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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任重道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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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元波道:这个人的份量,不值得咱们付出太大的代价。”

陆廷珍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笑,道:这话说得是,不过陆某也有自己的打算,等一会儿就自有分晓了。”

公孙元波歉然道:小弟可不敢低估局主,只是生怕你存有争胜之心,反而误了大事。”

陆廷珍目光移向天空,几片白云悄悄地飘浮,那么的宁褴,好像永远不会受到打扰。

若是在平时,我一定很欣赏这种景色,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不但有强敌在面前,更可怕的是内患。这个潜伏在我身体内的敌人,才是无法克服的强敌,而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我所剩下的时间已经无多……”

他苦笑一下,接着集中全部的意志力量,把灰暗感伤的情绪驱散,两道目光宛如闪电般射向董冲。

陆廷珍忽然感到相当庆幸宽慰,因为董冲这个对手,也算得上是当今武林中有数人物之一。他能在这短促有限的时间内遇上这么一个对手,总胜却一无所获。

鬼见愁董冲在公孙元波监视下,已打消了逃走之想,现在遇上了陆廷珍的目光,忽然打个寒噤。

他平生经历大小数百战,不论敌势多强,也不曾像这刻般心悸过。为什么会心厚呢他想:啊!莫非是这个人眼中的神色对,一点不错,他的眼神就像是烈士就义一般,悲壮凛然,一派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个姓陆的家伙实在叫人测不透。”董冲又想,他的镖局已是全国第一,名利双全,何等逍遥快活!但他不去享福,反而带了公孙元波前来,现在还决心出手拼命。这个人八成是疯了!”

陆廷珍剑尖斜指着董冲,连跨三步,一股强大剑气已袭上了六尺外的董冲。

董冲健碗一翻,鬼头刀飓”地虚劈,消卸了敌人的森寒剑气。

他决定以守代攻,尽力拖延时间,瞧瞧方胜公能不能及时来援。这个希望不大,他心中也有数,因为公孙元波过去帮助沙天放的话,方胜公就不容易讨好了。

两人兔起鹘落地杀将起来,但见出手如电,招式奇奥,只三五招过去,就叫人瞧得眼花缘乱。那剑气刀光,弥漫数文方圆。

公孙元波疑惑地耸耸肩,举步行开。对于陆廷珍的反应,他的确猜测不透。正如那镇北镖局所有的人一样,不知为何个个都爱拼命,好像那性命是捡来的一样。

他舍下陆、董这一对,奔向二三十丈外的两道人影。

那两个绝代魔头已经停止了追逐。方胜公仗着绝顶轻功,在被追之际,突然加快冲刺,争取到一丝空隙,修然掉转身躯,接下了沙天放长拐一击。

两人重新过招换式,他们全知道今日已遇上了平生大敌,是以面色凝重,全神贯注。

周围两三丈之内草但木折,有些石头也被封风杖力带起飞开了,真个是沙飞石走,声势惊人之极。

公孙元波来到切近时,这两人已攻拆了五十招左右,看来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轩轻。

但方胜公心情上却受到压迫,他不明白薛秋谷和董冲两人在干什么,为何不拦住这个青年这方胜公由于心无二用,所以薛秋谷被杀一节尚未得知。以他想来,薛秋谷再不中用,也应该能够挡住陆廷珍或公孙元波一些时候,怎会这么快就让公孙元波过来呢公孙元波用内力逼出声音道;方胜公,那薛秋谷不堪本人一击,业已身死尸横,你信不信”

这阵话声等如在方胜公耳边叫喊一股,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方胜公手中长剑改取守势,心理却不禁叫声可惜”。因为他和沙天放拼了这几十招之后,已渐渐把沙天放的招拐引导向某一个方向,时机一到,便可骑兵突出,杀敌制胜。

改取了守势之后,方胜分可就能够分出一点心神来应付公孙元波了。

薛秋谷已经死了老夫不信。”

公孙元波仰天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沙天放,这个家伙让我来……”

沙天放厉声道:不行,这厮是我的。”

公孙元波道:你不行,还是让给我吧!”

沙天放道:这厮我还对付得了。若是他师父出来,那个老家伙给你。”

他言语之中,不但没有不满公孙元波自大之意,还承认了公孙元波比他高明似的。方胜公暗暗摘咕,同时又大为震惊。

从这两个人对答的口气中,已可以听出他们曾经见过,连破此武功强弱也知道。

方胜公暗暗沁出冷汗,忖道:那公孙元波真是有神鬼莫测的本事,他怎会与沙天放相识呢他的武功又怎会强胜过沙天放呢只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工夫而已呀!”

公孙元波道:老沙,这方胜公称雄了几十年,决不似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沙天放厉声笑道:哈哈!公孙元波,难道我老沙就简单么我自有分教,你不信就等着瞧……”

他这话也有道理,因为他本是昔年天下三大魔头之一,本事深不可测;数十年后的今日,或者有什么新花样也未可知。”

公孙元波这么一想,便不坚持,说道:好吧!方胜公交给你了。

只不知刚才你那一手飞拐击敌的手法,究竟是什么功夫你的双拐明明已被方胜公的紫金弩射中,掉在远处呀!”

方胜仗也很想知道这里面的玄虚,是以保持着均衡的局势,好让沙天放有机会开口。

沙天放得意地大笑数声,才道:我早就算定方胜公会使暗算手段。这厮的手段跟他师父差不多,这叫做有其师必有其徒……”

方胜公冷冷道:你废话说完没有”

沙天放见他有点生气,大为得意,又道:想当年我跟你师父翻脸以前,也常常吃他的暗亏。哈!我早就算定你也是这类人物了。”

方胜公忍住一口气,不再答腔。

沙天放得意扬扬,道:我前些日子追杀你们一个手下之时,他居然弄到了一根三昧神丝,把身子吊在悬崖外。他可想不到我老沙几十年前就玩过这套把戏,白白便宜我得到了这根三昧神丝……”

他说到此处,方胜公和公孙元波都明白了,敢情他是以三昧神丝系着双拐,此所以在适当时机里,把远处的双拐掣回,差点没要了方胜公一命。

这个老魔头果然不是简单之辈。”公孙元波点点头,身子往后退了六七步。

方胜公登时宽心大放,看样子公孙元波不至于插手帮助沙天放了。

他立刻收摄心神,挥剑出击。沙天放也自双拐风发,凌厉猛攻。

沙天放的双拐招式凶毒之极,但干方百计也攻不破方胜公的剑圈。

两人不一会工夫便攻拆了六七十招之多,仍是胶着的形势,一时难分胜负。

公孙元波放心地转身行开,决定到那边瞧瞧陆廷珍与董冲的战况。

在数十丈外,刀光剑气耀目生花,那两大高手犹在酣战。

公孙元波走到十丈之内,远远看见陆廷珍已占上风,杀得董冲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看来今日之战,大获全胜殆无疑了。公孙元波这一伤心,不禁记起了无情仙子冷于秋。

她已经脱离了东厂,如果不是那么不幸,碰上了沙天放,也许她正和自己在这地欣赏战局呢!”

公孙元波悲伤地长长叹一口气。像冷于秋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堪称绝世红颜,却得到了这么一个悲惨下场。尤其遗憾的是他今日已具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却不能向她夸耀一下,使她倾心……”

陆廷珍突然大喝一声,叱声如雷。只见他在叱咤声中,一掌劈开了鬼见愁董冲的鬼头刀,长剑像毒蛇股钻入刀圈之内,孔穿了董冲心脏要害。

鬼见愁董冲连退六七步,胸前鲜血迸射。他满面不是痛苦,而是惊讶。

这个东厂三大高手之一的人物,仗着数十年精修功力,竟不曾马上倒毙地上。

他吃力地道:陈廷珍……你……你为何……施展这等拼命……拼命招数”

陆廷珍面色铁青,一只手按住胸口,也露出负伤的痛苦神色。

这一场激战结束得这么快,敢情是因为陆廷珍施展拼命的打法,硬挨了鬼见愁董冲一掌,才换得了刺杀董冲的机会。

是啊,陈廷珍为何要这样做”公孙元波也震惊地想,但却并不怎样担心陆廷珍的伤势。他既敢硬挨一掌,正是有备而来,自然不至于丧命。

然而以陆廷珍的才智武功,明明已占了上风,加之有公孙元波在侧,不虞那董冲能够逃走。在这种占尽了上风的情况下,他为何还使用同归于尽的恶毒手法呢他不能再缠战下去么陆廷珍冷冷地瞪着董冲,没有马上答腔。

公孙元波也不言不动,等听陆廷珍的答覆。

但鬼见愁董冲已等不及了,双膝一软,咕哈”一声摔倒在地上,再也不会动弹了。

陆廷珍哼”了一声,缓缓转眼,望向公孙元波。

这位镖行奇人神色之中,掩抑不住剧烈的痛苦。

公孙元波讶道:啊!陆局主,你的伤势很重么”

陆廷珍苦笑一下,道:不要紧。你不必管我,小心别让方胜公逃过了今日的诛伐。”

公孙元波慨然道:你放心,我马上过去。”

陆廷珍道:我须得赶下山去,找人疗治伤势,所以不能留下为你助威了!”

公孙元波道:等一等。刚才鬼见愁董冲所问的,我也很想知道。陆局主,你为何采用这等手法呢你分明已占了上风,再斗下去必可杀敌制胜,何须硬挨他那一掌呢”

陆廷珍深深吸一口气,振起精神,道:他如果不是这样想,便不会被我诱入圈套送了性命啦!”

公孙元波道:话虽如此,可是你可以改用别的战术呀!”

陆廷珍苦笑一下道:我……我等不及了……”

他丢弃了长剑,向公孙元波挥挥手,大步向山下走去。山下松涛万顷,风和日丽,景物至佳。陆廷珍却以惨淡的眼光瞧着这一切,烟风云树种种景色,都行将在他生命中消失了…

这位天下镖行中的第一人物走了十七八丈,脚步渐见踉跄。

他没有沿着下山道路行会,忽然拐个弯,向茂密的树林中钻去。

在密林中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多远。他的心脏好几次都要停止,但陆廷珍却不断地对自己说道:不行,还不够深不够远,我现在不能死,不然的话,人家会发现我的尸体…我现在还不能死……”

又不知走了多远,陡然间眼前一亮,突然开朗。

陆廷珍一只手抓住胸口,一面喘息一面放眼观看。只见自己已出了密林,前面一片长长的斜坡,底下是个狭长的幽谷,一道溪流婉蜒流过了谷地。

在溪流右方,有一间石砌的庙宇,后面一进的屋顶,大部分屋瓦已经坍破了。

陆廷珍摇摇头,唉!我想横尸在没有人烟之处,谁知道这个愿望也这么难达到。”

他继续行去,速度缓慢,很久才走到庙前。

这座荒庙如是没有人居住,我便死在此地又有何妨”他一面想,一面拾阶而登,来到庙门口。

庙内的景象使他十分失望,因为在在角有一张床铺,躺着一个人,被子盖住全身,面貌看不见,不过却可知道是个女子。

他轻叹一声,目光在神案前停留一下,因为那儿好像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可是仔细一瞧,却全然没有人。

陆廷珍浑身乏力,真想坐下来,就这样死掉,不要再苦苦支撑下去。

但他咬咬牙,拒绝就此放弃挣扎,慢慢地掉转身子,拾阶而下。

他刚走落平地,眼前一花,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女子。

这个女子来势诡异,忽然出现,宛如鬼魅一般,当真使陆廷珍大大吃了一惊。

他马上认出这个黑衣女子,就是三尸教的祝海棠。这个女孩子他只见过两面,可是由于公孙元波的关系,所以后来把她的一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祝海棠定睛看了陆廷珍一眼,忽然面色如土,骇然退了两三步。

但她马上就恢复常态,面色一沉,厉声道: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陆廷珍嘴巴动了一下,正想回答,他打算讥讽这妖女几句,因为她居然会不认识鼎鼎大名的镇北镖局局主陆廷珍,岂非笑话之至但他没有发出声音,却突然用两只手掌捂住了整个面庞,生像要遮掩收藏起来一般。

滚开!”祝海棠喝道:快!快滚!不然姑奶奶立刻取你性命。”

陆廷珍不是不想放步逃走,无奈胸口的剧痛以及真气消散殆尽,使他气力衰弱,做不出快速动作。

祝海棠怒声道:好啊!你敢要赖,姑奶奶就杀了你!”

陆廷珍阻止她出手唯一最快的方法,只有用言语了。他仍然低着头,双手掩面,道:

祝海棠,你不要太急,也不必害怕。”

他一叫出名字,祝海棠就愣了,果然没有出手,只道:奇怪,你认得我但我的朋友中,没有一个是患你这种恶疾的呀!”

陆廷珍道:我是陆廷珍,你可记得”

祝海棠大吃一惊,道:什么你是陆局主那么你满面红肿,眼睛也变了颜色,竟是生麻风恶疾了!你为何这般样子”

陆廷珍双手不肯放下,低着头,道:你没有看错,我的确患了恶疾,来到南方,便提早发作了。”

祝海棠骇得退了一步,叫道:吓你的话可是当真”

陆廷珍道:当然是真的。我马上就要死了,本想找个无人之处一死了之,谁知在这等所在碰见了你!”

他武功之高明,祝海棠素有所闻。假如这个人突然凶性发作,杀人灭口,却当真不好斗。”祝海棠想着,脚下不禁又退了两步。

陆廷珍不必瞧看,也知道她后退之故,也了解她心中的惊惧,当下说道:视海棠,我用公孙元波的下落作酬,请你做一件好事。”

祝海棠一听到公孙元波的名字,芳心一阵颤动,忙道:你要我帮忙做什么事情”

陆廷珍道:我死了之后,请把我深深埋在地下。”

祝海棠明白他的意思,心下忽然一阵凄惨。这个男人本是天下镖行中第一人物,在京城中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锦衣玉食,富比王侯;同时他也是有名的潇洒人物,风度翩翩,这是人人皆知之事。

谁知他今日竟落得这等形状,唯一的要求只是把他的尸体能深埋地下。他今日的死法,简直比一条野狗还不如,说出去真是没有人会相信。

好!陆局主,我答应你,但你一定要死么不能医好吗”陆廷珍苦笑一声,道:

这等恶疾,也许三五百年之后有药物可以疗治,但现在却不行。武功越高之人,就越是长期处于危险边缘。像我利用药物和武功之力压制了许多年、只要稍一松懈,或是负伤损耗了真元,这恶疾登时就发作了。”

祝海棠道:也许还有别的法子可想……”

陆廷珍摇头道:不,没有法子可想了。我到了南方,已经感到不妥。刚才的一场苦战,我损耗真元过甚,是以无法再压制恶疾。后来一受伤,更没有法子可想啦!”

祝海棠问道:你的对手是谁竟能使你苦战负伤”

陆廷珍谈起这件事,忽然豪气勃发,道:便是那鬼见愁董冲,这个人你当然知道的。”

祝海棠大吃一惊,道:原来是他,结果怎样呢”

陆廷珍道:我虽是把他杀死了,但自己也负了伤,落得这般形状。”

祝海棠讶道:啊!鬼见愁董冲已死在你手底了”

陆廷珍傲然道: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若是在北方,天气寒冷,我不要分心对付体内恶疾的话,哼!董冲纵是舍命相拼也未必能伤得了我!”

在他这些话中,祝海棠已明白了他为何一直在北方居住以及把势力发展在北方之故。至于他手下那些神秘人物,当然也就是为了麻风恶疾之故,所以宪上了一层神秘外衣。

陆廷珍惨笑一声,又道:祝姑娘,我死后若是尸体曝处荒野,很可能让世人受害,所以要你帮忙深埋地底。”

祝海棠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既然你身后尚且有传染可能,那些活着的人,我意思是指贵镖局的人,岂不是十分可怕”

陆廷珍道:他们诚然可怕,但我们处置得法,只要一日不发作,就一日没有危险。”

祝海棠忽然打个寒噤,道:陆局主,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陆廷珍道: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你问吧!”

祝海棠道:我……我听说女人有卖风的传说,只不知你们男人便又如何”

陆廷珍是何等人物,听弦歌而知雅意,马上晓得她其实想问的是什么,当下说道:我们若与女人接触,这个女人多半逃不了这种厄运,所以我们没有一个敢出来玩,而且连我们自己人之间,也严禁男女交往……”

他停歇一下,又解释道:因为一来我们若是破了色戒,恶疾随时有发作出面的可能。

谁也不希望恶疾发作见不得人,对不第二,我们若是有了男女之情,不免生儿育女,而这恶疾却会一代代永远传下去的,所以万万不可生育。”

祝海棠越听越怕,道:但男女之防,有时也很难控制得住呀!”

陆廷珍道:不,我们都控制得住。你要知道,我们那些人,几乎个个都遭受过放逐的凄惨,六亲断绝,真是比死还难过,所以大家都很小心。此外,大家都时时感到活下去是一种莫大的负担,所以对死都不大害怕,甚至很愿意了结这悲惨的一生。’,他这几句话,又解开了一个大谜团,当年燕云十八铁骑等人个个视死如归,外人眼中实在觉得不可解,谁知里面竟有这种原因。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发出一点声音。

陆廷珍眼角瞥见,骇了一跳,因为他的秘密,又多一个人知道了。他转眼望去,那张床铺上的人用被连头蒙住,是以无法辨认。

祝海棠走过去,蹲下来侧耳聆听什么,然后才回到陆廷珍面前。

她面色有点黯然,道:他叫我告诉你,请不要担心,因为他活不久了,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陆廷珍吃了一惊,一时说不出话。

这个蒙头而卧之人居然能洞悉我的心事,可见得必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陆廷珍想,再从祝海棠面色看来,她分明十分关心这个人,可见得关系不比寻常,他究竟是谁为何自称快要死了是不是祝海棠的心上人”

只听祝海棠又道:他又问你,公孙元波现下在什么地方”陆廷珍道:就在北高峰后面的山坡上。”

祝海棠欢喜之色流露无遗,道。啊!他离我们不远呀!”

床上之人忽又发出一点声响。祝海棠又过去聆听,之后回来向陆廷珍道,还有三件事要请教的。第一件是公孙元波对付的可是方胜公”

陆廷珍讶道:对,你怎生猜得到”

祝海棠不答又问,道:第二件是沙天放死在方胜公之手没有”

陆廷珍心中一动,骇然地望住床铺。他心中已隐隐知道这人是谁了,便道:没有,沙天放险险被杀,但现在得公孙元波之助,可能全力杀死方胜公。”

祝海棠道:第三件是公孙元波会不会架上了恶疾”

这个问题使陆廷珍也为之一怔,答不上话来。据他判断,公孙元波有可能已经染上了恶疾,除非他和俞翠莲不曾发生肉体关系,可是以俞翠莲这等一代尤物,公孙元波能把持得住么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祝海棠整个人傻了,听陆廷珍的口气,虽然不敢肯定公孙元波有问题,但至少也有可能。

她像是掉在冰窖中似的,浑身冷得发抖。她暗中编织的美梦已经破灭,剩下来只有狐疑不安和害怕……陆廷珍缓缓走到床边,把被子拨下来丁点,登时看清了这个人。

原来是无情仙子冷于秋!她真可怜,现在已憔悴得不成样子,当日的美艳,一丝儿也找不到了。

他退后两步喃喃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做的。”

冷于秋那双无神的眼睛望着陆廷珍。他的形象也使她大吃一惊,这个男人难道就是曾使她动过心的那一个陆廷珍么唉!现在谁也不必怜悯谁了,大家都向着同一归宿前进,而且那么接近,几乎可以听到死神的声音!

不要紧,陆廷珍,坐下来谈谈吧1”她缓缓伸出手,在床边拍了一下,示意他坐下。

陆廷珍不知不觉举手遮面,道:不,我不能靠近你。”

冷于秋道:那有什么打紧反正我已活不了多久,还在乎你的疾病么坐下来,别放在心上。”

她声音虽弱,但是很坚决,显然神志很清明,深知自己寿元已到了极限,所以反而不用担心任何事了。

陆廷珍坐下来,心头充满了感激,道:我虽死无憾啦!冷于秋,谢谢你。啊!坐在这儿好舒服啊!”

冷于秋道:告诉我,公孙元波染患此疾的机会大不大”

陆廷珍道: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实在太美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抵得住她的诱惑”

冷于秋松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假使只有这一点,那么他有很大的机会不至于染上恶疾。”

他们谈论到这里,祝海棠已放步飞奔出去。她心中空空洞洞,却有如释重负之感。

她已决定不必对公孙元波存有任何幻想,因为她终究尚有疑惑,但听了冷于秋这样判断,又很替公孙元波欣慰。冷于秋的判断素来十分准确,这是她可以深信和依赖的!

我且去偷偷看他一眼,然后我回来埋葬庙里这两个人,最后的结局是皈依佛门,青磐红鱼了此一生!”

这个决定正是使她心灵空空洞洞如释重负之故,每个人碰上事情之时,有了结局,不管是好是坏,必定会松一口气。祝海棠正是如此。

在平坦的山坡上,晴空如洗,阳光遍地。

公孙元波盘膝坐在一方大石上,他头顶全身冒出光气,就像是烈日晒在沙上时所幻现的光气一般。但在周围十丈以内,空气中充满了无声之声,好像有千万种不同的声音,但细听又自寂然。

在他对面三丈外的一方大石上,也跌坐一个人,头秃而胖,闭目运功,额鬓间汗珠涔涔而下,显然在这无声之声的包围中,正受到可泊的煎熬。

这人正是一代魔君方胜公。他的确不同凡啊,在公利元波抢救之际,竟一举杀死了沙天放。当然地得付出代如,那就是他竭尽全力毙敌之时,同时被公孙元波施展出的三十三天声闻神功”困住了。

这个魔君的武功已炼到金刚不坏的地步,是以若想取他性命,依仗兵刃实在极不容易。

故此公孙元波使出秘传神功,宁可损耗真元,也不使用刀剑。

祝海棠到达时,这一届天下无双的龙争虎斗恰恰已到尾声。

只见方胜公大吼一声,在大石上突然滚起两三丈高,接着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公孙元波长长透一口气,用衣袖拭拭汗珠。

他那英俊的面庞上,看得出欢欣兴奋以及雄心勃勃的样子。

京师里还有很多事要他去料理,至少东厂高手们还须靠他诛锄……他四望一眼,很肃静,甚至很荒凉。

但是我还没有时间可以休息啊!”他转念寻思之时,起身跳落石下,因为奸党方面可能不顾一切发动阴谋,东宫太子很危险。为了国家,我得赶快回去保护他。”

于是,他看了方胜公和沙天放的尸首一限,怀着满腔爱国忠忱,大步行去。

不过儿女之情仍然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如梦如幻的往事,就像日子一样,一去永逝,可是这涩味,却使人生变得充实丰富,回味无穷。

他向湖上的青山挥手作别,只留下一声叹息,便结身投入茫茫人海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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