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同仇敌忾(1/2)
疏勒国师道:“小姐,怎说”
端木芙道:“实不相瞒,我心中一直以援救文达之事为先,突围之事还是其次。因此之故,我舍弃了可以脱困的南方,也就是文达他们所在之地,免得大阵涌起,把他们也卷了入来。”
疏勒国师道:“换句话说,假如不是被文达他们阻碍,我们可以冲出重围麽”
端木芙道:“他们刹住此阵的生门,就算冲不出去,也有更多的斩获和胜算……”
崔阿伯忍不住插口道:“小姐不选此路,果然大是失策。”
端木芙道:“我固然是失策了。但亦是故意而为,希望救得文达他们。谁知雷世雄才略过人,精於决断,竟甘冒被我们突围而出之险,务必先杀死文达,假如换了才识较差之士,必定先来对付我们,文达、莲姬即可乘隙遁走了。”她轻叹一声,又道:“文达的武功,一定已臻一流高手的境界,才会使得雷世雄如此重视。如若能救了他们,独尊山庄也有好瞧的。”
她乃是站在最内的圈心,所以尽管四下激斗交锋,时时刀落血冒,十分紧张。但她却可以从容不迫,娓娓而言,不必出手招架。疏勒国师和广闻大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总有敌人伤亡,使得敌方之人,极感忌惮。
若然不是雷世雄等十馀高手入阵抵挡,迟早得伤亡过百之众。只听雷世雄洪声喝道:“端木小姐听着,本庄伤亡之人不少,足见你们的高明。但咱们乃是敌对之势,你们高明,则本庄自然吃亏,因此之故,本人要求你们立即弃械就缚。如若不然,我为了部属性命着想,只好施展毒着,当场全部杀死,休想一个人漏网。”
崔阿伯冷嗤一声,道:“冒什麽大气,这话想唬谁啊”
端木芙却泛起忧色,道:“我们今日真是一着错,满盘皆错了。”
她满腔尽是悔疚之情,这一点谁都不知,甚至连崔阿伯,亦不晓得她竟在自责不已。要知目下这等情况,原本是她所导演而成。她只为了一个私念,那就是如何找寻出血海深仇。因此,当她相信了少林寺没有嫌疑之後,便一步步依计而行。
最初时,她已防到有这种可能,是以那些劲箭上的毒药,只是一种奇异麻药,受侵之人,昏倒如死。
事实上,当然不是死,此所以其後少林寺清风、广闻等高手,才肯经易的放她走路。如若那十馀僧人已死。广闻等不拚命才怪。
端木芙乃是要看看有没有奇峰突出的门派人物,前往侵袭少林馀下诸僧。因为假如馀僧皆亡,则少林寺一定把这笔血账,完全算到端木芙头上。其时死无对证,端木芙纵想否认,少林寺亦绝不相信。
她也算出独尊山庄最有可能出手,以便使少林寺和端木芙干上了,江湖定然为之大乱。果然不出所料。真是独尊山庄大遣兵马,想杀尽诸僧,行那移祸东吴之计。
这一来,她又生出新的烦恼。因为如果是别的宗派或集团,来杀少林众僧,则可以确证这一帮人马必是端木世家的仇人。但独尊山庄却有另一个莫大理由可以这样做,那就是由於少林、武当二派,已表示支持翠华城。则独尊山庄设法使少林和端木芙火并!实是合情合理之事。
换言之,唯有独尊山庄这样做法,可使端木芙无法断定他们是与端木世家惨案有关。孰不知她含有私心,以致许多地方失算。因而如今陷人了险境。
疏勒国师道:“他们可是想使用暗器”
端本芙道:“不错!我相信他们除了强弩硬箭之外,还有其他绝毒暗器,例如烈火、毒水这一类无法抵御的手法,便可以杀尽我们了。”
雷世雄又高声问道:“端木小姐,请一言立决。”
端木芙有生以来,从未感到如此的软弱无力,她向来是以才智称雄,这刻既是感到计穷,自然难以支持了。她转眸一望,蓦然惊悟,忖道:“原来我时时觉得心灵空虚,竟是因为没有一个可以倚赖寄托之人,唉!说起来实是可怜,我一个弱质女流,身上竟担负如许重大的使命,面对看各种强敌,也只有独力奋斗。”
疏勒国师挥手传令,那七八名西域高手,立刻聚集全力,准备应付敌人的凶毒攻势。那边广闻大师亦向清风长老示意过,当即由他们加上郭神拳大师、玉金刚大师,四个人为主柱,排下一个阵势。
雷世雄厉声道:“端木小姐,你本是当代第一才女,为何至今尚看不出生死胜败的契机你尚不投降就缚,莫非甘心送死”
端木芙长叹一声,正要开口。突然间,瞥见敌阵生出了动摇之势,霎时间由西南角传遍了全阵。这儿所谓“动摇之势”,只是一种极隐微的徵象,只有像端木芙这种深谙阵法,具有慧眼之人,方始看得出来。
她立刻高声说道:“雷大庄主,我承认已无力与抗了。你把我擒去,也就足够了,对也不对”
说话之时,举步走去。崔阿伯第一个大惊失色,其馀如疏勒国师、广闻大师等,亦都骇得四肢发冷,为之呆住。只见她当真要走出这一群人布下的坚守阵势。崔阿伯横杖欲挡。
端木芙向他一瞪眼,严厉地道:“阿伯不许多事,亦不得多言!”
她自有一种尊贵气度,使得这个把她自小养大的崔阿伯,也被她震慑住,竟至全然做声不得。雷世雄本已举起右手,这一落下,即将有无数种奇异暗器,夹杂在劲箭中,疾袭敌人。他本来也不敢相信端木芙真会投降就缚,只疑是缓兵之计,可是她竟付诸行动,斥退崔阿伯,可就又不能不信了。因此收回了命令。
端木芙一步步走去,掠过最外面的己方之人时,似是大为伤感,回头向他们投瞥了一眼。连雷世雄这般高明英武之士,也看不出她目下正在施展缓兵之计。因为她已付诸行动,再踏前数步,便落在雷世雄手中。而这数步的时间,只不过是转瞬之间,缓兵之计,决不敢如此施展法。
广闻大师厉声道:“端木小姐,你纵是自缚以降,但独尊山庄仍然不会放过我等。因此何不乾脆留下,同心戮力,与他们决一死战”
端本芙突然道:“好啊!这话甚是。”
蓦地一跃,快如飘风,已回到己阵当中。雷世雄方要含怒发令,但同时传来的警讯,使他不得不分散了注意力。说时迟,那时快,右侧人丛裂开,一股人马冲了入阵,刀光剑光,以及惨叫之声,一齐传送到双方耳中。这一股人马约摸是七八个人,领头的是翠华城少城主罗廷玉、剑后秦霜波。怪不得他们衡入来之时,快如闪电,势若破竹。许多方才被他们砍杀伤亡之人,此刻才传来惨叫之声。
除此之外,四方八面都有警讯传来,显示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四方八面进攻独尊山庄。
雷世雄立时转动大阵,自己率领了七八名高手,在最内层,抵御核心中这一群高手强敌。他的阵法一旦受到敌人的牵制,疏勒国师及少林这大霉高手们,便如归山猛虎,入海蛟龙一般,马上活跃起来,圈子倏然扩大,与罗廷玉、秦霜波他们会合。此时四下杀声大作,而这核心之中,独尊山庄之人更是伤亡。
端木芙在诸僧和西域高手环护之下,再加上崔阿伯贴身保卫,她的安全,一点不成问题。至於罗廷玉、奏霜波这一股人马,加上了疏勒国师和广闻大师等特级高手,纵横转战,威势强绝。只杀得独夺山庄之人,狼奔豕突,死伤惨叫之声,此起彼落,益发显出大势已去。
假如不是雷世推率众奋抗,则伤亡之人,至少也得增加一两倍之多。双方混战良久,独夺山庄之人越来越少。好几次雷世雄竟是孤杖单刀,力拼两叁名强敌。
这时罗廷玉方面之人,已有大部份突破敌阵,向核心迫近。霜衣卫队则越来越少,相形之下,比照更为强烈。罗廷玉的血战宝刀发出震耳惊心的风雷之声,每一招劈出,必有敌人伤亡。
他看准了独尊山庄大将之一的索阳,亦即是玄武帮帮主,外号追魂太岁。心想:“祗要杀死这种等级的人物,一个可抵数十霜衣卫队。”
现下已没有阻手碍脚之人,他集中意志,奋起神威,虎目中射出森寒杀机,宛如两道闪光,罩定了索阳。追魂太岁索阳突然间感到一阵寒栗,毛发皆竖。转眼一望,恰好碰上罗廷玉炯炯的眼神,登时又是一惊。
罗廷玉挺刀疾进,脚下发出“哧哧哧”的声响。在这等乱军杀之际,本应无人听见。然而索阳却感到他这一阵步声,宛如天鼓雷鸣,震得他耳中生痛,斗智消萎。他乃是久历戎行,不晓得拚过多少次命的人物,此时已知道对方的坚凝强大的气势,已压倒了自已。
但见罗廷玉晃眼已自迫近,索阳待要逃走。殊不料罗廷玉手中宝刀,闪耀出千万点精芒,化为一道虹光,闪电般攻到。这一刀在旁人眼中,似是十分简单平淡,可是在索阳眼中,竟然千变万化,查看不出来踪去迹。这等仗如何能打索阳这骰负有盛名之人,陡然骇得心寒胆裂,空自举起那一对跨虎篮,作势封架。
说时迟,那时快,精虹一扫而过。索阳人头落地,身兀自屹立未倒。
罗廷玉这一刀之威,把独尊山庄之人,吓走了七八个,馀下二叁十名霜衣卫队,也都溃不成军。混战了一阵,又伤亡了六七个之多。翠华城的子弟兵,以及各路武林人物所组成的大军,巳形成了包围之势。
核心之中,雷世雄只下四个高手,以及二十馀霜衣卫队。雷世雄挥杖吼啸,馀众全部集合起来,结成一个小阵。前後不到一个时辰,他已经从稳居上风,军容赫赫的主帅,变成了垓下的楚霸王项羽了。
罗廷玉压刀不动,因此馀人也全都停下来。千百道目光,完全集中在他和雷世雄身上。雷世雄长笑一声,豪雄如故,接看说道:“罗公子,咱们非拚个生死不可了!”
罗廷玉道:“看今日的情势,正是如此。”
雷世雄道:“兄弟可以代表家师出手,但馀下之人,都无什关连,罗公子你何不让他们安然离开这样兄弟也可以专心奉陪。”
罗廷玉道:“以雷兄这等人品气慨,兄弟心折得很,假如不是为势所迫,真想好好结交一番,可惜,咱们是泾渭分明,势难两立。现在言归正传,雷兄今日想拚便拚,不想拚也得拚,没有选择之权。说到馀众,兄弟可不能轻易放过。”
雷世雄还未开口,背後转出一人,厉声道:“罗廷玉,我彭典先代师兄斗这一杨。”
他丰神如玉,潇洒不群。如今加上一份豪情胜慨,益发轩昂飞扬,使人生出爱惜之心。别人倒不怎样,剑后秦霜波不知如何。竟泛起袒护之念。当下扬声说道:“彭典,若然你是知恩图报,是以甘愿洒鲜血,掷头颅,为你师兄挡这一阵,这实在是无可厚非。”
她一开口,人人都不敢出言打岔。彭典见了秦霜波,马上就敛起那份杀气,恭容聆听。他变得如此模样,许多人都大感不解。
秦霜波略一停顿,便又说道:“但你当思你目下这一身武功,从何处习得假如你没有忘记的话,我要你听从雷大庄主之言,马上退出。”
雷世雄道:“秦仙子之言甚是,二弟速去。”彭典长叹一声,面露痛苦之情。
罗廷玉剑眉一剔,含怒说道:“彭典乃是独尊山庄之中的重要人物,霜波你放他走,岂不是要我好看”
奏霜波了解他的心理,一则事实的确如此,二则他也不无吃醋之意。
因此她并不拿道理反责,只道:“我要他允诺离此之後,有生之日,再不侵犯翠华城,亦永不卷入你们的是非漩涡之中。”众人一听若是如此,罗廷玉当然没得话说了。
雷世雄朗声道:“我以独尊山庄主持人的资格,宣布彭典从今而後,非复是本庄之人,不管他愿意与否,此话已成定案。”
假如没有雷世雄这等大师兄,彭典当然不能答应秦霜波的要求。彭典听了这话,登时涌出泪水,跪倒在雷世雄面前,却已说不出话来。
罗廷玉冷冷道:“彭典,咱们的公仇算是了断吧,但还有一段私仇,你可曾忘记了”
彭典身躯一震,雷世雄趁势拉他一把,让他起立。
雷世雄道:“秦仙子,罗公子之言,你也是听到的,看来咱们都白费心机了。”
彭典高声道:“罗公子,咱们有何私仇”他故意立即接口,以免秦霜波答不上话来。
罗廷玉道:“舍妹因你的流言和毒计,断去了一臂。”
彭典仰天一笑,道:“要解决这件事,何难之有”
只见他唰地拔出杖中之刀,往左臂砍去,刀刃一挥而过,整截手臂,落在尘埃。
罗廷玉跺脚道:“罢了!罢了!彭典,你我之仇,从此一笔勾消。”
此时已有人上前,替彭典止血上药,包扎停当。
罗廷玉上前两步,气势迫人,又朗声道:“雷世雄,你独尊山庄之中,竟也有不少英雄好汉,你可传令手下,如要离开,可随彭典出去,绝不留难。”
雷世雄道:“这倒要向罗公子致谢了。”
他仰天嗟叹一声,想起昔年攻破翠华城时,何曾网开一面但对方毕竟是正派英侠,心胸、手段,大异於师父严无畏。彭典在催促之下,举步走去,行了一一十馀步,回头一望,只见独尊山庄之人,全部跟着自己。
那边厢雷世雄独个儿站立在强敌群中,虽然显得豪雄盖世,毕竟孤独得教人生怜。转眼间,彭典等人已完全走光,雷世雄面色变得十分肃穆,道:“罗公子,我今日纵是死在你刀下,也绝不敢有怨心。我相信假如我不是家师座下首徒,你一定会放过我,对也不对”
罗廷玉颔首道:“雷兄说得不错,可惜时势迫人,使我不得不倾全力与君决一死战。”
雷世雄哈哈一笑,道:“罗公子如此看得起兄弟,今日之战,虽死无憾。”
此时众人已散布作一个圈子,外层尚有数百人之众,布防严密。要知道早先分兵突破独尊山庄那座大阵之人,乃是杨师道,此人深谙韬略,通晓兵法。因此,这刻又是由他指挥布阵,雷世雄纵然不要脸,突然逃走,亦不易突破外面的阵法。
自然雷世雄不是这种无耻之徒,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贻笑天下之事。他的目光扫过秦霜波等人,发现竟没见宗旋的影踪。他微感奇怪,因为在这等时机中,他应该在场,方可收呼应之效。
现在也不容他多想了,因为罗廷玉这个敌手,非同小可,自己不论是在招式功力上,或是心灵智慧上,有一丝的空隙,便将陷入被动捱打,以迄万劫不复之境。因此,他急忙收拢心神,贯注於敌人身上。
罗廷玉提刀向他迫到,顿时全场被一股强大劲厉的杀气所弥漫,令人不寒而栗,斗智大见减弱。旁人的感受,竟也如此,身处局中的雷世雄,所受到的压力之大,自是可想而知了。
雷世雄也挺杖反迫,见机出击。他存下了必死的决心,那股气势之强大,自然亦不在话下。除了这股气势之外,他手中的怒龙杖,招式间也增加了一股凶厉之气。
这是因为他不必过於讲究自已的安全,形势已迫得他作全力出击的打算,所以凶威特盛,亦使人望而心寒胆裂。两人相距丈许,便绕圈寻觅对方可乘之隙。这一刹时之间,全场静寂如死,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见。
後面大阵中走出一人,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但目下巳没谁注意到他。自然假如他是敌方之人,决不会无人置理。他走到秦霜波身边,踌躇了一下,忽又挪动脚步,向端木芙走去。
雷世雄突然出手,怒宠杖“轰”一声,当头砸落。这一招果然具有翻江搅海之威,又如迅雷横击。但见罗廷玉宝刀一挥,人随刀走,一下子就穿出对方杖影之外。两人忽又凑上,互攻了一招。刀杖相触,迸射出无数火星。
雷世雄此时显示出他绝强的实力,怒龙杖挥舞如风,抢占先手,连接攻了五六杖之多。罗廷玉并不一味与他硬拚,宝刀施展出精妙奇奥的招数,封拆敌人杖势。他使得如此灵活奇巧,使人泛起了鸢飞鱼跃,活泼之极的感觉。双方着着激斗了二十馀招,罗廷玉的宝刀威力渐强,不似刚才一味避重就轻的打法。
雷世雄全神驭杖,尽力猛攻。谁知忽然间一眼瞥见了宗旋,心中顿时一怔,精神略为分散。这一下,在一般人看来,全无异状,但在罗廷玉眼中,却等於已开放了门户,任得自已长躯直入。
他的宝刀上又蕴蓄了足够的真力,但须砍劈出去,定可立毙敌人於刀下。然而他竟没有这样做,反而收刀退了两步,冷冷道:“雷兄有何心事不妨早做安排。”
雷世雄自己何尝不知方才的一怔神,已陷人了必死的境地因此罗廷玉突然收刀而退,使他几乎难以置信。不过他随即勃然大怒,厉声道:“罗公子,你这话当真可笑得紧,你焉知不是我诱敌之计”
罗廷玉哑口无言,虽然他心中知道他乃是强词相责,非是事实。雷世雄怒气勃勃,又道:“罗公子,若然再有这等情形,休怪我雷某言语得罪。”
话声方歇,“呼”的一杖扫去。罗廷玉大吼一声,血战宝刀使出一招“霆斗雷驰”此是“君临天下七大招”之一,也就是罗廷玉仗以称雄天下的绝艺。但见宝刀化作一道强烈精虹,锹然射出,“锵”一声,架开了敌杖,直取雷世雄胸口要害。这一招已分出了胜负,雷世雄虽然不是立毙於这一刀之下。
但败势已成,此後一连尽力封拆了七八招,越发显得危殆,难有反败为胜之机。猛然间人影倏分,雷世雄曳杖连退七八步。而罗廷玉却如影随形,落在雷世雄身前,挺刀欲剌。雷世雄不知是受了内伤,以致无力封架,抑是自知终难匹敌,是以放弃了困兽之斗,自甘送死!但见他杖垂地上,门户大开。众人无不动容变色,只等罗廷玉一刀毙敌,便爆发出欢呼之声。
当此千钧一发之时,猛然间一声断喝,竟迫得罗廷玉煞住刀势,回眸望去。他刀尖已柢住雷世雄胸口,只要在前一送,即可立毙敌人。这一声断喝,竟是出自宗旋之口。罗廷玉已得过秦霜波警告,是以对他特别留心。此刻间闻得他大喝之声,心知必有大变,加以另有一个原因,这才会煞住刀势,竟不立毙对方。
人人都向宗旋望去,只见他左手抓住端木芙,右手已掣出了长剑,满面杀气,凶厉迫人。崔阿伯已被他推开了七八步,此时面色如灰,手中的九曲拐欲待发出,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宗旋望也不望他一眼,厉声道:“罗廷玉,我用端木芙一条性命,换回雷世雄的,你怎麽说”
所有的人完全楞住,只有秦霜波和罗廷玉,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因此而震惊。
雷世雄道:“宗旋,你走吧,我的生死已无关重要。”
他的声音已远不若早先雄壮了亮。端木芙心中大是怜悯,想道:“他身上已负重伤,但仍然生怕罗廷玉不肯答应这条件,以致害死了我,唉!想不到他对我竟然恁般多情。”
宗旋道:“不行!以我看来,端木芙的性命,珍贵无比,谅他罗廷玉也不敢不答应。”
罗廷玉没有回答,双眸中流露出为难之色。全扬鸦雀无声,众籁俱寂。所有的人,都等候罗廷玉说出他的决定。不管是放人抑或不放人。那都是足以震动江湖的大事。
崔阿伯厉声道:“宗旋!你是什麽人,何以忽然帮助起独尊山庄来了”
正因宗旋侠名极盛,因此之故,他走近端木芙身边之时,崔阿伯不加注意,仍然注视着那一场激斗。
宗旋哈哈一笑:“好教天下英雄得知,兄弟便是独夺山庄嫡传门人,那雷大庄主,正是区区的大师兄。”
这话顿时震惊全场,使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秦霜波轻叹一声,缓缓道:“这样说来,那一次江上追逐,你竟是那个使鞭老人了”
宗旋道:“是的!”
他长长透一口气,又道:“我今日当面向你承认了:心中顿时十分舒坦。”
端木芙接口道:“这是因为你天性尚不恶,不喜这等作伪行间之事,才会心中耿耿,恨不得早早恢复本来面目,我可有说错你麽”
宗旋道:“不知道。”
停歇一下,又道:“你最好别多嘴插口。”
崔阿伯诚恐小姐遭受不测,忙道:“他说的是,小姐你别惹他。”
端木芙心中一笑,忖道:“我指出他天性并不邪恶一事,已足以使严无畏听了,心中不舒服,因为他会想到也许有那麽一天,宗旋会改邪归正。”
秦霜波接口道:“宗旋!目下端木小姐乃是另一派的领袖。你如若伤了她,势必激起这一路人马的仇恨,向你寻仇作对,至於罗廷玉这一方面,他似没有多大关系。”
宗旋冷冷道:“仙子之言差矣,我深信端木芙和罗廷玉之间,有某种微妙关系”谅他非答应我的条件不可。”
秦霜波微怒道:“端木小姐不识武功,你竟向她下手,真是鲜廉寡耻之行!”
宗旋道:“我承认应该向你下手,可是一则你具有预知危险的本事。二则我那大师兄已露出了破绽。聪明如你,岂能不觉所以我临时变卦,改向端木芙下手。这也是无可如何之事。”
秦霜波道:“我看罗廷玉未必会答允。”
宗旋道:“他如不答尤,则端木芙之死,责任由他担承,与我无干。”
崔阿伯终是直性子之人,闻言勃然大怒,道:“我家小姐若是死了,必是死於你手,如何反倒与你无干了”
宗旋冷冷道:“假如罗廷玉答允,她便可无事。他不答应而迫得我下手的话,自然是罪在他身上了。
”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少跟我顶撞的好,不然的话,我将使端木芙先吃点苦头。”
崔阿伯果然忍住一肚子乌气,不敢作声。
罗廷玉高声道:“看来我除了答允放走雷世雄之外,别无他途可以使端木小姐保存性命了”
宗旋道:“到目前为止,果是如此。”
罗廷玉摇头,无可奈何地皱眉寻思。
宗旋大喝道:“快点决定,我可不能久侯了。”
空气立时变得十分紧张,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罗廷玉身上。罗廷玉虎目一转,落在端木芙面上,只见她那一大络秀发已经垂下来,露出那张甜美之极的面庞。她星眸中并无畏惧害怕之色,似是深信自己一定不会遭害。但也似乎蕴含看别的意思,教人难以测度。
雷世雄也见到她的真面目,眼中光陡增,精神大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洪声道:“宗旋!我尚有一拼之力,你速速放了端木小姐。”
他的话声震耳生疼,威风凛凛。使得全场的目光,又向他望去。
宗旋坚决地道:“大师兄!你负伤甚重,小弟焉有不知古语道是: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咱们兄弟今日脱身出困,很快就有卷土重来之日,请你视在不要干涉我。”
秦霜波摇摇头,道:“宗旋!你最好再想一想,须知罗廷玉一旦下决心拒绝了,你便面临抉择。纵然你杀死了端木小姐,但你将不得好死。”
宗旋狂笑一声,豪气冲霄。许多人见了他这等英雄气慨,再加上雷世雄和彭典所留的印象,都不觉大为惊诧疑惑,想不通以严无畏这等奸雄,如何会收录这许多的英雄人物为弟子罗廷玉被迫不过,只好道:“罢了!我答应今日放过雷世雄便是。”
他这话一出,崔阿伯首先透一口大气,高聋道:“公子,老奴这厢行礼感谢了。”
罗廷玉道:“老伯别多礼,端木小姐曾经助我多次,我岂能忘怀”
宗旋纵声而笑。道:“罗廷玉,我谅你也不敢不答允,现在要我放了她也行,但你如何保证我们的安全假如我一放手,第一个发难的人……”
他的目光转到崔阿伯面上,却摇头表示不是,又道:“第一个出手之人不是你,而是疏勒国师。”
罗廷玉道:“我岂能限制疏勒国师。”
宗旋道:“若然如此,有烦你和秦仙子一同护送我们出去。”
一个中年大汉厉声喝道:“宗旋!你这话未免欺人太甚了。”
宗旋望他一眼,道:“你是谁竟在这儿大呼小叫的”。罗廷玉道:“这位是我秦叁叔秦绍。”
宗旋道:“原来是翠华叁雄之一,失敬失敬,但你最好少开口,因为你目下非是作主之人。”
他转眼向秦霜波望去,又道:“秦仙子怎麽说”
秦霜波蓦地发觉他眼光之中,含有一种悲怆、失意与激动的意思在内,心中自是明白,暗自忖道:“他早已深深爱上了我,但後来又知道永远不可能胜过罗廷玉,所以妒极生恨,决然公开了他的身份。然而事到如今,他却不免有悲凉凄怆之意,唉!人生的奇幻莫测,实是使人感到心寒!”
她轻轻叹息一声,不禁又想到自己本有超凡脱俗之志,但如今亦在这人海中,与芸芸众生共浮沉。正如陶潜诗中所谓“误入尘网中”的感慨相似。
宗旋又高声问了一次,秦霜波把缥渺感慨的思绪收回来,淡淡一笑,说道:“宗旋兄,这个问题不该找到我的头上。”
宗旋道:“你肯不肯与罗廷玉一同护送我们”
秦霜波仍然淡淡的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乃是不想与世人相争的人麽换句话说,大凡是涉及感情之事,我都不打算沾惹,所以我说你找错人了。”
宗旋听了固然惊讶,连旁人如罗廷玉、疏勒国师他们,亦大感惊异不置。谁也料不到,她忽然变得如此淡漠,起因竟是看见了宗旋刚才眼中的神情。
崔阿伯厉声道:“罗公子,你怎麽说”
他护主情急心切,一看秦霜波不管此事,大为着急,立刻向罗廷玉追询,要他表明态度。
罗廷玉摇摇手,说道:“崔阿伯不须着急,在下定必尽力顾及端木芙小姐的安全。”
宗旋突然间仰天长笑,豪气迫人,同时放开了端木芙,退开六七步之远。崔阿伯连忙上前,横身护住她,免得她再度受袭。
。宗旋笑声一收,朗朗道:“端木小姐,适才多有得罪,使你受惊,还望宥谅。”
端木芙道:“宗大侠好说了,只不知你何故忽然放开了我”
这话正是在场之人无不想问的,因此人人竖起耳茱,聆听宗旋的答覆。
宗旋慨然道:“我宗某奉命混入各门派之中,充当奸细,虽然有欠光明正大,但对垒为敌之事,亦不得不符此道。今日我宗某既然恢复本来面目,小姐你又是天下皆知不懂武功之人,我挟持你为人质,日後定被天下英雄嗤笑。因此之故,宗某决定放开了你。”
罗廷玉高声道:“宗旋兄,本人刚才的诺言,仍然有效。”
他自从出道以来,碰上巨大的场面,处处皆须顾及声誉大体,行事定必光明磊落,如此方足以领袖天下群雄。因此他毫不迟疑的重申前诺。
宗旋一桃姆指,道:“罗公子气吞河岳,志比天高,更兼一诺如山,真是当今人杰,兄弟在此谢过。
”
那疏勒国师直至现在,仍是一言不发,使得这局势十分微妙紧张。群雄眼见宗旋如此豪迈磊落,虽然未减敌视之心,但以目前而论,却也很难说得出自已究竟希望他安然撤走抑是被疏勒国师拿住宗旋转头向雷世雄说道:“大师兄,眼下不宜久留,您先走一步,小弟断後。”
雷世雄点点头,曳杖而行。他走出十馀丈,忽然停步回头,向端木芙投以深深的一瞥,这才继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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