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双心镜殿(1/2)
本来武林仗义,游侠江湖,救人性命,或被人所救,乃是常事,不一定非要谈甚报答不可!
但眼前情况不同,萧冷月是玲珑剔透之人,她在换衣之际,知道自己曾全身赤裸,甚或还有合唇度药的情事,若是与这救命老人结为义父女关系,便可消解掉一切难以为情的尴尬事儿!
谁知她虽然想得极好,马二凭却有点不识抬举,不肯受这一拜!
萧冷月刚待折腰,马二凭便伸手把她拦住,含笑向她说道:“萧姑娘千万不可如此,我的年龄并不比你大上多少”
这句原本含意是相当谦礼的话儿,居然竟似蕴有绝大力量,使萧冷月入耳之下,立即全身一震!
她本是面含娇笑,一闻马二凭之语,笑容立收,凝望对方,失声问道:
“你你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你你你到底是谁”
马二凭觉得双方既是同仇敌忾之人,再若虚伪,便成失礼,遂一面伸手卸除脸上的化妆,一面含笑说道:“我比萧姑娘最多只会大上四五岁的光景”
说至此处,其他化妆虽然尚未卸除,但双目亮如点漆,变成了一位英挺绝世、风神潇洒的翩翩美男,再不是翻着两只白果眼的龙钟老叟!
马二凭这张英俊脸庞,在武林红粉、江湖婴宛之中虽曾大出风头,饱受欢迎,享过不少艳福,但今日却大大吃瘪!萧冷月的绝代娇靥瞬息连变!
听得对方比自己只大四五岁时,脸上已是一片惨白再看见马二凭不是盲目老叟,变成了一位睁大两只星眸的俊美少年时,脸上又变成一片红!
白,是惊色,红,是羞颜!
当然,萧冷月在换回衣服时,知晓自己曾被脱得一丝不挂,这种情况若是被位盲目老人所为,还有点说得过去,如今竟是由一位目光灼灼的俊美年轻男子动手替自己袒裼裸裎、接唇度药,却叫她怎的不惊,怎的不羞得难以为情
常言道:“恼羞成怒。”萧冷月的情况便是如此,而马二凭也像是在对方“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吃了苦头!
他的俊脸才露,萧冷月玉掌已挥!
一来,马二凭委实想不到对方刚欲盈盈下拜,如今竟会举手就打!
二来,萧冷月的一身功力修为不下于马二凭,面对面地挥掌奇袭,即令他有意闪避,也未必闪避得开!
故而,“啪”的一声脆响起处,这记耳光可挨得实而又实!不单挨得实,并且挨得重,一张俊脸,立即红肿了半边,甚至于并从嘴角间微沁血渍!
马二凭纵横江湖,何曾受过如此折辱当然狂烧怒火,立上心头!
火,最怕水,马二凭怒火才冲,偏偏就遇见了天生能克火之物!
克火之物是水,水从何来
水在萧冷月那两只仿佛能装得下整个世界的、绝美绝美的大眼眶内!
马二凭望着含蕴满眶泪水、将落未落、神态极为楚楚可怜的萧冷月,满腔怒火才冲便息,手抚红肿的左颊,长叹一声,把语音放得特别和蔼地缓缓说道:“萧姑娘,你行功逼毒,遍身冷汗,已然虚脱晕死,更值塞上风高,天寒地冻,非换衣取暖,隔体传功,并喂食独门解药,无法使你复原度劫,万般无奈,只得从权”
说至此处,马二凭略微提高语音,目中神光湛然,又继续说道:“我马二凭堂堂奇男子,巍巍大丈夫,敢夸‘艺有未曾经我学,事无不可对人言’,今夜之事纯系医者襟怀,毫无乘危之念,绝无轻薄之举,磊落此心,可誓天日,尚请萧姑娘委屈见谅,莫加误会才好!”
萧冷月是玲珑剔透、聪明绝顶之人,刚才怒掴马二凭,只是一时羞窘,但出手以后,怒气一泄,心中立即明白,知晓打错了人!
因为马二凭若是好色不端之徒,救人前纵或危机一瞬,不及轻薄,但在自己恢复生机以后,还会肯放过怀中裸女不来个大逞手足之欲,甚至于
结果对方在一发觉自己恢复神智后,立即避出茅屋,嘱令更衣,其人品之端,委实江湖少见!
如此品格,如此恩情,反而挨了自己羞恼成怒、糊里糊涂的那一重掌,真真真是岂有此理
故而,萧冷月适才的一掌是“恼羞成怒”,如今的满眶泪水,却是“羞愧成悲”!
既然“羞愧成悲”,则她这满眶泪水之中,便属充分含蕴了向马二凭求恕的意味!她向马二凭求恕,马二凭又按捺怒火,反要她委屈见谅,岂非两人都心意相同,太平无事
不然,天下事奇妙无比,萧冷月虽向马二凭求恕,却受不了他这毫不嗔怪,一切归咎本身的大度宽容之语马二凭若是掴还她一记耳光,甚或加上两记利息,萧冷月心中倒还好受一点
如今,对方只是说明立场,表叙经过,反而请求自己谅解之语,委实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根利针,刺激得萧冷月羞上加羞,愧中添愧,根本无法消受!
她咬牙一叹,纵身飞起,一头往墙上撞去!
屋是茅屋,墙是土墙,纵然撞上,也不至于会把萧冷月撞得脑浆迸裂!
但马二凭人在面前,并留了神,怎肯坐视不救
刚才,他是不曾留神,以致挨打,如今,他留了神,却未曾挨打,恰好用来救人!
萧冷月娇躯才纵,马二凭猿臂双伸
软玉入怀,温香在抱,这风光十分旖旎,但马二凭却不敢享受,准备把萧冷月立即放下。
当然,对方已为曾遭男子轻薄以致羞愧轻生,如今哪里还能
手还未放,妙事又来,萧冷月一面滴落那满眶泪水,一面紧偎在马二凭的怀中,低声说道:“马大哥,你就这样抱着我吧,刚才那样被你抱过,我们已不算外人,请你再抱我一会,让我心中平定平定,也许会好过一点!”
好!这“我们已不算外人”一语,是直言,是硬扣,但直中有媚,硬中含情,真所谓斯人夸绝代,斯语足销魂!但马二凭似乎对这绝代佳人的销魂腻语竟有点承受不住、消受不起,虽仍抱着萧冷月的娇躯不好意思放下,但那两只力能扛山举鼎、威足斩虎屠龙的壮健手臂却有点微微发抖!
萧冷月一双妙目中仍充满泪光,极为语柔音媚地低低说道:“马大哥,你想想看,武林儿女虽然比较开通,但也不能太越礼教,我全身清白无不入你目中,假如你要我再活下去,我是否除了不把你当作外人以外,业已没有第二条路儿可走”
这是硬托终身,但话儿说得婉转,既入理,又合情,使马二凭无词可驳,无地可退。
他方长叹一声,萧冷月又在他怀抱之中仰着头儿问道:“马大哥,你除了‘瘦马书生’马二凭以外,是不是还有一个更崇高的身份你是被当世武林人物目为第一流中第一流的高人侠士‘孤星俊客’”
人家既然知道,怎能再复隐瞒马二凭只好微带诧异地点了点头!
萧冷月神态美绝天人,带着盈眸珠泪,嫣然一笑说道:“马大哥,你不必叹气,我不会辱没你,你是‘孤星俊客’,我是‘冷月仙娃’,也许前世慧修,今生缘合,江湖人物‘孤星、冷月、寒霜’之赞,早就把你和我拉得配在一起了呢!”
马二凭虽知萧冷月功力极高,修为极厚,却也万想不到她就是与自己齐名并誉的“冷月仙娃”,不由剑眉微挑,神情惊诧地又对怀抱中的绝代佳人盯了两眼!
萧冷月樱唇一噘,佯嗔道:“马大哥还看什么是我的容貌配不上你
功力配不上你还是声名配不上你”
马二凭苦笑道:“萧姑娘”
三字才出,萧冷月便变色叱道:“还叫我‘萧姑娘’赶快改叫‘月妹’,否则,你就不必抱住我了,萧冷月无颜再与世人相见!”
马二凭真叫被硬赶鸭子上架,不得不遵命改口,苦笑说道:“月妹,我不是嫌你配不上我,马二凭青衫落拓,得妻如此,尚复何求我我绝非假道学,我是另有苦衷!”
萧冷月见他业已改了称呼,遂把满脸冰霜换成了花娇柳媚,说道:“不要紧,马大哥,我了解你的苦衷,也能解决你的苦衷!”
马二凭瞪眼了,一双星眸,几乎瞪圆!但不是因怒而瞪,是因诧而瞪!
“解决苦衷”一语,已颇奇怪,更奇怪的是萧冷月居然自称可以了解马二凭的苦衷!
故而他瞪着一双俊目,凝望怀中所抱的萧冷月,诧声问道:“萧月妹,你真能了了解我的苦衷”
萧冷月嫣然一笑道:“江湖中既有‘孤星、冷月、寒霜’之谚,则三者缺一不可,你是‘孤星’,我是‘冷月’,尚缺一位‘寒霜’,我了解你的苦衷,便是不以有我这‘冷月仙娃’便告满足,你还想找到那位,并拥有那位‘寒霜公主’!”
马二凭连连摇头,皱眉说道:“月妹莫要胡猜,我确实有位青梅竹马的旧时情侣,如今也入江湖,必须寻找,不容辜负,但却不是什么‘寒霜公主’,而是‘寒心仙子’”
话犹未了,萧冷月便失笑接道:“我才没乱猜呢,狄小珊姊姊对你自称‘寒心仙子’,但在江湖人物口中,她却是名震八荒的‘寒霜公主’!”
“狄小珊”三字的确听得马二凭大惊欲绝,忙向萧冷月急急问道:“月妹竟认得咬过我一块肩头血肉的狄小珊么,这样说来,‘寒心仙子’就是‘寒霜公主’”
萧冷月笑道:“当然认识,要不然我怎么能说了解你的苦衷”
马二凭急道:“月妹知不知你狄小珊姊姊今在何处”
萧冷月嫣然答道:“我不知道,但有法儿找到她,不然,我又怎么能说可以解决你的苦衷”
马二凭惊喜交集道:“快说,月妹快说,我们怎样才能找到狄小珊”
一语才毕,不禁俊脸微赧,又向萧冷月愧然苦笑,说道:“月妹,我与狄小珊交情太厚,对她过份情痴,请你不要生气,并不要笑我!”
萧冷月正色道:“我不单不会生气,不会笑你,并对你十分敬爱!假设马二凭怀中抱了萧冷月,心中便忘了狄小珊时,便是位薄幸男儿,萧冷月也不会敬你爱你,要离你远去,让你真正变成一颗寒冷寂寞的‘孤星’了”
说至此处,嫣然一笑又道:“马大哥,放开手儿吧,彼此话已说明,我不会再寻自尽,但在寻着狄小珊姊姊,与你先完夙愿之前,我萧冷月也绝不会和你有逾越礼教的亲热举措!”
人的心理往往妙到极处,刚才萧冷月要他抱时,马二凭手儿发抖,有点不大敢抱,如今萧冷月不要他抱时,马二凭又有点心儿发颤,舍不得放手
说也难怪,萧冷月人比花娇,又是正派侠女、名震天下的“冷月仙娃”,偎在怀中,怎不令马二凭骨蚀魂销,“怦怦”心跳!
由于抱得甚紧,胴体紧偎,萧冷月觉察出马二凭的“怦怦”心跳,也体会出他舍不得放下自己的魂销骨蚀的心情,不禁又从眼角涌现出两粒晶莹的泪珠,幽幽一叹说道:“马大哥,我允许你再抱我一盏热茶时分,以后,除了寻着狄小珊姊姊,由她占先,与你完成夙愿外,不论人前人后,都不许你对我太亲热了!”
经萧冷月这样一说,马二凭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竟胀红着一张俊脸,放下萧冷月软绵绵、香喷喷的玲珑胴体,放弃了再温存片刻的销魂享受!
萧冷月见了他这副前后矛盾、失神落魄的样儿,不禁忍俊不禁地“噗哧”
一笑!这一笑,把马二凭笑得更是惭窘,赶紧改变话头,向萧冷月问道:“月妹,你既不知狄小珊如今何在,却又怎找”萧冷月道:“我不知道,有人知道。”
马二凭道:“知晓狄小珊踪迹之人是谁”
萧冷月笑道:“是秦黛黛,‘七杀凶魂’秦盼盼的妹子,也就是你我前来‘双心魔宫’准备援救之人。”
马二凭向萧冷月深深看了一眼,以一种惑然的神色说道:“月妹,请你说得清楚一点好么狄小珊、秦黛黛和你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萧冷月笑道:“抽丝剥茧,说来话长!”
马二凭道:“扼要简明,长话短说!”
萧冷月点头道:“好,我从狄小珊怒入江湖说起。你们以前那些竹马青梅,温馨旎旖,以及她年年为你在金风玉露时节痴痴伫望、立尽黄昏等你的情事,大概不必说了。”
马二凭苦笑道:“对,月妹请讲,我最渴望知道的,便是狄小珊怎会也入江湖,并于极短时间之内练成上乘绝学,变成了‘孤星、冷月、寒霜’三者之一”
萧冷月道:“当年,狄小珊一时情急,咬了你一口,你剜肉酬情,长啸而去以后,猜不猜得出狄小珊当时情况怎样”马二凭一怔,摇头道:“不容易猜,大概是由爱转恨”萧冷月白他一眼,忽然说道:“马大哥,你这位‘孤星俊客’虽然风流潇洒,尝惯胭脂,在绮罗丛中打过滚儿,怎的却不太明白女孩儿家的心理狄小珊根本不曾由爱转恨,她是爱你更深,恨她自己,后悔不该咬你,并深信你去后不久必会回头,遂决心站在原处,苦苦等你”
马二凭感动得俊目中泪光流转,摇了摇头,喟然叹道:“她她
她太痴了”
萧冷月笑道:“狄小珊姊姊对你委实太痴,但却因‘痴’得福,她遇见了‘大痴婆婆!’”
马二凭讶道:“‘大痴婆婆’这这‘大痴婆婆’是谁”
萧冷月答道:“是一位武功高绝,长年住在北天山‘大痴谷’的‘大痴宫’内,极少在江湖走动,不为世晓的武林奇人!”
马二凭听得有点不懂地目注萧冷月,皱眉苦笑说道:“当年,狄小珊咬我一口之处是在江南”
萧冷月笑道:“不错,‘大痴婆婆’便是不辞万里,远涉江南,去赴一桩三十前得所订的痴绝约会,才巧遇因痴得福的狄小珊,成就了一桩武林痴缘!”
马二凭嘴唇启动,正欲再问,萧冷月却已嫣然微笑,又复说道:“‘大痴婆婆’遇见狄小珊姊姊时,她正苦苦等你,从黄昏等到黑夜,从黑夜再等到天明,等得整个人都成了花憔柳悴无法支持的状况,‘大痴婆婆’先是怜人,见了狄小珊的绝世风姿,十分投缘喜爱,后是怜情,问明缘由后,深觉狄小珊痴得可怜,痴得可爱,并具有上乘根骨,堪为她一身绝学的衣钵传人!
遂向狄小珊说,要等你从江湖中厌倦归来,不如到江湖之中找你!”
马二凭瞿然道:“这一道理也说得过去。”
萧冷月含笑道:“狄小珊也深觉有理,但却忧虑自己的茕茕弱质,怎入得险恶江湖,并须南北东西,天涯海角,追寻心上人儿的踪迹‘大痴婆婆’闻言,遂慨然承诺,只要狄小珊拜在‘大痴’门下,自己必用尽方法,于七年之内使她速有大成,最低限度也能与你分庭抗礼,在武林中放一异彩!”
马二凭皱眉道:“她纵获明师,但毫无功夫基础,入门太迟,区区七年光景,要想大成,恐怕办不到呢”
萧冷月叹道:“以常情而论,确难办到,但‘大痴婆婆’是位绝顶痴人,她把‘大痴宫’中所有的冰参雪莲等罕世灵药,扫数喂给狄小珊服食,并以上乘玄功,不惮耗丧心神,先为狄小珊改造体质,脱胎换骨,然后兵刃、拳、掌、软、硬、轻功,一桩桩的造就她的超凡艺业,七年期满,果卓然有成,独毙‘十三熊’,得号‘寒霜公主’”
马二凭失声道:“这七年之中,不知耗费了‘大痴婆婆’多少心血狄小珊要善报师恩才”
一语未毕,萧冷月苦笑一声,神色黯然说道:“师恩虽重,却报不成了,因为‘大痴婆婆’急于使狄小珊速成大器,不惜自戕天年,暗对心爱徒儿悄悄转注功力,等到狄小珊七年成材,‘大痴婆婆’却在‘大痴宫’中心愿已偕地含笑坐化”
马二凭呀的一声,略微咨嗟,目注萧冷月,又复问道:“这是狄小珊变成武林人物,并练成上乘动力的经过,她与秦黛黛以及月妹的相互关系又如何呢”
萧冷月道:“秦家姊妹共有秦盼盼、秦黛黛、秦妙妙等三人,一贤两不肖,其中两不肖的是秦盼盼和秦妙妙”
语音略顿,向马二凭看了一眼又道:“她们是‘大痴婆婆’的外甥女,狄小珊既然难报师恩,遂把全副心神用在秦黛黛的身上,而秦黛黛除了无法挽救陷溺太深、已遭报应的秦妙妙外,总觉大姊秦盼盼原先不是恶人,未知为何渐趋下流,交结损友弄出了个极难听的‘七杀凶魂’的外号,她遂以援救度化秦盼盼为最大心愿,而狄小珊对于秦黛黛这种深切的心愿也有相当了解!”
马二凭看着萧冷月笑道:“她们之间的关系我已明了,月妹你呢”
萧冷月嫣然答道:“我师傅与‘大痴婆婆’是知交,是道友,也是邻居!
‘大痴婆婆’住在‘大痴谷’,我师傅则住在‘明月峰’,北天山学剑七年,时相过从,我遂和狄小珊、秦黛黛气味相投,交成好朋友了!”
马二凭恍然道:“怪不得我为‘千手夜叉’唐大娘诊视伤势时,发现她似乎中的是‘天山明月掌力’,这样说来,月妹与那位隐居北天山的前辈奇侠‘明月仙子’定有相当关系的了”
萧冷月相当惊奇地咦了一声,目注马二凭,讶然道:“‘明月仙子’正是家师,但我师傅为了一桩憾事,立誓永远不离北天山,并因胸怀已冷,才把‘明月仙子’之号改称‘冷月幽人’,各种以‘明月’为名的独门绝艺,也一律改为‘冷月’,绝迹江湖至少已有三数十年之久,马大哥年岁轻轻,是怎么得知她老人家的昔年法号呢”
马二凭道:“月妹知不知道你师傅是为了什么憾事立誓永隐北天山”
萧冷月颔首道:“知道一点点”
马二凭道:“那就容易说清楚了,天下因缘,往往巧合,月妹大概万想不到,我会与你师傅‘明月仙子’前辈的憾事有关!”
萧冷月先是大吃一惊,然后目注马二凭,仿佛有悟地哦了一声,缓缓说道:“我明白了,难怪马大哥艺兼文武,学究天人,你是一身综儒释道三绝艺的‘天痴遁客’前辈的门下弟子”
马二凭肃立恭身,正色答道:“月妹猜得不错,‘天痴遁客’正是先师!”
“先师”二字,似乎使萧冷月听得一惊,双眉立蹙,急急向马二凭问道:
“马大哥,你怎么口称‘先师’莫莫非‘天痴遁客’前辈业业已功行圆满,去去世了么”
马二凭点了点头,向萧冷月叹道:“看月妹说话的神情,定已知道你我恩师原是一双情侣,只因发生误会,弄得地北天南,一个隐迹天山,改名‘冷月’,一个佯痴遁世,抱恨而终!”
萧冷月失声道:“我艺成出道,游侠中原,便是想寻找‘天痴’前辈,设法替两位老人家解释误会,弥补憾事,如今’马二凭接口道:“月妹不必懊丧,你在见了令师‘冷月’前辈之时,只消告诉她老人家一件事儿,虽然人间天上,已成永诀,但也必可使‘冷月’前辈吐泄积年怨气,获得一份悲枪中的安慰和喜悦”
萧冷月急道:“马大哥快说,你要我转告我师傅的,是件什么事儿”
马二凭道:“月妹就说我师傅在江南雁荡山中遇见一位悟非大师,于圆寂前送了我师傅一只木鱼,木鱼上刻有不少字迹,说明了昔年造成你我师尊发生莫大误会的‘塔里木河旧事’,我师傅读后知非,立待远赴天山,寻你师傅谢罪,偏偏世缘已满,生了重病,无法成行,但他老人家在弥留之际,还要我扶到院中,向天边冷月,合掌三拜而逝”
萧冷月一面听,一面流泪,听完,悲声点头说道:“这是个极为动人的好故事,足以表示出‘天痴’前辈对我师傅忏悔的深情,恰如马大哥之说,我师傅听了以后,定会有份悲怆中的安慰和喜悦,但人间天上,误会虽除,再续前情,唯期来世,恐怕悲怆的成份要远过于安慰和喜悦的了!”
马二凭叹道:“但得解开心头,一时悲怆又何妨先师昔年于对月三拜之后,便是含笑而逝!”
萧冷月连连点头道:“马大哥说得极是,我一定要把‘天痴’前辈临终拜月的故事转告我师傅!”
马二凭道:“我们如今怎样行动是不是再赴‘双心魔宫’设法救出秦黛黛来,向她探问狄小珊如今何在”
萧冷月颔首道:“当然,秦黛黛不能不救,而狄小珊的踪迹下落,也只有秦黛黛才会知晓,因为照理说来,狄小珊是绝不会远离秦黛黛身边的呢!”
说至此处,向马二凭望了一眼,又道:“但我们这次是怎样走法明闯,抑或暗探是仍用‘瞽目神医’白天朴的身份仰或恢复马大哥的本来面目”
马二凭想了一想说道:“本来是以‘瞽目神医’白天朴的身份前去,从暗中下手,成功的希望较大,但经过这长时间耽搁,‘白天朴’方面多半已露马脚,不宜画虎不成,弄巧成拙,我们干脆以马二凭、萧冷月等两份名帖闯闯‘双心魔宫’,见识见识‘双心魔姬’呼延楚楚的龙潭虎穴如何”
萧冷月笑道:“马大哥这已露马脚之虑,是否指你点倒高洪一事”
马二凭道:“高洪若是被人发现,不论穴道是否已解,白天朴骤失踪迹,其身份必然引起‘双心魔宫’人物的注意!何况,除此以外,我还讨厌‘千手夜叉’唐大娘惯于用毒,助纣为虐,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在她身上作了一些手脚”
萧冷月望他一眼道:“马大哥是作了什么手脚”
马二凭笑道:“我佯作替这老恶婆疗治‘天山明月掌’的阴柔内伤,暗中已把她全身重要经脉,均震断得只有一丝相连,这老婆子再若为恶,只要一凝聚真力过度,必遭恶报惨死!”
萧冷月抚掌笑道:“妙极,妙极,马大哥此举真是替天行道,你知不知道那老婆子是为了何事被逐出四川唐门”
马二凭摇了摇头,萧冷月的目中神光一闪,又复正色说道:“这老婆子贪财好货,昔年为了一笔厚礼,曾无故用毒药暗器残害十七条老弱妇孺的无辜人命,才被请了家法,逐出门户,逃到这‘双心魔宫’之内,托庇安身,我便因知她恶行,意欲为江湖除害,下手太重,又未想到她竟贴身穿有‘金丝猬甲’,才大意受了暗算”
马二凭闻言,拉起萧冷月的右手,只见她细白加玉的掌心上还有六七处针扎的伤痕,不禁好生怜惜地加以抚摩。
萧冷月玉颊之上飞起两片红霞,但却未抽回手来,任凭马二凭抚摩,并嫣然笑道:“马大哥放心,内毒既祛,这点小小的外伤不算什么,过几天就会好的”
马二凭不忍遽释地从怀中取出只玉瓶,倾出些白色药粉,敷在萧冷月掌心的伤口之上,扬眉说道:“月妹请想,我既在唐大娘身上作了手脚,又和铁心仁在‘逍遥别馆’楼下朝过相儿,这‘瞽目神医’白天朴的冒牌身份岂非定已败露,不能再用了么”
萧冷月连连点头,向马二凭问道:“马大哥,你在江湖中阅历较广,有没有听说过铁心仁的来历这家伙姓名不见经传,但那身功力却着实顶呱呱呢!”
马二凭苦笑道:“我从未听说过‘铁心仁’三字,但他那‘孤星丑客’的外号,却明明冲着我这‘孤星俊客’而来,颇有挑战的意味!”
萧冷月笑道:“好,这一来可就热闹了,我们用本来面目拜会‘双心魔宫’,‘孤星俊客’大战‘孤星丑客’之讯,大概会使四海八荒的整个江湖为之震撼!”
说至此处,忽又想起一事,向马二凭扬眉娇笑道:“马大哥,铁心仁其人极不简单,这次便是他与‘千手夜叉’唐大娘双双暗入金鼎峡,在‘七杀黑牢’中把秦黛黛救出,掳回‘双心魔宫’的呢!”
马二凭想起师姊“烟雨庵主”玉清师太,遂问道:“月妹既参与金鼎峡救人之事,可曾见着我师姊‘烟雨庵主’玉清师太,她应该已来‘双心魔宫’,怎的未见踪迹”
萧冷月笑道:“玉清师太恐怕要晚来一步,因为她在金鼎峡中凝功掌震幽灵塔时,曾被‘千手夜叉’唐大娘藏于暗处,悄悄打了一记‘透骨阴风掌’,必须先行运功疗伤,才可再有行动!”
马二凭本来以为自己替萧冷月祛毒疗伤时,在茅屋之外的神秘护法人可能是玉清师太,如今这念头既然推翻,不禁诧声自语道:“奇怪,不是玉清师姊,却是哪位神秘人物在这茅屋之外替我护法”
萧冷月愕然道:“护法护什么法”
马二凭遂把经过情形向萧冷月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萧冷月听得双颊之上娇红如醉。
马二凭有点会错了意,他不知萧冷月是因茅屋春光外泄,有第三人知晓其事才如此双颊羞红,还以为她是疑心自己所说,不太十分相信
故而,他拉着萧冷月的手儿,边自走向茅屋之外,边自急急说道:“月妹不要不信,那异常神秘地为我们护法之人,在这茅屋上还留得有字呢”
随着马二凭的指点,萧冷月当然立即看见了那划在茅屋门上的“不欺暗室,前罪可免”八字。
说也奇怪,这八个字儿,对于萧冷月似乎产生了极大震撼!她一见之下,立即目光发直地甩脱马二凭的手儿,走到门边仔细加以察看。
马二凭不解她何以神情如此震撼剑眉微蹙,在一旁问道:“月妹,你
你为何”
萧冷月嗔道:“马大哥不要打岔,让我仔细看看,我怎么觉得这八个字儿的笔迹好熟”
这一来,马二凭自然不敢打岔,只得在一旁皱着眉头,暗自纳闷!
直等萧冷月脸上呈现一片迷惑怅惘的神色,把目光离开茅屋柴门之后,马二凭方低声问道:“月妹,你从笔迹之上看出什么端倪猜出那神秘人物的身份了么”
萧冷月不答马二凭的问话,突然仰视云天,目光发直地喃喃自语道:“天啦,会是她么这世界是否太小天地是否太窄竟竟竟会有这等巧巧巧不可言之事”
一连几个颤声“巧巧巧”字,真把马二凭巧得如坠五里雾中
他静待萧冷月神情稍稍平静,方尽量和缓语声,含笑问道:“月妹这样说法,定是猜出那神秘人物的身份了吧”
萧冷月嗯了一声,点头答道:“不错,我知道她是谁了,因为相处多年,我认得她的笔迹!”
马二凭道:“这位神秘人物是谁”
萧冷月一字一字,极为简单,斩钉截铁地断然答道:“狄小
珊”
好,这一回轮到马二凭来禁受极大的震撼!“狄小珊”这三个字儿,真宛如晴空霹雳,震得他目瞪口呆,木立当地!
萧冷月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万分尴尬的神色,白了马二凭一眼道:“怎么样你不相信”
马二凭苦笑接道:“我怎会不相信月妹的话儿,只只是想不到会
会有这等巧事”
萧冷月突然一阵悲伤,珠泪如泉,从眼眶中扑簌簌地不断下落,咽声说道:“马大哥,你想想,我们在茅屋中的那副光景,竟被狄小珊姊妹看在眼中,叫叫我何以为情日后我我还有何脸面见她”
这是心腹之语,不是矫情,使马二凭亦听得尴尬已极,不知应该怎样向萧冷月安慰才对!
他这种满面通红、愧惶无地之状,看在萧冷月的眼中,反而使她对马二凭怜惜起来,慢慢收住泪珠,皱眉说道:“我的本意是设法找着狄小珊姊姊,先替她和你促就良缘,然后,自己大大概也就有了着落!如今这样一来,只怕”
马二凭道:“月妹为何语音忽顿,你在怕些什么”
萧冷月秀眉深蹙,满面忧愁神情,苦笑一声,幽幽说道:“我是怕狄小珊姊姊误会我和马大哥关系密切,早有私情,岂不影响你与她重续前缘之事”
马二凭叹道:“月妹顾虑得虽有道理,但常言道‘真金不怕火炼’,我们问心无愧,应该可以把话儿说得清楚!”
萧冷月苦笑道:“若有机会,当然最好,我只怕狄小珊姊姊伤心之下,从此会躲着我们,事情便不好办了!”
马二凭闻言,心中陡然一惊!
因为他想起狄小珊的性情,她既目睹自己与萧冷月之间裸体换衣、接唇度药的亲昵情状,多半会真如萧冷月之言,从此便躲着自己
但剑眉才蹙之下,忽又想起一件事儿,向萧冷月展颜笑道:“月妹,事情可能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法,因为狄小珊好好像并没生气”
萧冷月问道:“马大哥,你你是怎样晓得狄小珊姊姊不曾”
话犹未了,马二凭已手指茅屋门上所划的字迹,接口笑道:“月妹请看这八个字儿,前面‘不欺暗室’之语,已含嘉许之意,后面的‘前罪可免’,岂非更显出毫未生气,并连我以前对她薄情之罪都一齐豁免,不再追究了么”
萧冷月一面聆听,一面向门上的字迹注目,却也一面不住地摇头。马二凭见她连连摇头,不禁有些莫名其妙,诧声问道:“月妹,你连连摇头,却是何意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儿”
萧冷月对马二凭深深看了两眼,双眉微蹙,摇头笑道:“马大哥,根据江湖传言,你是位文武双全、潇洒倜傥、衣香鬓影、到处留情的风流人物,怎么竟如此不懂得女孩子的心理”
马二凭苦笑道:“江湖传言,简直害死了人,我为名心所累,必须闯荡江湖,生恐耽误了狄小珊的青春,万不得已,故意对她负盟薄幸之后,纵令遇见过不少倾城红粉,绝代娇娃,此心只如止水,何曾动过半丝绮念”
话音至此顿住,因马二凭发现语病,深恐再说下去,又会对萧冷月有所得罪!
果然,他的语音虽顿,萧冷月已玉面如霜,向马二凭注目问道:“马大哥,三千弱水,只饮一瓢,除了狄小珊姊姊以外,对于其他女子你都毫无真情,全是应付了事么”
马二凭拱手陪笑道;“月妹不要误会,你是唯一例外!”
萧冷月其实只是佯嗔,并未生气,见了马二凭的这副尴尬神情,不禁嫣然笑道:“马大哥,多谢你给我这份特殊光荣,要不要我把适才说你不懂女孩儿家心理之语解释一下”
马二凭拱手道:“月妹明教!”
萧冷月道:“江湖人物讲究千金倾囊,一剑酬恩,对生命、对金钱都可看轻,但一个‘情’字和一个‘义’字,却看得极重。女子方面,对‘情’字尤然,爱情像眼睛,揉不得半点砂子,容不得丝毫异物,我若不是与狄小珊姊姊订交在前,更知道她与你早有青梅竹马、金风玉露的无垢情缘,也不会对她那等自甘退让,而若不是全身清白均已被你目睹无余,摩拿待遍,无法再嫁别人,也也不至于不知耻地,硬硬要赖上你
了”
萧冷月说得委屈,又不禁有点珠泪汪汪,语不成声,泫然欲泣!
马二凭心中好不怜惜,但又无话可说,遂轻伸猿臂,想把萧冷月搂到怀中,用行动表示慰藉!
谁知手儿才伸,心意已被萧冷月料透,娇躯一扭,像条鱼儿般滑了开去,向马二凭摇手说道:“马大哥,我话未说完,女子虽然重情,更应重义,我既立意要使你与狄小珊姊姊旧情复合,则在这桩心愿实现之前,绝不会和你有甚超逾寻常朋友的亲热举措义正词严,语如锋刃,窘得马二凭满面通红,缩回手去,赧然低声说道:“月妹请继续指教”
萧冷月正色道:“事情要反过来看,语儿要掉过来说,站在狄小珊姊姊的立场,目睹你我在茅屋中逾越礼教的亲热情况,心生妒恨,乃是常情,像这等反而对你嘉许,对你免究前罪,委实有点反常,情况不妙”
马二凭道:“月妹,你所说的‘不妙’是指”
萧冷月不等马二凭再往下问,便自秀眉一挑,苦笑又道:“我是怕狄小珊姊姊对你心怀已冷,世情已淡,马大哥请想,倘被我不幸料中,她必然鸿飞冥冥,伊人何处还会再见你么”
马二凭越听越对,越听越急,竟一头冲出茅屋,对着四顾无人的大河旷野,“小珊小珊”的狂叫不止
大河只闻呜咽,旷野了无回音
萧冷月从茅屋中赶了出来,向神情有点失常、俊目满含泪水的马二凭微叹一声,低低劝道:“狄小珊姊姊是彩凤,也是神龙,她留字以后,必然早就翩然而逝,哪里还会在此”
马二凭强忍着满眶情泪,把牙关咬了咬,黯然说道:“月妹之意是否认为我今生今世再难见着狄小珊了”
萧冷月摇头道:“怎会见不着呢狄小珊姊姊纵令绝情,不能绝义,她身受‘大痴婆婆’天高地厚之恩,会不理秦黛黛么”
马二凭被萧冷月一言提醒,面现喜色,连连颔首道:“对,对,我们快去‘双心魔宫’,一定会在营救秦黛黛之役中和狄小珊互相见面,设法向她解释,挽回局势!”
萧冷月叹道:“狄小珊姊姊固然必会参与营救秦黛黛之役,但却恐怕不会以本来面目和我们相见的了!”
马二凭目注萧冷月说道:“月妹猜得出狄小珊会以何种身份在‘双心魔宫’中出现么”
萧冷月摇头道:“无法猜测,‘大痴婆婆’门下极精易容之术,狄小珊姊姊可以化身千亿,或老或少,或男或女”
马二凭剑眉一轩,接口说道:“我相信只要让我见到狄小珊,不论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扮作任何形相,总会被我认得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神韵,或是感觉出一些旧交睽违、把臂顿悟的心灵震撼!”
这回,萧冷月倒有点颇以为然,把摇头改成了点头说道:“辨识神韵,或许为难,但感觉心灵震撼,倒是极有可能之事,因你们毕竟是青梅竹马,曾有旧交,是对老情人呢!”
马二凭苦笑道:“月妹请与我一同留意,若有迹象,千万不可再把她放过,常言道,事不宜迟,寻人固急,救人也急,我们便以‘孤星俊客’、‘冷月仙娃’的本来面目,硬闯‘双心魔宫’,会会呼延楚楚去吧!”
萧冷月点头,两条人影闪处,像轻烟,像流云,像闪电,向六盘山中的“双心魔宫”飘然驰去!
“双心魔宫”之中已失去往日的宁静,有点嘈乱,差不多每个人儿的脸上都带着一份惊讶的神情!
惊讶来自二事,均是马二凭的杰作!
“双心魔宫”的首席护法、“孤星丑客”铁心仁,在随意散步中,万分凑巧的情况下,发现了头目高洪,但高洪业已全身僵直,气息早绝,失了生机,成为一具尸体!
“首席护法”的地位甚高,区区一名头目之死、原来不会对铁心仁构成多大震撼!
但一来“双心魔宫”威名远震,他们自己号称“圣地”,一般武林人物也着实把六盘山当作鬼域,相互戒足,多年以来绝少发生事端
二来,时值萧冷月刚刚黑衣蒙面,硬闯“双心魔宫”之后
三来,铁心仁又在“逍遥别馆”楼下遇见高洪引领着一位名叫白天朴的“瞽目神医”,说是要为“千手夜叉”唐大娘诊治所受内伤有这三点原因,铁心仁自觉高洪之死有点事不寻常,而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立即回转“逍遥别馆”,想对唐大娘、白天朴说明高洪遇人毒手之事。
一回“逍遥别馆”,发话招呼之下,无人答应,铁心仁突生警觉,暗叫“不妙”,立即冲进了唐大娘所居的静室。
静室中哪里还有什么“瞽目神医”白天朴的踪迹唐大娘虽在室中,却心脉早断,七窍微沁血渍,脸上神情十分狞恶,成了位名副其实的“白发夜叉”!
“双心魔宫”中一共只有两名护法,故而唐大娘虽比铁心仁低了一肩,地位也不在下。
故而,高洪之死,唐大娘之死,皆属大事!
铁心仁不敢隐瞒,也不敢稍微迟缓,立从地道中进入“双心魔宫”,惊动了几乎尚在闭关练功状态的“双心魔姬”呼延楚楚,报告此事。
呼延楚楚一闻似乎是自己派人所请的“瞽目神医”白天朴身上出了毛病,不禁愕然说道:“怎么会呢那‘瞽目神医’白天朴不过是个瞎老头子,他有多大能为,敢来我‘双心魔宫’兴风作浪”
铁心仁道:“魔主”
这“魔主”二字方出,已有“双心魔宫”的宫门守卫传来禀报道:“有人拜宫!”
呼延楚楚把手一伸,从前来报讯的宫门守卫手上,取过一份拜帖,只见帖上并排写着“马二凭”、“萧冷月”二人的姓名。
但马二凭的名下划了一颗星儿,萧冷月的名下却画了一钩新月。
铁心仁见呼延楚楚看了名帖以后顿时双眉深蹙,不禁愕然问道:“魔主,来人是对头么‘双心魔宫’威名远震,何人吃了熊心豹胆”
话方至此,呼延楚楚已把那份拜帖向铁心仁面前递去。
铁心仁略一注目,皱眉说道:“马二凭不是号称‘瘦马书生’,在冀北一带小有名气的么加画一颗星儿,是何用意萧冷月则不见经传”
呼延楚楚冷哼一声,接口说道:“铁首席莫小看他们,‘孤星、冷月、寒霜’三者,身份神秘,名震江湖,今日来人,恐怕便是其中之二!”
铁心仁目中突现神光,听得双眉连轩,满面喜色地说道:“那妙极了!
属下不才,早想一斗这三位人物,今日既有机缘,非要看看‘孤星’是如何‘不孤’‘冷月’是怎样‘不冷’”
呼延楚楚点头道:“‘孤星俊客’与‘孤星丑客’之会,必足震撼武林!
铁首席不可过份逞强,你专心应付‘孤星俊客’马二凭,把那‘冷月仙娃’萧冷月交给我好了!”
铁心仁眼珠一转道:“魔主认为马二凭、萧冷月之来,与唐护法、高头目之死有无关连”
呼延楚楚道:“可能,其间定有某种玄妙,铁首席大概还未闻讯,昨夜本宫中损折之人,不止唐护法与高洪”
铁心仁一震问道:“有这等事其其他的伤损人物是谁”
呼延楚楚道:“本宫一级好手六名,流尸大河,其中并有‘双心八侍’中的两个!”
铁心仁双眉连轩,方自哦了一声,呼延楚楚又道:“我‘双心魔宫’寂寞已久,大大热闹一下也好,铁首席代为延宾,就说我有小恙在身,不便出宫迎接,请马二凭与萧冷月到‘双心镜殿’相见。”
铁心仁闻得“双心镜殿”四字,不禁微愕,目注呼延楚楚,问道:“‘双心镜殿’距离‘变心宫’太近,莫非魔主还想劳动西门老供奉么”
呼延楚楚从她那略显苍白的双颊之上浮现一丝妖媚绝伦的笑容说道:
“‘孤星、冷月、寒霜’中任何一人均足威震天下,如今一来两个,虽由我和铁首席分别应付,在份量上已差不多,但常言道得好:‘谨慎才有江山坐,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既有杀手绝招,预先作一准备,总比托大的好!”
铁心仁一抱双拳,表示佩服地向呼延楚楚含笑说道:“镜殿魔影已是百幻,再加上西门老供奉的独门绝学,马二凭和萧冷月可说绝无幸理,必死无疑”
呼延楚楚摇手说道:“到了龙潭虎穴之内,想杀他们不难,但‘孤星、冷月、寒霜’中若能有一二人变心相附,再加上铁首席这等旷代英才,‘双心魔宫’的声势必然冠冕江湖,我呼延楚楚便可以傲视百派,做定武林盟主的了!”
铁心仁会心地一笑,转身出宫,代表呼延楚楚迎宾,把马二凭、萧冷月二人迎往“双心镜殿”。
顾名思义,“双心镜殿”的四周殿壁必然均是些晶莹的明镜!
但如今镜壁之外均覆以落地的玄色厚幕,以致连半面镜儿都看不到。
马二凭一面随着铁心仁从“双心魔宫”之外走来此间,一面心中别扭,暗暗嘀咕!
他不是惧怯这四面黑幕低垂的神秘镜殿,他别扭嘀咕的是为何自己每次见了这“孤星丑客”铁心仁总是心内发毛,从脊缝中暗冒冷气!
蜈蚣见了鸡,会如此;毒蛇见了鹤,也会如此;鬼物见了张天师,更会如此!但自己见了铁心仁为何竟如此呢难道“孤星丑客”天生克制“孤星俊客”
铁心仁对马二凭只是淡淡招呼,并未看透他与在“逍遥别馆”中突然失踪的“瞽目神医”白天朴有何关系!
因为马二凭既已决定不用白天朴的身份,便连那根白木明杖也一并弃却,他又和铁心仁只匆匆见过一面,自然不会使对方看出什么蛛丝蚂迹!
但铁心仁见了萧冷月,连盯几眼,却对她含笑说道:“萧姑娘虽然宛若神龙彩凤,使俗人难测踪迹,但铁心仁却似曾于最近得瞻过冷月光辉”
萧冷月知道他有点看出自己就是于掌震唐大娘后,曾与他对过一掌的蒙面黑衣女子,遂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我辈啸傲江湖,游侠四海,风萍云水,全是因缘,彼此留过什么雪泥鸿爪,并不算希奇之事!”
这一答复,不粘不脱,甚是漂亮得体,使铁心仁听得连连含笑点头,只得奉陪马二凭、萧冷月走往“双心镜殿”,不再提及此事。
一进“双心镜殿”,萧冷月手指四外深垂的玄色厚幕,向马二凭娇笑道:
“马大哥,这地方相当玄妙;我们好像是被带进了莫测高深的黑幕之内”
话方至此,有人接口笑道:“萧姑娘不必担心,这四周黑幕并无凶险,只不过遮蔽了一些镜儿,免得不习惯的来客,有些眼花缭乱、目炫五色而已!”
语音够娇够媚,似是从“双心镜殿”的左壁之中响起。
随着语音,一小片黑幕慢慢升起,现出了一片晶莹的明镜,镜中并现出一位坐在轮车之上,由两名年轻美貌侍女推送的美艳的黄衣少妇。
镜中人自属反影,马二凭遂以为这美艳的黄衣少妇,是来自身后。
但他头还未回,心中已暗吃一惊,看见那两名侍女竟推着黄衣少妇所坐的轮车,从晶莹的镜中走了出来!
就这一点小事,使马二凭与萧冷月双双眉头深蹙,互相看了一眼!
因为,他们知道这镜殿之中四周的镜壁既然有真有假,则若是黑幕尽揭,四面成晶,与人在此过手之际,万千镜中形像,必然有虚有真,对方能掌握其中奥妙,自己则必须分心二用,一面出手递招,看招拆式,一面辩认真实的敌人在何方,何处乃是幻影,岂非太费神思,处于相当不利的地位!
思虑之中,黄衣美艳少妇所坐的轮车,已被两名侍女毫无阻滞地从那片镜壁中推了出来,并向马二凭、萧冷月拱手笑道:“马大侠与萧姑娘请恕我呼延楚楚身撄恶疾,不便亲自远迎的怠慢之罪!”
其实,她纵不报名,马二凭与萧冷月也知道这黄衣美艳少妇便是“双心魔宫”的魔主、名列“天外三魔”中的“双心魔姬”呼延楚楚。
马二凭抱拳还礼,一面应对呼延楚楚所请,在这殿中落座,一面含笑说道:“呼延姑娘有何贵恙要不要我这冒牌神医替你诊视诊视”
呼延楚楚与铁心仁听得均双双一震,把四道眼神一齐注向马二凭的身上!
上下略一打量后,呼延楚楚双眉微轩,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昨日曾在本宫‘逍遥别馆’中出现过的‘瞽目神医’白天朴,竟是马大侠所扮”
马二凭道:“白老人家因另有要事,不能前来六盘山,特命马某向呼延姑娘代致歉意。”
呼延楚楚道:“白天朴接我‘双心魔令’,竟敢不来他孙儿白家华所中的‘绝脉搜魂手’”
语音至此忽顿,目中神光一闪,哂然失笑地摇头说道:“我糊涂了,既有马大侠这等高明人物在白老瞎子身旁,我属下那点‘绝脉搜魂’手法,哪里还值一笑”
马二凭点头道:“请呼延姑娘见谅,马二凭一时多事,确已替白家华老弟度厄消灾,化解了他所中‘绝脉搜魂’的厉害手法!”
这不是逞能,不是炫技
这是马二凭处事周到,把这桩碴儿都揽在自己身上,因为根据武林规矩,马二凭是出手架梁之人,呼延楚楚必须先与他有所交代、才可再去找那白天朴、白家华祖孙二人的晦气。
呼延楚楚双眉微挑,把两道美艳中隐含杀气的目光盯在马二凭的脸上,缓缓说道:“马大侠,不论你‘孤星俊客’的身份也好,‘瘦马书生’的侠誉也好,均为呼延楚楚久所钦佩!不知何时暨何事开罪,竟劳动侠驾,来我‘双心魔宫’”
马二凭接口笑道:“不瞒呼延姑娘说,马某与萧冷月姑娘前来‘双心魔宫’拜会,只是为了一件事儿,想请呼延姑娘能够高抬贵手,给我们一点面子!”
呼延楚楚笑吟吟地说道:“马大侠豪情绝世,侠胆包天,有甚事儿,你就痛痛快快地直接说吧,不必客套,也不必弄甚江湖词令绕圈子了!”
马二凭道:“好,我就直说,‘七杀凶魂’秦盼盼之妹秦黛黛姑娘是否已由呼延姑娘派人从金鼎峡中掳来此处”
呼延楚楚毫不推托地立即点了点头,伸手指着铁心仁答道:“不错,确有此事,前往金鼎峡接引之人,便是本宫首席护法铁心仁兄以及另一位已于昨夜去世的‘千手夜叉’唐大娘等二位。”
马二凭抱拳道:“在下和萧姑娘均与秦黛黛颇有渊源,呼延姑娘能否赏个金面,把秦黛黛放了,或是交给我们带走”
呼延楚楚满面含笑,毫不拒绝,连连点头,目注马二凭道:“可以,可以,‘孤星、冷月、寒霜’的威名侠誉震撼江湖,今日竟一来两位,真是‘双心魔宫’之光荣,我呼延楚楚怎好意思拒绝马大侠之请求,且不吃敬酒吃罚酒,那等不识抬举”
马二凭与萧冷月均想不到“双心魔姬”呼延楚楚竟会这般好讲话,不禁心内微愕,互相对看一眼!
但呼延楚楚忽然脸儿一偏,看着萧冷月,向她含笑说道:“萧姑娘,‘瞽目神医’白天朴既是马大侠所扮,则打了唐大娘一记‘天山明月掌’的蒙面黑衣女子可能就是你了”
萧冷月不便赖帐,也不肯赖帐,点了点头,承认此事。
呼延楚楚笑了一笑,妙目之中闪射出异样的神光,一扫马二凭、萧冷月,轩眉说道:“马大侠,萧姑娘,你们要我把秦黛黛给你们带走一事,呼延楚楚可以立刻照办!但唐大娘、高洪以及浮尸大河的六名‘双心魔宫’属下,共是八条人命,你们却怎样给我一个交代”
马二凭暗服这位“双心魔姬”的老练沉稳,言辞犀利,遂含笑说道:“呼延姑娘说得对,大家直言谈相,豪爽点好!常言道:‘不是猛龙不过江,不是恶虎不下岗。’萧冷月与马二凭既敢闯‘双心魔宫’,便不会怕事,呼延姑娘说吧,你要我们怎样对你交代”
呼延楚楚双目中闪射出森森厉芒,眉腾杀气地说道:“江湖中本有规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这位“双心魔姬”果然有“双心”,喜怒哀乐可以随时变化,说至此处,突又把满脸煞气化成一片春风,嫣然笑道:“但蝼蚁之命不敢亵渎天上神仙予以照样赔偿,呼延楚楚遂想了一个变通的办法,请马大侠与萧姑娘莫吝高明,在这镜殿之中留下几手‘孤星不孤’、‘冷月不冷’的震世绝学如何”
马二凭正待答话,萧冷月已在一旁接口,嫣然发话说道:“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呼延姑娘要我们怎样献丑,你就划个道儿吧!”
呼延楚楚笑道:“我‘双心魔宫’中虽然人手不少,但呼延楚楚尚知爱惜羽毛,不屑以多凌寡,马大侠与萧姑娘既然只有两位,就由我和铁首席护法一人接应一阵”
话方至此,马二凭指着她所坐的轮车,剑眉双轩,接口道:“闻得呼延姑娘人在病中,你既不屑以多凌寡,我们也不屑”
呼延楚楚不等马二凭说完,便自点头笑接道:“马大侠豪情可佩,但呼延楚楚只是行动略有不便,我不擦拳过掌,闪展腾挪,只坐在轮椅上和马大侠或萧姑娘较较玄功,有何不可或许还是我以逸待劳地占便宜呢!倘若”
萧冷月见她忽把语音顿住,遂立向呼延楚楚诧然问道:“倘若怎样呼延姑娘怎不说将下去”
呼延楚楚笑道:“倘若两阵过后,我和铁首席护法不堪承教,或是马大侠与萧姑娘未能尽兴之时,本宫另有高人,自会出面。”
马二凭道:“哦!‘双心魔宫’竟有比呼延姑娘和铁兄更高明的人么,这位高人是谁”
呼延楚楚笑道:“常言道,打了孩子,大人自会出来,马大侠但展神功便可,不必问得太仔细了!”
马二凭碰了一个钉子,但心念动处,业已想到昔年名列“西荒八怪”、如今担任“双心魔宫”供奉、精于“换心魔术”的“碧眼侏儒”西门元身上。
他一念至此,便借着举杯饮茶,嘴皮微动,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萧冷月耳边说道:“月妹,我忘了告诉你,在这‘双心魔宫’中住着一位神通绝大的老魔头,被呼延楚楚尊为供奉,就是昔年名列‘西荒八怪’的‘碧眼侏儒’西门元,此人身若侏儒,一双碧眼,形相极易辨认,他除功力高深莫测,并精‘换心魔术’,最擅长的便是能使与他目光相对之人心神惑乱,受其控制,故而稍时若是露面,月妹千万小心”
萧冷月把螓首微微一点,表示会意,向呼延楚楚注目扬眉问道:“呼延姑娘,我们这两阵怎样动手是以男对男,以女对女,还是来个阴阳互易呢”
呼延楚楚方一沉吟,铁心仁已向她抱拳恭身,陪笑说道:“启禀魔主,属下在江湖中久仰孤星无敌的盛名,恰好又有个‘孤星丑客’的匪号,遂想在‘孤星俊客’马大侠的掌下领教几招武林绝学!”
呼延楚楚笑道:“孤星遇孤星,丑客斗俊客,倒是一场妙到极点,也巧到极点的武林盛会,马大侠怎么样你不会自矜身份,对我‘双心魔宫’这位首席护法铁心仁兄吝于赐教吧”
马二凭不知怎的,总是觉得对于这位“孤星丑客”铁心仁有点心底生寒、周身起栗的异常别扭!
如今,见偏偏是他出面向自己挑战,又无法拒绝,只得苦笑一声,抱拳道:“呼延姑娘说哪里话来,马二凭江湖落拓,浪得虚名,说不定还要请铁心仁兄手下收着点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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