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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会儿,看看,参观参观。”白已贺从茶几上摸过烟就抽。
“我家里没有什么可看的,可……可参观的。”
“有,可参观的太多了,建筑格局,房间布局,家具款式,卫生设备,日常用品,以及……”白已贺手中正玩着一只精巧的打火机,“以及这类小玩意儿。银的吧?有人赠送给市长的吧?”他说着便把打火机装进自己的口袋。“这类东西你们还会有更好的。”他又说。
“行,行,这个可以送给你,我还可以送给你一些别的。我只求你能不能快点儿离开!”葛佩云无可奈何地说。
“求我?”白已贺说,“我不喜欢这个词。您为什么求我?求得显得有点不平等。我只不过是在这儿平等地坐会儿,或者平等地商量着谈点儿事,您看我来之前不是还给您打过电话预约了吗?”
“好吧,那咱们就商量一下,商量一下你要办的事,我也猜出了几分。”葛佩云盯着白已贺脚下的两只大空提包。
“我知道您注意到了什么。”白已贺说,“那两只提包。”
“是,总不能让你空着提回去。”
“也好,既然您看出来了,我也就不必来什么客套了。其实我不过想请您送我一些你们用不着、我又急着用的东西。学校的事咱们有的是时间谈,我会给您时间的。”
“学校的事是有一定难度。”葛佩云说。
“我说过了,我会留出足够的时间让您想办法的。关键是在这期间我不能空等。”他特别强调了“空”字,然后就开始摆弄那两只空包。
葛佩云已彻底明白了白已贺今晚上门的目的,他本是来索要东西的,她拿不准的是他究竟想索要哪类东西。
白已贺却明明白白地告诉葛佩云说:“随便装点什么都可以,我不挑剔。”
葛佩云拎起提包想回自己房间去给白已贺找点东西装上,却又不愿把白已贺单独留在客厅。她请他暂时先到门外站一会儿,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葛佩云返回客厅时,两个提包已塞得满满的:毛线、被面、羊绒衫、电热毯、纯毛或者不纯毛的衣料、蜂王浆、洋参丸、铁筒红绿花茶、盒装巧克力、麦氏咖啡……最后她又上楼到普运哲书房拿了四条“红塔山”。
白已贺被葛佩云再次请进客厅,他检查了一下提包,对大部分物品都表示了兴趣,只把毛线抻出来说他不要这个,他们家没人会织毛衣。说完把鼓鼓囊囊的提包放在沙发跟前,仍无要走的意思。他对葛佩云说:“现在,咱们倒是有时间研究一下那张照片的问题了。如果我没猜错,摄影者就是站在这个角度拍的,这里。”他退到楼梯跟前。“可摄影者的照相技术实在一般,虽然她用了好机器,用了变焦头。我说得对么?”他观察着葛佩云。
“这已经不重要了。”葛佩云说。
“自然。不过人还是有好奇心的居多。”白已贺不错眼珠地盯着葛佩云,“您有点紧张是不是?其实大可不必。对于那个摄影者,我本来是排除了您的——我说的是‘本来’,可现在我又有了新的编排。有时候面对一个事件你越想排除一个人,就越发觉得就是这个人。再说我越来越感到那张照片是出自一个女人之手,一个初学摄影的女人之手——说不定她就是专为这张照片学的摄影。比如您吧,您用了好机器,但是您把胶卷冲得太粗,颗粒太粗了。是d72显影液吧?”
“谁告诉你是我冲的?”葛佩云不打自招似的说。
白已贺却越坐越稳地说:“葛科长,事到如今您怎么还这样缺乏一种……一种坦率的处事态度呢?现在我很想请您坦率地告诉我,您的照相机在哪儿我可以看看吗?”
“那是别人的,是我借的。”葛佩云果真又“招”出了相机。
“您又想唬我,您还用得着借别人的相机?”
“真是借的。”
“如果这样,我请您把别人借给您的相机借我用一用。”
葛佩云完全懂得白已贺这“借”的含意。她想到了那套机器的价值,她想,白已贺今晚或许就是冲着照相机来的,她终于无可奈何地把相机托了出来。白已贺接过这套沉甸甸的照相器材,把它们塞进了提包。
“你可以走了。”葛佩云说。
“我是可以走了。让我再浏览一下您的生存空间吧。”白已贺边说边挨着房间一阵乱转,最后来到楼梯跟前。
葛佩云抢先一步登上楼梯拦住了他:“你想干什么?”
“上楼看看呀。”
“你不能上楼。”
“怎么不能?楼上有人吗?”
“有人。”
“谁?”
“我的儿子。”
白已贺退了下来。也许他相信了葛佩云的话;也许他是被忍无可忍中的葛佩云给“震”了一下。
白已贺没有上楼,他终于拎起那两只沉重的提包往门厅走去,路过厨房旁边的贮藏室时又用脚踢开了贮藏室的门,他探头往里边看了看说:“对了,我还要搬走两箱椰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