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猿人(2/2)
其余六个男人十二道目光,全都紧紧盯住猿人,各自摆开架式,门户严密之极,在灯炮之下,剑气刀光,弥漫全厅。
那猿人可怕的咆哮声很低沉,却一直不曾间断,也一直没有移动。
金娘子首先打破沉默僵持局面,口中哟了一声,道:“妾身姓金,大家都叫我金娘子,你呢你一定有名字可以称呼吧”
猿人既没有答话,眼睛也不霎动一下,谁也不知道他听得优或听不使人话。
金娘子格格娇笑几声,又道:“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人,一个道道地地的男人。”
“你要天下的人都怕你恨你,对不对为什么呢”
她仍然是得不到回答,可是却得到反应。
那猿人不快不慢地提腿跨步,动作人人都瞧得一清二楚。
只是有一点很特别的,那便是这一步却由厅门外的台阶上,一直跨入厅中。
这一步足足有两文之远,但他既没有跳跃,又不曾作势用力,就这样提腿落脚,轻描淡写一步便到了厅中,快是快到极点,当时却无人觉得。
人人都是在他站定了身子之后,才以常理判断出这当中的古怪。他现在距金娘子只有大半文,依他刚才走一步的距离速度来说,*那是连半步的距离也谈不上,简直是近在飓尺了。
厅堂内响起一片兵刃劈风之声,但见六把刀幻化出千百道光影,齐齐向猿人迅急砍刺。
那猿人在刀剑交织的天罗地网之内,不但找不到丝毫空隙可以脱身,时间上也万万来不及躲避,只见他庞大的身躯一缩,双臂抱头。
那两条长满了黄毛的长臂变成一个圆圈。
说时迟、那时快,六把锋快劲厉的刀剑全都制劈中的,没有一柄落空。
这六把刀剑汇聚的劲道非同小可,登时把那猿人压得矮了半截。这六人在当今武林中俱是名家高手的身份,个个久经大敌,经验丰富,是以胜而不骄,对招式绝不肯用老。
这刻虽是一招得手,但没有一个人轻率大意,霎时齐齐退开几步,仍然是双翼斜飞的合击之势。
只见猿人双臂抱头蹲在地上,全身却没有伤痕血光。
他身上没受伤流血,倒也罢了。
因为人人都明知自己的兵刃只刺劈在他长臂圆圈上,并没有刺中或砍劈在他的身体。
可是他双臂上依然毛光皮洛,丝毫没有受伤流血,这倒是骇人听闻之事。
再者他在六人汇聚的劲道重重一击之下,居然也没有翻滚在地面,亦教人觉得难以置信。
张世达倒抽一口冷气,道:“诸位小心一点,这厮没有受伤。”蔡育道:“奇怪,他也没有内伤迹象。”
他说这话时,那猿人的头已从双臂的圆圈中冒起来,揭绿色的眼珠滴溜溜四瞧,目光扫过每个人的面孔。
刘显阴冷的声音接下去道:“咱们合力再攻一招瞧瞧,这厮今夜碰着咱们,活该倒霉。”
詹一鸣道:“避开他双臂便好。”
此人向来不多讲话,故此只说一句,却把底下“应该攻他身子”那一句给省略了。
猿人已缓缓站起身,他面孔对着左翼中间的刘显,似乎对这个神色阴骛声调冰冷的人最看不顺眼。
接着长臂伸处,巨掌直向刘显面门拍去。
他要出手之时,意思十分明显,人人都晓得了他的心意,同时也能够把动作瞧得一清二楚。
故此他虽是出手前不哼不讲,却丝毫引不起突袭的感觉。
刘显看得真切,心知自己但须劲聚剑尖迎刺敌掌掌心,便可容容易易迫得敌掌撤回。
依他的习惯,出剑之际,同时口中冷喝一声,威势更可摄敌。
他想是这么想法,却不料念头才动,敌掌已经堪堪拍到面门,距离得那么切近,连想误以为自己眼花也不行,登时冒出一身冷汗。
众人眼见刘显像傻子一般呆如木鸡,竟然不会挥剑守御。
个个急得叱喝连声,齐齐出手攻去。
却见那猿人掌势一落,先在刘显面颊上打了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两指一勾,便把刘显手中之剑夺过,随手往空中一丢,才逐步从刘显身边跨去。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毫不匆忙,也没有一个人瞧不清楚。
至于他们五个人的凌厉迅攻也都赶在猿人掌势未落之前发出。
然而却突然发觉全部落了空。
人太空自眼见猿人打嘴巴、夺剑、抛剑和迈步等连串动作,但事实上还是不够他快,直到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何以刘显像个傻子一红不会拒敌。
若是在旁人眼中,他们五个人也都是傻子一样。
屋顶上砰地大响一声,几十片又厚又重的屋瓦随着长剑飞上半天,不知去向。使得屋顶留下一个大洞。
但谁也无暇抬头瞧看,因为刘显这时身躯晃摇,面颊上出现一个紫黑色的“9”字记号。
刘显只晃摇了两下,一跤摔倒。
猿人喉咙中低低咆哮一声,提腿跨步,向蔡青迈去,然后伸臂挥掌拍出。
他的动作正如上一次那样,人人都看得分明,也都赶紧救援,齐齐出招夹击。
蔡育本人心中明明白白,情知应该挥刀砍臂猿人腕脉,攻他必救的要害,才可以迫他撤回掌势。
可是他只能在心中转转念头而已,事实上他刀势连动都来不及动,猿人巨掌啪的一声,拍中他靠近后颈的背脊上。
蔡青闷吭一声,便也一头摔倒尘埃中。
这猿人的手法简直不合情理,因为他乃是迫面出掌向蔡育拍去,但赶到掌势落时,却拍中对方的后背。
这等打法,宛如是大人跟小孩玩耍,爱怎样摆布就怎么摆布。
张世达等四人的刀剑攻到之时,正如上一次的老样子,对方已经走开,他们才到。
张世达老谋深算,想都不想,口中大喝一声大伙儿上呀,喝声中挺剑追刺猿人,剑光如虹,劲厉迅急兼而有之。
他已知道这猿人武功之神奇奥妙,已臻化境,故此每个动作都是后发先至,使人无法抗争。
因此他唯有毫不停滞地抢先猛攻,才有一线获胜之机。
他心中同时也十分明白,今天晚上这一场争杀已经输定,退一万步说,他若能一口气连接攻击三五招,然后才被击倒,却也可算是赢了。
果然他如影随形地迫攻的这一剑,去势实在太快了。
猿人发出一声可怕的低吼,长臂一挥,硬是迎头挡住剑尖来路。张世达这时已运足内劲,送剑凌厉猛刺。
忽然大叫一声,连人带剑倒退飞开寻丈,砰一声摔在地上。
原来他一封刺中敌臂时,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猛可发觉敌臂忽然坚如铁石,忽又柔若棉絮。
这样一硬一软连变数次,便已把急刺的劲道完全化卸掉,接着一股强劲无匹的力适从剑上反弹回来,登时把他给震得飞了出去。张世达在地上还发出呻吟声,却已爬不起身。
猿人转身向詹一鸣行去,出掌拍击。
这时刘显和罗胜两人都骇得魂不附体,哪里还能出手支援。
甚至当詹一鸣被击倒之后,轮到他们之时,这两人心中连如何抗拒之念也不曾泛起,便已-一被猿人收拾得躺下了。
金娘子把六个男人被击倒的过程全部收入眼中,她一直像一具雕塑的美女船仁立不动。
事实上那猿人根本没有用去多少时间,便收拾了张世达等六人。故此金娘子其实只是呆了那么一下,心里还未想出对付这猿人的主意。
猿人转面对着金娘子,喉咙中的咆哮声微微提高,显然大有恶意。
金娘子算来算去,无论用哪一门武功心法,都走不上三招。
不禁黯然叹一口气。
她自从这七八年来雄心勃勃,仗着艳丽的面容及秘传的媚术手段,不但得了不少家派的秘艺心法,并且还曾苦心修习,是以她武功虽是驳杂,却也造诣精深,若是跟同行的这六个武林名家比起来,她实在还高上半筹。
可是目下在这个非人非兽的猿人面前,不但她那兼具多家之长的武功派不上用场,连她天赋的迷人姿色,亦全然失效。
她向来都是无往而不利,扯惯了顺风旗,使她益发雄心万丈,根本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内。
如今面对这个无可抗拒的强敌,她忽然尝到智穷力竭的滋味,也墓地十分悲哀,于是打从心中发出叹息,甚是黯然。
她没有丝毫反抗或还击之意,完全一副放弃挣扎任凭处置的样子。
猿人突然间发出长啸,一脚把她踹倒,倏忽间那哀厉刺耳的啸声从屋顶洞穿而去,一下子已遥遥远去,但那摇曳的余音,却久久不歇。
墙角的小许当那哀厉惊心的啸声一起时,登时耳疼欲裂,连忙用双手捂住。
但还是不管用,震疼得他差点昏厥。
幸而啸声去得极快,眨眼间已远远消失。
小许定定神,放下双手,但觉内耳朵的压力渐渐减轻消失,他才放手透一口大气,转眸四下瞧看。
只见那张世达刘显等六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最后他目光停住在当中的金娘子身上。
她也是仰卧地面,没有动弹,乍看不知是死是活。
小许这才战兢地上前,经过仔细察看后,方知金娘子犹有一丝气息,乃着手以推拿行血的手法营救。
大厅右角的壁原是以木板嵌饰,这时有一块三尺许宽的木板悄然声息地打开,一道人影闪出来,有如棉絮着地,同时顺手掩好那遭暗门,动作沉稳利落之极。
此人年约五旬左右,相貌清秀,一身文士打扮。
等了一会,一阵微风拂到身后。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劲装大汉,无声无息地跃落他身边。那中年劲装大汉体型动作虽是粗豪,但眉眸之间却是一片精悍之色。
他来到大厅,一眼看到小许后,即以传声之法向青衣文士退:“阮先生,待小可上前揭下那厮。”
但当中年大汉一迈腿,鞋底还未沾地。耳边便听到阮先生细微而深晰的传声,说道:
“费彪,不可鲁莽。”
好个费彪猛可煞住踏地之势,硬是原式停住。
接着在间不容发之际换一口真气,丹田中涌起一股新力,把前倾的身子和跨出的脚一齐收回。
这一手除了精纳之极的内功和牢固无比的下盘功夫之外,还抖露出灵敏得惊人的反应。
阮先生接着道:“此子正以一种罕见的手法替金娘子推血过宫。”隔了一阵,小许营救的工作告一段落,抬头环顾四周时这才察觉身边有人,一时间大有手足无措之态。
而后但见际先生相貌清秀,风度潇洒,一望便觉得他是很有学问的人,这才释于怀。
阮先生在问过小许姓名以后,又遭:“小许,那金娘子得体及时施救已可保存性命,你不必担心。老夫现在问你几句话,希望你据实回答。”
小许忙道;“先生,你尽管问,小的必定据实回答。”
“好,首先老夫想知道,你替金娘子推拿之时的手法是谁教你的户“那是三年前,小的赶车路过杨州。那天晚上小的在街上逛了好久,看看夜深,便走回客栈。半路上忽见几个人骑马急急驰过,恰好有个小孩子不知怎的跑出来,被其中一匹马给撞到黑黑的巷子里去。
那时还有别的过路人却都装瞧不见走开。小的赶快跑入那条黑巷,找到那小孩见他昏迷不醒,好像已经气绝毙命。但身子还暖,小的便抱着他奔去找大夫救治……”
阮先生突然插口道:“假如这个小孩救不活,你那时可知有何后果么”
小许率直地点头道:“小的知道,这条人命说不定算在小的头上,但小的运气很好,才奔出巷口,便被一个老先生拦住。他说:不用急,我来教你。你把他平搁在地上,这样推揉就行啦。万一还不行,你对住他嘴巴用力吹气。小的听了便依言推揉,不一会那孩子哇的哭了出声。”
阮先生道:“原来如此,只不知那位老先生长相如何是什么地方口音住在哪里”
他一直十分从容潇洒,但这时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连小许也感觉出他的迫切态度有点异常。
他摇摇头,道:“小的答应过那位老先生,不得把他的相貌,口青衣服等告诉别人。至于他住在哪儿,小的也不知道。”
阮先生忽然恢复常态地微笑一下,道:“这位老先生洞烛机先,敢清早已请到日后可能有人问起你,所以预布了一着。既是如此,老夫不便强你回答。不过,当时那位老先生既是教你手法救人,可知他必定趁你救人之时,忽然失去了踪影。但你又提到他老人家嘱你不可告人以他的形貌口音等,可见得他其后又回转来,对不对他回来后除了告诉你说,他已惩戒了那些横行强暴的骑士之外,还说些什么对了,你可能也不便说出来,所以老夫不妨猜一猜,你意下如何”
小许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只因那玩先生对当时的情形似亲眼目睹一般,当时那老先生的的确确是趁他施救之时失去了踪影。
直到他把小孩救活时,忽又回转来。
那阮先生虽是把作此推测的原因顺便说出,但他如何得知那老先生乃是惩戒闯祸骑士们呢这已经够离奇的了,而他还要往下猜,难道他凭几句话就能够把当时的详细情形都推测出来么只听阮先生徐徐道:“那位老先生回转来之故,乃是一来瞧瞧那小孩子究竟救活了没有!”
小许连连点头,眼光中流露出心底的无穷敬意。
“二来那老先生对于热心忠厚的你,甚是赞赏,所以要给你一点好处,作为奖励。”
“您怎的都知道呢”
“老夫不但知道,还可以猜得出那老先生给你什么奖励。”
际先生的神情一如平常,丝毫没有一点自傲欢喜之意。
就连那站在一旁的费彪,也不曾显现惊讶之色,可见得阮先生必定时常这样子猜中别人的隐秘,所以费彪也就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了。
“他传了一点练气运功的法门,使你身体强健,永远不感到疲倦,而且耳聪目明,胜于常人甚多。”
小许前南道:“对呀,一点不错,您没有一句话不对的。”
阮光生淡淡一笑,道:“老夫是从三方面观察出来的,一是你举手投足以及听视之际,已微露大匠潜质,若然一加琢磨,立成大器。
二是那猿人的啸声何等强劲,别人运功抵担都不容易,你却熬得住而且又迅及恢复如常,这等情形,自然不是天赋之功。三是你替这金娘子施救之时,心意十分集中,全无一点杂念。也是由于你修习过上乘内功的原故。”
他的话突然停止,可是已经解释得够详细了,即使是全然不懂武功之八,也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
小许面上的表情除了崇敬之外,还添了几分欢欣。
他真想五体投地地拜服于这位飘逸如仙的阮先生之前,忽听阮先生道:“小许,如果你跟随金娘子他们,只不过是混一口饭吃而已,那就不如跟随老夫,也许有一天,你会有不枉此生的成就。”
小许大喜之下,连忙跪下去连叩几个头。
际先生命他起来之后,才转眼望向费彪,道:“你那边有什么收获没有”
费彪摇头道:“没有,小人虽是用尽一身本事,但只能追踪了不足百步,只听那猿人宛如飞云掣电一般带着啸声,远远投入群山之中。但有一点小人却敢断言的,那就是猿人目下已远在百数十里之外,绝对不会回转来窥破咱们的布置。”
阮先生点点头,道:“你马上检查张世达等人的情况,顺便瞧瞧他们多久才恢复知觉。”
费彪应声迅快-一检查,阮先生目光转到小许面上,问道:“这些人本来各自割据一方,全是袅横自大之辈,何以会走在一块儿他们打算到哪儿去金娘子和他们六人的真正关系如何”
他虽是发出一连串问题,但有条有理,并且把先后次序排得十分妥当。
小许只须据他所知一直叙述便可以了。
刘响一路听来,张大爷他们六人是被金娘子找来才凑在一块儿的。他们打算前往秦岭山区中一个叫做新城的地方,替那儿的人保镖。”阮先生讶然地轻轻哦一声,道:“秦岭新城保镖哪一家人请得起这么多的武林高手有这等必要么”
小许道:“小的听说那新城有数百户人家,好像是有金矿,人人十分富有。听说这几百户都是外地人,所以那儿称为新城。他们说的话有时小的听不大懂,但每逢他们说了一些难懂的话之后,便都哈哈大笑,那笑声听来邪气得紧。”
际先生晤了一声,道:‘优夫近年来全神贯注于这猿人身上,倒没有想到那隐碑而又极为辽阔的秦岭山区中,出现了这等可怪之事,回头得派人查一查才行。”
他默然忖想一下,又道:“老夫是宣城阮云台。”
他刚刚说出姓名,小许已惊啊一声,道:“您……您就是智慧仙人哎呀,您真是跟神一样。您的故事小的可听得多,想不到今儿晚上亲眼看见您……”
阮云台淡淡道:“江湖上的传说,不免过份渲染而失实。不过老夫天生却当真专做那些最困难危险之事。像这个猿人,横行天下,有神鬼莫测之能。但老夫偏要斗一斗他。好教他不要再扰乱天下武林。”
他口气虽豪,但小许听来却一点不觉得他夸大,反而自然相信他一定可以办得到。
“这个驿站老夫布罗多时,终于派上了用场,嘿,嘿,想来那猿人气数已尽,故此天意作此安排。”
小许年纪尚轻,阅历不深。
为人又老实厚道,是以四下瞧一会儿,也不知该不该问,便道:“天意作什么安排呀
小的怎的瞧不见”
阮云台徐徐道:“老夫布置了十个地方,以便亲自观察那猿人一次。今晚那猿人果然落在这些地方之一,老天爷特意让我亲眼仔细观察一次,若然还不能收拾他,老夫从此不管世间之事。”
他微笑一下,又适:“你们那些马匹惊乱,实是老夫使的手脚。目的是诱使你们全部离开此厅,老夫好藏在预设的复壁之内。”
费彪大步行来,打断了他的话。
例。人细细检查过,他们背上都有一个“于”字。由于被掌刃和啸声所伤,算来最快也得到明天中午得以复元上路。”
阮先生点点头,道:“老夫估计亦是如此,不过,你还漏了两个人,一是金娘子,她全身并无“士”字。二是小许,不但没有“于”
宇,连知觉也未失过。”
小许听他们谈到自己,不禁耸耳而听。
费彪道:“阮先生说得是,在这些人之中,伤势却以金娘子最重,若不是有人急救,她多半活不成,身上也没有“矗”记号。至于小许,他看来不屈武林人物,所以未曾波及。”
阮云台沉吟一下,道:“对小许的解释,老夫尚可满意。至于金娘子,却大有文章。你从前见过江南三艳之一的白玉笋,她和金浪子可有什么地方相似”
费彪凝神寻思片刻,才道:“有,她们身材都修长健美,面型都属圆形、眼大。嘴唇饱满,男人一眼望去,无不感到她们热情迫人。”
阮云台颔首道:“够了,怪不得金浪子在众人之中,负伤最重。她若不是有小许作护花使者,应该像白玉笋的命运才对。”
小许不知天高地厚的插口评道:‘那猿人必定憎恨女人,尤其是年轻美貌的。哼,这个怪物真真该死。”
他触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不禁对那猿人十分仇视。
阮云台道:“这里面走有隐秘,大有可能是解开猿人的奇怪行为之谜的钥匙,好,好得很……”
别人可不明白他指什么事好得很,费彪不敢动问,却道:“那猿人奔行的速度差不多。
若在大白天只怕还要作些。”
他乃是从自己跟踪时的情况下此判断,可说是有根有据,并非凭空臆测。
阮云台寻思一下,便道:“小许,咱们虽是匆匆一见,但老夫却深信你可以托以腹心,目下有一件事只不知你愿不愿为老夫冒险”
小许不经思索,应道:“阮先生但凡有令,小的水里火里都敢去。”
他们的身份。年岁、阅历以及武功智慧等,都相去悬殊之极。
可是他们却都有知心之感,这的确是很奇怪的现象。
阮云台道:“好,老夫要你继续跟着金娘子这千人,瞧瞧他们究竟有何图谋会不会替这多事的江湖凭添险恶风涛”
小许迅即应一声“是”,但当他的目光扫过仰卧地上那金娘子的面庞时,忽然现出犹疑之色。
这个年轻美艳的女人,纵然是在昏迷状态中,依然十分动人。
如欲跟随这样一个人,那么最佳之法莫如全心全意向她效忠,为她尽犬马之劳,任她驱策差遣,这样日子定必很容易过。
可是在理智上却深知不能不站在智慧仙人阮云台这一边,不但不能对她忠心,还须观测她的一切,暗中向阮云台报告。
小许心中自问道:“我办得到么当她轻较浅笑,娇媚万分之时,我会不会一时冲动起来,把今日的全幕向她和盘托出呢”
阮云台把目光移开,不经意地查看四下情形。
像小许这种人天交战的情况,他已看得多了。
这时那费彪眼睛与他一触,光芒闪动,似是想说什么话。
阮云台摇摇头,示意他别说,便继续查看。
费彪却没有阮云台那么轻松,暗中凝神查看小许的神情。
他也知道小许正在反复考虑,所以十分担心,怕的是那小许答应了照阮云台的指示去做之后,却又在美色之下泄漏秘密,岂不是大大的不妥!
小许踌躇了一会儿,已经颠七倒入地想了很多,但还未有确切不移心安理得的结论。
忽听阮云台说道:“费彪,这猿人若是活活地落在你手中,不知你将如何处置地”
费彪沉吟一下,才道:“小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处置才好。但既有阮先生,小可休须费神去想!”
小许觉得费彪回答得很有道理,本来就是这样,既有阮云台在,旁人干么要多操这个心阮云台道:“你试想想看,然后说出来听听。”
费彪听了认真地思索一会儿道:“小可起初感到这猿人实是扰乱天下武林的恶魔,非杀不可。但后来一想,这猿人武功如此深不可测,所向无敌,斗得恶名四播,但究其实却没有杀害什么人。不是完全没有,而是说他并非妄下杀手,两年来被他杀死的人实在极少。否则以他武功之强,恐怕武林说死也得死了千儿八百个。因此,小可须得设法弄明白他何以不停地找咱们武林人的麻烦之故,从而找出化解之法,使他消匿收敛……”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忽然若有所悟,抬目凝视着阮云台。
阮云台迅即摇头道:“你的猜测毋须说出来。咱们只谈谈你处置猿人的打算。老夫认为你的见解很对,天下间所谓坏人恶人,其中有不少是道听途说俗口相传以致恶名四播的,咱们不可心存成见。”
他那两道似是能够洞悉人心一切隐秘的眼光,徐徐转到小许面上,道:“对了,小许你心中有什么疑惑没有”
小许恭声应道:“小的没有啦,您老人家一定不会冤枉任何人,哪怕是恶名昭著的坏蛋,您也会给他剖白的机会。”
他心中想到金浪子虽是名列江南三艳之一,向来以媚惑众生见称,大有淫浪之名,可是这位阮先生必会给她一个公道,所以他立时大感坦然,心中疑惑尽治。
直到这时,费彪才明白阮云台何以与他谈论处置猿人之故。
这一番谈论,没有几句话,却已在小许心中烙下了阮云台为人处事的原则,所以小许顿时心悦诚服。
这等旁敲侧击之法,实是巧妙而又有力之至。
阮云台将日后如何联络之法,以及此后他特别注意的几点交待小许之后,又道:“那大道上茶棚的老担和孙女两人,乃是老夫布置的眼线。明儿清晨她们来到,你可代老夫告一声,叫她们仍然返回草棚,此处有你料理已经够了。”
小许一声是,只见阮云台和费彪飘然而去他凝望着那沉沉的黑夜,良久,心中那份们然之感还兀自菲绕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