躲在棺中难道说自己离开严无畏之後,倭寇们大举围攻那间石屋,把她掳来此地这个想法不论在时、地、人各种因素上,都不合情理。论起时间,他罗廷玉先走不说。若是倭寇围攻那座石屋,多少也得花点时间,由此推测,似是没有可能把她弄到此地来。

说到「地」的因素,天下巧合之事虽多,但总不致於巧成这个样子,刚好弄到这一块地方来,让他碰上。最後说到「人」的因素,就更加想不通了。以严无畏的武功,放眼天下,难有敌手。何况尚有彭典、洪方以及霜衣卫队这些高手,倭寇方面如何能占到便宜

不管他想得通想不通,这端木芙已躺在棺内,一点不假。他瞧了一下,伸手在她身上连拍叁掌。黄衣美女身子顿时一阵扭动,接着睁开眼睛,那对眸子宛如一泓秋水,极是动人。

她见了罗廷玉,不禁啊的惊唤一声。却又连忙伸手掩住嘴巴,好像是这一叫太过失礼。

罗廷玉很想沉下面色,冷冷的跟她说话。但当他说出话时,却感到声音不对,因为他不特没有用冰冷的语气,反而相当的温柔有礼。他道:“不是端木芙姑娘麽几时躺在这儿的”

黄衣女从棺中坐起来,向他微微一笑,伸手道:“请你帮忙让我先出了这口棺木,我们才慢慢的谈好不好”

罗廷玉纵是恨死了她,也不能拒绝。何况心中对她实在没有一点恨意,当即抓住她的手掌。顿时一阵暖腻柔软的感觉传到心中,不禁心旌微摇。

但他外表镇静如故,谁也瞧不出他心湖中的涟漪。黄衣女跨出棺外,四下一瞧,这破屋内空无一物,於是道:“我累死啦,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好麽”

罗廷玉道:“这又有何不可”

便带她出去,走到那间最高大宽敞的屋子。她坐在椅上,螓苜靠住椅背,显得很娇弱疲倦的样子。罗廷玉那里坐得住,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满肚子思潮翻腾,连他也弄不明白究竟在想些什麽

过了一阵,黄衣女才道:“是的,我就是端木芙。罗先生你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好一些日子了。”

她探囊取出一面铜镜,放在眼前,反覆瞧看。罗廷玉以为她在照看自己的容颜,所以没有注意。

只听她忽然低叹一声,用伤感的语调道:“你虽是当代俊物,一时人杰,但只怕亦不能与时光争胜,到头来还是不免於英雄老去,美人迟暮。”

罗廷玉觉得这话似乎并非向她镜中之影所说,侧眼望去,敢情那铜镜上嵌有一幅彩色画像。他眼力极佳,一望之下,已看出这幅小像通共只有鹅卵般大小,但画笔极工,设色鲜艳夺目,昼中之人却正是自己。他讶异地转到她背後,定睛细看。但见自己这幅小像唇红齿白,眼如点漆,奕奕有神,不但是形似,而且十分的传神。自家也觉着自己果然有这麽一股神气。他至此不由得不佩服她画笔之妙,已到了超凡入圣之境了。须知罗廷玉本身文武双全,对书画之道颇有心得。是以瞧得出她画艺之高,已达至足惊人的境界。

端木芙突然翻转铜镜,明亮的镜面上,现出她清丽绝俗的姿容。她在镜子里瞧着背後的罗廷玉,露齿一笑,缓缓道:“妾身有一个疑问,藏在心中已久,反覆思忖,都得不到结论。

但又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求你指点”

罗廷玉道:“这个问题教鄙人也无从奉答,姑娘何不先说出心中的疑问来听听”

端木芙沉吟一下,突然红晕泛颊,羞涩地说道:“妾身观玩此镜之时,往往自问镜中之影,配得上配不上镜内画中之人还望罗先生不吝赐教。”

罗廷玉冷不防的怔了一怔,一时答下出来。但见她螓首低垂,露出一截粉搓玉琢的颈子,那纤美的线条实是能使人生出遐思。

他忽然一阵激动,道:“以镜中人影的芳姿艳容,当然配得上昼中之人。鄙人反倒觉得昼中人似是配不上筑中谪仙呢!”

端木芙头也不抬,轻轻道:“先生果真是这麽想麽你不会骗我吧”

罗廷玉道:“鄙人宁肯去骗天下之人,也不愿欺骗端木姑娘。”

她迅即收起镜子,回头望住他,那对脉脉含情的眼波中,又掩饰不住她内心的狂喜。她不必说一句话,但已能让罗廷玉明白她的心意。

罗廷玉和她对望了一阵,俊目中也流露出如痴如醉的心意。但他不久就移开目光,沉重地透一口大气,道:“端木姑娘,总该知道我的身世吧”

端木芙道:“你是鼎鼎大名的翠华城少城主罗廷玉,我怎会不知道呢”

罗廷玉道:“姑娘没有忘记那就行啦!想来你也晓得那些霜衣卫队的主子是那一个了”

端木芙道:“当然知道啦!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七杀杖严无畏,是罗先生你的第一号仇人。”

罗廷玉道:“既然如此,鄙人和姑娘之间,不可能有友谊存在。我们下次相见,只怕连话都不能说。或者简直是在刀光剑影中见面。”

端木芙迟疑了一下,才道:“是的,恐怕是如此了。”

罗廷玉很想告诉她说,既然如此,何必谈得太深但他望着她秀丽动人的笑靥。却又觉得不忍心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双方沉默了一阵,罗廷玉设法支开话题,道:“端木姑娘画艺之高,竟是鄙人平生仅见,实在佩服得很。”

端木芙道:“雕小技,有污法眼,实在惭愧。”

罗廷玉道:“鄙人记得昨夜曾索回另一幅画像,但姑娘既然另有精品,那一幅可不可以赐赠以作纪念”

端末芙初时微微露出讶色,旋即恢复了常态,道:“罗先生昨夜见过贱妾麽”

罗廷玉道:“那只是几个时辰以前之事,当时还有严无畏师徒在场,姑娘难道都忘记了”

端木芙道:“贱妾受了惊吓,脑子有点糊涂啦!只不知先生你有没跟严老庄主动手”

罗廷玉道:“没有,只跟彭少庄主斗了几招,鄙人略占上风。”

他忽然疑念重重,又问道:“姑娘当真都忘记了不成”

端木芙道:“照理说,你既已陷入严老庄主的罗网中,岂是容易闯得出的但你终於破网而出,莫非严老庄主竟不出手拦阻”

罗廷玉凝视她片刻,才道:“姑娘还未赐覆鄙人的疑问。”

端木芙道:“罗先生,你是大英雄大豪杰,贱妾一介弱质,难道占一点便宜也不行麽

你先回答好不好”

罗廷玉只好道:“鄙人当时见机突围,伤了彭少庄主,一迳闯出。”

端木芙美眸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缓缓道:“是不是彭典指点门路,让你得以遁出天罗地网”

罗廷玉道:“姑娘这话从何而生”口中虽是这麽说,心中其实大为震撼,深感此女灵警无比,似是擅长窥破别人的秘密。。

端木芙笑一笑,道:“你不该口口声声称他做少庄主,但提起严老庄主之时,却直呼其名。由此可知你心中觉得欠了他的情,是以对他特别客气。”

罗廷玉耸耸肩,道:“恕鄙人对这件事不作任何评论,姑娘爱怎麽想都悉随尊便。”

端木芙微笑道:“这就对了,假如你再叁分辨,可见得你怕彭典因此获罪,是以力加开脱。但如若承认,又怕贱妾告知严老庄主,也是不可开脱之罪。因此,你索性拒绝评论,来一个莫测高深。唯其如此,更可以证明贱妾的臆测不讹了。”

她这一番话,只说得罗廷玉不分说又不是,分说亦不是,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罗廷玉方知端木芙实是智慧过人,有料事如神之能。无怪严无畏竟要网罗她,又那般尊重她,付以生杀大权了。

他剑眉一剔,杀气迫人,冷冷道:“端木姑娘,鄙人有一句真心话打算告诉你。”

端木芙含笑盈盈,道:“先生请说,贱妾洗耳恭聆。”

罗廷玉道:“像姑娘如此聪慧之人,往往会招致杀身之祸,只不知姑娘信也不信”

端木芙想了一下,才道:“我不信,贱妾怎会比那些蠢苯之人容易招祸被杀呢”

罗廷玉自然意会得出她实是假装不懂,她怎会不知道由於她的聪慧,使他动了杀机这是因为她乃是严无畏方面之人,是以越是聪慧多谋,他罗廷玉就越想杀死,以绝後患。但她这一假装不懂,倒叫他大感为难。到底要不要明白说出来假如说了出口,又岂能光说而不动手

端木芙仍然含笑望住他,神态之中一无畏惧。她虽是长得很柔弱动人,但那纤纤弱质蕴蓄得有无比的勇气,似是对死亡全无所惧。罗廷玉念头百转,终於下了决心,淡淡的道:“姑娘如若不信,那就算了。将来你或者会发觉鄙人这话很有道理,不周……”

他拖长声音,双目眨也不眨的凝视对方,过了一会才接着说道:“不过到了觉得有理之时,只怕悔之已晚了。”

端木芙暧昧地笑一下,罗廷玉测不透她的意思,暗念自己反正已决定不向她下手,何必多想

端木芙向外面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时间快到啦!”

罗廷玉登时大为凛,问道:“什麽时间”

端木笑道:“照我的猜测,不须多久,这儿一定有一场热闹可瞧。”

罗廷玉立刻追问道:“什麽热闹咱们会下会牵涉在内”

端木芙想了一下,道:“说不定,可能不会,但即使会牵涉介入,也只是你而非我。”

罗廷玉心想:这话分明是说这场热闹有独尊山庄之人,所以我可能会被牵涉进去,这麽一想,面色便不大好看。

端木芙起身步出屋外,罗廷玉跟她出去。但见她四下看了一会,突然回头道:“罗先生,假如忽然有人要加害我,你帮不帮我忙”

罗廷玉沉吟了一下,才道:“我当然帮,我很想知道和严无畏是什麽关系”

端木芙道:“请放心,我和他关系不深,但我却没有办法帮你对付他。”

罗廷玉不悦地哼了一声,心想我对付严无畏岂要一个女子帮助他终是胸怀豁达之士,是以并不说她。端木芙举步走去,踏入一间屋子内,罗廷玉莫名其妙地跟着,一时倒变成了她的卫士一般。她入屋之後,转入屋侧的一间小屋内,从砖砌的窗缝向外望去,恰好能把这村子当中的空地收入眼中。右斜方就是她刚才被寻获得救的那间破屋。

罗廷玉恍然道:“等候掳劫的人前来麽”

她点点头,道:“这一处位置最好不过啦!”

罗廷玉皱眉道:“当真被倭寇掳来的麽”

她道:“也不全是倭寇,其中有几个其实是汉人,他们的武功都很高强,在倭寇中势力浩大。据我所知,这些倭寇们互有心病,向来不和,这一次竟能齐心合力对付独尊山庄,实在很不容易。”

罗廷玉道:“可是在我离开後,便立刻被敌寇掳来此地”

端木芙回头望住他,用乞求的神态和语调道:“你别追问行不行”

罗廷玉耸耸肩,口中虽然没说行,但也不再追问。只听端木芙又道:“这些倭寇们能够联合起来,幕後必有原因,这正是我这次踏入人间的第一个希望。”

罗廷玉听得疑惑难解,问道:“意思是说希望这些汉人倭寇首领们联合起来”

端木芙道:“不错,假如我查得出幕後之人,许许多多的问题将可迎刃而解了。”

罗廷玉讶道:“什麽问题”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例如我身世之中的一段隐秘,便是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罗廷玉心中不信,想道:“她如此的聪慧多才,又有昔年黑道高手崔洪多年护卫奉侍,她的身世当然大有来历,决不可能发生任何隐秘不明之事。”

但他却没说出口,只点点头,道:“哦!原来身世中尚有隐秘,那就无怪今日之局,弄得十分复杂奇幻了。”

端木芙回过头去,从砖缝中向外张望,口中轻轻答道:“想不到今日得蒙先生相救,恰又是在这等最要紧的关头,大恩大德,日後一定有所图报。”

罗廷玉道:“区区小事,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端木芙道:“我今日只要窥探出一些线索,便须得尽快逃离此地,免得遭他们毒手,白白的空欢喜一场。”

罗廷玉道:“鄙人正要向姑娘表白一件事。”

端木芙头也不回,接口道:“是不是要告诉我说,你待会儿虽是见我陷入危难之中,也不会出手相救我早就料想到了。”

罗廷玉道:“正是如此,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姑娘乃是严无畏之人,亦即是鄙人的死敌宿仇,自然不能为姑冒险出力。日後相逢,还望姑娘多加小心,莫以为鄙人不会对怎样。”

端木芙道:“谢谢你的警告,我日後一定十分小心提防。埃!我若不是为了种种原因,定必离开独尊山庄,免得与你站在敌对地位。”

她的话含蕴着一种淡而深的情份,妙就妙在她头也不回的说出来,固而更增加了淡远之致。罗廷玉但觉这女孩子大是令人莫测高深,有一种令人忆思难忘的气贺。照常情而论,她既是严无畏手下之人,又诱骗过他入阱。

这刻依然坚称她真是被倭寇掳来此地,显然是一派谎言。他自应及早下手对付她,免得反而被她再度陷害。但问题就在这儿,他不知何故一直感到她并非会陷害他这种人。而且当她要求他不要向她探询查问之时,他也就慷慨的答应了。她究是具有什麽力量,能令他生出如此奇异的态度

忽然听她低声道:“罗先生快瞧,他们终於来啦!”

罗廷玉不由自主的凑到另一条砖缝,向外面瞧去。但见村口处一群人徒步走到,是故没有什麽声响。

这一群人俱是汉人服饰,但罗廷玉锐利的目光落在他们的兵器上,发现至少有四把以上的倭刀,还有几种奇形兵刃。当下问道:“这些人是谁”

端木芙道:“根据我的调查,加上这次被掳劫的路上窃听所知,这一群人之中,有几个是倭寇方面的汉人首领。他们各人都建立了一股势力,分别与倭寇串通勾结,祸害沿海百姓。”

罗廷玉道:“听说这些人都是本朝开国之时,被太祖皇帝征剿击溃,逃亡到海上的人。

多是方国珍张土诚的馀党。这些人反对本朝,自然无足为奇。”

端木芙道:“他们无论怎样的反对大明朝廷,但也不应勾结异族,入寇我中原,杀掠肆虐。这等暴行恶孽,你肯容许继续麽”

罗廷玉没有做声,过了一会,才道:“当然是深恶痛绝,即使他们愿意助我对抗严无畏,我也不能饶恕他们的种种暴行罪恶。”

端木芙道:“我早知你必是如此,换了严老庄主,为了消灭强仇大敌,料必肯庇护容忍他们,以便借重其力。”

罗廷玉讶异地听着,端木芙又道:“这就是正邪之分了,自古已然,不足为怪。”

罗廷玉忍不住道:“既是如此,姑娘何必还助纣为虐何以不离开独尊山庄”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此中别有隐衷,恕我不能告诉罗先生。我可以透露的是假如你的力量和他一样强大,也愿意帮我的忙的话,我仍然选择独尊山庄,而不能接受你的帮忙。

因为……”

她忽然停口,似是考虑要不要说出来。罗廷玉如被吊在半空,甚是难受。但她不讲的话,他也不便追问。端木芙沉吟片刻,才又道:“这是因为我须得利用他的邪恶手段,换了你的话,许多事都窒碍难行,这等说法大概不能使你满意”

罗廷玉心中想道:“当然不能满意啦除非所行的亦是邪恶之事,否则焉有必须倚靠邪恶手段帮助之理”

这时,那叁十多名大汉已走到切近。从他们的举动之间,大致可以瞧出这叁十多凶悍大汉,可以分为五派。而这五派的领袖当中,竟有叁个是背倭式长刀,另外两个都带的奇形兵刃。他们一直走到砖缝前面的空地,才停下脚步。人人都望住对面那间破屋,即是早先藏放端木芙那一间。

端木芙忽然推了罗廷玉一下,打手势向右方指去。那边便是村後出路,也就是崔阿伯追去的有一倏平坦大路的方向。罗廷玉转眼望去,只见四条人影迅快奔来,其中一个还扛着一个人在肩上。他一望而知被那黑衣大汉扛在肩头之人是个女子,方在惊讶注视,忽觉端木芙娇驱发抖,更是奇怪。

这後来的四人,除了两个黑衣大汉之外,有一个是虬髯绕颊的凶猛大汉,背插倭刀。另一个最惹罗廷玉注目,原来是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六旬老者,面貌冷峻,双目神光炯炯,一望而知必是内家高手。这青衫老者乃是唯一穿长衫之人,又显得如此冷峻精悍。罗廷玉自然而然的对此人特别加以重视。这四人走到那一大群人面前,罗廷玉可就发现他早先的观察没有错,那一大群凶悍大汉中,果然是分作五派。

这刻由那五人上前与那乩髯大汉互相施礼说话。但使罗廷玉大感意外的,却是那个他视为十分莫测高深的青衣老者,居然被这些恶寇们冷落了。

罗廷玉发觉这一场集会果然相当古怪,便更加留心观察。忽见那黑衣大汉,把肩上女子放下。一瞥之间,已认出正是端木芙的侍婢燕儿。她全身软绵无力,双目紧闭,任得那大汉摆布。这时他方恍然明白端木芙娇躯发抖之故,心中又记起她刚才说的话,那便是她说过只要窥探出一些线索,立刻潜离此地。现在燕儿落入敌人手中,她将如何做法,倒是很有趣的一个疑问。

那黑衣大汉把燕儿放下之时,动作十分猥亵,粗大的手乱捏乱摸,引起旁边好些大汉的哗笑。这等事在这一群贼寇眼中,只是好玩而不奇怪,所以那一阵哗笑只是有趣助兴而不是讥嘲。罗廷玉却勾动了怒火,侧顾端木芙一眼,但见她玉面泛起红晕,羞涩之态可掬,益增妩媚。

这时那乩髯大汉开始替五寇介绍那青衫老者,细聆之下,便得知这青衫老者姓萧名越寒。虹髯大漠姓岑名放。那五寇一个是张登,一是陈元,一是方滔。这叁寇皆用倭刀,馀下两寇一是黄奎,背插两根杯形钢枪,尺寸却只有四尺五寸的兵器。一个是李肃,腰间挂着一只刀似的兵器,柄上有一条长长的铁只听岑放洪声道:“兄弟依照以前约定的方法,果然很快就联络上了,这位萧老兄便是代表之人。萧越寒向六寇拱拱手,道:“老朽是听命行事的人,只知道敝东主跟诸位约好,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只不知对也不对”

张登纵声笑道:“对极了。”

转眼向其馀五寇道:“咱们若是遣开手下,再细谈此事,比较妥当些。”

数寇都同意了,各施号令,馀人尽皆退开,只馀下六个贼头和萧越塞留在当地。方滔道:“萧老兄,贵东主跟你怎生说的请告诉我们。”

萧越寒道:“正该如此,这也是约定中辨别真伪的办法之一。敝东主说,你在百棺中见到了海上六大豪时,谨记这几点。”

萧越塞卖关子似的停口不说,端木芙在罗廷玉耳边轻轻道:“原来那六人就是着名的海上六大寇,听说他们的武功各具擅长,胜过一般的中土名家高手甚多。这六大寇若是联成一气,果然可以跟独尊山庄相抗。不过他们大概不敢当真与触尊山庄作对,致遭覆亡之祸。”

罗廷玉道:“既说他们联手之势可以和独尊山庄相抗。但又说他们不敢,岂不矛盾”

端木芙道:“独尊山庄自从雄霸天下之後,严老庄主便不再露面,只由大弟子雷世雄主持。所以这六大寇联手之势,可以与独尊山庄一拚。但若然惹出了严老庄主,他们便有覆亡之虞了,此所以他们大概不敢公然正面与独尊山庄作对。”

罗廷玉道:“但他们已下手对付你,难道还不算与独尊山庄作对麽”

端木芙道:“此事显然有人在幕後指使操纵,而且很明显的就是那萧越寒的东主,此人来头一定不小,连严无畏他都敢惹。”

说到此处,但听那萧越寒重重的咳一声,说道:“敝东主说,你见到了海上六大豪,须得把约定的内容说出一半,听六大豪说出下一半,两相吻合,自然如符节般可资徵信了。”

六寇中的张登说道:“萧老兄说得不错,我们这就把货物交给老兄你。你老兄是见货付钱,我们是见钱付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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