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玉钩斜 > 第15章 陷身镖局

第15章 陷身镖局(2/2)

目录

樊泰山双钩摆开的门户十分森严,气势强大。公孙元波不用当真动手,便已知道此人在武功上,真有千锤百炼之功。

他依照计划行事,缅刀起处,一招“流金在沙”,缅刀幻出一片精光,直向樊奉山下盘攻去。

樊奉山大喝一声,一钩护脚,另一钩宛如毒蛇出洞,疾取公孙元波前胸。

公孙元波刀势突起,劈中敌约,登时发出一片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这时有一点却是樊奉山想不到的,原来公孙元波这一刀竟然运足了十成真力,用上全身本事,是以这一劈之威,有如迅雷电击,那么剽悍的樊奉山不但手腕酸麻,还被震退了两步。

只见公孙元波身似狂飙,“呼”的一声掠过了樊奉山,从后面的窗户跃出阁外。他刀震强敌一跃出后窗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叫人几乎瞧不清楚。

倪贤暴喝道;“外面人注意!”

喝声中公孙元波已蹿出二三十步,却听前面和左右两面传来了弓弦劲响。

事实上当他听到弦响之时,已有一阵箭雨射到。

公孙元波一面挥刀劈磕,一面往后纵退。那箭雨一阵接一阵射到,或急繁密。他退得几退,不觉已到了水阁窗边。

陆经珍挥挥手,箭雨骤然停歇。公孙元波跃回水阁之内,面包甚是凝重。

陆延珍徐徐道:“公孙大侠去而复转,不知是冲不过这些乱箭呢,抑是有所教而特地回转”

他这话暗含嘲讽,公孙元波表面若无其事,其实心中十分激动,很不得再冲出去,陈廷珍等了一下,见公孙元波没有反应,当下又道:“公孙大侠这等情形,显然是冲不过敝局的箭阵了。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不放下兵刀,让咱们仔细谈一谈”

公孙元波道:“谈谈就有解决之法么”

陆延珍道:“当然有啦!只不过在公孙大侠尚未死心塌地之时,咱们才谈不出圆满办法而已。”

公孙元波忖道:“我就算落在你们手中,亦绝不接受仕何条件。”他极力不露神色.使对方莫测高深。

洗女史道:“陆局主,我们一齐动手,来个速战速决如何”

陆廷珍沉吟道:“速战速决便须得倚仗人多,不是折服公孙大侠的好法子。”

洗女史道:“他很可能当场死在我们手底,到了这个地步时,也就谈不到折服不折服的问题了。”

陆延珍摇摇头,突然道:“倪贤兄.你向公孙大侠讨教几招。”

倪贤的弧形剑应声划出一道光华,疾攻公孙元波。他不但没有答应了后才动手、而且这一剑使得阴毒诡奇之极。功力十足。

公孙元波连退四步,一面挥刀封架.才稳住了局势。他心中大怒.迅猛反击数刀。但见他刀势翻飞,宛若风雷,一连数刀.他是把倪贤劈退六七步之多。

他虽然抢回了主动之势,然而却发现倪贤的弧形剑功深力厚,蕴含着无穷韧性,乃是属于极难收拾的那种敌手。

陆延珍做个手势.樊泰山立刻舞动双钩,凌厉的钩风直扑公孙元波,逼得他对势稍缓。

倪贤趁这空隙,跃出圈外。

公孙元波-目而视.厉声道:“来,你们一齐上!”

陆廷珍接口道:“他们未得陆某之令,岂能出手倒是洗心寒女史大有技痒之意.跃跃欲试,公孙大侠可敢接她几招”

问他敢不敢实在是多余的,因为白发苍苍的洗心寒已经举杖逼过去。公孙元波不管愿意与否,也得应付,是以他心中恨得牙痒痒的,心想:“如果能够先踉陆廷珍干上一场就好了。”

洗心寒的乌蛇杖挟着风声,凌厉扫击。公孙元波挥刀一架,只震得虎口发热,健腕微酸,心中凛然,想道:“陆廷珍说她有万夫莫当之勇,此言果然不假。”

这时他可就不敢硬接洗心寒的黑拐了,缅刀旋飞,使出一路绵密细腻的刀法,寻瑕抵隙,进退如电,尽可能以攻代守.遏阻洗心寒刚猛劲厉的杖势。只见他刀刀都从拐影中渗入,极具威胁,果然逼得洗心寒的拐势无法放尽。

陆延珍皱眉变色,瞧了一阵、断喝一声.道:“洗女史且退,待陆某领教!”

洗心寒和公孙元波齐齐应声分开。原来公孙元波正苦于没有机会与陆还珍决斗,既然他自愿送上门来,哪肯放过

洗心寒道:“想不到此人刀法之精妙、功力之深厚一至于此陆局主亲自出手,当然再好不过,但也须得多加小心才好。”

陆廷珍冷冷道:“以洗女史的看法,此人的功力,可与时下哪些高手相比”

洗心寒沉吟了一下道:“这倒是难说得很。若论刀法功力。似乎可以与东厂的三大高手并驾争先,然中其间又往往有稚嫩之气,不够狠毒老练。这真是很奇怪的现象,不过大体上来说,他已是当今罕有的高了啦!”

这一番评论不甚肯定,可以观为没有结论,但公孙元波却大为惊喜。惊的是这个白发老妇的眼力奇高,居然能在三招两式之后就指出他不够老辣的弱点。这一点他自己晓得、乃是因为得到废公度的灵丹.功人陡然增强甚多.但刀法却一时未能配合得上之故,喜的是她把自己拿来跟东厂三大高手相提并论纵是有所不及.却已经十分值得次欣鼓舞的了。

陆廷珍道:“洗女史的高见与愚意不谋而合,因此,今夜如果不杀死他,以后就很难得到这等机会了、”他不但口气森冷,面上眉宇间也布满了杀机,涌出慑人心魄的威势。

公孙元波冷冷道:“陆局主即管放手施为,在下如果不敌而死,死而不怨!”

他胸膛一挺,气概豪雄之极,任何人见了,都将立即晓得他是个全不畏死的英杰之士!

陆廷珍神采飞扬,气势强大,既不撩拽起长衫,还将那支洞萧收起,双手一摆,静静地道:“公孙大侠请。”

公孙元波剑眉一皱,虎目中闪射出忿怒之光,道:“陆局主敢是打算以一双肉掌对付在下”

陆廷珍颔首道:“正是如此,但陆某先此奉告一声.那就是陆某这一双肉掌,炼有几宗绝艺,公孙大侠切勿因为是空手而生了小觑之心。”

洗心寒道:“局主不该事先泄露秘密,目下他既已得知你双掌有如兵刃,对付起来就倍加棘手啦!”

陆廷珍傲然一笑,道:“若非如此,则公孙大侠不幸失手落败的话,焉能感到心服”

公孙元波挺刀作势,摆开门户。陆廷珍跨步逼上,探手攫抓他握刀的腕脉,左手骄指疾点,一股指力激射对方腰间的“大横”穴。他出手如电,双手掌指上发出的潜劲,强锐之极。

公孙元波喝道:“好厉害的大擒拿手法!”喝声中刀势一转,化为撩削之势,刀光迸射,一面封住对方指力,尚有余威攻削敌方另一只胳臂。

陆廷珍道:“此是少阳神刀小七式,公孙大侠一身绝学,竟是出自少林真传!”说话之时,掌拍如戳,招招攻向公孙元波要害,手法十分凌厉毒辣。

他这一喝出公孙元波刀法来历,公孙元波登时晓得今夜之战凶多吉少。原来他自出道以来,凡有出手,大都施展这一路刀法,然而虽然高明如无情仙子冷于秋,也瞧不出他这一路刀法的来历。

要知少林寺本是天下武术总汇,源流悠远,寺中有无数绝艺,不但外间无人得知,连本门高手也往往未听说过。

公孙元波这一路少阳神刀小七式,正是秘传绝艺之一,世上罕有人知,却不料陆廷珍居然识得。

陆廷珍不但识得刀法来历,还识得拆解手法,故此他掌指带出一片劲厉风声,指东打东,指西打西,二十招不到已经占了上风。公孙元波但觉刀势受制,无法发挥威力,心中惊凛交集。

洗心寒等人在一旁观战,眼见陆廷珍如此了得,心中惊服不已。原来他们虽然追随陆廷珍已久,可是亲眼得见他施展武功的机会极少,只知道他功力十分深厚,哪知他胸中渊博无比,手法神奇,一下子就稳稳占了上风。

陆廷珍的大擒拿手法中夹有指功,变幻难测。忽见他左手点出一指,指力“嗤”的一声激射出去,逼得公孙元波侧身闪避。就在这一刹那间,陆廷珍右手一落,拇食中三指箱住了缅刀刀背。

公孙元波若是运力挣夺,势必被对方指力趁虚攻入,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松手弃刀,但他身形不退反进,左手已拔出靴边的碧血刀,疾划陆廷珍肚腹。

洗心寒、樊奉山等人见他使出同归于尽的毒招,都大为变色,失声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陆廷珍身子一侧,竟然也是不退反进,恰恰从精芒四射的刀光中挤入去,跟公孙元波撞在一起。

他左肩一耸,“砰”的一声项中了公孙元波下巴,但小腹也被公孙元波打了一拳。假如不是应变得快,先利用肩头撞退了公孙元波,则挨了这一掌,非躺下去不可,饶是如此,陆廷珍仍然感到一阵剧疼。

公孙元波如此凶狠不要命的打法,不但不能逼退陆廷珍,相反的陆廷珍也是表现得勇猛无比,气势凌人。两人这一碰在一块.陆延珍一手抓住了公孙元波把刀的左臂,用力撑开,使他不能挥动伤人。

他们都以身躯的侧面顶住,陆廷珍左手骄指如锁,尚未发出;公孙元波右手一探,抓他的前臂,紧紧压住,也不让他有施展指功的机会。

两人相持了一下,公孙元波的凶悍不减于狮虎,极是骇人;可是陆廷珍的气势也是越见强大,丝毫不被公孙元波压倒。

公孙元波-目喝道:“乱臣贼子,还不受死!”随着喝声,他手中碧血刀移动了寻尺,堪堪逼到陆廷珍的面庞。

陆廷珍也奋然喝道:“逞勇匹夫,你哪知陆某的热血心肠!”

只见他一面把敌刀推开,一面挣动了指势.向公孙元波腰间缓缓移动戮去。

他的两只手指比刀剑还厉害几倍,公孙元波自然晓得厉害,含怒运力一压,把对方的指势推开。

厅内的洗心寒、樊奉山、倪贤等三人,都紧张地屏息观战。他们当然可以趁这两人相持不下之时,上前帮忙杀死公孙元波,可是他们却都没有这样做。

陆廷珍那两道威校慑人的目光,通视着近在眼前的英俊青年,严厉地道:“你骂谁是乱臣贼子”

公孙元波当真不明白这个人何以能发出如此凌厉的气势在他的经验中,他的忠烈悲壮之气,纵是最凶悍恶毒之人,也无不为之辟易,然而这个陆廷珍,好像也是这种悲壮的精神,是以在气势上,丝毫不弱于他。

陆廷珍见他不答,又道:“这世上许多事情,岂是你一个年轻人所能预测的”

他接着大喝一声,道:“给我躺下!”

公孙元波与他面面相对,避不了他吹过来的一口气,但觉头脑一昏,“轰”的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他果然听话地摔倒,但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那柄短短的碧血刀。

洗心寒上前把碧血刀夺下,回头望望陆廷珍,道:“这家伙可真剽悍不过,若不是局主亲自出手,实是不容易赢得他。”

陆廷珍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气流转,小腹上的疼痛立时消失。

他点点头,道:“这个人不是一般武林人物,当然他也没有想到咱们亦不是一般的武林中人,所以他今天的败亡,正是错在这一点上。”

洗心寒道:“局主还不下令杀死此人的话,等他回醒,又有得忙的啦!”

陆廷珍道:“不妨事,他至少要昏迷十二个时辰。”

他寻思了一下,又退:“此人虽是忠义之士,可是他已获悉大悲庄不少秘密。为了数万人的安危,我瞧非杀死他不可。”

洗心寒透一口大气,道:“这样才可免除大患,敢请局主下令。”

陆廷珍摇摇头,半晌没有作声。

洗心寒讶道:“局主何事猜疑”

倪贤也道:“此人的性命敢是很值钱么”

陆廷珍道:“取他的性命固然易如反掌,但还有一个无情仙子冷于秋,不能一并除去。

我正在想,公孙元波可以作为钓饵,把冷于秋诱来。”

但他这个主意,却遭遇到厅中这三个高级人员的剧烈反对。

陆廷珍听过他们的话之后,道:“综合你们的意见,不外是恐怕咱们偶一不慎,被此人逃掉。这个想法很对,在咱们经验中,凡事总是不要拖泥带水的好,以免生变。”

倪贤大喜道:“局主之意,乃是决定采纳我等主张,立刻将此人处死,是也不是”

陆廷珍颔首道:“不错,先杀死此人,减去了一半威胁,乃是明智之举。”

樊奉山晓得行刑的差使一定落在自己身上,因而面上泛起狰狞的笑容,转眼向地上的公孙元波望去。

陆廷珍正要发出执行死刑的命令,忽然一个人走入明亮的水阁中。众人齐齐望去,但见来人峨冠傅带,相貌高古。

倪贤、樊奉山都躬身行礼,洗女史只点点头。陆廷珍向来人笑一笑,道:“公度兄来得正好,公孙元波已被擒获。果然正如庞兄猜测,我是使用口中的摄魂香才把他活擒的。”

洗心寒道:“庞二兄向来算无遗策,公孙元波虽有过人之能,亦何足道哉”

她口中流露出敬意,可见得她心中的确很佩服这位第二号人物。

庞公度目光掠过公孙元波,道:“局主敢是已决意把此子处死”

陆廷珍道:“正是!”

庞公度沉吟一下,道:“此人一身武功,当世所稀,如是处死,未免太可惜了,但如不处死,咱们又放心不下。”

陆廷珍道:“公度无说得很对,公利、元波已得悉大悲庄的秘密,留着活口,终是大患。”

庞公度道:“我这儿倒是有个计策,可使公孙元波永为我用,不虞他会泄秘。”

他说得十分肯定,众人听了,不敢不信。

陆廷珍喜道:“妙极了,公度兄有何妙计”

庞公度徐徐道:“此子乃属东宫集团,意气豪雄,性情忠烈,要他脱离那个集团,当然是不可能之事。”

他说到这里,话声一顿。倪贤接口道:“既然他不能变节投降,咱们有什么办法扭转”

庞公度笑一笑,道:“本人已收了俞翠莲为义女,现在打算把俞翠莲许配与公孙元波,收他为干女婿。”

他话声更然而止,让众人思索。

洗心寒皱皱眉头,道:“俞翠莲能使公孙元波眷恋得不惜变节么”

庞公度道:“咱们并没有勾结厂、卫,亦不曾为他们出力。公孙元波虽是东宫集团之人,但与咱们并无敌对冲突之处,何须逼他变节”

陆廷珍连连点头,道:“对,对,公孙元波根本不必变节,咱们也不须他出力,只要他不会泄露咱们机密就可以啦!”

他的目光扫过众入一眼,最后落在庞公度面上,道:“这件事就有劳公度兄全力主持负责。、”

庞公度道:“局主放心,都在兄弟身上。”

陆廷珍严肃地道:“但洞房之夜必须有人眼见耳闻,确定他们已经成亲才行。此举关系咱们数万人的安危,非如此不能放心。公度兄务必安排好这一节。”

他目光掠过倪贤和樊奉山,只见他们都现出惧色,不禁皱皱眉头,道:“这等目击证人恐怕不大好找,倪兄和樊兄显然都怕见了洞房情景,挑触起他们的欲念。”

庞公度点头道:“这一点很值得考虑,尤其是俞翠莲,姿容绝世,男人见到她的色相,实是很难不挑起欲念。”

他们谈论到这等问题之时,都表现得十分严肃,一望而知绝对不是假道学。

洗心寒咳了一声,道:“老身年逾七旬,早已没有男女之欲,这个任务交给老身就是了。”

陆廷珍大喜道:“这等任务本来不该劳动女史,可是你自然明白,除了你之外,已无一人堪以担当啦!”

水阁内外的灯火,不久完全灭去,而这时晓色也降临这座巨大宽广的宅院中。

公孙元波一觉醒来,睁开双眼,但见自己竟是躺在罗帐之内,再看床上的装被,无不是上好的精绣,还熏过香,叫人感到十分温暖舒服。

他走神一想,经过情形都掠过脑际,不觉讶然忖道:陆廷珍何以不杀我

帐外传来细微的响声,他转头望去,只见窗下坐着一个女子,恰可看见侧面,登时一阵目眩,原来是美艳逼人的前翠莲。

他一则惊奇,一则欣喜,因为这个美貌温柔的少女,与他曾有某种心灵的默契,只奇怪何以会见到她,莫非又是庞公度救了他

床上转侧之声也惊动了俞翠莲,她过来撩开罗帐,恰与公孙元波的目光相碰,立时喜上眉梢,玉面生春,轻启朱唇道:“公孙先生,我们又见面啦!”

公孙元波道:“这是什么地方”

俞翠莲道:“我也不知道,仅仅晓得我们是在京师内。”

公孙元波道:“庞兄呢”

俞翠莲道:“他在外头陪着洗女史。洗女史是奉命暗中监视你的,但她却料不到你会提早两个时辰醒来。”

“这样说来,再过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就有许多话不可以说的啦,是不是”

俞翠莲点点头,却很快地说道:“两个时辰已经够长久啦!我们爱谈什么都够谈了。你这几天过得怎样”

公孙元波正要坐起身,但腰间发不出气力,竟然起不来,心里明白这是受了禁制,故此有这等现象。他叹一口气,道;“真糟糕!我竟坐不起来。”

俞翠莲微微一笑,发射出令人目眩的艳丽,说道:“我知道,你的腰使不上劲,是不是片

公孙元波蓦地恍然,道:“不错,你早就知道了。”

俞翠莲反而感到迷惑,问道:“为什么我应该知道呢”

公孙元波道:“因为你既不戴上蒙面巾,让绝世的容颜露出来,而又对我毫无所畏,可见得你心中有数,明知我纵然有任何想法,都没有法子实行。”

俞翠莲目瞪口呆,听得傻了,但纵是如此,她这副发呆的神情,却又另有一种美态。

过了一会,她才呼了一口大气,道:“连我也不知道这小小的一点举动,就被你推测出不少道理。”她伸出玉手,在公孙元波面上抚摩一下,又道:“你说的话好听极了。”

公孙元波凝目瞧她,眼中流露出贪婪之意。

俞翠莲懂得他的心意,呀道:“公孙先生.你本是很君子的人,但为何……为何今日大大改变了,这样子地瞧我”

她说到中间,曾经犹疑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把心中疑问完全说出。

公孙元波坦然道:“若在平时,我比你强大有力,假如我不能自制,你也无法阻止我,所以我必须深自警惕,不敢放纵自己。可是,你瞧,现在我动也动不了,何须自制所以我放纵自己一下,谅也无伤大雅。”

俞翠莲怔了一阵,才道:“这些道理,我一辈子也想不出来的。哦!对了,你肚子饿不饿”

公孙元波在枕上点点头,道:“我饿坏啦!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填填肚子”

俞翠莲拿来一个油纸包,拆开原来是两只油炸鸡腿。

她拿着鸡腿,送到公孙元波嘴边,让地啃咬。两只鸡腿,眨眼就只剩下骨头。

公孙元波见她收拾剩骨走开,接着听到洗手的声音,等她回来时,连忙问道:“只有两只鸡腿”

俞翠莲笑着点头。公孙元波叹道:“还不够塞牙缝的!你再弄点什么给我填肚子好不好”

她摇摇头.笑道:“‘不,二老爷交代过,不可给你多吃。”

公孙元波道:“庞兄何故这般吝惜叫我吃这么一点点,反而感到饿得难过。他准没有安什么好心眼。”

俞翠莲笑得花枝乱颤,道:“你忍一忍行不行二老爷说,等到你该回醒之时,洗女史在一边暗中监视,那时如果你吃不下东西,她一定会感到奇怪。他说,你的馋相要留给洗女史瞧。他哪会舍不得给你吃呢!”

公孙元波道:“庞兄心细如发,算无遗策,这样做法果然不留一点破绽。可是还得等两个时辰,我的肚子非饿扁了不可。”

俞翠莲道:“二老爷也交代过,过大半个时辰,再给你吃一点,这样你的体力可以一直保持。万一有不可预料的事发生,你也有气力应付。”

公孙元波讶道:“他说得不错,可是他却忘记了一点,我既然不能动弹,纵是体力仍在,到了发生事故之际也没有用啊!”

俞翠莲充满信心地道:“二老爷既然这样说,一定错不了。”

公孙元波沉吟道:“可能等时间一到,我便能恢复行动能力也说不定。若是如此,则这种禁制手法多半是靠药物之力,无怪如此神奇。我只是腰部没有气力,四肢和头部都活动自如。”

他一边说,一边举手挥了一下,又道:“仅仅感到好像不大有气力而已。俞翠莲,现在你怕不怕我”

俞翠莲娇脸上泛起惧色,道:“怕,我真的很害怕!”

她的表情一看便知不假,公孙元波呆了一下,心想:她为什么真的害怕起来呢

他们沉默地互相对瞧,公孙元波泛起一丝苦笑,心中充满了疑团,同时也有少许自尊心受损的痛苦。

俞翠莲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笼罩着古怪的神色。这是由于恐惧和悲哀混合而成的表情。

公孙元波本来打算一直缄口不语,然而见了她哀怨无限的神情,心中突然一软,柔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怕我呢敢是我瞧起来不像君子”

俞翠莲摇摇头,道:“不,你很有君子风度。”

公孙元波笑一笑道:“那么你不必怕我呀!”

她那对剪水双瞳中的惧色果然消失了,可是那种说不出来的深沉无底的悲哀,却益发浓厚。

在如此青春年少的绝世佳人面上,竟然显现出如此巨大深沉的悲哀,实在叫人难以置信,更无法理解。公孙元波忖道:“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绝世的殊色,可以获得她所要的一切么何况她如此年轻,正当青春之时,未来的远景应如明媚灿烂的春光,可是我的老天爷呀!她好像自知明天就要萎谢凋落一般。”

他感到这个不解的念头,对她甚是不妥,连忙对自己道:“不对,她绝不会死,亦决不是因为看见死而如此悲哀,因为在数天前,在大悲庄内,她也曾流露出这种教人替她心碎肠断的悲哀i”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呢公孙元波真愿意用一切去换取答案。

假如公孙元波不是发现俞翠莲的目光、声音、表情和举止中,都流露出对他的诚挚的关切爱护的话,他也不会自作多情得想探知她的秘密,进一步便是尽力解决她的痛苦。

他想了一阵,才道:“俞翠莲,你是哪儿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俞翠莲轻轻叹息一声,坐在床沿边,道:“我是南方人,离这里很远很远!”

“家里的人呢你的父母可还健在”

“我的父母都在家乡,他们过得很好。”她略略现出追忆的神情道,“我还有哥哥弟弟和妹妹,很多很多人,他们也都过得很好。”

公孙元波锐利地问道:“你为何独自到北方来你一直跟随庞兄,对不对为什么跟他”

一连串的问题,却像石子投到大海中,杳无影踪。

俞翠莲只泛起了一个叫任何男人都怦然怜惜的微笑,似是哀求他不要再追问,又似告诉他说,她不会回答这些问题的。

公孙元波怔了一下,才道:“我明白了,你心中有着很大的隐衷。假如你稍有不忍,泄露了秘密的话,你全家人都会遭到劫难,对不对”

俞翠莲先是摇摇头,但旋即点头道:“你知道就行了!我们谈谈别的好不好”

公孙元波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俞翠莲,假如我能把你救出去,带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一方面也可以保护你的家人的活,你一定肯踉我走,对不对”

俞翠莲吃了一惊,连连摇头道:“不,不,我不能跟你走。”

公孙元波道:“你不要害怕,我会替你解决一切困难。”

俞翠莲坚决地道:“不,我不能离开二老爷他们。”

公孙元波很谅解她,因为一个人若是多年以来受尽威胁的话,岂能突然有勇气对抗这等邪恶势力因此他以最诚恳和坚定的语气,道:“我必定等到有十足把握时才带你走,难道你不愿意跟我逃出去吗”

俞翠莲决然道:“是的,我不愿意。”

公孙元波发现她不但态度坚决,而且感到这话的确是出自衷心,不禁呆了,弄不懂她为何不愿意。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好,好,既然你自己不愿意,我当然没得话说。”

俞翠莲坦然道:“公孙先生可别生气,二老爷实在对我太好了。我在这儿一切都很好很舒服,没有人欺负我,衣食无缺。”

公孙元波哺哺道:“是啊z你既没有受苦,我从何救起但是”

他一想起了她那种深沉无底的悲哀表情,登时又心软了,忖道:她若没有痛苦,怎会悲哀

这个问题似乎越追究就越难明白。说到庞公度这个集团,神秘而狠辣,人人都有不怕死的特征。他们凭什么都能慨然奉献出至贵的生命对世人又那么漠然,毫无好感,更谈不到同情怜悯,为什么

在这座屋舍的另一翼,一间布置得洁净清雅的书房内,坐着庞公度和洗女史二人。

洗女史举手抚摩一下头上的白发,道;“二先生,你真的认为让他们两人交谈,乃是明智之举么”

庞公度沉稳地笑一笑,道:“世上尽管有千百种人,可是在年轻如他们那一对之时,他们的想法及反应,都和别的青年差不多。女史放心,让他们多谈谈,感情就会迅速生长。”

洗女史道:“话虽如此,但两个时辰的时间,在我们来说,太长久了一点,甚是可虑,在他们来说,又太短促了,短得不够建立深厚的感情。”

庞公度摇摇头,道:“他们的情况不同,犹如在危难的孤舟中共过了患难,为时虽短,却可以产生一辈子忘不了的友情。”

洗女史讶道:“他们哪有同舟共济的情况呀”

庞公度道:“我只是比方而已。女史可知道,翠莲时时流露出她的绝望心情.这对公孙元波会是强烈的刺激,所造成的印象,好像用刀剑刻在他心头一般。她越是得到他的关心,就越忍不住露出绝望,这就使得公孙元波反覆寻思不已。两个时辰,可以抵二十年之久!”

洗女史佩服地道:“你的道理,往往好像是无中生有,可是叫人不能不信服,但下一步呢”

庞公度道:“要使他们成就好事,下一步我得亲自出马了。”

他说这句话的两个时辰之后,来到公孙元波的房间。此时天色已经昏暗,房中掌起明亮的灯烛。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