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巧计脱险(2/2)
祝海棠面色已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她苦笑一下,道:“何止不舒服简直觉得生命之火已要熄灭。”
公孙元波心下着慌,因为他对于邪法之道一窍不通,全然无法帮忙。
他只能愣愣地望着她,只见她生像清芬美丽的昙花一般,大有萎落之意。
突然间他感到愤愤填膺,想道:“这么美好而又青春年少的女孩子,竟然迅快凋萎,行将永辞人世,真正是岂有此理!我若不杀尽三尸教的妖邪,誓不为人!”
他内心愤怒强烈无伦,使祝海棠也感觉到了精神一振,惊异地望着他问道:“你干什么啦!何以我突然振奋了不少,好像从你身上获得了力量似的”
公孙元波道:“我气愤得要命,立誓要手刃三尸教所有的人。”
祝海棠问道:“你一点不怕教主的法力神通吗”
公孙元波道:“我不怕!一个人真能把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好伯的”
祝海棠沉吟道:“说不定是由于你这~股气势,把教主施于我身上的法力抑制住,所以我已恢复了不少。”
公孙元波道:“老实说,我全然不相信邪法可以制服一个忠贞刚烈之士,我甚至不相信邪法有什么力量。只有凡庸之人,动辄怕神贯鬼,才会受你们影响。”
祝海棠道:“你这话很有道理。我们施法之时,第一讲究如何先动摇对方的意志,使他胆寒害怕。”
公孙元波道:“你瞧,这就是邪法能获得力量的原因了,可是你自己却如自缚春蚕,跳不出来。”
祝海棠道:“我和你以及其他之人都不同。”
公孙元波道:“你若能打破这一点固执,再加上信赖我之心,定可使情况完全改观。”
祝海棠没有作声。公孙元波伸掌握着她空着的一只玉手,诚恳地道:“你试试看,反正最多也不过一死而已,何不挣扎一番”他的声音和手掌所传过去的温暖,使视海棠又陡然振奋,生似获得了力量,心中大见轻松。
她嫣然一笑,道:“好,我听你的话。”说罢,随手把那团火光收藏在怀中。小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公孙元波和她向门口行去,一面问道:“刚才发火的是什么物事”
祝海棠道:“那是法术的一种,称为‘幽冥取火’,并没有什么物事。”
公孙元波道:“原来如此,这门法术倒是很有点用处。”
他口中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心中激起了万丈波涛,忖道:“这种‘幽冥取火’之法.岂不证明法力神通真有其事如果我硬是不相信世间有这等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么她弄来的这团火又作何解释才是”
当然这个问题他不会提出来与祝海棠讨论,只闷在心中,自个儿设法寻求答案。
他们离开这间小屋子,越过旷地,走入一条巷子。沿着此巷走了十余步,突然急急煞住去势,惊讶顾视。
原来在转弯之处站着两人,手中都拿着兵刀。
公孙元波迅即跳前两步,拦在视海棠身前,凝视着阻住去路的两名大汉,冷冷道:“两位的装束一望而知是厂、卫高手,而且不问可知乃是冲着我公孙元波而来的,所以别的话不必多说,只有一件事心下不明,要请教一下。”
那两人一个发出冷哼,一个却爆出一阵大笑。发出冷哼之人等同伴笑声收歇,才开口道:“公孙兄有什么事不明白的兄弟如果能够解答,定必让你满意。”
公孙元波道:“在下不解的是既然薛大人业已撤退,两位何故还留在此地”
答话之人仍是先前冷哼的那一个,他那张瘦长的面孔上露出阴险的神情,道:“你问得好,这是因为本大人万万不信你等能逃得出我们的包围大阵。”
公孙元波道:“这话不错,我们果然不曾逃出包围。尊驾竟有如此强大的自信心,实是十分难得。”
那人冷嗤一声,道:“你懂得什么!这个包围大阵乃是本人策划的,内含无限杀机,看似有隙,其实无间,你们若是逃出此阵,那才是咄咄怪事。”
视海棠突然插口道:“这个阵法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话一出,登时惹怒了对方,他严厉地瞪视着祝海棠,道:“你叫什么名字”
祝海棠点点头,道:“我不告诉你。你那么有本事,自己打听去。你的阵法既然那么厉害,为何祝神娘却能来去自如可见得你的阵法,只够欺负欺负老百姓罢了。”
另一个相貌凶悍的大汉叱道:“妖女不得多言!”
视海棠不悦道:“你叫我什么”
那大汉道:“本大人叫你做妖女。”
视海棠骂道:“你是恶汉,是好贼、坏蛋!”
公孙元波摆摆手,道:“好啦!好啦!两位大人何须与这位姑娘斗嘴只不知两位的大名能不能见示”
神态凶悍的大汉道:“这一位是雍奇雍大人,我姓赖。”
祝海棠接声道:“你叫赖皮,外号无赖,对不对”
姓赖的大汉怒道:“臭丫头,你想死还不容易么!”话声中迈步向视海棠逼去。
公孙元波听他自称姓赖,手中拿着的兵刃是一把短戟,登时晓得此人乃是鄂东赖家之人,当下掣出缅刀,作势欲劈。
他缅刀一现,立时有一股森寒凌厉的刀气涌出。姓赖的大汉凛然停步,凝目虎视。
要知高手对垒,无不先从气势上探测敌方强弱。像公孙元波这等强大的刀气,已显示他动力深厚、刀法精妙,是以姓赖的大汉哪敢冒失轻进公孙元波道:“久闻鄂东赖家短戟独步武林。赖大人能任职厂、卫,想必是赖家三豹之一无疑。”
赖大人傲然道:“不错,本大人正是大豹子赖自忠。”
公孙元波道:“久仰得很,这一位雍奇大人敢是浮沙谷出来的高人”
雍奇冷峻的面上,也不禁泛起得意之色,道:“不错,本大人正是浮沙谷门下之士。”
祝海棠问道:“公孙先生,浮沙谷在什么地方”
公孙元波道:“浮沙谷在鲁南山区中,这一派除了武功别有心法之外,还擅长兵法,精习阵图之学,可以说是多才多艺的一个家派,而雍奇大人则是浮沙谷门中出色人物,,武林中名望甚著。”
大豹子赖自忠道:“公孙元波,你既得知我们两人的来历,想必也深知厉害,何不弃械投降,随我等回去谒见薛大人”
公孙元波长笑一声,道:“区区今日纵是力有末速,抵敌不住两位的绝世武功,但此志不屈,就是粉身碎骨也无畏惧!”
他的话只不过表明心迹,说来倒也客气,可是他的语气声调以及表情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大义凛然之气,教人一听而知说也无益,再也不能改变他的心意了。
雍奇道:“好,既是如此,今夜只有拿下你去见薛大人之途。
赖大人,咱们各自认定一人如何”
赖自忠道:“这公孙元波给我,雍大人见多识广,定可制服那名妖女。”
雍奇摇头道:“兄弟向来不与女人动手,待我擒下公孙元波.却把此功让与赖兄便是。”
赖自忠道:“兄弟也不愿与女子动手。”
祝海棠笑吟吟道:“刚才赖皮你不是说要杀死我么现在又不敢动手了,这却是什么缘故”
赖自忠别的还没那么气,最气的是她叫他做“赖皮”这个绰号。如果被她叫成了,那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他登时杀机满胸,眼中闪出凶光,道:“雍大人即刻收拾公孙元波,这个妖女交给兄弟就是。”
祝海棠道:“此处地形狭窄,如果要打,我们两个移过去一点,公孙先生和雍大人则留在这几动手,你瞧好不好”
赖自忠道:“好,你过来。”
祝海棠拍拍公孙元波的肩膀,却没有说什么,果真袅娜行去。
公孙元波见她言语锋利,应付之际饶有机智阻力,与早先对他大不相同,心下一方面惊异,一方面放心。
祝、赖二人移到另一边,与公孙元波相距三四丈远。在黑夜中,又有雍奇这等强敌窥伺,公孙元波实是无法分心查看她的情况了。
雍奇长剑一振,发出“嗡”的一声,道:“公孙元波,你目下逃遁天涯,性命旦夕饱受威胁,活得万分痛苦,与其如此,何不设法改变,甚至可以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公孙元波朗朗道:“雍大人休得多言!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荣辱得失,我自有分寸,不劳晓晓……”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听雍奇说道:“公孙元波,你想不想平安离开京城”
他的话声乃是以内力聚成一线,遥注公孙元波耳中,是以别人听不见,公孙元波却听得很清楚。
雍奇又道:“你若是把玉钩斜的内幕告诉我,我便设法掩护你逃出京师,决不食言。”
公孙元波没有立即答理雍奇的话,他侧目一看祝海棠与赖自忠两人已动上了手,而且知道祝海棠不至于马上落败,方始道:“有关玉钩斜的内幕我当然可以告诉你,而且不消几句话便可讲得一清二楚,可是在得知你如何履行你开出的条件之前,我宁可一战,也不会告诉你的。”
雍奇道:“这话也不怪你。只不知你信不信我有很巧妙的办法,足以掩护你逃出京师”
公孙元波道:“我当然是不相信才会提出疑问呀!”
雍奇欣然一笑道:“这样说来,你竟是有意同意我的条件了”
公孙元波道:“坦白说,我目下最佳的逃生机会,便是得你之助,而且即使我不答应把玉钩斜的秘密告诉你,看情形也没太大的把握逃离此地。你既已开出条件,我当然慎重考虑。”
雍奇闻言,得意地道:“我料定你深知目前自己的处境,所以我有把握你非答应不可。”
公孙元波很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好啦!你不用再扯下去,把你如何帮我逃离京师的方法讲明了再说。”
雍奇微微一笑,果真不再多言,迅即从腰中取出~绺白须,道:“我把你打扮成家父模样,不就很容易由我陪你从容走出重重包围的京师”
公孙元波“噫”了一声,看看雍奇手中的银须,觉得雍某之法实在可行,不过他心里反而更添疑惑。因之他不动声色,道:“以雍大人令尊之身份,加上雍大人亲自护送,脱困当无疑问。
只是与雍大人同行之赖大人,事后不是很容易揭发这件事吗”
雍奇道:“这不用你费心.我自有安排。”
公孙元波道:“莫非……”
雍奇道:“目前赖大人他们争斗得正烈,胜负末分。我还没考虑是否杀赖大人以灭口,你不必多心。”
公孙元波沉吟一会,忖道:“这姓雍的急于得知天钩料之内幕,不但不惜冒诛九族之险,甚至让我扮作他父亲,此中大有问题;其次赖自忠虽与祝姑娘激战,但雍某也不应大声与我讨价还价,把内幕毫无顾忌地讲出,由此可知,这姓雍的做法若不是不可靠,就是别有妙计,不虞泄漏机密,否则不会如此托大。”
公孙元波迅速想出其中道理,面上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在一旁的雍奇,当然不知道公孙元波想了那么多事情,他还以为公孙元波正在考虑是否接受他的条件,把玉钩斜的内幕换取自己的生命。
只见公孙元波沉吟片刻,突然道:“好吧!你把我送出京师,我把玉钩斜之秘奉告。”
他这句话故意提高声音,声音之大,不要说在四丈开外动手的祝、赖两人应该听清楚,甚至十丈开外的普通人也会听得很清楚。
公孙元波说完之后,偷眼看了一下缠斗中的祝、赖两人.只见他们毫无异状,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雍奇大喜道:“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公孙元波道:“你先不用急,因为我在此时此地若是把玉钩斜内幕道出,赖大人不也一样听得一清二楚吗这一点你难道没有想到”
雍奇面有得色,充满信心地道:“本大人已有安排,公孙兄不要过虑。”
公孙元波道:“当然啦!只要你不怕同行的赖大人也有分享玉钩斜秘密的打算,你就不必考虑防范地听得的可能,再不然待会杀他灭口也是办法之一。”
雍奇道:“这个也不用你费心。”
公孙元波至此已深信自己猜想无讹,道:“那么我这就把玉钩斜内幕说出,不过……”
雍奇急急道:“公孙兄要说就说,别再节外生枝才好。”
公孙元波心中好笑,但他仍然不动声色地道:“雍大人放心,区区并无此意。”
雍奇凌厉地注视对方,他也是久走江湖、经验老到之人,是以公孙元波在全盘托出“玉钩斜”内幕以前,他决不轻信此人竟能这么容易就范。
公孙元波道:“玉钩斜本是地名,在扬州境内,乃是隋场帝埋葬宫人的地方,所以一名宫人斜。”
他娓娓道来,雍奇不禁侧耳倾听。
公孙元波又道:“据扬州府志记载,在扬州的戏马台下有一条道路。称为玉钩斜。这一说也还罢了,只是在铜山县亦有一座戏马台,其下也有玉钩斜道,据说是咸通中李蔚镇彭城时,在戏马台连接玉钩斜道处,开创池沼亭台,名为‘赏心’。”
他停顿一下,见雍奇听得很小心,便接下去说道:“玉钩斜虽然有两处,听起来好像很奇怪,但……”
雍奇听不清楚,不禁伸长脖子,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公孙元波道:“我说关于玉钩斜这件事,雍大人万万听不得!”
这回雍奇可把话听清楚了,但同时之间,一股迅猛凌厉的掌力已袭到他胸前。
原来公孙元波突然出手猛攻,其时雍奇身子微微前倾,重心稍稍不稳,而且心有所思,反应自然大大比不上平时。
公孙元波掌势拍出,并不指望立刻得手,果然雍奇上半身急急一仰,长剑飞旋,舞出朵朵剑花,封住前胸要害。
却不料公孙元波掌势化实为虚,底下踢出一脚,则化虚为实。在他脚势变实以前,全无风声,但这一真力猛注,登时迅若风雷,速度也加快了几倍,“砰”的一声,踢中雍奇,把这个鼎鼎大名的浮沙谷高手踢出寻丈。
公孙元波一脚奏功,急急回头望去,只见祝海棠和赖自忠两人,兔起鸭落,斗得方急。
祝海棠乃是仗着飘忽诡奇的身法以及两把短剑,在赖自忠戟影中闪窜腾挪,然而守多攻少。
公孙元波一瞥之下,便知赖自忠戟法精奇,而且极是雄浑强猛,正好能克制祝海棠的路线,当下心头大震,不暇理会雍奇,急急向祝、赖二人那边跃去。
公孙元波身法如电,两个起落便琼出三四大,来到祝、赖二人旁边。
他的缅刀堪堪发出,便听到祝海棠叫道:“不!不!你快走开!”
公孙元波“喇”地退开寻丈,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他皱眉道:“你说什么”
祝海棠在如山朝影中飘忽进退,口中应道:“我老早已叫你不要过来。”
公孙元波道:“但这位赖大人的武功非同小可……”
他的话忽然中断,原来这时他才发现情况有异,那就是赖自忠何以闷声不响,一径舞戟奋战再者祝海棠身法虽是诡奇轻灵,可是在赖自忠这等檀长强攻的对手威胁之下,能支持下去已经不易,怎能从容自若,还分心开口说话他已晓得此中必有古怪,却不暇追问,当机立断,拨头疾跃回去。
雍奇已坐起身子。公孙元波“喇”地飞落他面前,缅刀指着这个锦衣卫高手。
他面笼寒霜,眼含杀气,对这个已在他刀威胁之下的敌人,既无丝毫怜悯,也没有丝毫松懈。
雍奇在公孙元波这等无懈可击的强大气势之下,突然像泄广气的皮球一般,瘫软无力地仰跌地上。
公孙元波的缅刀如电疾吐,锋决无比的刀尖刺入雍奇胸膛,乍吐便收。
只见这个锦衣卫高手胸前渗出血迹,转眼染红了大片衣服。
公孙元波回身奔去,把地上一些石头踢开,才继续奔到祝海棠、赖自忠拼斗之处。
只见赖自忠在他去而复返这~段短暂时间内,戟法已大见迟滞,无复早先那等猛勇凶厉的气势。
祝海棠一面在朝影中进退,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但声音模糊,公孙元波根本听不出她在念诵什么。
他看了这等情形,大为放心,忖道:“赖自忠手法迟缓下来,倒像是快要堕入梦乡一般。如果这是祝海棠的法术使然,那真不可思议了。”
突然短戟落地,发出一阵“锵锒”之声。
但见赖自忠本来摇摇晃晃的身子,生似喝醉了一般,看来随时都会摔跤,但短戟堕地之声却把他惊醒了,胸膛一挺,双目圆睁。
公孙元波欺身抢入圈中,缅刀挟带着森寒光气,抵住了赖自忠的胸口。
赖自忠大概是突然看清楚了危险形势.吃了一惊,骇然凝立,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祝海棠吁了一口气道:“这个人交给你啦!”
公孙元波道:“行,你躲开一点。”
赖自忠道:“公孙大侠,咱们有话慢慢讲。”
公孙元波冷冷道:“快讲慢讲,你也难逃一死!”
赖自忠眼中闪动着惊惧之光,道:“兄弟虽然有所得罪。但假如公孙大侠宽恕的话,必定有所报答。”
公孙元波道:“你和雍奇一向在一起狼狈为奸的是不是”
赖自忠道:“我们时时一齐办事,但我们并非真心要好。”
公孙元波逼问道:“这话怎说”
赖自忠忙道:“因为薛四爷认为雍奇不稳,所以命我假装佩服他,设法与他接近。”
公孙元波一哼”了一声,问道:“那么你对他有何发现”
赖自忠道:“还没有,不过他消息极为灵通.显然与别的集团有勾搭。”他面现惊疑之色,突然问道:“他可不是跟你们有勾搭吧”
公孙元波道:“跟我们”
赖自忠摇摇头,道:“不对,当然不是你们,但亦不是东厂那边,所以我很奇怪,因而不敢向薛大人报告。”
公孙元波问道:“你不知道自己如何落败的么”
赖自忠道:“现在我知道啦!”
公孙元波追问道:“刚才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祝海棠忽然接口道:“公孙先生,不要问啦!”
公孙元波仍然向赖自忠道:“你说来听听。”
赖自忠目光闪过祝海棠,微露惧色,道:“刚才我明明全力拼斗,可是那位姑娘太高明了,以致我很快就耗尽了气力,后来我忽然觉得心里迷迷糊糊的,连短戟拿不稳。”
公孙元波问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赖自忠摇摇头,道:“目下京师中像这位姑娘的人,不在少数。”
公孙元波自然晓得其时京师充满了那些装神弄鬼的不肖僧道、江湖术土以及邪门教徒之人,而这些妖率却都获得皇上御封,成为有权有势的人物。东厂和锦衣卫的任务之一,虽是专门查访捕杀以邪说煽惑民众的妖人,但这些真正的妖孽却受到庇护,且可横行不法。故此赖自忠这样说法,公孙元波认为并无不妥。
公孙元波又问道:“凭你和雍奇两人,便深信可以对付得了我么”
赖自忠沉吟道:“我也提到过这个问题,可是雍奇信心极强,认为不须惊动别人,所以……”
公孙元波道:“这样说来,你平时对他也很信服,今晚才会听他的话啦!”
祝海棠突然道:“公孙先生,点住他的穴道。”
公孙元波也不先询问何故要点赖自忠之穴,立刻下手。赖自忠在刀锋之下,哪敢反抗,当即失去知觉。
祝海棠道:“我们快点走,我觉得好像有人监视着我们。”
公孙元波道:“好,但这厮呢”
祝海棠道:“把他带着,我们或者需要他帮忙。”
公孙元波扶起了赖自忠,心想:“如果到了危险之时,赖自忠肯出手帮忙才是怪事。”
他尽管心中如此想,却没有说出来,挟起赖自忠走出巷口,越过两条街道,往城墙方面走去。
祝海棠紧跟在公孙元波之后,走到一处街口时,突然脚底加劲,赶上公孙元波,匆匆向他道:“公孙先生,不要再往前赶了。”
公孙元波闻言停步,讶道:“姑娘这话怎么讲”
祝海棠轻抚胸口,令人有矫弱不胜的感觉,虽然在黑夜里,公孙元波仍然看得出祝海棠似乎非常焦急不安,于是问道:“姑娘是不是感到不舒服”
祝海棠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轻轻道:“我娘已等在前面了。”
公孙元波四下张望,并没有查觉出有何异状,不过他还是相信祝海棠的话,当下答道:
“纵使令慈挡住去路,在下仍自信冲得过,请随我来。”
他说这话时豪情万丈。祝海棠不觉为之胆气大壮,心中的无穷恐惧突然消散,于是心窍大见玲珑,思路灵活,霎时已有了计较,道:“公孙先生,你可以不怕我娘,但我却不能不怕,不过我还是有办法可想。”说罢,便欺身贴近公孙元波。公孙元波虽然搂抱过她,可是这时刻祝海棠突然的动作,仍然使他心里摇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祝海棠挤入赖自忠及公孙元波之间,娇小的身躯错曲起来,隐藏得非常巧妙,不论从正面看或背面看,都好像仅公孙元波一个人扶住受制的赖自忠~样。
他等到祝海棠躲好,才开口问道:“姑娘认为这样可以瞒过令慈吗”
祝海棠道:“我已借用你和姓赖的衣服施术护住身形,不会被人发现的。现请继续前行,直到发现彩幡挡住道路时再停下,并以传声通知我。还有一件事,你务必记住,千万不可踏入彩幡十步之内,否则我们都将丧命当场。”
公孙元波当下答应一声,便继续迈步朝城外走去。
约略又走过三条街道,摹地发现前头街口隐隐现出一层蒙蒙云雾,在夜色中仍然可以看出微微发蓝。公孙元波一望而知有异,晓得一定是祝神娘已经动手了。
他立刻停步,转眼查看,果然看到在街口的四周插有七支各色彩幡,这些彩幡正好封锁了整个街口。
公孙元波缓缓前移,直到离彩幡十步左右再度停止,迅即以传声之法,把眼前的情况通知祝海棠。
这时那层蓝色云雾突然飘动飞扬起来,大有蔓延之势。
只听祝海棠悄声说道:“那是本门最厉害的一种法宝,称为‘七情幡’。”公孙元波没有答腔,但他感觉出祝海棠的声音已害怕得有点颤抖。他明白祝海棠畏惧成这等样子,一方面是祝神娘积威所致,另~方面则是替他的安全担心。
他泛起无限感激,不禁雄心勃奋,道:“祝姑娘,让在下先冲一次试试看好不好”
祝海棠骇然道:“不,不行!万一冲不过去,如何是好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她喘一口气,又追:“我有一个方法,只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公孙元波道:“什么方法请说来听听。”
祝海棠道:“这方法是让赖自忠打头阵。”
公孙元坡道:“这不大好吧!”他沉吟一下.又遭:“我意思是这个人虽是锦衣卫的孽党,死有余辜,但我宁可一刀把他杀死,也不愿利用他的性命保护自己。咱们如是这样做了,便与那些卑鄙恶徒有何分别”
祝海棠沉默了一阵,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你迹近迂腐,但还是这样做的好。”
公孙元波道:“谢谢你的谅解,只不知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祝海棠道:“有,我们仍然可以利用赖自忠,但不同的是我们说明事实,让他自愿冒险一试。”
公孙元波道:“他怎肯答应”
祝海棠道:“我们把话说明,告以有什么危险,如何方可避过。假如他能过得这一关,便放他逃生。”
公孙元波道:“虽然此计不算尽善尽美,但对赖自忠来说,算得很宽大公平了。好,咱们便试一试。”
他答应之后.祝海棠便将情况-一分析。公孙元波随即把赖自忠放下,使个手法,赖自忠便干咳了一声。
公孙元波道:“赖自忠,你只昏迷了一阵,情势便大有变化了。”
赖自忠目光一闪,已认出身处何地,当下道:“公孙大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孙元波道:“本来你已死定了,但现在却有一个机会可以逃生”
赖自忠精神一振,忙道:“那好极了,只不知要在下怎做”
公孙元波道:“咱们现已受妖法所困,进退两难。依你看来,应该继续向前走呢,抑是后退的好”
赖自忠不假思索,应道:“自然往前走的好。”,公孙元波道:“很好,咱们就决定往前走。本来我可以利用你的性命脱困,但此举对你不太公平,所以我改变了主意,设法让你有挣扎逃生的机会。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
赖自忠寻思一下,忽然觉得这个年轻高手的诚恳态度实可相信,便点点头,道:“在下相信。”
公孙元波道:“我告诉你怎样做。前面街口有七支彩色小幡插在地上,这是一种极厉害的邪法,称为‘七情幡’,任何人踏入十步之内,立时心神受到侵袭,七情六欲以千百种不同的幻象出现,不明破法之人,只有圣贤之流,方能无动于衷;如若是凡夫俗子,定必沉溺其中。种种悲欢爱恨的幻境,至死方休。
说来话长,但你一旦陷溺其中,也不过弹指之间,便身亡命丧!”赖自忠尝过这等滋味。他早先也曾受制于一种邪法,自觉苦斗极久,以致筋疲力尽,但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而已。他沉住气问道:“公孙大侠要在下怎样做法”
公孙元波道:“你唯一的生机,只有冲破这七情幡的邪阵。
如果你安然冲过,我决不为难你,让你逃生。”
赖自忠道:“法术之道,岂是人力所能强机的公孙大侠出的这一个难题,未免叫在下有无能为力之感。”
公孙元波道:“这一道七情幡的封锁,并非全无法子可以破得。你只要正心诚意,直向最当中那支黄鹰行去,一共是十步左右便可抵达。在这十步之中,绝对没有外力攻击暗算,可是每一步都是一道关口,情欲纷起,幻象从生,只要你心志能够不摇动,便可安然走到黄幡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