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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明争暗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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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翔被仲孙圣安慰几句,心头虽已略解,但脸上仍有点讪讪然地向仲孙飞琼身前走去。

目光注处,忽见灵猿小白业已完全复原,正偎在仲孙飞琼怀中,一人一兽,好生亲热。

夏天翔含笑说道:“仲孙姊姊,一钵神僧千年芝液的灵效,委实大妙,你看小白方才伤得那等厉害,如今却已完全好了。”

灵猿小白在仲孙飞琼怀中回过头来,以一双朱红的火眼盯着夏天翔,结结巴巴他说道:

“我……已经……已经……好……好……了。”

夏天翔失惊得跳将起来,向仲孙飞琼诧然叫道:“小白怎会突然学会说人话了”

仲孙飞琼尚未答话,“商山隐叟”赛韩康已在一旁接口含笑说道:“小白本极通灵,在你仲孙姊姊调教熏陶之下,几乎允文允武,无事不知,只是横骨未化,难吐人言,但此次受伤,恰在喉部,再借重一钵神僧的千年芝液,我遂略为费事,为它取去已碎的横骨,使成一只绝无仅有、能作人言的罕世灵猿,也算这震天大会上值得传述的一段武林佳话呢!”

夏天翔经过这一打岔,愧恧之念略除,遂坐在仲孙飞琼身畔,与群侠一同注目凝神地细看仲孙圣与“白骨羽士”之间的这场震天大会主力之战。

“白骨羽士”护送“九首飞鹏”戚大招回棚之后,仔细为他一诊脉象,知道仲孙圣所说不差,戚大招果因成名兵刃被毁,急愤难堪之下,怒气冲肝,真元微损。

遂赶紧取出身旁灵药,喂他服下,并好言安慰几句。

戚大招服药以后,心神稍定,但想起自己那根成就盛名、重达百五十斤的九鹏展翼钢拐,不禁仍是满脸痛惜及悻悻之色。

“白骨羽士”低声笑道:“戚掌门人不必气愤,对方今日集合峨嵋、少林、武当、罗浮、雪山等五派精英,再加上仲孙圣父女等人,自然不易应付!但以我们震天派的实力,若于会后个别击破,岂非想灭任何一派,都是易如反掌折枝么”

戚大招钢牙一挫,点头说道:“真人说得有礼,戚大招立意在震天大会以后,先灭武当,并把北溟门下的夏天翔小狗碎尸万段!”

“白骨天君”在一旁笑道:“这两件事儿均所不难,二弟先去给那‘天外情魔’仲孙圣吃些苦头,随后我再下场,倒看他们还有什么出奇的高手应敌。须知所谓四大掌门以及少林护法,都逃不出我‘摧心掌力’暨‘白骨神抓’的十合之外。”

“白骨羽士”微微一笑,飘身下场,这时仲孙圣已在场中意态悠闲地含笑相待。

“白骨羽士”见对方神情暇豫异常,知道“天外情魔”名不虚传,果是劲敌,遂也解躁静矜地微笑问道。“‘天外情魔’,我们怎么比划”

仲孙圣笑道:“‘天外情魔’之号,我已屏弃不用,尊驾不妨叫我姓名便了,至于比划一举,因我们的身份毕竟要算一代宗师,不应徒事争胜,并须为武林后辈留下一些典范才是!”

“白骨羽士”看了仲孙圣一眼,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花样颇多,尽管出题,无妨出得越刁难古怪越好。”

仲孙圣笑道:“‘白骨三魔’威震天下,仲孙圣亦可勉谓名动八荒,彼此身份仿佛,我纵出题,也决不会占你丝毫便宜,或者由你出题,也是一样。”

“白骨羽士”摇头答道:“你既如此说,我还出题则甚你出题,你出!”

仲孙圣一笑,说道:“我们也效法‘白骨仙子’与武当掌教弘法真人的那场比斗,以三阵定输赢如何”

“白骨羽士”双眉一挑,应声答道:“慢说三阵,便是百阵千阵,贫道照样奉陪。”

仲孙圣笑道:“第一阵较量玄功,第二阵互换上几掌……”

“白骨羽士”见仲孙圣忽地沉吟起来,不禁讶然问道:“你怎么不说下去”

仲孙圣眉梢一动,含笑答道:“我想把第三阵的题目出得新鲜别致一点。”

“白骨羽士”说道:“我早就说过,你把题目出得越刁难古怪越好。”

仲孙圣想了一想笑道:“这样如何,第三阵的比赛题目,是我们各自答复三项疑难问题,但其中两项必须是有关武功方面的。”

夏天翔闻言,不禁向仲孙飞琼低声笑道:“姊姊,你们简直成了问题世家。花如雪姊姊问了武当离尘子三个问题,窘得他投江自尽,你问了赛韩康老前辈三个问题,赢走了他的龙种神驹青风骥,如今老伯又要问‘白骨羽士’三个问题,我看‘白骨羽士’非要倒霉不可。”

仲孙飞琼方自白了夏天翔一眼,场中的“白骨羽士”已向仲孙圣点头说道:“你这第三阵的题目出得确实新鲜,但不知是否由我们互相对问”

仲孙圣笑道:“我们互相对问有什么意思应该双方各选一后辈出场,向我们对换发问,这样也可使他们得些益处。”

“白骨羽士”听得微笑说道:“你这花样确实越来越有趣,但我们无妨事先把人选定好,我指定由我三妹门下的谭瑛师侄出场发问,你却指定哪个”

夏天翔听到此处,又向仲孙飞琼笑道:“常言道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仲孙老伯一定指定姊姊出……”

话犹未了,突然听得仲孙圣的话音传来,说的竟是:“北溟门下夏天翔!”

夏天翔惊奇得失声叫道:“仲孙老伯恐怕找错了人,你们是问题世家,便不指定琼姊,也该请花如雪姊姊出场才好。”

仲孙飞琼笑道:“我爹爹不愿占人便宜,自然要避嫌疑,不能指定自己的爱女或是爱徒出阵,你如今既已奉命发问,倒看是否像我一般,赢来什么类似龙种灵驹青风骥那等神物异宝。”

赛韩康在一旁听得眉头微蹙,不禁看看“三手鲁班”尉迟巧,连连苦笑。

夏天翔则傲性忽发,向仲孙飞琼轩眉笑道:“琼姊,也许我会赢来一件比你那匹龙种灵驹青风骥更为珍贵之物”

仲孙飞琼哦了一声,间道:“翔弟想赢‘白骨羽士’的什么东西”

夏天翔应声答道:“我想赢那‘白骨羽士’的半世名头,或是一条性命!”

“冰魄神妃”茅玉清在一旁听得微笑说道:“夏老弟壮志雄心,委实可佩,但望你能如愿以偿,如今第一阵已将开始,我们务宜留神细看,像仲孙大侠与‘白骨羽士’这等绝世高人互较神功,确实说得上是此技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观呢!”

群侠闻言,均自齐往场中凝目望去。

原来此时仲孙圣已命场边侍应的震天派门下弟子,取来两大桶极细的黄沙,及四十块上好的青砖。

“白骨羽士”一言不发,只在旁边含笑相视。

仲孙圣命人把四十块青砖,十块一叠地叠成四叠,然后把两大桶极细的黄沙倾倒在四叠青砖之前,高出地面人大约两尺,并堆成两座尖尖山峰的模样。

“白骨羽士”见状,向仲孙圣问道:“这一阵怎样较量莫非是‘沙峰立足,妙震青砖’!”

仲孙圣反向“白骨羽士”问道:“真人是否觉得这样安排太俗无法施展妙技!”

“白骨羽士”摇头笑道:“沙峰青砖虽不俗,但如何施展,却在人为,以我的功力,便是一片枯叶、半朵残花,又何尝不可显示神奇,惊世骇俗”

仲孙圣笑道:“真人既然如此说法,我们且上沙峰,各以两叠青砖,略试功力。”

“白骨羽士”点头一笑,道袍微飓,飘上左边那堆两尺高的沙峰,悠然卓立。

仲孙圣也纵上右边的沙峰,向“白骨羽士”抱拳笑道:“我们先将欲在青砖上所试的玄功说明,然后施为,也好使后学容易了解,留些典范。”

“白骨羽士”含笑扬声答道:“贫道一切均照仲孙大侠所说,勉强学步就是。”

两位绝代奇客尚未比较玄功,就这相对数语,已使震天派群邪及赴会各派群侠,一齐叹服不止。

原来那两座沙峰,虽仅高约二尺,但系浮沙堆成,难承丝毫重量,纵然一叶之加,也会使沙下坠。

如今两人飘登沙峰尖顶,居然粒沙未动,轻功之绝,已足惊人!加上毫未见提气,并均能随意发话,还要凝劲击砖,武学之奇,岂非宛若神仙鬼怪

仲孙圣面色一整,扬声说道:“我左右双掌,凌空微压以后,左边这叠青砖,除了最上一块完好如常外,第二、四、六、八、十,上半截成为粉碎,下半截保持完整。第三、五、七、九块,则上半截保持完整,下半截成为粉碎,右边这叠青砖的逢双砖数与逢单砖数所毁损及完整的情形,恰与左边上下相反。”

“白骨羽士”听对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禁心内一惊,但怎甘当众示弱,遂赶紧一面暗凝“白骨摧心掌力”,一面接口说道:“我双掌微落后,左边青砖一三五七九完好如常,二四六八十现出透明的掌印,右边青砖则恰恰反是。”

群侠群邪听得一齐摇头,除了“白骨天君”以外,连“白骨仙子”在内,均自问无法作到这等地步。

仲孙圣等“白骨羽士”话了,两人相顾一笑,各自向身前左右两叠青砖之上,举掌凌空虚按,便即飘然落地!

仲孙圣身形落地,点尘不惊,“白骨羽士”则在举掌发力之时,足下略为滚落一些沙粒。

夏天翔喜道:“仲孙老伯赢了!”

武当掌教弘法真人摇头说道:“胜负之数,要看双方是否均如所说,能在青砖上显示功力而定。若照贫道看来,恐怕第一阵是场平手。”

夏天翔想起“白骨羽士”要在青砖之上击出透明掌印之举,果比仲孙圣的击砖成粉较难,不禁剑眉一蹙,默然凝目注视。

场边侍应的弟子,见二人业已施展玄功,遂把那四叠青砖,一块块地检查一遍。

检查结果,果与二人事先所说完全相同,群侠群邪不由发自内心地叫出一声暴雷大好。

仲孙圣目注直立地上、显出透明掌印的十块青砖,向“白骨羽士”叹服说道:“真人的‘白骨摧心掌力’委实炉火纯青,仲孙圣甘心认败。”

“臼骨羽士”摇头笑道:“我这‘青砖现掌’之举或许比你‘青砖成粉’较难,但仲孙大侠所立的沙峰点尘未惊,我却因凝劲稍过,致把峰尖踏平一些,故而公平说来,这第一阵各有长短,胜负难分,我们还是再比第二阵吧。”

仲孙圣闻言,知道“白骨三魔”毕竟不愧为魔中巨擘,领袖群邪,分明极富心机,人颇凶狡,但在这当众对敌之际,仍不肯丝毫一巧,致失身份。

如今既听“白骨羽士”催比第二阵,遂又请场中侍应弟子,再取未几巨桶黄沙,把场中铺成两丈方圆的一片沙地。

沙地铺好,仲孙圣笑向于白骨羽士”说道:“我们把招术身法、真气内力等融会施为,在这片黄沙阵上互拆百招如何”

“白骨羽士”点头说道:“照仲孙大侠所说的打法,倘若百招不必、胜负,再往下比,亦属无益。”

仲孙圣又复含笑说道:“我们为了提高兴趣,不妨事先估计一下。彼此拆完百招,大概要在这片黄沙阵上,留下多少脚印”

“白骨羽士”笑道:“这‘沙阵对掌,自限脚印’一举,又极新鲜,我倒要先听听你的估计。”

仲孙圣应声微笑答道:“仲孙圣功力未臻化境,恐怕至少要留下二十个脚印,真人艺业通神,大概无需此数,照我所料,约莫十六个脚印,已经够了。”

“白骨羽士”闻言,纵声狂笑道:“‘北溟神婆’未至,‘风尘狂客’不来,不是贫道自诩,这震天大会之上,若论英雄,除去我大哥三妹以外,不过‘使君与操’而已,仲孙大侠名不虚传,是我生平仅遇的劲敌,你何必把贫道捧得大高,百招相搏,只留二十个脚印,已极难能,我们便均以此数为限如何”

仲孙圣点头说道:“真人既然如此谦虚,我们就这样决定好了。”

话音刚了,“白骨羽士”忽又笑道:“我想在二十个脚印的限制以外,再加一点限制,不知仲孙大侠的意下如何”

仲孙圣心内一惊,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含笑问道:“真人有何高见”

“白骨羽士”笑道:“我们除了脚印之数限于二十,并必须踏沙见底以外,可否加上‘足不扬尘’、‘身不扬尘’及‘掌不扬尘’等三项限制”

仲孙圣知道“足不扬尘”是要踏沙见底以后,不准带起丝毫沙粒,“身不扬尘”是不准闪招避势之间衣襟带动尘沙,“掌不扬尘”则是不准出掌吐劲之时,把沙阵浮沙有所激动。

这三项限制之中,以“掌不扬尘”较易,最多避免施展阳刚劲气,改用阴柔无风掌力即可,“身不扬尘”则因足下皆是浮沙,两人又均宽袍博袖,业已极难,但最难的还是“足不扬尘”,试想“踏沙见底”留下脚印以后,一面须提防拆架对方攻势,一面又不能在举足之际,带动丝毫尘沙,简直艰难到了不可想像的地步。

在如此艰难之外,还有二十个脚印的严限,也就是说两人过手之间,各于沙阵上踩满二十个脚印以后,一切腾挪闪展,进攻退守,均必须以这二十脚印为准,在此之内,重复落足,等到百招拆毕,假若一方多留了半个脚印,或是踩乱了分毫,便把半世英名付诸流水。

故而武当掌教弘法真人听完“白骨羽士”这番话后,不禁摇头苦笑叹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艺有未曾经我学。弘法平素尚效井蛙自诩,今日在这震天大会之上,却令我开足眼界,看来真该韬光养晦,善敛锋芒,八荒四海、三山五岳之中,远比我们高明之士,不知有多少呢!”

罗浮掌门冰心神尼冷笑道:“真人此言差矣,我们越是韬光养晦,这些魑魅魍魉便越是跋扈猖狂。群魔乱舞,世劫方殷,我们不但不宜灰心,更应力图进取,方可济世安良,降魔卫道。贫尼深愿诸位道友在震天大会了结,各归本派以后,除了本身赶紧痛下苦功,参研修为之外:并须打破惯例,把几桩非掌门人不得与窥的绝艺神功,公开传授门下弟子,以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能在他们身上大放异彩,扶持正气。”

弘法真人静静听完,站起身形,向冰心神尼肃容稽首说道:“大师一席至理名言,宛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不但贫道承教,武当受福,并望在坐诸位咸本此意,一致努力。”

群侠感叹议论之间,一位武林大侠与一位盖代魔头,业已跃登到黄沙阵上,互相过手。

原来仲孙圣听完“白骨羽士”建议加上“掌不扬尘”、“身不扬尘”、“足不扬尘”等三项限制以后,一面暗自惊心警惕,一面却轩眉狂笑道:“棋逢对手,货卖识家。仲孙圣便把半世英名扔在这黄沙阵上,也算值得。”

“白骨羽士”此时也对仲孙圣的武功人品暗暗心折,闻言微笑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贫道纵横半世,未逢敌手,今日才知仲孙大侠确实高明,这场震天大会已集当世武林的各派精英,但放眼看来,敢照我们二十个脚印之数及‘掌不扬尘’、‘身不扬尘’、‘足不扬尘’三项限制,在黄沙阵上对拆百招者,又有几人故而纵令你我之中有人命丧当场,豹死留皮,名垂千古,也算不得是憾事的了。”

仲孙圣含笑点头,静气凝神,六合归一地抱拳说道:“真人先请!”

“白骨羽士”也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丝毫不敢怠慢,含笑答道:“仲孙大侠不必客气,我们一同上阵。”

语音了处,两位绝代奇客便即各展身形,同时飘登那方圆仅约两丈的黄沙阵上。

两人同时落身沙阵中央,相距四尺,足下自然点尘不扬,但谁也知道对方业已踏沙见底,留下了两个脚印。

“白骨羽士”委实不愧盖代魔头,身形刚落,攻势已发,双掌当胸,发出一招“闭门推月”,罡风厉啸,劲气逼人,竟然仍以阳刚掌力出手袭敌。

仲孙圣起始微愕,但立即恍然,看出“白骨羽士”十指后翘,掌心斜往上登,双掌又是当胸推出,这样打法,虽然用的是阳刚掌力,掌凤凌厉异常,但所袭部位却是自己腰部以上,决不会把足下尘沙带得扬起。

对方心思这妙,发招这速,自己则双足刚刚踏沙见底,为了“足不扬尘”的限制,不便猛然退让,慢说身形被震,便是所着青衫被“白骨羽士”的掌风卷动,拂起丝毫尘沙,也要算是落了败着。

这种情势之下,仲孙圣疏忽失先,显已不妙,但他名非幸致,心思武学两两超人,一口真气硬自丹田叫足,把最近研参有成的“大乙天玄神功”化成一片无形柔韧气网,斜张胸前,将对方掌力劲风托向上方,并就势换步欺身,还了一招“萧何问路”,右掌倏伸,照准“白骨羽士”的左肩拍去。

“白骨羽士”想不到仲孙圣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之下,竟能转危为安,还招进手,不禁点头大笑,连退了两步,闪过来招,沙阵上异常明显地现出了四只云头道履的脚印。

猛若虎兄,捷若猿猱,沉雄处若岳峙渊淳,灵妙处若龙翔凤舞,转眼问二人业已对拆五十来招,谁也不曾把足下浮沙弄得丝毫扬起。

左右两棚的群邪群侠正自一齐看得目瞪口呆,并各为己方人物提心吊胆之时,突然天不作美,刮起一阵强烈山风,把那两丈方圆的一片浮沙,吹得飞扬四散。

仲孙圣与“白骨羽士”同作龙吟长啸,飘身纵出沙阵,目光略一回瞥,不禁相对狂笑。

原来沙阵虽然已被山风吹毁,但所留的脚印,仍旧依稀可辨,两人目光微瞥,便均数清,每人一半,恰好正是四十之数。

他们这一互相钦佩地纵声狂笑,笑得群侠阵中最替仲孙圣担忧的仲孙飞琼,首先放下愁怀,螓首微偏,向夏天翔含笑说道:“翔弟,该你出风头了,不要忘记把‘白骨羽士’的半世英名带回来送我。”

夏天翔剑眉双扬,胸有成竹地应声笑道:“姊姊放心,我曾受你们‘问题世家’的熏陶,大概不会有失所望。”

语音方了,仲孙圣与“白骨羽士”已自分别传呼夏天翔及谭瑛出阵。

夏天翔应声纵出,“白骨仙子”的爱徒谭瑛也自左棚赶到场内。

仲孙圣向夏天翔及谭瑛笑道:“夏贤侄向‘白骨真人’问三项问题,谭姑娘则问我,但其中两项,必须与武学有关,其他一项,则由你们随意发问,不加拘束。”

夏天翔何等聪明,一听便知两项有关武学的问题,决难问倒“白骨羽士”,自己不妨善加利用,从中获益,也就是说如欲难住这位盖世魔头,非在另外那项不加拘束的问题之上,挖空心思不可。

主意拿定,一面心头盘算,一面向谭瑛笑道:“谭姑娘请先向仲孙老前辈发问便了。”

谭玻闻言,也不谦逊,遂向仲孙圣恭身问道:“请教仲孙前辈,何谓‘三尸’何谓‘六贼’,以及斩绝‘三尸’,驱逐‘六贼’之道。”仲孙圣含笑答道:“知、情,意,谓之‘三尸’,色、香、身、味、触、法,谓之‘六贼’,综合言之,均系由‘情’所发,故而若能断‘情’,一切魔障,不绝自绝。”

谭英又复问道:“请教仲孙前辈,断‘情’之道,又复如何”

仲孙圣叹道:“如欲断‘情’,必须先断‘身、口、意’三业,欲断‘身、口、意’三业,首须降‘心’,能使此‘心’虚极静笃,方可万念不生,一尘不染,‘心定龙归海,情忘虎隐山’,这种定心忘情之学,也就是内家无上神功、降龙伏虎之道与性命交修之门,但说来容易,作来艰难,慢说姑娘,便是我与你师傅师伯,近百年刻苦修为,又何尝能够跳出这‘情’字之外”

夏天翔听得不由好笑,暗忖谭瑛简直有眼不识泰山,在“天外情魔”之前用“情”字质难,岂非江头卖水,班门弄斧,哪里会发生丝毫效力。

但念犹未了,谭瑛忽又发出第三个问题,扬眉朗声,含笑说道:“仲孙前辈昔有‘天外情魔’之称,对于‘情’之一字,自具精辟独到的见解,谭英两问之下,已对内功修为,颇获教益,这最后一项问题,不敢妄作他询,仍在‘情’字之上,有所求教。”

仲孙圣笑道:“谭姑娘尽管请问。”

谭玻双眉微挑,恭身问道:“何谓‘深情’何谓‘淡情’何谓‘真情’何谓‘假情’何谓‘悠然之情’,何谓‘黯然之情’何谓‘极为悲苦之情’何谓‘极为壮烈之情’请前辈举例说明,以开茅塞。”

夏天翔闻言惊然一惊,暗想自己适才还在窃笑谭瑛发问不当,谁知对方居然心机极深,厉害无比。

这最后一项问题,共分八种不同之“情”,要随口举例答出,确非易事。

尤其仲孙圣以“情”成名,慢说答不出来,就是略微思索吞吐,也极难堪,万一“天外情魔”被人在“情”上问倒,便是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更刁钻的是谭瑛发问在先,她对“天外情魔”以“情”发问,岂不使自己相形之下,只好把预先想好的各种古怪疑难的问题,一齐推翻,必须临机应变地向“白骨羽士”发问其他适当题目。

夏天翔正在为难,仲孙圣业已于谭瑛说完以后,接口答道:“谭姑娘这八个‘情’字问得颇有意思,但我仓卒答复之下,却未必十分周到正确呢。”

话完,目光一注谭瑛,并略扫夏天翔,便即含笑道:“道义之交是‘深情’,酒肉之友是‘淡情’,虞姬别楚是‘真情’,季札挂剑是‘假情’,赏菊东篱,曳杖看山,是‘悠然之情’,河梁分袂,游子何之,是‘黯然之情’,渴饮胡天雪,饥吞北海毡,心存汉社稷,硅落犹未还,是‘极为悲苦之情’,至于‘极为壮烈之情’,似乎可推文文山‘正气歌’中的‘是气所磅礁,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作为代表的了。”

这一番话儿,听得谭瑛默然垂头,恭身而退,心中暗对这位“天外情魔”钦佩不已!

“白骨羽士”见谭玻三项问题俱已问完,遂向夏天翔微笑道:“夏老弟,如今该你向我发问,尽管挖空心思,问得越难越好。”

夏天翔笑道:“道长请放心,谭姑娘对仲孙前辈问得并不算难,我也不会对你过份刁钻古怪的。”

说到此处,蓦然灵机一动,身形晃处,施展出适才曾经连用三次,向“九首飞鹏”戚大招发动攻击的“蔷薇三式”中威力最强的“文君濯锦”。

“白骨羽士”讶然说道:“你怎的不发问题,却施展招式身法则甚”

夏天翔笑道:“我方才施展这招手法,连向戚掌门人进攻三次;但均未得手,故而第一个问题,便是向道长请教,这招攻敌手法有无缺陷”

“白骨羽士”想不到夏天翔所发的问题如此实际,但又不能不答,只好眉峰略蹙说道:

“你这招手法精妙异常,无甚缺陷,对方若非功力高出你两成以上,及过手经验丰富多多,必难招架,但据我看来,你好像新练未久,在‘沉稳’二字方面尚差火候,变化亦稍欠灵妙,否则,适才戚掌门人会略微吃亏,也说不定。”

夏天翔知道“白骨羽士”对自己的缺点所在,批评得丝毫不错,遂恭身受教,又施展了一招“天羽大师”唐一梦所传的“度世三招”中的“救苦救难”,向“白骨羽士”笑道:

“夏天翔第二个问题是向道长请教我这招防身手法可有漏洞,譬如与‘白骨天君’过手,能不能化解得开对方的雷霆一击”

这个问题,简直匪夷所思,把位“白骨三魔”中的“白骨羽士”问得双眉紧聚,答道:

“你这招防身手法更为精妙,毫无漏洞,对方若非功力高出你五成以上,任何攻势也能化解,但我大哥若以全力进击,因为双方功力悬殊太甚,你纵可仗此精妙招术幸逃一死,也必将身带重伤。”

夏天翔闻言,因知对方决非虚言恫吓,不由对那“白骨三魔”之首“白骨天君”暗暗添了几分警惕。

“白骨羽士”目注夏天翔,怪笑道:“你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最好多想一想,问得难点,否则我与‘天外情魔’这三阵相较,又将毫无胜负。”

夏天翔笑道:“方才谭姑娘三度发问,未离‘情’字,夏天翔也不会超越她这范围。”

“白骨羽士”愕然说道:“难道你还要施展一招什么招式”

夏天翔摇头笑道:“我第三个问题,是向道长请教,我方才所施展的一招攻敌手法及一招防身手法,叫什么名称,是何门派”

这一个问题,竟把这位“白骨羽士”问得张口结舌,呆在场中,作声不得。

他虽从夏天翔所用的“天禽五色羽毛”之上,猜出这两招颇为精妙的怪异招术,至少有一招可能与“天羽大师”唐一梦有关,但却苦于既拿不准,又叫不出名称,只好满面通红地顿足一叹,带着谭瑛,废然转身回左边看棚而去。

夏天翔正在得意高兴,仲孙圣却轻拍他的肩头,含笑低声说道:“夏贤侄,震天大会已近尾声,对方‘自骨三魔”中最难缠难惹的‘白骨天君’即将出场,我们赶紧回棚与各派掌门商议商议应敌之策。”

说完,遂与夏天翔一同携手纵回本阵。

夏天翔向仲孙飞琼笑道,“仲孙姊姊,小弟幸不辱命。”

仲孙飞琼听出夏天翔这“幸不辱命”四字之中,充满了得意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说道:“难怪翔弟得意,你这三项问题,即景生情,拙中取巧,确实极为高明,比那谭瑛所问强多了。”

夏天翔摇头笑道:“姊姊不要对我谬赞,小弟此次幸不辱命之故,是因‘白骨羽士’的见识才学,毕竟比仲孙老伯略逊一筹,那谭瑛心机极深,她想以‘情’问倒‘天外情魔’,尤其那最后的八个‘情’字,更是刁钻之极,若非仲孙老伯洞明妙理、满腹经纶,真难应口答出。”

仲孙圣在一旁笑道:“夏贤侄不要往我脸上贴金,‘白骨三魔’果然名不虚传,我在前两阵中,便几乎把一世微名断送于‘白骨羽士,手下。”

说到此处,转面对峨嵋、雪山、罗浮、武当四派掌门,及少林护法净觉禅师,庄容说道:“震天大会已近尾声,我想不必等‘白骨天君’出场,就先由夏天翔发话叫阵,激他一下。”

“雪山冰奴”冷白石蹙眉说道:“仲孙大侠欲以夏天翔老弟对付‘白骨天君’,是否过于冒险”

仲孙圣神色凝重地点头答道:“当然冒险,但若由别人出手,危险更大,我为了保全各位掌门的盛名及一派威望,只好命夏贤侄与一钵神僧联手施为,以身试险,不过吉人天相,神道昭昭,也许在他们随机应变之下,无甚奇灾大厄。”

武当掌教弘法真人蓦然双目略轩,念了一声“无量佛”,向雪山派掌门申屠亥、罗浮派掌门冰心神尼、峨嵋派掌门玄玄仙姥及少林护法净觉禅师等人,含笑发话说道:“三位掌门及少林护法,贫道有桩建议。”

申屠亥等几乎异口同声说道:“真人请讲!”

弘法真人神色一肃,发话说道:“如今震天派实力奇强,群魔乱舞,‘八莫妖王’轩辕烈又在勾结域外诸邪,窥视中原,蠢蠢欲动,我们肩负降魔卫道的重责,除了本身亟应充实以外,是否应该在年轻一辈中,选择根骨灵秀之人,造就出几位出群拔萃的绝世好手”

申屠亥、冰心神尼、玄玄仙姥及净觉禅师,一齐点头示意。

弘法真人继续问道:“夏天翔老弟与仲孙飞琼姑娘的武功造诣及根骨心性,是否称得上是绝代奇材,足够承受前述培植”

三大掌门与少林护法又复毫无异议地一致点头。

弘法真人目光一注夏天翔及仲孙飞琼,正色说道:“既然诸位同意贫道的看法,我便要求各以一桩绝艺传赠夏老弟及仲孙姑娘,因为他们虽然一个是名师之徒,一个是名父之女,但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我们各将镇派神功相传,仍可使他们多所参究,获得不少益处。”

罗浮派掌门冰心神尼首先说道:“贫尼愿传罗浮派绝学‘般禅掌’。”

雪山派掌门申屠亥笑道:“我传‘九转天寒神功’。”

峨嵋派掌门人玄玄仙姥说道:“我传峨嵋派敝帚自珍的‘天玄剑谱’。”

少林护法净觉禅师念了一声佛号,含笑说道,“贫僧无甚绝学,只好以‘一指禅’凑凑数儿。”

弘法真人含笑屈指说道,“般禅掌力、九转天寒神功、天玄剑谱、一指掸,这四种绝学之中,恰好缺拳,我传赠武当派的‘百步神拳’便了。”

夏天翔与仲孙飞琼闻言,不禁双双含笑对视,喜心翻倒!

弘法真人又复说道:“诸位既已决定,请将各种神功的参究秘诀书就,等夏老弟斗毕‘白骨天君’,即行以此为贺便了。”

冰心神尼等人如言各自准备,夏天翔也兴高采烈地施展轻功,一纵而出。

他纵到石坪中央,向巍然端坐主棚的“白骨天君”抱拳高声说道:“北溟门下弟子夏天翔敬请‘白骨天君’答话。”

“白骨天君”侧顾“白骨羽士”、“白骨仙子”及“九首飞鹏”戚大招等,冷笑道:

“这娃儿连连侥幸之下,竟然得意忘形,前来找死,其实我便为他一破往例,有何不可”

语音方了,身形已如电掣云飘,轻轻落在场内,目注夏天翔,晒然问道:“你们棚内那些平素自诩的武林大侠怎无一人出头却叫你这小辈前来送死”

夏天翔愤然说道:“‘白骨天君’,请你尊重自己的身份,夏天翔为了你轿外所悬、横额所书的‘北溟丧胆’四字,该不该向你要些公道”

“白骨天君”狂笑道:“该向我要些公道的应是‘北溟神婆’皇甫翠,以你这种年龄、这种功力,哪里够格”

夏天翔扬眉答道:“有志不怕年轻,无能在活百岁。”

“白骨天君”哈哈一笑道:“你想死不难,可惜我一向不对后辈出手。”

他说话之时,绝世功力业已潜聚右掌,准备夏天翔只要犯做逞强,说出能使自己有所借口之语,便把对方立毙掌下。

但夏天翔福至心灵,偏偏不发平时的狂傲之气,只是含笑说道:“你既嫌我年轻辈低,我便再找一位帮手好了”

这两句答话颇出“白骨天君”意外,使他愕了一下,方始点头说道:“你把你的帮手叫来给我看看!”

夏天翔转身面对本棚,含笑叫道:“有请一钵大师,你的生意来了。”

一钵神僧手托种植千年九叶紫芝的紫色玉钵,应声纵出,面含祥和的微笑,飘落场内。

“白骨天君”以为夏天翔所说的帮手定是曾经折辱自己手下“丧门黑煞”字文洪的仲孙飞琼,决心等她来时,一齐击毙,也好消恨。

但如今一钵神僧一来,却不禁又颇出意外,讶然蹙眉道:“你们以为两人联手,便足和我一战么”

夏天翔摇头笑道:“一钵大师生平从不打人,他只是下场挨打而已。”

“白骨天君”听不懂对方的语意,诧声问道:“他既不打人,却来挨谁的打”

夏天翔笑道:“除你以外,谁还能够把一钵大师打得过瘾”

“白骨天君”仍颇感迷惑他说道:“他专门挨打,岂不吃亏”

夏天翔道:“不会吃亏,由你打他,由我打你,这样不就极为公平了么”

“白骨天君”哦了一声,点头说道:“这种方法倒也别致,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个专门打人,一个专门挨打。”

夏天翔晒然笑道:“你到现在才听明白,足见在灵性修为方面,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

“白骨天君”怒道:“夏天翔,你不要口舌尖利,须知你虽然专门打人,也未必能占便宜!”

夏天翔双眉一剔,大笑道:“我知道,我会提防你‘白骨摧心功’的回元反震之力。”

“白骨天君”冷然说道:“知道就好,我们准备开始,我不先发招,每在你打我一掌以后,我才还击他一掌。”

夏天翔喜形于色说道:“你同意我所提议的这种办法”

“白骨天君”眼皮一翻,傲然说道:“为什么不同意最多不出三招,你们之中,专门打人的双臂俱断,五脏震碎,专门挨打的则骨化形销,尸成肉酱。”

一钵神僧静静听到此处,方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贫僧静待施主超度。”

“白骨天君”目光一注他手托的玉钵,发话问道:“你既专门挨打,自应竭力提防,怎么还不放下手中紫色玉钵”

一钵神僧正待答言,夏天翔业已抢先说道:“你们震天派内拔鸡毛、端烟袋的朋友大多,一钵大师恐怕他倘若放下玉钵,又会像灵猿小白的龙鳞金甲一般被人偷走。”

“白骨天君”反被夏天翔讽刺得脸上一红,但却无法还口。

一钵神僧含笑说道:“贫僧的这只玉钵一向不离手,施主三招之数,未必便能够逼得贫僧抛却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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