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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群雄毕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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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文听了一怔,想道:“你武功虽高,但比起星侄,仍然有所不及,自然更比不上为父数十载精修之功了,眼下对方可能是最强的一个,何以你要争先出手”

韩行星似乎也觉得不对,待要开口,忽又忍住。韩世文又转念想道:“昌儿向来是足智多谋,有韩家智囊之称。为人亦非好勇狠斗之辈,目下忽然抢先出手,必定另有原因。”

一念及此,更不迟疑,大声道:“好,昌儿先向基宁将军请教。”

韩行昌含笑而出,向基宁施了一礼,道:“在下平生以来,还未曾有过上阵争胜的经验,基宁将军乃是百战名将,身份大是不同,还末动手之时,先请手下留情。”

基宁居然毫不自傲自大,郑重地道:“韩公子好说了,且喜咱们只是略作印证,并非拚命,公子不必太歉。”

他解下佩剑,扔在丈许处的地上,自然也把罩头大氅卸下,拽起袍角,以便行动俐落。韩行昌赶紧把外衣脱下,紧一紧腰带。两人相对施了一礼,基宁沉声一喝,跨步直踏中宫,扬掌疾切。

虽说是异国武术,但架式、身法和中土的并无分别。韩行昌一招「揽云招月”,左掌封住门户,右手却向敌腕刁,他指上练有特别功夫,如若刁得著敌人手腕,可使对方立时失去抗拒之能。基宁高大的身形,旋开数尺,另一掌已借势劈出,掌风凌厉,劲力潮涌,韩行星心中一凛,唰地斜跃数步。

基宁行动迅快如风,跟踪进击,双掌连环劈出,掌力破风生啸,呼呼直响,但见韩行昌业已被敌人掌影所罩,只下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韩行星恨不得上前去替下了堂兄,要知他天赋过人,悟性特佳,在韩家年青一辈中,成就特高。

最重要的是他年事最轻,胆子最大,前两年曾经化妆外出,与武林人物交往,拚斗过不少次。因此韩家之中,恐怕只有他,才有上阵交锋的经验,他一瞧堂兄拆解的招式手法,往往不甚适当,以此越战越是不利,是以心中大大著急起来。

博克多、帖克斯两人目光四射,都发现韩行星跃跃欲动之态。他们眼见这个英伟少年,气宇轩昂,神采奕奕,一望而知,非是等闲之士,是以都凝神戒备,防他突然出手暗袭基宁。韩行昌在基宁急攻之下,已发出喘息之声,但他韩家拳掌神妙奇奥,把全身上下封得十分严密,因是之故,虽然落在下风,却还未挨上一拳半掌。

霎时间,双方已攻拆了二十招以上,基宁老是无法击倒对方,心中大为凛惕,敢情他已发觉对方的武功路数,竟是以坚韧见长,这一战,如不施展平生绝技,实是不易结束。他假使施展煞手,又怕当场杀死了对方,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破坏了国师的大计。他心念转动之时,又连攻了四五招,韩行昌这时恰恰使对了几招,蓦然间,扳回了不少劣势,这一来,基宁顿时生出杀机。但见这基宁眼中凶光泰射,一只右手,突然间似是涨大了不少,颜色也变得十分黝黑,腥风四溢。

韩行昌临阵对敌的经验,虽是不多,但心思灵动,机智过人,当对方忽然有异之时,便又发觉苗头不对,迅即使个败式,跃出圈外,振吭叫道:“将军实是高明之至,在下难以匹敌。”

基宁已运足魔功,戾气尽聚掌上,已是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他曾是三军主将,非是徒逞匹夫之勇的人,因此,他仍然记得此时此地,不宜伤毙对方。他的理智果然冷静过人,当此之时,居然硬是忍抑住掌势,口中怪啸一声,双足一顿,飞纵而起。

只见他迅如闪电般冲到一棵大树之前,接著,奔雷般劈出一掌,“砰匐」一阵暴响过处,那株径尺粗的树,应掌而断,残枝碎叶,满天飞舞,声势骇人之极!韩家三人见了他这等威势,都不由得骇然失色。韩行星忖道:“刚才假如是我出战的话,定须接他这一掌,结局是伤是死那只有天知道了!”

基宁发泄出这一股凶暴的戾气,呼吸了几下,这才走回来,他一瞥之下,已知韩家之人,无不惊佩,不禁泛起得意之色,高声道:“有劳诸位远送了。”

他这话不啻是说,既然给你们瞧过颜色,你们可以回去好好商量了。谁知韩行昌应声道:“在下虽然见识过将军的盖世奇功,但与将军同来的两位,料必也有惊世骇俗的绝艺,如不一并领教见识,实是莫大遗憾,将军想必也赞同此意”

基宁一则末肯示弱,二则连他也有意掂量掂量同来两使者的真功夫。因此并不反对,点头道:“本爵向他们说一声。”

韩行昌趁对方机哩咕噜的说话时,迅即向父亲低语道:“依严亲的看法,他们之中,那一个高明些”

韩世文道:“这实在很难说,但你如若定须我表示意见的话,我看那个使刀的博克多,似乎难斗一些。”

韩行昌道:“那么假如使刀的出阵,有烦严亲亲自出手对付,咱们这两场非胜不可,才可以略挫对方锐气。”

韩世文、韩行星都恍然大悟,知道他敢情是用古人妙计,在三场比赛之中,赢取两场,以便不失面子。要知在敌方三人之中,任何人也一望而知,基宁是武功最强之士,因此,韩家方面使以最弱之人对付,预定输这一场与他。然后才用武功较强的韩行星,对付对方武功最弱之人。再出最强的韩世文出马,对付敌方次强的一个。

这样,后两场胜算较大,最低限度可以免去丧命之危,这便是说,后两场即使赢不了对方,大概也不致于败得很惨,如是平手苦斗之局,就可以设法停止再拚斗下去。

韩行昌不但才智过人,而且还须有超人的勇气,才能够挺身先出,面对那几乎一定赢得自己的敌人。对方阵中,奔出帖克斯,他掀去大氅,露出高大粗壮的身形,往当中一站,更是稳如山岳。

韩行星举步出去之时,但听韩行昌低声道:“此人如是徒手相搏,万勿被他迫近身边。”

韩行星心中早就想到了对方定必精擅相扑摔跤之术,已打定了主意,耳听堂兄一提,更为警惕,低应一声道:“小弟知道了。”

走到场中,两人的身量相较之下,韩行星的体重最少比他轻五十斤以上,实是相形见绌,大小悬殊。但韩行星却毫不气馁,抱拳行了一礼,那帖克斯只点点头,便忽然伸手来抓,看样子是想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摔压地上。假如韩行星果真被他压在地上,饶他武功高强,亦是全不济事,再也无法从对方身体之下挣脱。要知那帖克斯也是武术高手,与一般摔跤健将大不相同。

这不相同之处,在于帖克斯必定会防备到对方有点穴手法,是以压敌之时,必有防御之道,不是迫使对方无法伸指点穴,就是能使对方劲道岔失,无法运聚内力点穴。

因此韩行星丝毫不敢大意,一晃身,已闪到对方左后侧,呼地一掌劈去,那帖克斯不闪不避,猛然反手抄。

韩行星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必须在两种情形中选择其一,一是他任得对方拿住,使劲先劈中对方再说。另一是个先行收掌退开,再找机会。他掌上著实下过不少苦功,有摧砖碎石之威,若是普通的人,纵然身体健壮无比,皮粗肉厚,但也禁受不起他这一掌的威力。但帖克斯如若不是心有所恃,岂敢如此冒险因此韩行星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决定退开再说。人影乍分,帖克斯旋身向著他,裂嘴大笑。

韩行星心中冷静逾恒,但面上却装出忿怒之容,猛扑上去,发拳奋击,眨眼之间,已攻了七八拳之多。帖克斯挥动两条巨臂,迅快封拆,口中仍然发出嘿嘿笑声,大有不把对方放在心上之意。

韩行星心中暗暗骂一声:“好狡猾的番奴,妄想使我因怒而乱,哼!哼!咱们且看最后是谁吃亏。”

他又连攻f了六七招,装出怒不可遏之态,在这一轮急攻之中,双方拳臂频频接触,发出坚实的响声。那帖克斯的双臂,坚逾钢铁,韩行星心中有数,手脚故意迟滞了一点,帖克斯不知是计,等到对方凶猛扑击之时,突然敞开门户,一双大手,迳向对方身上抓去。“蓬」的一声,他胸口已挨了一拳,但力道很轻,简直没有什么感觉,而他右手已抓住了对方的左臂,心中大喜。

他使出摔跤手法,使劲一扭,庞大的身躯,也灵活无比地贴上去,只要敌人一倒,他就借势压下去。这一手绝技,帖克斯向来万无一失,是以心中全无杂念,一心一意准备压下去,把敌人压得像条死鱼一般。谁知手劲方发,猛然间,全身一虚,敢情双脚已经离地,但见他那么巨大的身子,在空中翻个大斤斗,砰一声,摔在地上,好不结实。

韩行星这一记自创手法,纯是以内家讲究的「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借对方之力,摔倒对方,真是轻松不过。他迅如闪电般凌空跃去,双脚疾向敌人两腿踏落,脚尖所踏的部位,正是敌人大腿内侧的重大脉穴。帖克斯那么粗壮强大的人,竟然瘫卧地上,毫无一点气力,来掀掉那个站在他身上的人。

基宁大声道:“韩公子赢啦!”

韩行星唰地跃退丈许,帖克斯这才跳起身,但他已不敢上前动手,拍拍身上灰沙,退回己阵。博克多大步走出去,手按腰刀,步伐轻灵而有力,韩世文也走上前去,替下了韩行星。

基宁说道:“韩老先生,他要使刀呢!”

韩世文道:“将军介绍过这一位乃是刀法名家,自应使刀,老夫当得奉陪。”

说话之时,迅即卸下长衫,在一端打个结,手执另一端,便成功了一种奇怪武器。

博克多唰地掣出腰刀,把刀鞘扔在地上,但见他手中之刀,约是三尺长,略呈弧形,刀身闪耀出一片寒光。

他们言语不通,没得好说,博克多迫前一步,突然挥刀劈了两下,动作之快,令人骇异不已。旁人但见博克多身前出现两道精芒,作人字形,那是他两刀划出的光华,但速度太快,竟似是一刀而已。韩世文渊停岳峙,丝毫不为所动,博克多持刀与他对视片刻,似是也感到无隙可乘,便迈步盘旋。他不动犹自可,这一迈步,韩世文也有如行云流水般走将起来,脚下踏的是九宫方位,别有奥妙。

霎时间,全场但见韩世文的身形闪现往来,有如化身为六七个人一般。博克多目光如隼,紧紧盯住对方的身形,不为幻影所惑,然而,此举已耗费了不少精神气力,因是之故,他已失去了出刀先攻的锋锐之气。双方在场中只走了一阵,基宁突然大喝一声,博克多托地跃出圈外,退回阵中,大有认输之意。

韩世文披好长衫,徐徐道:“将军远道而来,老朽竟没有款待,实是简慢。”

基宁凝视他们三人一眼,才道:“韩老先生好说了,别的话都不必说,只望你别忘了重阳之约,到时如若交不出玉台铜马,只怕绝不能善罢干休。”

韩行星高声道:“贵国国师硬是要韩家负责,也不觉著于理未通么”

基宁道:“国师志在必得,只好让贵府为难了,本爵诚心诚意奉劝一声,那就是重阳之日,贵府如若无宝献上,这流血丧命的惨剧,必不可免。贵府万勿存有侥幸之心,要知敝国神通广大,武功深不可测。”他拱拱手,转身大步走去,跃上坐骑,等其余两人也都上马,这才呼啸一声,铁蹄翻飞,绝尘而去。

草地中的火炬,犹自大放光明,但场中只下韩家三人,默然伫立,都在暗自寻思。

他们回到家中,已是三更过后,整座韩府之内,都很骚动不安,除了小孩子之外,大人们不论是男是女,都没有睡觉。不过在大厅之中的人,有限得很,除了韩世文、韩行昌、韩行星等三人之外,只多了两人。

这两人其一便是韩家主人韩世青,他穿著得十分素淡,面容清秀,大有儒雅气象,看上去似是只有四旬左右,其实他已是六十多岁的人,比白发苍苍的韩世文还大三岁。另一个服饰华贵,须发皤然,年纪总在七八十岁之间,面方口大,相貌甚是慈祥可亲。此人乃是上一代韩家主人在世之时的管家,姓秦名岱,亦是亲戚身份,目下辈份比韩世青远大,也练了几十年的武功,因这种关系,在韩府之中,地位高隆。

韩世文把经过情形都讲出来之后,韩世青沉思顷刻,目光移到韩行昌面上,道:“昌儿对这件事有何见解且说出来听听。”

韩行昌站起身子,恭答道:“启禀伯父,小侄深信敌人势力强大,高手如云,并且此次东来挑之举,定必策划甚久,一切已有了详细严密的布置。”

他深深吸一口气,这才又道:“何以见得他们策划甚久,布置严密呢这可以从几种迹象中看出。第一,他们选中了我们韩家作目标,放眼天下,如若想从武林中迫取什么物事,那么找到我们头上,实是无懈可击的选择。由此可知,他们已把中土武林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第二,这一批敌人皆是异族,形貌奇特,人数不少,如若潜入中土,势必早就被人发觉,但他们居然不露一点风声,可见得他们东来的路线,早有安排,昼伏夜行,每一站皆准备好食宿,是以江湖上全无所知。”

他说到这里,众人已觉得证据充足,那知韩行昌还往下说道:“第三,最近独尊山庄发生事故,严庄主刚传出复出江湖的讯息,他们就到了,可见得他们潜入中原之时,正值独尊山庄无暇他顾,耳目蔽疏。可知他们时时刻刻等候机会,现在他们既已潜入中原境内,布置严密,欲想查出他们眼下的根据地,只怕非动员独尊山庄,以至天下武林同道不可了。”

韩世青颔首道:“不错,但敌人既是如此处心积虑,可见得胜算甚大,我们韩家二百年来,人丁虽不算少,但略有成就,堪以抵御强敌的,一共不到二十人,唉!”

韩世文道:“这样说来,我们只好向天下武林求援了。”

秦岱一拂颔下白髯,道:“韩家一旦求援,天下高手闻风赶来,乃是意料中事。”

韩行昌面色微变,提高声音,道:“这一点早在疏勒国师预料之中了。”

韩世文皱眉道:“听你的口气,似乎那疏勒国师有意假借口实,发生事端,迫使咱们韩家召集天下武林高手相助,是也不是”

韩行昌道:“正是如此,假如孩儿是那疏勒国师,自忖已有制胜中原武林之力,自然要想个法子,使中原举国武林高手,尽聚一处,然后大显神通,击溃敌人,以树立威名。”

韩世青淡淡一笑,道:“行昌侄儿这话虽然奇怪万分,骇人听闻,但合情合理,并非故作惊人之论。”

韩行星插口道:“爹爹,莫非您也深信敌人有这等实力么”

韩世青缓缓道:“在对方的想法,定必深信他们能击败中原所有高手,方敢作此远征,但此举结果如何,还待事实证明。”

他略略一顿,才又道:“但无论如何,对方势力十分强大,乃是无可置疑之事,我们淮阴韩家,是要独力应付强敌抑是通知天下各家派共御外侮这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别人都不敢作声,等待这个韩家的主脑,作最后的决定,那韩世青默想天下武林大势和近况,以及目前这件事牵涉到的利害得失,也不知想了多久,最后才道:“虽然此事过后。淮阴韩家可能无法保持在武林中的超然地位,但兹事体大,假如为了我们淮阴韩家一家的得失,悍然独力与敌人周旋,以致韩家覆亡于一旦,不特于事无补,并且对武林大局,亦影响至钜。”

他深深吸一口气,续作分析道:“我韩家虽然不以武功鸣世,但家传秘学,博大精深,实足以开宗立派,自成一大主流,因此之故,如若由于众寡悬殊,兼且人人缺乏上阵搏斗的经验,以致全军覆没,中原武林实力,定必因此减弱不少,在精神上亦是中原武林一大打击。”

众人尽皆点头,表示十分赞同他的见解。韩世青接著又分析道:“在情势上著眼的话,我们如若早早通知天下武林高手,大家都有些准备,得以从容布置,不致有变生仓卒之感,这也是至为重要的一点。”

这韩世青乃是韩家主人,既是这么决定,纵然无理,众人也得遵行,这一个巨大奇异的问题,就此决定下手。韩家随即派出多人,分持密函,呈递与各大门派的领袖,此外,关于当世之间,近来最受天下瞩目的两人,则由韩行昌、韩行星两人负责,这两人一是七杀杖严无畏。另一个便是「剑後」秦霜波了。

至于罗廷玉,本来亦定必须邀请者之一,可是由于独尊山庄和翠华城之间的血海深仇,双方之人,如是碰面,决难善罢干休,说不定在淮阴先就展开一场大决斗,因此,韩家决定放弃罗廷玉。以上的经过,在韩行昌口中说出,娓娓动人,但当然他并非把每一个细节都叙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关于疏勒国师塔力克有意趁机扫平中原武林的猜测,一字不提,只强调那「玉台铜马」而已。

秦霜波问道:“只不知那疏勒国师索取的宝物,有了消息或线索没有”

韩行昌道:“晚辈奉命外出,至今尚未有机会与家伯父联络,是以无法奉答仙子的问题。”

宗旋插嘴道:“秦仙子,听说罗廷玉公子和你在一起,现下如何不见罗公子侠踪”

秦霜波恬淡的目光扫掠过他的面庞,但见他表情诚恳,似是急于知道,并无丝毫其他意思。然而她却心头一震,迅快想道:“罗廷玉的下落,眼下无人得知,以他的聪明机警,以及武功造诣,亦不可能在路上被敌人查出,因此,我大可以利用这一点以考察宗旋。”

秦霜波之所以心头震动之故,便是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不信任宗旋,乃是十分奇异之事。对宗旋而言,这却是十分可悲的现象,记得三年前初次相逢,由于「千面人莫信」之事,她也曾铁面无私的搜查宗旋全身,看看可有证物。那一次乃是初遇,勉强可以说得过去,不过秦霜波心中却很明白,那就是她对罗廷玉,却是一直都十分信任,甚至他明明欺骗过她一次,她仍愿相信他。

这一点,当然具有相当的意义,故此秦霜波才会感到抱歉,认为自己对这个仪容高贵俊美的宗旋,实在太不公平了。现在她乃是想利用罗廷玉的行踪,瞧瞧宗旋会不会是贾心泉所担忧的奸细,假如罗廷玉一直不被敌人发现,那便罢了,假使半途被袭,则泄密之人,自然只有宗旋无疑。

她微微一笑,道:“罗廷玉行踪秘密,乃是理所当然之事,连我也不知他往那儿去了。”

宗旋失望地哦了一声,秦霜波已接著以传声之法,向他说道:“罗廷玉目前正趁船西上,明日抵达镇江,以后的行踪去向,我便不清楚了,不过现下你纵然碰见他,也认不出来,因为他已用人皮面具改变了容貌,大概连身形也已矮小了,此事只有孔翔等有限三四个人晓得,你最好假装不知,勿与他们提及。”

她说得很快,但极为清楚,宗旋听得一清二楚,当他听到秦霜波说此事尚有孔翔等三四个人晓得,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忖道:“假如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消息倒不便通知师父了,但既然不止我一个人晓得,则一旦罗廷玉被截击丧命之后,她也无法查出是谁泄漏消息的。”

他心中甚是欣喜,殊不知这正是秦霜波的陷阱,自然秦霜波另有布置,因为这事非同小可,万一宗旋真是奸细的话,则罗廷玉实在有遇伏丧命之虞。

秦霜波找个藉口,由李少坚陪同走向后宅,她走在走廊上停下脚步,向李少坚道:“我想托你办一件事。”

李少坚把她视若天人,恨不得为她做点什么事才好,一听这话,大为兴奋,连忙挺胸道:“仙子有什么事即管吩咐,纵是赴汤蹈火,亦不敢畏缩不前。”

秦霜波道:“我先谢谢你啦,这件事果然重大无比,有过于赴汤蹈火呢!”

李少坚道:“小可话出如风,非做不可,仙子但须吩咐就行了。”

秦霜波道:“我要你差遣一个极为可靠而又聪明伶俐之人,雇一艘快船,追上一个人,告诉他两句话。”

李少坚一怔,道:“这样就行了”

秦霜波道:“不错。我要你在我们离开之前,办妥此事,最困难的是你如何能找到一个不会受到独尊山庄注意之人,去办这一件事。”

李少坚道:“小可不能走一趟么”

秦霜波道:“此宅目下已被独尊山庄之人重重监视,任何人出入,无不受到跟踪,你自然更不在话下了。”

李少坚突然笑道:“有了,家师内宅中有一个使婢,名叫紫玉,年方十二,却慧黠非常,极为干练,但从外貌看她,只有十岁不到,若是差她前去,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她。”

秦霜波道:“这太好了,但你认为她办得到么须知江中船只无数,虽然有记号可寻,也晓得那个人的形貌,但倒底很不好找呢!”

李少坚肯定地道:“假如她也办不到,则小可亦不能办得到了,仙子即管放心可也。

秦霜波见他信心极强,便知那使婢紫玉,定有过人之处,于是颔首道:“很好,你教紫玉告诉那人说,秦姑娘要他提防伏兵,但又须查明有无伏兵。”

李少坚讶道:“只有这两句就够了”

秦霜波道:“足够了,请你快快去办妥。”

李少坚道:“这事包在小的身上,决无舛误。”

说罢,行了一礼,匆匆奔入内宅去了。秦霜波等了一会,不久,李少坚已迅快出现,向秦霜波道:“小可已命紫玉立刻起程,谅她这会已从后门离开。”

秦霜波问道:“她带了什么物事上路”

李少坚道:“只提了一个小竹篮子,装著上街买点什么东西似的,一件衣物都不曾携带,她说,衣物之类,可以沿路购用,不必打个包袱,徒惹敌人生疑。”

秦霜波大为放心,忖道:“这婢子如此精灵,日后如有机会,我不妨把她带在身边,传她一点武功。”他复出大厅,便与众人一同起程,渡江直赴淮阴。他趣趱行甚急,第二日的中午,已抵达了淮阴地面。

韩行昌催马傍车而行,说道:“启禀仙子,晚辈接获寒家传递的暗号,得知已有不少门派首要之人,已抵达寒舍,另外还有一些亦已动身加急赶来。”

秦霜波道:“照你这等说法,那七杀杖严无畏庄主竟未曾应约到来了”

韩行昌恭声道:“正是,晚辈实在猜不透他来不来”

秦霜波沉吟一下,才道:“莫说是韩少爷你,即使是严老庄主本人,也不一定确知自己来不来淮阴呢!”

韩行昌以佩服的语气道:“秦仙子说得是,他日下地位、名望,非同小可,虽欲洒脱放逸,实是有所未能,定须谋定而后动,假如他这几天已查明敌人的虚实强弱,自然有所决定,如若不然,当真连他自家也不知来不来的好”

秦霜波的目光从廉内望出去,只见这韩行昌年约三旬左右,长得甚是秀气,一袭儒衫,极为斯文,这等风度,正合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人才。韩行昌想是又接到路边有人传来暗号,是以离开了马车。

秦霜波恬然静坐,但内心却并不平静,因为她从韩行昌身上,不知不觉联想到罗廷玉和宗旋,这两位年轻的英雄人物,在她心中不断地涌现明灭。

不知何时,马车已停了下来,秦霜波拨开心中的思绪,举目望去,但见这韩府好大的气派,门面壮伟宏丽,在那宽阔的石阶上,许多人肃立凝望著这一批来人。

那道大门,早已打开,宗旋和飞鞭孔翔数人,首先走上台阶,韩家的亲戚李重山,赶紧把他介绍与主人韩世青相识。宗旋近三年来声名远盛,武林中已有不少关于他的神奇传说,因此他的名字一传开去,惹起众人瞩目。

秦霜波心知自己一出去,定必风头十足,把宗旋压倒,因此他迟迟不肯下车,但见那韩家主人介绍了许多门派的首要人物与宗旋相见,方要下车,韩行昌一直侍立在车旁,这时才说道:“请仙子下车,到舍下休息吧!”

秦霜波掀廉下车,这一亮相,数十对目光,都自动移过来,集中在她身上,韩世青走下台阶,迎了上来,拱手道:“秦仙子移玉寒庐,顿时蓬荜生辉幸何如之。”

秦霜波淡淡一笑,道:“韩先生太客气了,贵府二百年来超然独立于武林之中,天下无不景仰崇敬。”

她的目光转到台阶上的人们,掠过之时,竟有许多人向她躬身行礼。韩世青肃客升阶,从大门入府,到了大厅上,原本有数十人,这刻只下七八个人跟入去。

秦霜波眼力十分高明,入厅之后,发现厅内有两个不曾在大门外露过面,这两人一是中年女尼,面色枯槁,骨瘦如柴,但双眼却精芒闪动。另一是个六旬老人,身材矮短,面貌丑陋,神态甚是傲岸。

韩世青果然先介绍这两人,那女尼是终南山苦行主枯莲大师,那丑矮老人则是黔中杨迅,外号「鬼王”。这苦行主枯莲大师和鬼王杨迅,皆是武林名人,著名的冰冷傲岸,罕得与江湖人物接触。不过他们尽管自视甚高,并不随众出迎「剑後”

秦霜波,但当秦霜波叙礼寒喧之时,他们仍然相当的客气。

韩府主人接著介绍宗旋、孔翔、牟子健等人之时,枯莲和杨迅只对宗旋略略为礼,对余人只冷冷的颔首算数。

宗旋看在眼内,心头暗怒,忖道:“你们这两个家伙,竟敢夜郎自大,不拿我宗旋当一颗葱,早晚定教你们吃点苦头。”

韩世青接著介绍其他之人,其中有一个是洞庭李横行,那是秦、宗二人都认识的。

其余的一个是少林寺广闻大师。一是泰山派名家烈火常彬。一是形意派高手龚钧。

一是以万胜刀法创立万胜门的冯述。一是在山滇之间横行了多年,但业已收山归隐的飞娱松童定出。最后一个是徐州李霖,擅使一柄金矛,江湖人称李金矛。

大家见过礼,纷纷落座,秦霜波心中有数,晓得那少林寺广闻大师,身份不比等闲,只因当今少林方丈是广智大师,这广闻大师既是「广」字辈,又等如是代表少林寺来参加淮阴韩家之事,当然是极高明的人物。稍后,她又得知这些名家高手都带得有门人弟子,但大家都有默契,不许门人入厅,以免人数太多,过于杂乱。

韩世青交代过几句场面话,奉过茶水点心,这才向秦霜波等人说道:“寒家不幸,发生了这等奇事,竟惹来西域高手,实是梦想不到之事,韩某已向武林各门派及知名之士,传出此讯,但至今仍未查出那玉台铜马的下落,重阳之日,没有此宝还给疏勒国师,那是必无疑问之事了。”

秦霜波只点点头,心中却在考虑在座群豪的份量,她瞧来瞧去,深信这些人之中,要以苦行主枯莲、鬼王杨迅、广闻大师以及飞娱松童定山四人最强,而这四人之中,又以童定山略略弱了一点,苦行主枯莲和鬼王杨迅则难分高下,只有广闻大师无法测出深浅,可能高出众人之上,也可能全然不如众人。

但以少林寺的威名声望,则广闻大师自应高过余人才对,正因难测深浅,秦霜波才会对他特别重视注意。

宗旋说道:“既然天下无人得知玉台铜马的下落,韩先生唯有选择自卫之一途,只不知贵府对敌人方面,其后还有什么线索消息没有”

韩世青道:“对方想必早已布置好,掩饰得十分周密,这大半个月下来,虽已用了全力,还查不出一点线索。”

宗旋耸耸肩,道:“难道连势力强大,冠甲天下的独尊山庄,也查不出一点消息么

韩世青道:“独尊山庄方面,尚未有任何通知送到,是以倒底怎样,寒家全无所悉,但照道理说,西域诸国高手,如若人数真多,断无查不出一点消息之理。”

鬼王杨迅突然冷冷道:“独尊山庄也不过欺负欺负普通人罢了,人家远从西域前来,尽是一流高手的话,独尊山庄可就全无一点屁办法!”

他当众出言不逊,讥骂独尊山庄,这倒是希奇之事,不过在座中的人大多与翠华城有旧,暗恨独尊山庄,是以都感到快意,只有那飞娱松童定山皱一皱浓密的灰眉,却没有做声。

秦霜波微微一笑,说道:“淮阴韩家数代以来,为武林排纷解争,功德无量,这次对方竟找到韩家头上,智与不智难说得很。”

她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又道:“后天就是重阳节了,这也就是说,只剩下今明两日的时间,可供准备,此事实在非同小可,韩先生想必已有了腹案”

韩世青道:“此事既已惊动了各位名家高人,这准备应变之计,自当由大家公决,老朽岂敢专擅呢!”

正说之时,有人来报说衡山派金银钩商阳抵达,紧接著又报说武当剑客尚固恰恰赶到。那商、固二人一齐走入大厅,照例由主人引见,众人多是相识,纷纷招呼谈笑,那武当著名剑客尚固高高瘦瘦,大约是五旬年纪,打扮有点近乎山林隐士,饶有玄门中人的意味,他比较沉默寡言,远不如金银钩商阳谈笑风生,言词便捷。

这金银钩商阳三年前曾传出被独尊山庄杀死之讯,但后来又出现了,显然是向独尊山庄低头屈服了。不过大家都不会提到这件事,江湖上讲究的就是面子,除非是罗廷玉这等与独尊山庄有深仇大恨之人,方有探究商阳是否已投入独尊山庄的举动。

大厅内济济多士,甚为热闹,下午时分,又陆续来了好些人,头一个是百粤多异仙子王苹,带了三名侍女。第二个是个老道人,背插长剑,自称是华山派的,姓叶,道号本明,在场那么多的人,竟从未听过。不过众人一瞧这老道年纪虽不少,总有七旬左右,但精神饱满,大有童颜鹤发的风姿,是以谁也不敢小觑,言语态度之间,对他相当敬重。

其后又有三人连袂而来,竟是青城山青霞羽士,五台派的癞倡晏明,少林派高手推山手关彤。这批前后抵达的,尽皆是名重一时的高手,大都相识,互相见礼寒暄,自然那关彤等三人与秦霜波关系不同,是以见面之时,份外高兴亲切。

秦霜波却在暗中视察关彤与广闻大师之间的动静,已察觉出关彤一进来时,见了广闻,登时微微露出不大自然的表情,他们乃是以平辈见礼,但关彤却显得有点不甚亲近的意味,可见得关彤昔年在少林寺学艺,与广闻少有接触。

黄昏之际,大厅内灯烛辉煌,大摆筵席,素荤俱全,各适其适,秦霜波在关彤、青霞、晏明三大高手尊崇礼敬之下,身份特别突出,远远凌驾于众人之上,因此,她被迫坐了首席上座,却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

秦霜波冷眼观察,又发现关彤虽是少林寺大大有名之士,辈份也高,可是对那广闻大师,有意无意之间,甚是尊礼,并非仅只是罕得亲近而已。

她讶然忖道:“莫非这广闻大师身份比关彤还要高出甚多,他们既是同一辈份,则自然是因为广闻大师在寺内握有某种权位。”

她忽又想道:“我如此注意广闻大师,实在有点奇怪,让我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特异之处,才使我如此注意他”

她细加分析之下,首先发现了三点特异之处,一是广闻大师笑面常开,和易近人,言词便给,使人乐于与他交谈。但他那对眼睛,却时刻闪耀出深不可测的智慧之光,这却与他和易近人谈笑风生的外表,大是不衬。

二是他在有意无意中,避开自己,好像怕她向他观察。

三是关彤对他的态度,直如碰上了敬畏不愿亲近的尊长辈一般,可是广闻既然如此和蔼可亲,关彤即使比他低一辈,亦不该有敬而远之之态。有了这种种资料,她放在澄明空澈的慧心之中,细加体味观察,终于有了一点头绪,但真相全貌,却须过些时间,增加一些资料,方能澈悟。

韩家之人,无不殷勤待客,宾主尽欢,使得这一场聚会,找不到一点紧张凶险的气氛。刚刚席散,有人来报说独尊山庄大批人马已接近韩府,韩世文自须出去迎接,大厅内群豪大半跟了出去。

秦霜波没有动弹,转眼一瞧,只见鬼王杨迅、苦行主枯莲没有离座,华山叶本明老道长也不移动,至于关彤等三人,当然是跟著秦霜波,理也不理独尊山庄的来人。

秦霜波最注意的广闻大师,却几乎是第一个跟韩世文出去的。秦霜波觉得很奇怪,向关彤望了一眼,淡淡道:“那位广闻大师的武功如何”

关彤道:“在下也不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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