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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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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另一个为人熟知的名字是弥勒,意即光明王。从金色祥云回到人间之后,他来到迦波的爱神宫殿,在那里积蓄力量,为时代更迭的到来运筹帷幄。一位智者曾说,人们永远无法认出时代更迭之日,只会在这天过去后,省悟到它已降临。因为太阳会照常升起,时间如平日一般流逝,这一天依旧重复着世界的历史。

他有时被称作弥勒,意思是光明王……

世界是祭祀之火,以太阳为燃料,日光为青烟,白昼为烈焰,罗盘的便是灰烬与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信仰献为奠酒。从这祭奠中生出了月亮王。

雨水,哦乔达摩,就是这火,以岁月为燃料,白云为青烟,雷电为烈焰、灰烬和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月亮王献为奠酒。从这祭奠中生出了雨水。

世界,哦乔达摩,就是这火,以大地为燃料,火焰为青烟,黑夜为烈焰,月亮是灰烬,繁星便是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雨水献为奠酒。从这祭奠中创造出了食物。

男人,哦乔达摩,就是这火,以他张大的嘴为燃料,呼吸为青烟,言语为烈焰,他的眼睛是灰烬,耳朵便是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食物献为奠酒。从这祭奠中出现了生育之力。

女人,哦乔达摩,就是这火,以她的形体为燃料,长发为青烟,脏器为烈焰,她的欢愉便是灰烬和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生育之力献为奠酒。从这祭奠中生出了人。他将活过自己该活的日子。

当人死去,他会被抬到火中献为祭礼。这火便成了他的火,这燃料成了他的燃料,这烈焰成了他的烈焰,这灰烬成了他的灰烬,这闪光成了他的闪光。在这火中,诸神将此人献为奠酒。从火中他带着荣耀与光荣而出。

——《广奥义书》(vi,ii,9-14)

这是一座高耸的蓝色宫殿,有着细长的尖塔和以金银丝线装饰的大门。带着咸味的海水高高溅起,海洋生物的叫声划破澄净的空气,为感官带来了生命与喜悦。在这座宫殿中,暗黑君主尼西提正与被带到自己跟前的人交谈。

“船长,你叫什么名字?”

“奥瓦嘎,大人,”船长回答道,“为什么你要杀死我的船员,单单留下我一个?”

“因为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奥瓦嘎船长。”

“关于什么?”

“许多事情。你经历过无数次远航,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告诉我,我对南方航路的控制如何?”

“比我想象中更加严密,否则我也不会被带到这里。”

“不少人都害怕到这里来冒险,不是吗?”

“是的。”

尼西提走到一扇鸟瞰大海的窗前,转过身去背对自己的俘虏。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听说自从……唔,肯塞一役之后,北方的科技有了很大进步。”

“对此我也略有耳闻。我还知道这并非虚言——我自己就亲眼见过一台蒸汽机。在今天的北方,印刷机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人们用直流电让死蜥蛇的腿跳了起来,还冶炼出成色更好的钢铁。显微镜与望远镜也被再次发明了出来。”

暗黑君主转过身来,两人相互打量着。

尼西提一身黑衣,个子不高,笑容显得十分温和,黑色的头发用一根银色发带束了起来。他长着朝天鼻,还有一双闪亮的眼睛,瞳孔的颜色与他的宫殿相仿,阳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样的事情,极乐城中的诸神为何竟没能阻止?”

“依我之见,原因在于诸神的力量被削弱了,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大人。自从在韦得拉河畔遭到惨败以来,他们不敢再贸然以暴力阻止机械进步。据说城中甚至曾出现内乱,半神与剩下的神祇间产生了裂痕。那个新宗教也功不可没——人类变得更加勇于保护自己,而不再像过去那般畏惧天庭。现在他们又拥有了更好的装备,于是诸神反倒不那么急于面对自己的臣民了。”

“那么最终的胜利者真是萨姆。这许多年来,他一直在打击着他们。”

“是的,伦弗鲁。我想你说的很对。”

尼西提瞟了一眼立在奥瓦嘎左右的两个守卫。

“出去。”他命令道。等手下离开后,他说:“你认识我。”

“没错,老伙计。因为我是让&12539;奥威格,印度之星号的船长。”

“奥威格。听上去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却是真的。这具老朽的身体是在萨姆击垮摩诃砂的业报大师时得到的。我当时就在那儿。”

“原祖之一,而且——哦!——一个基督徒!”

“是的,基督徒——每当我用光了印地语中的脏话,我就成了基督徒。”

尼西提抬起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那么,他们的亵渎必定让你的整个存在都痛苦不已。”

“我并不怎么喜欢他们,他们对我也一样。”

“这不奇怪。但萨姆——他做了与他们相同的事情——与这个多神教的异端和解——将真正的圣言掩埋到了更加阴暗的地下……”

“只是一件武器,伦弗鲁,”奥威格道,“如此而已。我敢肯定,他并不比你我更想成为神。”

“也许。但我希望他所选择的是另一件武器。即使他胜利了,他们的灵魂依然不能得救。”

奥威格耸耸肩。“我不是什么神学家,不像你……”

“但你会帮助我吗?我花费无数个年头建起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我有人手,还有机器。你说过我们的敌人被削弱了。那些没有灵魂的士兵——他们不是由男女所生,也从不知恐惧为何物。我有空中刚朵拉——有很多。我能去到他们那建在地极的极乐城。我能摧毁他们在这个世界中的神庙。我一直渴望将这个可憎的事物从世间清除,现在是时候了。真正的信仰必将再次降临!很快!它必定会很快到来……”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并非神学家。但和你一样,我也愿意看到极乐城的终结,”奥威格道,“我会尽力助你一臂之力。”

“那么让我们先夺取几座城市,亵渎他们的神庙,看看会引起怎样的反应。”

奥威格点了点头。

“你要提出建议,你要从精神上支持我。”说着,尼西提向对方微一鞠躬,随后又命令道,“来与我一起祷告。”

老人一直站在迦波的爱神宫殿外,盯着那些大理石柱。终于,一个女孩动了恻隐之心,为他拿来面包和牛奶。他吃掉了面包。

“把牛奶也喝掉吧,老爷爷。它很有营养,能帮你维系自己的肉体。”

“该死!”老人道,“该死的牛奶!还有我那该死的肉体。说起来我的灵魂也一样,真该死!”

女孩退后几步。“在接受他人施舍时,这可不是适宜的回答。”

“我反对的倒不是你的施舍,小骚货,而是你选择饮料的品位。难道你就不能从厨房弄出一滴酒来?就算是最劣的酒也行啊……就算是客人瞧不上眼,连厨子炖肉时都嫌弃的那种。我渴求的不是奶牛的乳汁,而是从葡萄里挤出的东西。”

“也许还该为你拿份菜单?走开!不然我就让仆人来对付你!”

他看进她的双眼。“我无意冒犯,女士,请你原谅。乞讨于我并不容易。”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隐藏在晒成褐色的肌肤与成堆的皱纹里。他的胡须中还夹杂着几缕黑色,他的嘴角挂着稀薄的笑意,几乎难以觉察。

“好吧……跟我从侧门走。我会带你到厨房去,看看能找到些什么。不过,我真不知道自己干吗要这么做。”

在她转身时,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他跟上来,看着她走在前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因为我要你这么干。”

罗刹陀罗迦躁动不安。他悬浮于云层上方,随它们飘荡在午后,同时思索着力量之道。他曾经是最强大的。在被束缚之前的那些日子里,谁也无法与他抗衡。然后缚魔者悉达多来了。他在那之前就听说过这个人类,知道他曾被称作迦尔基,知道他十分强大。他意识到,或迟或早他们都必将相遇,那时他便能够亲自试试传说中迦尔基培养出的神性。后来他们果然相遇了。在那逝去的伟大日子里,山巅也为了他们的激斗而闪耀。那天获胜的是缚魔者。而在无数年之后他们的第二次对抗中,缚魔者更加彻底地击败了他。在所有的生物中,只有缚魔者胜他一筹。接着,诸神前来挑战他的力量。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诸神的力量曾经非常微弱,他们奋力以药物、催眠、冥想和神经外科手术驯服自己由突变产生的力量——将它们打造成神性。时间缓缓流逝,他们的力量不断增长。他们中的四个下到鬼狱中,只有四个,而他的军团竟没能击退他们。名叫湿婆的那个人很强,但后来却被缚魔者杀掉了。事情本该如此,因为陀罗迦将缚魔者视为旗鼓相当的对手。那个女人不在话下。她不过是个女人,而且还需要阎摩的帮助。至于阿耆尼大人——那个灵魂如火焰般明亮炫目的人——阿耆尼大人几乎让他有些畏惧。他记得阿耆尼走进帕拉美得苏宫殿的那天,是孤身一人前来向他挑战的,他试图阻止,却没能成功,只好眼看着宫殿被劫火摧毁。鬼狱中同样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阿耆尼大人。那时他便对自己许下承诺,他一定会再次挑战这力量,就像挑战缚魔者那样,要么击败对手,要么被他束缚。然而他没能实践这诺言。火王自己也倒下了,倒在红衣人——来到鬼狱的第四个——面前。在韦得拉河畔的战场上,死神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将劫火反转,转向了它的主人。这意味着他才是最强的。就连缚魔者也曾提醒他要小心死神阎摩法王,不是吗?是的,以双眼攫取生命的那个人是当前世间的最强者。在雷霆战车中,他差一点死在死神的力量之下。他曾与阎摩交过手,但只是一小会儿,他们在那场战斗中属于同一个阵营,因此他只得放弃。后来,有人说阎摩死在了极乐城中。再后来,又有人声称他仍旧行走在世间。作为死神,据说他永远不可能死去,除非他自己选择这条道路。陀罗迦将这作为事实接受下来,而且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陀罗迦会回到南方,去蓝色宫殿所在的海岛上,去见正等候他答复的邪恶之王——暗黑君主尼西提。他会同意尼西提的提议。从靠海的摩诃砂开始向北进发,罗刹的力量将与他黑暗的力量联合起来,攻陷西南方最大的六座城市,摧毁那里的神庙,让街道中充满居民的鲜血和暗黑君主那没有灵魂的兵团——直到诸神前来保护他们,从而遭遇自己的末日。如果诸神不敢迎击,他们真正的弱点便会暴露。到那时,罗刹们席卷天庭,尼西提则将把尽善极乐之城夷为平地;仞立之塔会坍塌,穹顶会变成碎片,卡尼布拉丛林中的大白猫的眼前会出现一片废墟,神明和半神的楼阁将被极地的冰雪所覆盖。而这一切只为了一个原因,除了找找乐子,除了让神与人能更快地从这个属于罗刹的世界消失之外,只有一个真正的原因。每当有血腥的大战、熊熊的烈火和伟大的场面,红衣人总会从什么地方出现。他会来的,因为他的法力总把他引向属于他的地方。陀罗迦知道自己会搜寻、等待,无所不为,直到能再次看到死神眼中跳跃的黑色火焰……

梵天盯着地图,又回头看看水晶制成的屏幕。一条青铜那迦盘旋其上,尾巴叼在嘴里。

“起火了,司祭?”

“一片火海,梵天……整个商业区!”

“命令大家去灭火。”

“他们已经去了,全能者。”

“那为何还要拿这事来打扰我?”

“大家都很害怕,至高无上的主人。”

“害怕?害怕什么?”

“怕暗黑君主——我不敢在您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他的势力正在南方不断扩张,他控制了航道,截断了商路。”

“为什么你不敢在我面前提起尼西提的名字?我知道暗黑君主的存在。你认为是他点燃了大火?”

“是的,全能者——或者说是某些受雇于他的恶人。我听到许多传闻,据说他想要把我们同世界隔离,吸干我们的财富,摧毁我们的商铺,削弱我们的精神,因为他计划——”

“入侵你们,当然。”

“您说出了我心里的话,大能者。”

“这也许是真的,司祭。那么告诉我,你们觉得如果邪恶之王发起攻击,你们的神灵会袖手旁观吗?”

“我们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最伟大的主人。我们只是想请您注意这种可能性,并且再次提出那永恒的祈求,祈求您施予怜悯。”

“我明白你的意思,司祭。无需恐惧。”

梵天终止了通讯。“他会进攻的。”

“当然。”

“我在想,他究竟有多强?没人真正知道他有多强大,不是吗,格涅沙?”

“你问我吗,大人?问你卑微的政策顾问?”

“我没发现这儿还有别的什么人,卑微的神灵制造者。你知道谁可能拥有这方面的消息?”

“不,大人。对此我一无所知。所有人都对那邪恶之人避之不及,仿佛他就是真正的死亡。总的来说,这一看法倒也正确。你知道,我派去南方的三个半神都没能回来。”

“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但他们也相当强大,不是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最后一个是在一年前,当时我们派去了新的阿耆尼。”

“是的,他并不太胜任火神的职务——还在使用燃烧弹……不过也很强大。”

“从精神上讲,也许。神灵的数量正在减少,我们只好用半神凑合。”

“若在过去,我会驾上雷霆战车——”

“若在过去,我们根本没有雷霆战车。阎摩大人——”

“安静!现在我们已经有了雷霆战车。我认为时候到了,冒烟的巨人该戴上大礼帽,俯身于尼西提的宫殿之上。”

“梵天,我认为尼西提是能够阻挡雷霆战车的。”

“为什么?”

“我们曾派战船去对付他手下的匪类,从我得到的第一手消息看来,他们似乎遭到了导弹的攻击。”

“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我?”

“报告刚抵达不久。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向你提出这个问题。”

“那么你认为我们不应该进攻?”

“是的。再等等。让他先行动,我们便能评估他的实力。”

“这样就必须牺牲摩诃砂,不是吗?”

“那又如何?难道你从未见过城市沦陷?……只是摩诃砂本身暂时落入他手中而已,这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如果我们无法夺回它,那时再让冒烟的巨人去晃动他的白色大礼帽吧——不过地点会改在摩诃砂。”

“你说得对。为了更好地评估对手的实力,也为了消耗他的部分力量,值得做出一些牺牲。在此期间,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是的。请下命令吧。”

“警告城中所有的当权者。立刻从东部大陆召回因陀罗大人!”

“如您所愿。”

“警告沿河的其余五座城市——纳兰达、迦波、科罗伐——”

“立刻就办。”

“那就去吧!”

“我这就上路。”

时间仿佛一片大洋,空间就是洋中的海水,萨姆站在中央,下定了决心。

“死神,”他开口道,“告诉我我们的实力。”

阎摩正在猩红色的长榻上小寐,整个人几乎被淹没在衣料中。他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从榻上站起来,穿过房间,盯住了萨姆的双眼。

“这是我的神性,不过我并未聚起法力。”

萨姆迎住他的视线,没有丝毫退缩。“这便是我所要的答案?”

“一部分,”阎摩回答道,“但主要是为了测试你的力量。看来它正回到你体内,你承受我死亡之眼的时间比任何凡人都要长。”

“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正在回归,我感觉得到。许多东西都已经回来了。我们已经在拉特莉的宫殿停留了好几周,这期间我回顾了自己过去的无数次生命。它们并不都是失败,死神。今天我确定了这一点。尽管天庭每一次都击败了我,但他们为胜利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是的,看起来你倒像是命运之子。与你在摩诃砂向诸神发出挑战时相比,他们自身的力量确实已大不如前。此外,人类正变得越来越强大,因此从双方的力量对比看,他们也更弱了。诸神攻陷了肯塞,却没能攻陷推进主义。后来他们又试着将佛教并入自己的教义中,却同样遭到了失败。我无法确定你的宗教是否以某种方式鼓舞了推进主义,从而为你的故事情节做了铺垫,不过诸神对此也同样毫无头绪,这让它变成了极好的烟幕——把他们的注意力从恶作剧上吸引过来,而且,由于它碰巧‘成了’一种教义,他们的反对还引发了一些反神权统治的情绪。如果你不是满脸的精明,一定会被视为受到神启的圣人。”

“谢谢。想得到我的祝福吗?”

“不。你呢?想要我的祝福吗?”

“也许吧,死神,再过些时候。但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请告诉我,我们这边的实力如何?”

“好吧。俱毗罗大人很快便会抵达……”

“俱毗罗?他在哪儿?”

“这些年来他一直躲在暗处,将科学知识泄露给世界。”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身体必定非常衰老了!他是怎么办到的?”

“你忘记那罗达了吗?”

“我过去在迦毗罗的医师?”

“正是。摩诃砂一战后,你解散了骑兵,他由几个侍卫护送去了内陆,还带去了你从业报大厅里抢走的所有设备。很多年前,我找到了他。肯塞之后,我以黑法轮之道逃出天庭,回到沦陷的肯塞城,从地下的密室中带走了俱毗罗。那罗达当时在山区开了一家私店,贩卖身体;俱毗罗也加入进来,与那罗达一道工作。我们还在其他一些地方开设了类似的店铺。”

“而俱毗罗就快来了?很好!”

“还有,悉达多依旧是迦毗罗的王子。这个国度的士兵仍然会回应他的号召。我们已经那样做了。”

“也许能有些人来。总比没有好——是的。”

“还有奎师那大人。”

“奎师那?他在我们这边做什么?他在哪儿?”

“就在这里。我是在抵达当天发现他的。那时他刚好搬进来与这儿的一个女孩住到了一起。可怜的家伙。”

“为什么?”

“衰老。老朽而衰弱,不过依旧是个醉醺醺的坏蛋。他的法力倒还在,定期为他聚起一部分魅惑之力和一点点过去那种无比的生气。他是在肯塞之后被天庭放逐的,因为同阿耆尼一样,他也不肯与我和俱毗罗为敌。他在世间徘徊了半个多世纪,喝酒、恋爱、吹笛子,还有慢慢变老。我和俱毗罗几次试图找到他,但他总在旅行。对于那些变节的丰产之神而言,这通常都是必需的。”

“他对我们能有什么用处呢?”

“我一找到他,就立刻送他去了那罗达那里。他会与俱毗罗一同到达。而且他的力量在更换身体后也总能迅速恢复。”

“可是他对我们能有什么用处呢?”

“不要忘了,是他击败了巴纳,那个连因陀罗都不敢面对的魔物。在清醒的时候,他是世上最致命的战士之一。阎摩、俱毗罗、奎师那,如果你愿意——迦尔基!我们会成为新的四大天王,我们会站在一起。”

“我愿意。”

“那就这么定了。让他们送上一队神灵学徒来同我们作战吧!我一直在设计新式武器。真遗憾,我不得不设计那么多各不相同的奇特武器,而不是量产其中一种。我试着让每一件都成为艺术品,这几乎耗尽了我的天赋,但我必须如此,因为他们的异常之处并不一样。总有谁的神性能抵御某种特定的武器。不过,现在让他们来吧,来让炼狱之枪扯开他们的身体,或者与电子剑比拼剑术,或者站在喷射护盾前,尝尝它喷出的氰化物和二甲亚砜,那时他们便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四大天王!”

“现在我明白了,死神,为什么任何神祇——包括梵天——都可能逝去,都能被另一个取代,唯有你是例外。”

“谢谢。你有什么计划了吗?”

“还没有。我需要更多关于极乐城的情报,必须弄清他们的力量究竟如何。近些年里,天庭展现过自己的实力吗?”

“没有。”

“最好找个法子测试一下,同时还不能暴露我们自己的底牌……也许罗刹可以……”

“不,萨姆。我不信任他们。”

“我也不。但有时候他们是能够对付的。”

“就像你在鬼狱和帕拉美得苏时那样?”

“说得好。或许你是对的,我会再慎重考虑。还有,尼西提怎么样了?暗黑君主那边情况如何?”

“最近几年他已经控制了海洋。有传言说他正不断扩充军队,还在建造战争机器。我曾经告诉过你,他让我感到忧虑。让我们离尼西提远远的,越远越好。暗黑君主与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颠覆天庭的渴望。他既不是推进主义者,也不是神权主义者,假使尼西提获胜,他必将制造出一个暗黑的世纪,比我们正在走出的这个时代更加暗无天日。也许我们的最佳方案是挑起尼西提与极乐城诸神的战争,然后潜伏起来,等着朝获胜的一方射击。”

“你也许是对的,阎摩。但怎样才能做到这点呢?”

“或许这很快就会成为事实,甚至根本无需我们的干涉。摩诃砂蜷起了身子,正从海洋面前步步退缩。你是战略家,萨姆,我不过稍懂谋略而已,带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告诉我们该如何行动。请你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既然你已经再次变回了自己。”

“你总在强调最后那几个字。”

“啊,是的,布道者。因为自你从极乐回到人间,还没有接受过战斗的检验呢……告诉我,你能让佛教徒战斗吗?”

“大概可以吧,但我恐怕得先恢复过去的身份——这身份让现在的我觉得讨厌。”

“嗯……还是算了。不过也别忘了这点,若是情况不妙,它还是能派上用场。另外,为了安全起见,请你每晚对着镜子练习在拉特莉神庙的那篇演讲,就是关于美的那篇。”

“我对这个没兴趣。”

“我知道,但你还是要这么做。”

“倒不如去练练剑术。拿把剑来,让我给你上一课。”

“嚯!这主意不错!好好干,你没准能为自己赢得一个信徒。”

“那就让我们移步到院子里,我会在那儿继续给你以启迪。”

当尼西提在他蓝色的宫殿中举起双臂时,火箭呼啸着从甲板冲上天去,在摩诃砂城上空划出一道道弧线。

当他穿好黑色胸甲时,火箭落入城中,大火开始燃烧。

当他穿上靴子,他的舰队进入了海湾。

当他将黑色斗篷在喉咙处扣好,把黑色金属头盔戴到头上时,从舰队的甲板下传来了军士们柔和的鼓点声。

当他将剑带系上腰间,货舱中那些没有灵魂的士兵开始骚动。

当他戴上皮革与金属制成的护手,罗刹扇起大风,护送他的舰队靠近了港口。

当他朝院子走去,示意自己的新总管奥瓦嘎跟上时,那些从不言语的战士走上了甲板,面对火海中的海港。

当空中刚朵拉的引擎开始轰鸣,当它的舱门为他们打开,他的第一批战舰正在抛锚靠岸。

当他们走进漆黑的刚朵拉,他的第一批部队也进入了摩诃砂。

等他们来到摩诃砂时,城已陷落。

小鸟在花园高处的绿荫中歌唱,鱼儿像古老的硬币般躺在蓝色的池底。盛开的鲜花大多是红色,花瓣很大,但在她碧绿的长椅周围,偶尔也能看到黄色的花。她的手搭在长椅那精铁锻造的白色椅背上,双眼望着地上的石板。一双靴子沿着石板起起落落,它们的主人正朝她走来。

“先生,这是私人花园。”她说。

来人在长椅前停下,低头看着她。他穿一身蓝色皮革,有着健壮的身材,晒成褐色的皮肤,以及乌黑的胡须和乌黑的眼珠,绽开微笑之前,脸上一直毫无表情。

“这不是为客人准备的地方,”她加上一句,“但你可以使用另一侧的那些花园。穿过那边的拱门——”

他说:“在我的花园里你总是受欢迎的,拉特莉。”

“你的……?”

“俱毗罗。”

“俱毗罗大人!可你并不——”

“胖,我知道。新的身体,而且它一直在努力工作,为阎摩建造武器,把它们运到各处……”

“你什么时候到的?”

“就在这一分钟。我带来了奎师那,还有一大车炸药包、手雷和杀伤性地雷……”

“天啊!已经这么久了……”

“是的,已经很久了,但我依然欠你一句对不起,所以我来献上歉意。多年来它一直困扰着我。我很抱歉,拉特莉,在许久之前的那个夜晚,是我把你卷进了这场事件。我需要你的神性,所以把你拉了进来。我并不喜欢这样利用别人。”

“即使没有你,俱毗罗,我迟早也会离开天庭,所以不要过于自责。当然,我倒真希望能有一副比现在更标致的外表,但这也并非必不可少。”

“我会给你另一具身体的,女士。”

“以后吧,俱毗罗。请坐下来。这儿。你饿吗?渴吗?”

“是的,是的。”

“这里有水果和酒。或者你更想要茶?”

“一杯酒,谢谢。”

“阎摩说,萨姆正从他圣人的状态中恢复。”

“很好,我们越来越需要他了。他有了什么计划吗——为我们的行动所制定的计划?”

“阎摩从未跟我说起过。不过这或许是因为萨姆并没有告诉他。”

附近一棵树上的树枝猛烈地晃动起来,塔克从树上落下。他四肢着地,接着跨过石板,来到长椅前站定。

“我让你们的絮絮叨叨给吵醒了,”他抱怨道,“这家伙是谁,拉特莉?”

“俱毗罗大人,塔克。”

“倘若您果真是他——可是,哦,你的变化多么大啊!”

“你自己也是一样,卷宗管理者塔克。为什么还在使用猴子的身体呢?阎摩可以让你恢复成人类。”

“作为猴子,我的用处更大些,”塔克道,“我是上佳的间谍——比狗要好得多。我比人类更强壮。再说,谁能把一只猴子同另一只区分开呢?我会继续保留这形象,直到我们不再需要我的特别服务为止。”

“令人钦佩。关于尼西提的行动有什么新消息吗?”

“他的舰队靠近了几个较大的港口,比过去的习惯距离要近得多,”塔克道,“看起来数量也有所增加。此外便没有什么了。诸神似乎惧怕他的力量,因为他们并没有去摧毁他。”

“是的,”俱毗罗道,“因为现在他是一个未知数。我倾向于把他视为格涅沙的一次失误。是他允许尼西提毫发无伤地离开天庭,还带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装备。我猜格涅沙是想为天庭留下一个随时可用的敌人,好在突然产生这种需要时派上用场。结果,一个非技术人员竟淋漓尽致地挖掘出了那些设备的潜力,并建起那样一支军队,恐怕格涅沙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你所说的合乎逻辑,”拉特莉道,“连我也听说过,格涅沙时常那样行事。他现在会怎么办呢?”

“拱手让出尼西提攻击的第一座城市,观察他的作战方式,评估他的实力——假使他能劝说梵天按兵不动的话。之后他会对尼西提发起进攻。摩诃沙必将陷落,而我们一定要等在附近。即使仅仅作壁上观也是很有趣的。”

“但你觉得我们不止是去看看而已?”塔克问。

“的确如此。萨姆知道我们必须把水搅得更浑,然后再从中捞些好处。一旦任何一方开始行动,我们也要行动起来,而这一天已为期不远。”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塔克道,“我一直期望着同缚魔者并肩走上战场。”

“我敢肯定,接下来的几周里将有无数的愿望得以实现,还会有同样多的希望从此破灭。”

“再来些酒?还有水果?”

“谢谢,拉特莉。”

“你呢,塔克?”

“还是来根香蕉吧。”

在一座高高的小山上,梵天坐在山巅森林投下的阴影中,凝望着山下的摩诃砂城,仿佛是一尊骑在怪兽上的雕像。

“他们玷污了神庙。”

“是的,”格涅沙回答道,“这么多年了,暗黑君主的感情丝毫没有改变。”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实在可惜;从另一方面看又很可怕。他的军队配备着步枪和手枪。”

“是的,他们很强大。我们回刚朵拉去吧。”

“再等等。”

“我恐怕,大人……就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也许过于强大了。”

“你有什么建议?”

“他们无法从水路沿河而上。想要进攻纳兰达,就必须从陆路走。”

“不错。除非他拥有足够的飞艇。”

“假如想要进攻迦波,他们就必须走得更远。”

“啊!而若要进攻科罗伐,还必须走得再远些!说重点!你究竟想说什么?”

“走得越远,后勤的问题就越严峻,他们也更容易受到沿途游击战术的伤害——”

“你是在建议我什么也不做,只管骚扰他们?建议我任由他们穿过大陆,攻陷一座接一座城市?他们不是傻瓜,他们会坚守阵地,直到增援部队赶来守卫自己的战利品,然后再继续前进。如果我们继续等下去——”

“看下边!”

“什么?怎么了?”

“他们正准备撤离。”

“不可能!”

“梵天,你忘了尼西提是个狂热分子,一个疯子。他并不想要摩诃砂、纳兰达或是迦波。他只想毁掉我们和我们的神庙。除此之外,这些城里让他感兴趣的只有灵魂,身体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他会横扫这片土地,摧毁途中我们所有的宗教标记,直到我们选择与他作战为止。如果我们不予理睬,他很可能会派来自己的传教士。”

“但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那就沿途削弱他的力量,待时机成熟时便发起攻击!让他拿走纳兰达,必要的话再加上迦波,甚至科罗伐和诃摩刹。等他变得足够虚弱时再一举摧毁他!我们不缺城市,想想我们自己曾摧毁过多少?你根本记不起来!”

“三十六座,”梵天说,“我们回天庭去吧,我会在路上思考这个问题。假如我听取了你的建议,而他又在自己变得足够虚弱前撤退,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我很愿意与你打赌,他不会的。”

“掷骰子的人是我,你无需为此负责,格涅沙。看啊,那些该死的罗刹同他在一起!在被他们发现之前,让我们赶紧离开。”

“是的,赶快。”

他们骑着蜥蛇,转身回到森林中。

信使被带到他面前,奎师那放下了手中的笛子。

“怎么样?”他问。

“摩诃砂陷落了……”

奎师那站起身来。

“尼西提正准备朝纳兰达进发。”

“诸神是如何防御的?”

“没有防御,他们什么也没做。”

“跟我来。四大天王需要商议对策。”

奎师那把笛子留在了桌上。

那晚,萨姆站在拉特莉宫殿最高的露台上。雨水像冰冷的钉子般穿过狂风,落在他周围。一枚铁戒指在他左手上辐射出翡翠色的光芒。

闪电落下,落下,再落下,然后留在了原地。

他抬起一只手,雷声咆哮个不停,仿佛所有曾经存在于某时某地的巨龙都聚集到了一起,共同发出临终的哀鸣……

当火元素来到爱神宫殿前,黑夜也只好后退。

萨姆举起双手,它们好像也合而为一,爬上空中,高高地悬浮在夜色里。

他一挥手,它们飘到迦波上空,从城市的一头来到另一头。

然后它们绕起了圈子。

然后它们分裂开,在风暴中起舞。

他放下双手。

它们再次回来站在他面前。

他没有动。他等着。

过了一百次心跳那么久,它来了,从黑夜中它开口问道:“你是谁,竟对罗刹的奴隶下命令?”

萨姆道:“去带陀罗迦来。”

“我不会接受任何凡人的指示。”

“那么,在我将你束缚在那边的金属旗杆上之前,看看我真实的存在,看看那火焰,否则你会在那里待到它腐朽为止。”

“缚魔者!你还活着!”

他重复道:“去带陀罗迦来。”

“遵命,悉达多。如你所愿。”

萨姆一拍手,火元素跃向高空,他周围的夜色便再次回到了黑暗中。

鬼狱之王化作人形,走进了萨姆所在的房间。房间的主人正独自坐在屋里。

“我最后一次看到你是在大战的那天,”陀罗迦道,“之后,我听说他们找到了一种毁灭你的方法。”

“正如你所看到的,他们没有。”

“你是如何回到世间的?”

“是阎摩大人将我带了回来——那个红衣人。”

“他的力量的确强大。”

“看来已经够用了。这些日子里,罗刹过得如何?”

“很好。我们在继续你的战斗。”

“真的?以怎样的方式?”

“我们帮助你昔日的盟友——暗黑君主尼西提大人——参加他反抗天庭的活动。”

“我早有怀疑。这也是我与你联系的原因。”

“你希望同他并肩作战?”

“我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尽管我的同伴们表示反对,我还是希望与他结盟——倘若他能同我们达成某种协议。我要你带去我的口信。”

“什么样的口信,悉达多?”

“四大天王——他们是阎摩、奎师那、俱毗罗和我自己——会同他一道反抗天庭,会把我们所有的支持者、力量和机械对准诸神,只要他答应不会为了说服这些人皈依,对世上普通的佛教或印度教信徒开战——还有,假如我们取胜,他不得像诸神那样压制推进主义。在他说话时看清他的火焰,告诉我他是不是真心实意。”

“你认为他会同意这条件吗,萨姆?”

“是的。他很清楚,倘若诸神不再,无人继续巩固印度教,他就能赢得皈依的信徒——我在他们的压迫下尚且让佛教做到了这点,这些他都知道。他感到他自己的道路是唯一正确的道路,而这条路注定要从竞争中脱颖而出。为此,我想他会同意公平竞争。把这口信带给他,再告诉我他的回答,嗯?”

陀罗迦摇晃着,他的脸孔和左臂都化作了青烟。

“萨姆……”

“什么?”

“哪一条才是正确的道路?”

“呃?你问我这个吗?我怎么会知道?”

“那些凡人叫你佛陀。”

“这只是因为他们受了语言与无知的折磨。”

“不。我看着你的火焰,我称你作光明王。你像束缚我们一样束缚了他们,像释放我们一样将他们释放。你拥有赐予人信仰的力量。你就是自己所宣称的那个人。”

“我说了谎。我自己从未相信过那些话,现在也依然不信。真的,我很可以选择另一条道路——比如尼西提的宗教——不过十字架实在太疼了。我也可以选择那个名叫伊斯兰的宗教,只是我很清楚,它与印度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的选择建立在谋划上,而非来自启示,我什么也不是。”

“你是光明王。”

“现在去为我送信吧。我们可以另找时间讨论宗教问题。”

“你刚才说,四大天王是阎摩、奎师那、俱毗罗和你?”

“是的。”

“这么说,他确实还活着。在我走之前,告诉我,萨姆……你能在战斗中战胜阎摩大人吗?”

“我不知道。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我不认为任何人有这样的能力。”

“那他能击败你吗?”

“若是公平较量,大概可以吧。过去,在我们作为敌人相遇时,我有时很走运,有时使些诡计。我最近同他比过剑,他的剑术无人能敌。涉及毁灭时,他实在多才多艺。”

“我明白了,”陀罗迦的右臂和半边胸膛也渐渐消失,“那么,祝你晚安,悉达多。我会带去你的口信。”

“谢谢,也祝你晚安。”

陀罗迦化作一道轻烟飞进了暴风雨中。

陀罗迦旋转在高天之上。

暴风雨在四周咆哮,但他对它的狂怒毫不在意。

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诸神之桥隐没在了风雨之中。

可这些事情没有一件能让他放在心上。

因为他是罗刹的陀罗迦,鬼狱之王……

而且他曾是世上最强大的生物,仅次于缚魔者。

现在缚魔者告诉他说,世上还有一位更加强大……而他们将像过去那样,并肩作战。

半个多世纪之前的那一天,在韦得拉河畔,他将自己包裹在红色与力量中,多么的傲慢!

摧毁阎摩法王,击败死神,这将证明陀罗迦是至高无上的……

而证明陀罗迦的至尊地位远比击败诸神更加重要,因为诸神并非罗刹一族,他们必将逝去,这命运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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