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缘结千古(2/2)
两人矍然相顾一眼,凌展喜道:“那小子烧死了”
石恨天却失望地道:“若果璇玑三宝已落那厮手中,恐怕只剩宝剑了!”
凌展立刻明白他是指“芙蓉露”和“雄黄珠”这两宗宝物,都架不住这疠害的诛天神火。
只有那柄璇玑宝剑,则决不怕会被烧毁,是故三宝只余其一。
再等了好久,洞口火焰暗弱许多。石恨天望望天色,只见参移斗横,原来已是五更时分。
石恨天道:“咱们得在天明之前,无论如何冒险下洞一探。否则等到天色一亮,必有江湖之士来此察看结果,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度展连连点头,道:“石老说得不错,必需这么办!根本光是咱们两人也就够为难的了,岂堪再有人来分润”
石恨天冷笑道:“若是只剩一宝,咱们如何分法”
凌展眼光一掠,见他脸色不对,须知凌展也是个纵横江湖的大盗,心计亦自不弱,刚才早有打算,这时夷然笑道:“石老你总是比我高一等,我怎能和你相争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石恨天又冷笑一声,道:“有这么好的便宜事吗”
随即厉声道:“我说谁敢先下洞穴,先到者该得之,假如不止一宝,那便平分春色,你以为如何”
凌展尚未答话,山头忽然奔下一人。
只见那人一身黑衣,找扎得甚是俐落,鬓发如霜,面容苍老,但脚程甚怏,有如骏马急驰。
左手一根拐杖,右手一柄长剑,正是江老爷的老仆江忠。
他本来和碧玉仙子一齐走,只因西域龙家可以配制独门解毒圣药,但外敷时的设备器械极为笨重,故此龙老三龙干,必须赶回西域医治。
但江忠越走越觉得非回来看个清楚,不能死心塌地。
故此在急驰数百里之后,趁着龙干得休息好几个时辰以运功抗毒,便忘命飞驰而回。
他这一来一去,只不过是四个时辰的样子,一共走了七八百里,本来算不了一回事。
但是因为他一则是尽力地飞奔,放尽了脚程,二则心中惴惴不安,情绪上自然也困扰异常。
这等心事,最耗体力,是以饶他功力精纯,这时也气喘吁吁。
石恨天悄声道:“糟,是那小子的一党──”
江忠直扑到洞口,勉强忍住气喘,道:“少爷……南少爷……”
可是他来迟了一步,没有听到孙伯南最后惨叫之声。这刻洞中寂寂毫无回应。
石恨天大声道:“喂,老兄,你找谁啊”
江忠回头道:“洞中可曾有人逃出来”
问完,一阵气喘。
石恨天招手道:“你来,这边可不是有个人在洞中跳出来,弄了一身火烧死的吗”
江忠大叫一声,冲将过来,看到山猫程同的尸首,这时浑身焦黑,有如地上的黑石头,面目也焦黑得不得辨认。
那位忠心耿耿的老家人这时心摧肠断,身形摇摇欲倒。
石恨天对凌展使个眼色,凌展会意,转到老家人背后,忽然拔出利刃,往背后疾砍下去。
老家人江忠侵淫武功之道数十年,训练得耳目聪敏无比。
那利刀出鞘之声一传入耳中,便已使他如受电触般一怔。
这正是数十年修为之后已成的本能的反应,凡是兵刃出鞘之声,都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但他到底因悲痛之故,直到刀风及体,这才忽然明白背后之人乃在暗算他,赶快一杖向后挑出。
凌展见敌杖一动,竟是攻向他的下阴部位,不得不闪,只见他的身形疾如飘风般斜掠开去。
刀光闪处,江忠大叫一声,肩头血光涌现原来虽然后脑免却一刀之厄,但肩头却躲不掉,仍然挨上一刀。
然而江忠左手盘拐杖往上一挑,正好挑在夜游神凌展胯上,把他整个人挑起两丈多高,打个筋斗,飘下地来,却立足不牢,摔在地上,屁股可挨了一下重的,痛得他一咬牙。
在这个空档,江忠大吼一声,直扑塞外老魔千里眼石恨天。左手拐先点出去,刚猛无伦。
石恨天已撤下一宗奇形兵刃,原来是把五齿药锄。
这柄药锄精钢为柄,看来只有三尺之长,但石恨天一扭一拉,又长了两尺半,原来锄柄可以伸缩,故此他能斜系背上。
石恨天见江忠来势凶猛,连忙脚踏连环步,斜闪开去。
江忠正要他如此这般,右手长剑有如毒蛇出洞,狂风暴雨般连攻七剑。刹时间风雷贯耳,剑气漫空。
千里眼石恨天这一惊魂不附体,因为当年他和黑蝴蝶骆不凡,还有燕云三太保一共是五人联手,围攻南江。
正是被人家使出这一路风雷交响的战法,杀得他们个个缓不过气。
骆不凡以黑蝴蝶镖夙负盛名,当时却连出手发镖的时间也没有,结局五人都留下记号,负伤遁走,狼狈之状,毕生难忘。
如今又碰着南江的人(他早知道江忠乃是南江的家人,这是从他的衣着口吻等迹象判断出来),本来已不敢大意,故意趁人家心神慌乱之时,他本人以诡计相哄,一面由凌展暗算。
那知毒计不曾全售,反而惹出人家的绝招来。
自从昔年大败,三十年于玆,他匿居塞外,苦研武功。本身功力招数虽大有进步,但始终无法想得出敌人那一路快剑,能有什么破绽可寻。
故此他深思熟虑之后,采取另一个方法来求实。希望一目得服武林至尊所遗的“芙蓉露”
之后,功力精进。
这时剑光有如迅雷横击,威力奇大。
石恨天以其手中的五齿药锄,尽展平生所学,一直退了两丈远,这才堪堪解却凶危。
老家人江忠眼都红了,他认定这两个人必与孙伯南之死有关,否则何以会突然施暗算。
当下抢到第二个方位,又使出摇山震岳连环七快剑。
这一路剑法一共分作七绝门户,亦即是有七个方位。每一个方位发出七剑,凌厉异常。
石恨天又被逼得往横移退,江忠这第二次的七剑,直把他杀得头上冒烟,厉啸不已!
江忠再接再厉,再攻出第三方位的七剑。刚刚出了四剑,忽觉内力不继,气促心跳。
原来他一路尽力奔驰,以最大速度,没曾歇息一下,这样子最耗元气何况情绪又因孙伯南之死而震荡太甚,往后便不能好好调息。
如此剧战,除非一击便中否则立显衰竭之象!
风雷之声大减,石恨天火气仲天,旧恨新仇,都涌上心头,厉啸一声,五齿药锄猛然反攻。
从“锄云耕雨”之式开始,直到“玉斧划界”一共五大煞招。锄光飞舞中,江忠手底略见迟滞,“当”地一响,锄拐相碰,彼此都震得开三步。
可是江忠败象已呈,气力不继是主要原因。
石恨天厉啸连声,挥锄复上,二十招过去以后,只听江忠忽然痛哼一声,身子跄踉倒退。
原来左腿上已着了一锄,鲜血迸流,深可见骨。
此时,在一旁观战的夜游神凌展的眼中忽露凶光,只见他提刀直扑过来,口中大喝道:
“石老咱们合力收拾了这厮……”
喝声中,江忠在这顷刻间,忽然拚命反攻,只听盘龙杖和五齿药锄连撞数下,响声震耳。
石恨天膂力在这一比之上,可就显得还弱一点,退了好几步。
凌展这一喝可真及时,使得江忠攻势顿然间迟缓。
凌展身法滑溜如鱼,他只是四面游走,刀光闪耀,专门寻隙便来这么一刀,并不硬拚。
石恨天的药锄也配合攻势,登时把个老家人江忠杀得面色如土,气促手酸。加之腿上的伤势极重,刚才以一股拚死之气,进扑不逞之后,如今又在两人合攻之下,更见得衰竭。
夜游神凌展寻到机会,忽然一刀砍去,却又斗然收回。
江忠好不容易抓到这点空隙,盘龙拐当头砸上,力量雄猛无比,右手长剑也如风刺去,两般兵器都是招呼向石恨天身上。
那石恨天原来看见凌展一刀砍法,估料敌人必需闪身,故此斜踏半步,准备迎头痛击。
那知敌人因凌展斗然收招,因而乘机揉身攻到,剑拐迸发,威力奇大,百忙中竭尽全身真力,运布到药锄上,往上一迎。
这时因江忠力气已竭,决挡不住他这一架,于是江忠身形必因而歪开,这一来他右手剑式也等于白发。
谁知“当”地一响之后,江忠身形不但不退,反而欺进半步,剑光如虹,已罩上他身体。
那支盘龙拐到飞上半空,无巧不巧,跌入洞穴里。
原来江忠随侍江老爹年久,以他的天资禀赋,绝不能有什么大成就。
江老爹为了这一点,便常常按照江忠技艺水准加以特别指点,那都是教他在对敌之时,如何突出奇谋,使出敌人无法猜忖的招数,用以克强敌,奏奇功。
如今这弃拐的一着,正是致命的一记煞手,江忠炼之已熟,故此这刻顺手拈来,恰到好处。
若非腿伤影响,后面源源攻上的长剑,早就要了对方的性命。饶是这样,石恨天也被他一剑刺伤左胸。
夜游神凌展见状不禁大叫一声“糟了”,只见他的身形有如鳅鱼般滑到左面,抢将上来。
江忠这时想看拚得一个便够本,这换命之事,最好还是趁那塞外老魔狼狈之时,乘势追击。
因此本来剑招应招呼向凌展,偏偏斗然收回,猛戮千里眼石恨天。
石恨天左胸流血如注,心恐流血过多,体力亏损太甚,当下压住一腔怒火,举锄相迎,却是个虚招。口中叫道:“凌老弟先替我挡一阵……”
凌展挨贴过来道:“你出快去裹伤──”
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变了。
石恨天刚一收锄欲后退时,猛觉刀光及体,敢情那夜游神凌展趁他不备冷不防一刀砍到。
利光过处,只见血光溅飞,塞外老魔石恨天不禁跌撞几步,只听他嗔目厉声叫道:“凌展你何故害我”
江忠忽观此变,倒不好向凌展进攻,收剑柱地而立,猛觉眼前一黑。支持不住。跌倒地上。
夜游神凌展放声狞笑道:“璇玑三宝。若是只余其一,你我岂非作难嘿……嘿……”
石恨天满身都是鲜血,那对眼珠快要突出眶外,怒吼一声,忽然挥锄舞个圈子,风声呼呼。
只听他大喝一声“着”,药锄脱手飞出,劲刚无伦,直撞向夜游神凌展。这柄药锄因遍体俱是精钢,份量甚重,又经他以大摔碑手法扔出,更是厉害。
凌展大为凛骇,这时距离太近,连忙用力一压。
“当”地一响,利刀折为两段。
那柄药锄改直飞为斜射,大半丈外的一块石头,被药锄击个正着,火星四溅中,已碎裂成片片。
夜游神凌展右臂酸麻不堪,惊得连连倒退。他明知这刻要是对方再上来加一掌,他必定受不了。
却看时那塞外老魔石恨天已仰天仆倒,白皑皑的头颅歪在一边,差点儿跟身躯分了家。
原来刚才凌展一刀,从左边脖子的旁边斜砍下去,刀口有大半尺之深。
石恨天在死时还逞余力作最后一击,头肩因此分开,只剩下右边还黏连着一些筋肉。
厥状可布之甚,连夜游神凌展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独门大盗,也为之震骇莫名,怔住不动。
歇了片刻,这才恢复神智,过去拾起药锄,走到江忠身边,江忠闭目不动,他狞笑一声,举起药锄。
这时江忠体力虚脱,眼前一片昏黑,全然无法抵抗逃走。
且说洞穴下面的孙伯南,他在满穴烈火熊熊之中,快要支持不住。
他不必再瞧,早知这里形势已是避无可避,即使不被烈火焚身而死,也得被这股炙热无比的气流烤焦。
如今唯一的生路是使这扇石门之后,那边可能是已经堵死的石室,但也可能是堪以逃命的所在。
而他所受的内伤,因屡屡用力和情绪震荡,竟然变得非常严重。
他乏力地想:“我现在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石室,以避炎热!”
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不能思想了。
整个地洞都那么炙热,他已出了一身大汗。
他又想道:“然后我在石室中,以本门内功静坐三日,这条性命,便可以检同来……”
这刻他已没想到璇玑三宝了,在这样危急之下的情形,那就等如瓮餐不继的极贫困的人,叫他去望想大厦美妾般不可能。
那道石门,生像关闭住宇宙间的秘密般,严密异常。谁也不知道石门之后,会不会是高峻的石壁。
孙伯南努力振作一下,这是到底他自幼练武,又是童子之身,功力精纯异常,故此精神又复一振。
在这极热之时,也密等于极冷一般,任何人只要眼睛倦得闭上了,立刻热死或是冻僵!
他取回那种削石如泥的小匕首,心中想道:“我在石门另一边也寻个洞,试这最后一次!”
一边想,一边移过两步,又用身把帮忙去开个斜洞。
他又想道:“其实我何必作这等无谓的挣扎呢那边明明有个小孔,乃是昔年门上完装把手留下的。我却因乏力拉开,而做出这等无聊的行为……我想,每个人在毫无办法之时,虽是一些认为决行不通的方法,也会试着使用吧”
他脑筋不停地在想,倒也觉得好过些,想到这里,已弄了一个斜向门缝那面深入的山洞。
于是他插入三个手指,轻轻一拉。
只见那道石门忽地无声无息地开了,它是开得那么轻巧,几乎使他差点儿仰跌地上。
这一喜非同小可,欢呼一声,探头看时,只见内中一个石室,除了一张石床之外,全室空空荡荡。
他赶快走进去,然后掩上石门,身上倏然一阵清凉,宛如由烈火地狱中又回到人间。
这种如释重负的快感一直盘旋在他心中,一直到他盘足跌坐在石床上,尚且欣慰异常。
他没有研究这间方圆不过两丈许的石室透不过气,或是还没有其他房间,一迳闭目调息,运行南江秘传的内功。
外面什么声息聪不到,他只怕自己尚未恢复之时,那塞外老魔千里眼石恨天和夜游神凌晨已经下到洞来,那时才任人宰割。真是死也不能瞑目。
然而他心急也是徒然,因为他的内伤起码要静坐三天,才能完全保住心脉,不会致死。
但封住洞口的诛天神火,顶多过个一时三刻,便将熄灭。
须知孙伯南并非愚鲁之人,因此他非常明了自家的危机,其实纵然让他静坐三日,到时能不能运用真力以和强敌对抗,尚成疑问。
于是他不由得后悔自己何以要硬接石龙婆三招之举。
明知石龙婆神力天生,猛不可当,若是使出摇山镇岳七快剑,最少也可攻她七七四十九剑呢
而且也不会掉下洞中,若不是龙碧玉给他穿上金缕衣,他这时恐怕早已经烧成焦炭。
心中思潮,纷至沓来,心神无由收摄得住,但因回到清凉之地,故此内伤虽不减轻,却也不会加重。
渐渐发觉过石室内空气不但新鲜,而且其中隐隐有一种清清的甜香。但着意寻时,又似乎消失掉。
他坐了半响以后,居然觉得舒服了一点。当下他猛然张开眼睛,自怜地微笑一下,叹道:
“反正我决没有三天可坐,倒不如睁开眼睛等死!”
这时正好是江忠到达,大声叫唤之时,他隐约也听到人声,但侧耳听时,又没有了声音。
于是回眸四顾,黑暗中隐约可见四壁甚是平滑,已是经过人工修磨。他功力大弱,因此那对夜眼也瞧不清楚,便摸出千里火,打亮之后,搁在石床那一头。
只见四壁齐齐平滑,当中一排尺许高图案,由石门左边开始,一直经过石床上面,直到石门的右边。
他定睛瑁时,那排图形,原来都是些古武士执戈持戟的争画面,兵车战场,场面热闹,不禁一阵失望。
原来当他君到那些图案之时,心中便暗暗掠过一个希望,那便是他老是记着武林至尊璇玑子的绝世武功,今已失传。
忽然见到壁上有画,便暗盼乃是武功图形,谁知却是古代人留下的壁画,虽然罕睹,却没用处。
千里火送来一阵烟火臭味,使得孙伯南皱皱眉头,道:
“璇玑子老前辈昔年闭关此处,入定之时且不说他,但平日老是躲在这个黑暗的洞中,有何趣味”
但他马上便醒悟那璇玑子武功既是凌盖天下,眼力自然不比寻常,在这暗室之中,当可如在白昼视物。
于是哑然失笑,他忽地想到那道石门后来拉开得容易,便藉看火折之光,举目细看。
只见石门边突出一支轴心,作为整扇石门的支轴。
他见状,一想:“如果这支轴心乃是百炼精金所制,那就足够支承住那扇石门的重量,再加上一点特制滑油,那么石门便司极轻巧地开阖自如。呶,轴柱顶不是有个小瓶子吗大概便是润滑轴心的油。”
他想到这里,便缓缓立起来,走到门边。
这一离开火折稍远,便又闻那阵若有若无,令人心清神爽的暗香。
他呆了一下,断定乃是那轴心上的小瓶发出的香气,便想道:
“这种滑油香的古怪,我本觉心神烦燥不宁,此时却宁贴得多,让我看看那究是什么东西……”
当了掂高脚尖,举手把那个小瓶取下来,发现还有一样什么软软的东西,塾在小瓶之下,便也取了下来,原来是幅素锦,折叠成四方。
那小瓶竟是个玉地极佳的羊脂小瓶,如果装盛清水,最多不过十滴。
这一拿近面前,暗香飘浮,头脑为之一爽。
他那颗心“咚”地一跳,想道:
“天啊,敢情这是璇玑三宝之一的芙蓉露否则绝不能这么灵妙,还未服用,已能令人宁神定心……”
当下把瓶盖拔开,一阵清香扑鼻,使得孙伯南忘其所以,将瓶口凑在鼻端,细细嗅吸。
最奇怪的是他居然在无意中缓缓调运真气,由丹田发出,流遍全身奇经八脉,经十二重楼,重归气海。
这真气运转一周天的时间,不过顷刻间便完成。他直到气归丹田,才猛然发觉自己已完成了一件什么事,不由得又惊又喜。
须知大凡受了内伤之人,必得视其内伤程度深浅,然后慢慢运功疗治。
若果伤势大重,那么自己决不可轻举妄动,须由旁的高人帮助,加上药物之功。直到真气能顺利流遍全身经脉穴道,便是痊愈之日。
孙伯南这次被石龙婆震伤,虽然自家可用三日静坐苦功,勉强恢复,但到底能完全回复昔日功力与否尚在未知之数。
此时无意中嗅闻着那玉瓶的香味,便立刻能够完全使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恢复,这种奇迹,如何教他不惊喜交集
他想:“这一定是芙蓉露了。”
用力再闻一下,便塞回瓶盖,他又想:“这儿还有一张素锦,大概会注明服用之法……”
打开那张素锦一看,果然上面用朱笔写着好些字。这时他眼力不但已恢复昔日的锐利,甚至觉得比当日还要明亮。
那幅素锦上写着是:“入室得宝,缘结千古,露冷芙蓉,慎作三服,剑匣藏珠,光寒故土,玆列吾门,侠名永保!”
孙伯南看毕,登时呆得一呆,只因上面分明写得明白,得到璇玑三宝之后,必须列为璇玑门下。
那羊脂玉瓶中所盛的是芙蓉露,已无疑问,而且它又分作三服,想必是可以济服三人。
那雄黄珠藏在剑匣之中,大概是连宝剑也一齐藏在泥土中,这一点他也猜测得出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倘若他服下芙蓉露,并且囊珠取剑的话,那么他便是璇玑子的门徒。
关于这一点,他可不能擅专,只因他自幼便习南江剑拐功夫,岂能不声不响,便改投别一家的门墙。
纵使江老爹不怪责他,但他自家也不能安心,这原是武林中的大忌啊!
他正在发怔寻思,猛听石门“当”的一响,不觉吓了一跳,身形一动,已将那幅素锦和玉瓶放回门轴上,然后推开石门。
这正是他自幼受江老爹这位正派的老人薰陶感染的结果!
在他心中决无贪得之念,即使是这等旷世之宝,他也不会动心,故此当他起了将宝物先放回原处,等回去商讨清楚再说这个想法。
这刻一有动静,便没有像其他的人般会顺手放在囊中,反而闪电送回原处,然后才推开了石门。
门外火光已暗,但仍有一股热流冲将进来。这一开门,洞穴上面的声音便听得见了,厉啸怒吼之声,隐隐传来。
他可不敢贸然冲出,歇了一下,忽闻兵刃折断,以及铁器击碎石头之声。这时上面正好是那塞外老魔临死之时,尽全力掷出药锄,折利刀,碎大石。
孙伯南也听到他们的问答,心中惊想道:
“这些巨盗元凶,什么事也干得出来,居然自相残杀!只不知是谁下了洞穴来,如何至今不闻声息”
他忽想道:“哎,不好,若是碧玉妹给我穿上的金缕衣让人家检走,那就糟了”
但还是不敢立刻冲出。
这时上面的夜游神凌展提着药锄,狞笑满面地停步在江忠身旁,猛一伸手,点在他的软麻穴上。
然后放心用药锄的利齿在江忠面上磨一下,道:“老头子你别慌,你直我不是替你报了仇吗”
江忠听了奇怪,睁开眼睛,心中想道:“难道他会放我吗那么为何要点住我软麻穴”
原来那凌展那里是安着好心只不过怕等候布满洞穴入口之火熄灭需要时间,故此留下他这个活口,聊以解闷。
这时扭头一看,敢情那一层诛天神火已经剩下一圈在洞口边缘燃着,当中却有个四尺方圆空洞。
于是狞笑一声,举起药锄!
这千钧一发之间,唯一的数星孙伯南犹自躲在石门之后,未曾出来。
他那双夜眼现在更瞧得一切清楚,伫立了这一会工夫,总没听到人声,便大胆地往门外张望一下,只见空洞内荡荡,那有半丝人影
可是他方才分明听到撞门之声,赶快低头一看,地下可不是横摆着一支盘龙钢拐。
原来江忠的钢拐被塞外老魔的药锄震飞,一直掉落洞中,无巧不巧,却斜斜撞在石门上,引起孙伯南的注意,但也教他犹疑好久。
孙伯南一眼便认出此拐乃是老家人江忠所用。他的随身兵器也会飞到此地,人也就可想而知。
不由得心悸神荡,魂飞魄散,失口大叫一声。
这一声音量既宏,又带着凄惨之意,在这石洞中,回声嗡嗡,竟不知变成什么声音。
他连金缕衣也忘了拾回,弯腰检起那支拐杖,疾如电光一闪,飞出洞外。
眼光到处,只见一个人举起一宗锄头似的兵器,正要往江忠头上落下。奇怪的是江忠竟不会躲闪,生像已经死了大半的样子,混身都有斑斑血渍。
他刚才的叫声可就把在游神凌展第二次举起的药锄吓得停在半空。
只因为他这一声叫喊,根本没有一点儿人味,仿佛在这深山乱石之中,出来了一头怪物。
是以凌展征了一下,药锄停在半空,扭头观看。
原来当他第一次举起药锄之时,忽见江忠那柄百炼长剑,寒芒闪耀,斜挂在肩上,这一锄下去,因有剑隔住,总不痛快。
同时也动了取剑暂以护身之意,便垂下药锄,先拿开那柄锋快无比的长剑,然后再举起利锄。
孙伯南一上平地,跟着便厉叱一声,手中那支盘龙钢拐有如毒龙出洞般,电射而出。
夜游神凌展怔得一怔,已见钢拐飞到,赶快沉锄一架,“当”地大响一声,敌人掷来的钢拐其重如山,力量雄猛得出奇,不但把他药锄震得险险脱手,身形也为之移开数步。
他双腕已麻,连忙扔掉药锄,去检宝剑。
孙伯南不知他要拾剑,还以为他要抽空先杀死老家人江忠,心中怒到极点,身形如御风飞来,当顶一掌击下。
凌展剑刚到手,想用以伤敌自救,已办不到。当了唯有使出“懒驴打滚”的无赖招数,骨碌碌滚出一丈。
孙伯南蓄势待发,故意容他起来,这才双掌连环劈将出去。
南江绝艺,除了剑拐之外,尚有掌指两桩绝艺,掌上功夫名为“六丁开山”,乃是连环硬劈出去,一掌比一掌力量要大许多。
这刻孙伯南怒到极点,已下煞手。
凌展也是合当倒霉,怎料得到敌人年纪轻轻,功力居然会如是之强刚刚挥剑欲挡,敌人排山倒海的掌力已至。
孙伯南掌势已成,凌厉无匹,连理两掌之后,眼看对方长剑已脱手坠地。身形直退。
他也不必迫将上去,运足内力,再劈出一掌。
只听“呼”的一声,孙柏南的掌力如天崩地裂般潮涌而到。掌力是既刚猛,又神速。
“勒”的一响,凌展双腕尽折,登时如被千金大石当胸击着,仰翻地上,嘴角鲜血直冒。
孙伯南威风凛凛,一举击毙敌人,心中畅意之极,长啸一声。
江忠微弱地哼一声,道:“南少爷快解开小的软麻穴……”
孙伯南见他无恙,又是一喜,差点儿掉下泪来,道:“啊呀,幸而忠伯你平安无恙,刚才真是把我急死了”
一面说着,一面解开他的穴道,这一来便发现江忠所受的伤敢情不轻,于是连忙施展出点穴止血的手法,替老人家止血和止痛。
这时他连想也没想到璇玑三宝,急不及待地拾起钢拐长剑,便负起江忠疾走回家了。
他的动作是既迅速又坚决,江忠因此一直走到了大半路程之后,这才忍不住的问:“南少爷可曾发现了璇玑剑”
一言惊醒梦中人,孙伯南道:
“是啊,那璇玑三宝发现倒是发现了,但有一桩困难─那位璇玑子老前辈遗言要得宝者列在他门墙!这样我是取还是不取呢”
江忠道:“这有什么不可取的”
说话用力了一点,伤口裂痛,不由得“啊”一声,但仍然挣扎道:
“南少爷快放我下来,这璇玑三宝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觊觎,你却入宝山而空手回,如何使得万一落在恶人手上,岂不比你专擅之罪更重”
孙伯南脚下一紧,道:“我先把你背同家再说吧!到底忠伯你年纪大见识多,这一说我非先取回来不可!”
江忠勉强振作精神,道:“我回去了还是得跟你再去一趟才放心,回到家里,找出老爷的紫雪丹和七步生肌散,内服外敷之后,尚能支撑着劳动……”
几句话的工夫,不觉已入了城,眨眼穿屋越巷,回到家中。
那两种乃是江老爹秘传刀伤妙药,紫雪丹除了专治内伤的好处外,还能提神益气,使人精神立地振奋。
那七步生肌散顾名思义,说是敷上伤药之后,走七步便长出新的肌肉来,虽说夸大一点,但事实也灵效非常。
江忠匆匆上药之后,便和孙伯南一同出发,他服了五粒紫雪丹,比应服之量多出两倍,是以精神焕发。
孙伯南虽不想他太劳顿,但见他其意既诚且坚,只好等他一同走,这时他的心中急甚。
原来他想起那件金缕衣,便唯恐会被入攘夺走了,因此反而忘掉璇玑三宝,光是为了那件宝衣而心焦如焚。
老家人江忠这刻因为内外伤当然走得较慢,孙伯南便又背起他,展开脚程急奔疾走。
不久工夫,到了石谷上面。
这时月亮已升在中天,快将天亮时分,淡白色的月华,洒落石谷中,宛如披上一袭轻冷如梦的银裟。
两人纵下谷中,江忠忽然道:“南少爷,你可看见那边谷顶的人影”
孙伯南答道:“没有呀你瞧见了吗忠伯。”
江忠道:“我不知是否眼花,却彷佛有人影一闪似的。”
江忠皱皱白眉,又道:“我们且不管他,赶快到里面看看是正经”
猛听一声长笑,震破这残夜岑寂,谷顶那边,果然一条灰影飘飞下来,正是江忠刚才看到的人影。
孙伯南问道:“是他吗忠伯。”
江忠道:“对了,你得小心应付,此人身手极高!”
忽间那人已在他们面前停步,身形露在月光之下,敢情是个商贾打扮的人,年纪只在五旬之间,却油光满面,笑容极好。
江底他认得此人早先曾经现过身,可是后来孙伯南和石龙婆一打,此后便不见这个人。
一直到迷宫待者人屠罗昉现身,一众之人完全走光,也没见着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