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言情女生 > 浮生无来梦昙彼岸 > 028 第四章 两相忘(四)一晌贪余欢之“甜甜”

028 第四章 两相忘(四)一晌贪余欢之“甜甜”(2/2)

目录

我觉得甜甜小妹妹对于小西贝很是崇拜,小妮子说他的时候眼睛里闪亮亮的,有一种冬天看见太阳的光。

这个年岁的小姑娘竟就开始塑造意中良人了?想我那年一眼相中了白衣飘飘的小西贝,还是在妓院背景的烘托下,十四岁始才情窦初开,足足用了小甜甜一倍的时间,看来我果真发育得太晚了些。

“那不行的,仓央规定只有二品以上的正官才能直接面见各处灵阁管事,甜甜连品级都没有呢。”说罢小妮子脸上讪讪地露出一丝憾色。

“那我也不是呀,还不是照常见他。”我安慰小丫头。

“姐姐不同,姐姐是贵客,这该另当别论的。”甜甜慌忙解释。

说话间天色渐晚,甜甜将风灯点燃,在她手上一晃一晃,如一轮低垂的月荡漾在银河。

进得亭阁,登上二楼,远远望见小西贝的身影。他依旧一身玄服,背对着阁楼正门临江而立,洒脱的模样。远处落日余晖,暮色百阖,一眼眺望过去,他融在那景色中宛如一幅影落平羌的江水图。

闻得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我这才看清,晚风偏凉,他在外头披上了一层纱衣,腰间系了一根杏黄宽绦带,头上黄龙玉冠束发,倒是和我这一身衣裳莫名相配。我心颤了一颤,迈步走到他身边,一步之遥。

“你……和我穿得真……”我斟酌了下,还是觉得用“像”字比“配”字好。

“今日雾霭,宫中天色沉沉,我便让大家穿了艳色。”

他笑得真好看,冠边的玉羽随着笑晃了晃,我才发现周遭的宫人杏黄、鹅黄、姜草黄,能和黄色沾上边的通通都是黄。

我左脸一根筋抽了抽,还以为他给准备了颜色相配衬的骈服,原来不过是大家穿着统一的集体服,就像原本以为他送你一颗糖,你满心欢喜,结果跑过来发现所有人皆有一颗糖,而且你的还未必是最甜的,心下不免几分失落。

“不过,这还是头一次见你穿女装,好看。”

“什么?”我还在那落寞了半张脸悄悄难过,忽然听到他最后两个字。

他望着我,嘴角向上勾着:“我说,你好看。”

我的脸噌地一下就红透了,和江畔那一轮落日,比翼齐飞。

你看,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患得患失,他一句话你在心里琢磨了上千遍,一言使你喜,一言让你忧。

**********

江上波光浩淼,月上中天,对影成双。

饭毕小西贝问我:“想消消食吗?”

我点点头,还未来得及思忖,只觉身子一轻,腰被一只手揽住,整个人便随他飞出阁楼朱栏。他足尖三两轻点,落到了一处倾斜地,回过神来我已置身琉璃瓦顶,四周江风飒飒,无任何凭栏围障。

我喉咙咕嘟了一声,颤抖着:“你们仓央,都这么消食的?”

他笑道:“除了消食,顺便赏下月。瞧,我还带了酒。”他晃了晃手中的白瓷壶。

“那也不用飞那么高吧?”我双足僵硬丝毫不敢乱动,生怕一摇一晃就会从这陡斜的琉璃瓦上滑下去。

月光落在脸上凉凉的,我侧身站着,如一尊凄凉的石雕。小西贝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毫不避讳的目光,视线所及之处照灼得我一片温热。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皱着眉头嗔道:“喂,按常理这个时候不都该扶一下的么?”

“哦?”他朝我站着的地方迈了一步,负着手将头凑了过来。

“怎么扶?”气息吐在我的耳畔,半缕梨香。

我僵在那儿,感觉半边脸颊滚烫,上有万千小蚁爬噬。只怕再这样看下去左脸就要燃起火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往边上一退,“你别看……!”一语未完果真不出所料,我足跟顺着光滑的瓦片向下溜去。

慌乱中我拽住他腰间的绦带,手上绸缎滑落。几乎在同时感觉腰间一紧,他的手再度揽上我的腰。惊吓之余我转过头来,正对上他的双眸,又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这潭桃花深水。

桃花深水下的唇角习惯性向上勾起:“你说的,可是这样扶?”

“不是。”我涨红了半张脸嗫嚅道,气势上却不想输去半分:“你这样子,我..我会以为你故意轻薄于我哦。”

“哦?是吗?江姑娘为在下宽衣解带,谁轻薄谁还不好说。”

他眼风扫过被我拽下的手中之物,我手一松,那条杏花黄绦带啪嗒一声坠在琉璃瓦上,我半挑眉看着他:

“那好吧,不嫌重的话我们就这样相互轻薄吧!”

他眼里的火光闪了闪,半掩了笑意道:“你和她,还真是不一样。”

“和谁不一样?”

“一位故人。”

他将我摆正,定定地看了我一秒,伸出手来:“有我在你怕什么。来,放松些。”

我没想到他调侃的语调突然变得正常了,犹豫片刻,伸出了手。微凉的指尖相碰时,我缩了一下,下一刻就被温热的掌心握住。一股暖意涌起,如无来入心。

糖醋阁建在仓央中地势较高的瘃瘀山顶,位置也居中偏北;这登顶一看,倒是一幅上好的春江夜月图:茫茫夜色中一轮明月高悬,金边之水尽收眼底,东南西北四方重楼殿宇灯火通明。远处的蜿蜒山道上,有宫人提了灯盏排成一排在暗夜中行走,像一条游走的金蛇。

我挨着琉璃瓦一隅坐下,身下江水是一片静谧的幽蓝,四周翘檐木垂莲,数盏灯笼摇曳着红光。我试探着将脚沿阁楼边缘放下,点点晃晃。

小西贝坐在我身旁,晚风吹起他身后泼墨长发,丝丝缕缕扫过我的手背,有些微痒。

我缩了缩手,他转过头问:“冷吗?”

未等我回答,下一刻就将身上的那件罩纱取下,不动声色地披在了我的肩头。我看向他,他的侧脸被月光镀上一层薄辉,银霜将那刚毅的线条敛得三分柔和,从额际到鼻梁再到下巴,行形成一条完整的银线,连贯成刚刚好的俊朗,多一分太硬,少一分太柔。

脚下灯笼里的火光反照上来,氤氲着晃了我的眼,我面前的这个人,嬉戏时如同孩提,沉默时如同君王,他到底怎样,我似乎又看不真切。

今晚月色真美,我却问出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你方才说的那位故人,她是怎样一个人?”

他看着远处的江潮入海,淡淡道:

“柔情、坚韧,执着。有时我会觉得你和她很像。而有时,却又很不相同。”

我偏头看时,他脸上有难得的愁色,我的心颤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继续问:

“那她现在在哪?”

他提壶喝了一口酒:“离开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去了很久很久。”

“你为什么不去把她找回来呢?”

他摇摇头,“我找了,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仰脖将整壶酒一饮而尽,疏朗的双眉微微蹙起,或是因为酒烈,更或者是因为思念一个人。我头一次见他这样,心里有些难过。

“对你来说,她一定很重要吧?”我咬了咬唇。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点头的样子,我有点委屈。

“她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人。”他只这一句,我的眼泪哗一下就流出来了。

“你怎么了?”他见我流泪,慌忙帮我揩拭。

我用袖子捂了捂眼,调笑道:“没什么,风眯了眼,进了粉尘。”心下却是一酸,我都被刚才自己的反应吓到。难不成我醋了?我从来都是一个洒脱之人,这醋吃得毫无头绪,诚然我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但他却丝毫不知,他以前的生活中根本都没有我,要喜欢过谁也是人家的自由,我这样敏感,着实不该。

我揩了揩眼角,喝了口酒,嗓子一阵暖辣:“小西贝你知道吗,其实有很多姑娘喜欢你的。”

“哦?”他转过头笑了笑:“我不知道。比如呢?”

“比如……比如仓央里的那些小宫女啊,甜甜糖糖什么的,姝凝也说你很不错,还有,还有些旁的什么人吧……”我绕来绕去还是没说出自己,我怕喜欢得太明显,却又怕他看不见。

他倒是一反常态地冷峻:“除了她,我今生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我又仰头喝了一阵酒,这次喝下去却不辣不暖,是透心的冰凉,如眼前这片寒江。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间最大的烦恼莫过于想不开。得之你幸失之你命,这两个人错过就说明缘分未到,你没听说过爱的最多的恐会伤你最深吗?你莫要因此伤了自己,其实你可以试着看看周围的人,有很多人都很不错的,比如……比如梵音啊,还有南……南澄啊……”

“你醉了。”他看着我笑了笑,我在他深深的眸子里看见自己九个倒影。

他说那一夜我醉的很厉害,趴在他身上许久都不肯回房,可我知道自己一点也没醉,我的酒量那么好,我还记得是他送我回去,怕吵醒我他没有用飞的,而是一步一步背着我走回了厢房。

四周寂寂,只有宫灯摇曳着光晕。我把头靠在他背上,他的背坚实宽阔,有好闻的梨花清香。我借着酒劲哭了一小会儿,濡湿了他后背的衣裳。

喜欢一个人真是没什么道理,这是我的单相思,谁知道过了今天以后,还有没有那样的日子?我要在脑海中储存一切美好的记忆,以后纵使有再多坎坷再多苦楚,我都能够凭借一厢情愿的回忆支撑着,捱下去。

就像姝凝说过的那样:“每当有风吹过的时候,偶尔想起,也挺好的。”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