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回 天下第一江山(1/2)
镇江城外,一山孤立江心,如翼如峙。
万脉东注,一岛中立,浮玉堆金,一哦团一哦沙砌岸。削壁千仞,危楼百尺,而风卷波涛,云迷献岫,极一哦陰一哦陽一哦晴晦之胜,恣攀援萦曲之乐,山虽少而锦簇,石皆奇而牙列,足令一哦胸一哦臆豁然开展──这便是蕴集着许多神秘的传说,与英雄往迹的“天下第一江山”金山了。
长江如带,烟波缥缈中,悠悠传来一缕歌声:“……东坡玉带诸葛鼓,江山第一最分明,天翻地转江湖荡,且喜金山尚无恙,塔顶尖尖一朵云,犹笼净妙庄严相,白蛇红玉两茫然,只有朱颜犹未改,朱颜绿鬓都飞去,长空一抹横秋烟……”
歌声低回于江水云天间,江心荡来一叶孤舟。
舟头一炉,炉头一壶,壶中茶香四逸。
四逸的茶香中,一个黄衣人垂目端坐在船头,曼声而歌,他全身动也不动,心念仿佛已驰于往事之中。
盘膝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双目如星的轩昂少年。
歌声顿处,只听那黄衣人微喟道:“此歌乃是我多年前漫游此地所作,不想旧地虽能重游,人面却已全非了。”
轩昂少年微微皱眉道:“前辈心中,时时刻刻都仿佛在思念着一人,却不知世上又有谁值得前辈如此思念”
黄衣人黯然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孤舟荡到岸边,黄衣人目中仍是一片一哦陰一哦郁之一哦色一哦。
那轩昂少年正是展梦白,深悔自己不该触及他心中的隐痛,改口笑道:“闻道这金山寺中,藏有周鼎汉鼓,东坡玉带,江南第一泉水所烹之茶,更是妙绝天下,只可惜……这金山未免太小了,不足以令人一快心一哦胸一哦。”
黄衣人缓缓道:“我漫游山海数十年,本觉江南山势如拳石,但如今我已深悟蒙庄秋毫之旨,心中自有穹庐,便不觉其小了。”
展梦白苦笑一声,这种至高至深的哲理,他这种热血奔腾的少年,此刻自然还不能领受。
抬眼望处,只见嵯峨突兀的山势中,漫山丛生的竹木花果间,隐约露出了宏丽庄严的金山殿宇。
展梦白一哦胸一哦襟方自一畅,只见山路上已走下一列灰袍大袖的僧人,为首一人,灰眉白袂,手捧佛珠,大步走到一个华服老者的身边,朗声道:“寺中还有远来之客,是以方丈不能同来相送,还请施主见谅。”
那华服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夫自来自去,最是适意,方丈大师若来远送,反令老夫不安。”
语声顿处,目光一扫,突地凝注到迎面走来的展梦白身上。
展梦白亦是身一哦子一震,脱口道:“秦瘦翁。”
这华服老人正是武林中的名医秦瘦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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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微微冷笑一声,再也不看展梦白一眼。大步自展梦白身侧走过,笑声中满含冷淡轻蔑。
展梦白怒喝一声,道:“无行庸医,还认得少爷我么”脚步一横,双拳紧一哦握,挡住了秦瘦翁的去路。
秦瘦翁冷冷道:“闪开!”
展梦白怒道:“你若肯快走一步,我爹爹何至不治而死,我含恨至今,今日怎能不教训教训你!”
秦瘦翁仰天冷笑道:“教训教训老夫”
展梦白厉叱道:“正是!”
举手一掌,拍向秦瘦翁的面颊。
秦瘦翁动也不动,展梦白一掌击出,突听一声轻叱:“住手!”一缕风声,斜击他腕肘之间。
风声强劲,展梦白收拳退步,只见那灰眉僧人面沉如水,厉声道:“少年人怎地如此无礼”
这僧人方才以掌中佛珠,封退了展梦白的一掌,显然亦是武林高手,此刻佛珠犹在微微垂荡。
展梦白忍住怒气道:“大师休得多事……”
灰眉僧人双眉微轩,道:“秦施主乃是金山寺中佳客……”
展梦白截口怒道:“却是杭州城里的无行庸医,庸医杀人,其罪更甚强盗.大师你莫非不知道么”
灰眉僧人沉声道:“无论你说什么,这里总不是你能随意动手之地,还不快快退下去。”
秦瘦翁冷笑道:“他若要动手,也无非是自取其辱而已。”双手负在身后.全未将展梦白看在眼里。
黄衣人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突然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难道还没有看到这位老先生的保镖么”
展梦白目光一扫,只见两旁的竹木中,果然有人影闪动,黄衣人接口笑道:“至少也有三个。”
突听竹木中一声轻叱,道:“不错,正是三个。”
叱声未了,三条人影飞跃而出,俱是满身疾装,腰佩兵刃,但面目之上,却覆着一面黑一哦色一哦丝巾。
展梦白厉声道:“朋友们藏头露尾,究竟是谁”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沉声道:“朋友,你不必知道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四面八方,为的只是要保护秦老先生。”
左面一人接口道:“普天之下,惟有秦老先生能解‘情一哦人箭’之毒,我们只不过是为天下武林朋友效力而已。”
展梦白呆了一呆,突地仰天狂笑起来。
灰眉僧人道:“清净丛林,不得喧哗。”
展梦白厉声道:“你等苦苦保护着他,恐怕你们中了‘情一哦人箭’时,他便也不会出手来救你们的。”
右面一人沉吟道:“朋友你可是展化雨展大侠之子”
展梦白道:“不错!在下正是展梦白。”
三个黑衣人身一哦子俱都为之一震,那黄衣人似乎也听起过展化雨的名字,目光微微一变。
灰眉僧人面一哦色一哦稍黯,道:“你既是展大侠之子,便不该如此无礼,你可知道老衲与令尊亦是方外之友么”
展梦白退后一步,灰眉僧人接口道:“让开道路,老衲要送秦施主过去了。”袍袖一拂,自展梦白身侧走过。
黄衣人道:“小兄弟,我们游山玩水,多生什么闲气”扯起展梦白的衣袖,大步向山上走去。
展梦白心念数转,狠狠一跺脚,正欲转身同去,突听秦瘦翁冷冷道:“老夫终年都在杭州城里,你随时都可前来生事,老夫欢迎得很!”
只见他拂袖而去,再也不望展梦白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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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黑衣人呆了半晌,其中一位讷讷道:“展大侠生前素为我等仰慕,但人死不能复生……”
展梦白厉声道:“快走!”
黑衣人长叹一声,相继垂首而去。
黄衣人道:“你可看出他们三人是谁”
展梦白狠声道:“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
黄衣人道:“这三人都是北派劈豹掌的门下,而且与你家必定甚有渊源,不知你可看得出他们是谁来”
展梦白道:“前辈一看他们行动,便能看得出他们是哪一派门下么”
黄衣人道:“不错。”
展梦白长叹道:“我却猜不出他们是谁”
黄衣人微微笑道:“猜不出也就罢了,且让我带你去看一看那名闻天下的东坡玉带、诸葛铜鼓。”
展梦白满心郁结,随着他上了金山。
只见那金山寺殿宇沉沉,飞檐崇阁,果然是庄严宏丽,气象万千,不愧为江南第一丛林。
绕过香烟缭绕堂皇肃穆的大殿,突见五个灰袍大袖的僧人,一排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人合十道:“施主们要去哪里”
黄衣人道:“求见方丈,瞻仰瞻仰那天下闻名的周鼎秦书,以及东坡玉带、诸葛铜鼓。”
那僧人长髯垂一哦胸一哦,地位仿佛甚高,沉声道:“方丈室中正有佳客,请两位施主改日再来。”
展梦白道:“什么佳客,难道我们是恶客不成”
长髯僧人微微一笑,口喧佛号道:“出家人眼中,众生皆是佳客,但方丈室中的客人,早与方丈有约,还请两位见谅。”
话声方了,突听一个娇脆的语声冷冷道:“什么逛庙还要先约好的,这倒是奇闻了。”
展梦白转首望去,只见一个妙龄道姑,一个黑衣女子,一个白衣妇人,已并肩来到他身后。
这三人正是“华山三莺”中的“石莺”石灵筠、“铁莺”铁飞琼,以及“银莺”欧一哦陽一哦妙。
展梦白见到她们三人,不觉一呆,她三人见到展梦白,神情亦不禁微微一愣,其中两人立刻转过目光。
只有“银莺”欧一哦陽一哦妙微微一笑,稽首一礼。
展梦白还礼道:“三位……”
语声未了,“华山三莺”却已越过了他,“铁莺”铁飞琼道:“方丈室中有客,我们便看不得铜鼓、玉带了么”
长髯僧人道:“即使无客,三位女檀越也是不能进去的。”
铁飞琼怒道:“为什么”
长髯僧人道:“敝寺除了前面的大雄宝殿外,一向没有女子涉足,还请三位女檀越见谅。”
铁飞琼大声道:“为何不许女子涉足常言道:‘我佛普度众生’,难道女子就不是人了么”
欧一哦陽一哦妙道:“三妹……”
铁飞琼道:“你不要拦我,我好歹也要看一看那铜鼓、玉带,不许我进去.我偷也要偷出来。”
长髯僧人面一哦色一哦一沉,道:“女檀越说话须得慎重一些……”
突听一声女子的娇一哦笑,自后面殿宇中传出——
“华山三莺”齐地面一哦色一哦一变,展梦白亦是心头大怒,暗忖道:“他说不许女子进去,里面怎地有女子的笑声”
铁飞琼更是大怒,喝道:“那里面可是女子笑声”
长髯僧人神一哦色一哦不动,道:“不错。”
铁飞琼、石灵筠一齐勃然作一哦色一哦,就连“银莺”欧一哦陽一哦妙也有些沉不住气,道:“如此说来,我们也就进得去的了。”
后面的四个僧人,身形一闪,拦住去路。
石灵筠冷笑道:“久闻金山寺的和尚,人人都有一身世传的武功,但出家人也不能以武欺人呀!”
长髯僧人道:“里面的女客,乃是方丈大师特许,又是来自方丈大师心目中久已仰慕之处……”
铁飞琼怒叱道:“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今日姑一哦娘一哦是看定了那铜鼓、玉带了!”脚步一抬,向前冲了出去。
长髯僧人沉声道:“女檀越既是如此,贫僧便只得无礼了。”袍袖一拂,风声直击铁飞琼面门。
铁飞琼大喝道:“来得好!”刷地一掌,直切僧人右肘,左手两指,急点双目。
那长髯僧人脚下半步不移,一连挡了三招。
黄衣人微微笑道:“金山僧果然身手不凡。”
展梦白道:“只是有些欺人太甚……”
突听一声“阿弥陀佛”自后传来。
佛号之一哦声,清越入云,余音飘荡在殿宇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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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飞琼身手微顿,殿宇中已走出一一哦群一哦人来。
她一眼之下,便看到其中两个女子,一个云鬓华服,容华绝代,一个却仿佛是男儿打扮。
展梦白目光扫处,也看到这两个人了,心头不觉一凛:“原来方丈室中的贵客,竟是萧飞雨姐妹。”
他再也不愿见到这两人了,心念一转之间,人已纵身跃起,飞身而遁,只听人一哦群一哦中仿佛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惊呼道:“展梦白……”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呼道:“展兄!哪里去”
黄衣人眼神一扫,目中微露诧异之一哦色一哦,心念转处,袍袖一拂,身一哦子突然轻飘飘飞了起来,刹那间便无人影。
人一哦群一哦一齐大乱,“华山三莺”见到萧飞雨,便悄然而去,但萧飞雨却根本没有见到她们三人。
她眼中只有展梦白,惊呼一声:“展梦白!”便要飞身掠去,却又被她身侧的萧曼风,一把拉住手腕。
萧飞雨道:“我只要见一见他……”
萧曼风娇一哦笑道:“回家去了,还要见他做什么你看看,别人都在看着你,你也不害臊么”
萧飞雨无法可施,惟有满心惶急愤怒。
那方自殿后走出的方丈大师,面容亦是一片惊诧之一哦色一哦,望着人影已去的殿脊,低说道:“这是什么人”
他身后还有一一哦群一哦佳宾,其中一人方才高呼了一声:“展兄!哪里去”此刻道:“那位便是展梦白,乃是昔年杭州名侠展化雨的公子。”他嘴里说着话,眼中却不住打量萧家姐妹,奇怪展梦白怎会与她们有了纠葛。
方丈大师微笑道:“原来林施主也认得那位少年檀越,但老衲奇怪的却是那黄衣人的一身轻功。”
此人正是“九连环”林软红!除他之外,那一一哦群一哦佳宾,人人俱都是神情明爽的武林人士。
只听方丈大师道:“诸位施主俱都见多识广,必定可看出那黄衣人的轻功之高,委实惊人,只可惜他身法太快,让老衲看不到他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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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不提金山寺中众人的惊异,且说展梦白,他一口气奔出金山寺之后,方自喘了口气,突听身后一人道:“小兄弟,你为何见了她们,便要逃走”
展梦白心头暗惊,这黄衣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丝毫未觉。口中长叹道:“只因我再也不愿见着她们。”
黄衣人目光一转,道:“你不愿见谁”
展梦白道:“前辈,你可看到人一哦群一哦中的那两个女子”
黄衣人道:“看到了。”
展梦白道:“说起她两人的来历,前辈想必也知道,她两人乃是武林传说中‘帝王谷’谷主的一哦爱一哦女。”
黄衣人道:“那么你为何不愿见她‘帝王谷’又不是江湖下五门之地,见见她们有何关系”
展梦白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黄衣人只见他眉宇间郁结着一种怨愤不平之气,接口道:“莫非是她们欺负了你不成”
展梦白霍然抬起头,恨声道:“只恨我武功不高,家门不幸,飘零江湖,才会被人如此轻视。”
黄衣人默然半晌,道:“她们怎样轻视于你”
展梦白道:“那姐妹两人中,一人定要我随她回谷,但另一人却屡屡讪笑于我,说我不配入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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