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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小无线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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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死后的世界,我想它一定在运河的尽头吧。

墨田区y镇位于荒川和隅田川之间的三角洲地段。镇上遍布着大大小小错综复杂的运河,连接两大河流。

y镇居民以前都是乘小船往返于河道,频率高到和走路的次数差不多。

江水澄净如许,运载着从东京湾捕捉到的鱼、匠人制作的工艺品,以及出入本镇的人,像血液一般流动着。

现在这里路也修好了,陆运成为最主要的交通方式,只有一小部分居民和观光客还在利用水路。即便如此,对于在y镇土生土长的有田国政来说,水的流动一直是最熟悉的存在。

国政拉开客厅的窗帘,凝视着夜晚从屋后流淌而过的水道。夜色中波光粼粼的水道沿着家家户户缓缓前进,汇成一望无垠的运河,最后流进荒川。河水与海潮融为一体,涌向夜色中的大海,绕转地球一周。

小的时候,国政常常幻想,水的尽头也许就是死者的安息之地,然后有一天,载着死者灵魂的小船会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他家后面的停船场。在y镇,沿河的人家都会搭个停船的地方,国政家也不例外。

这个想法让国政心里少了份落寞。母亲过世的晚上,国政也是像这样在客厅凝视水道,想象着运河、川流、大海,以及这之后更远的某个地方。

它们连在一起。某一天,我一定也会顺着这水流,在其尽头与那些亲爱的人们相见吧。

这是一个孩子气的朴素愿望。明明母亲是在筑地一家跟水路毫无关系的近代病院过世的。那时国政四十来岁,早就娶了老婆生了娃。不过,他内心深处始终觉得,灵魂是会乘着小船去往死后世界的。

母亲死后三十年过去了,现年73岁的国政显然已经不再相信“载着灵魂的船”“死后的世界”之类的鬼话了。与其说是不相信,不如说是慢慢感受不到这种场所的存在。

明明死亡就在眼前,却感觉死后的世界渐渐远去。

国政心想,也许就这样了吧。活了73年,最后剩下的也许就是这个了吧。老婆离家出走和闺女住在一起,不想和他有任何联系。父母生前那么担心自己,过世后却不曾出现在他梦里。

这辈子活着都没能跟谁结成什么良缘,又何谈死后的归属呢。

生命活动一旦停止,剩下的只有黑暗。再也碰触不到任何人,被“虚无”的世界所吞噬,仅此而已。

国政拉上窗帘,确认好火头是不是都灭了,接着走上二楼,躺进了被窝。庭院里虫鸣不断,架势像是要盖过水声。转眼间,夏天只剩下尾巴,秋天的气息越来越重。

他在被子里不断变换着姿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凉气,他的腰一阵阵刺痛。

秒针嘀嗒向前,夜晚一点一点过去。

国政之所以看上去乏力没劲,不单单是因为上了年纪后的腰痛。

这天,国政去位于三丁目拐角的源二郎家,刚打开面向巷子的玻璃门,正在屋里抽烟的源二郎就转过头来,打了声招呼:“来了啊。”还没等国政回应,源二郎的视线就回到在工作室干活的徒弟身上。

“喂!彻平!那样怎么会有柔软的感觉!到底要我说几遍啊,你个白痴!”

“好、好。”彻平擦掉额头渗出的汗水,表情跟刚刚在工作台前手执镊子时一样真挚。

就是这个!彻平那因年轻而自带的光芒格外耀眼。

身为一名细工花簪匠人的源二郎,终于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正式让彻平搭手做工。彻平干劲十足,在源二郎的指导下,连续几日练习用镊子折叠小块布料。

源二郎在此之前都没有收过徒弟。虽然他平时吊儿郎当,制作花簪的时候却分外专注。国政内心有个声音在说:年纪尚轻的彻平肯定有一天会对源二郎的严格叫苦连连吧。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站在工作台前的彻平时,他不禁对源二郎脱口而出道:“你是真看好彻平啊。”

“啥?他还嫩着呢。”源二郎答道,掩不住表情中的喜悦和自豪。

在那之后,国政心中开始弥漫起一层忧郁。

每次见到彻平,他制作簪子的手艺似乎都在提高,是前途一片大好的青年。源二郎对他欣赏有加,恨不得把自己会的技术都教给他。国政感觉好像只有自己被撇下,活这么大还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不,说不定就是因为活到了这个岁数,才让他感受到这份类似于嫉妒的焦急。

“喝杯茶呗。”

源二郎一催促,国政便进了茶室。

“啊,茶我来沏。”素来有眼力劲儿的彻平刚准备从工作台起身,就被撩起浴衣下摆的源二郎一个回旋踢击中头部。

彻平“哇”地一下倒了下去。

“混小子!”源二郎一声吼道。

国政把打翻的糊板重新放到工作台上,捡起散落一地的五颜六色的簪子。

“你不用操心茶什么的。”源二郎对着彻平一脸诚恳地解释道,“把注意力全集中到工作上!”

“遵命!”彻平任凭脑子嗡嗡作响,重新拿起了手上的镊子。因为刚才那一踢的冲击,头骨都好像发生了错位。

源二郎看上去对彻平听话的表现很是满意,他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厨房。

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怎么也不像是把水装进壶里放到炉子上烧那么简单。

“你也不容易啊。”国政同情起了彻平。

“师父是为我好才帮我做的,所以……”彻平摇摇头,笑着答道,“不过,师父泡的茶,味道可不是一般的出奇。就算是为了有田叔和我自己,我还是想自己泡啊。”

“算了,他以前就是这样。作为匠人是一流的,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嘛,就有点奇怪。”

“也不知道在师母过世到我拜师入门之前,师父都是怎么过活的。”

彻平迅速地折好布料,做起了簪子,“味噌汤做三次有一次会辣到根本不能喝,饭做五次有一次硬得跟石头似的,明明只要按照电饭煲的刻度加水就好了。”

“附近酒馆的老板娘偶尔会做些炖菜送过来,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不便的地方吧。”

国政心想,男的活成这样跟情夫也没差别了。

反观彻平,对源二郎却几近崇拜。“好帅啊,不愧是师父。”

源二郎端着装有茶杯的托盘从厨房回来了。

国政抿了口茶,顿时有种隔膜痉挛的错觉。“这什么啊!好酸。”

彻平一副怎么都要把这杯茶干了的苦闷表情。

只有源二郎淡定地啜着茶杯里的茶。“啊,我想看看把梅干弄碎放进去什么味道。”

国政带着怨气地看向还漂着梅干残骸的茶。看来源二郎不仅是做人,连味觉都是奇怪的。

彻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放了几颗呢?”

“冰箱剩的都放了。”

“师父,这也太过了,盐分会一下摄取过多的。”

“这不对身体好嘛。闭上嘴喝你的茶吧。”

源二郎又想敲彻平的头,国政急忙拦住他。

“不能滥用暴力。”

“太小题大做了吧,这哪是暴力?我当徒弟那会儿,每天都被师父用木槌劈。”

“不要拿你那石头脑袋当标准。”

“什么?你脑袋不是硬的啊?”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彻平介入到两人的争吵之中,“师父好歹有手下留情啦。”

难得帮你说回话。国政心中愤然不平,一口干掉了酸茶。真想看看你们师徒情腻味完了互殴的样子。

“我先走了。”国政放下杯子,快步走出茶室,转眼到了玄关。

“有田大爷!”

国政无视彻平的挽留,头也不回地走向小巷。

“师父,有田大爷回去了,这样好吗?”

事实上,人越上年纪,就越像孩子。走在午后的道路上,国政羞愧得无地自容。

自己竟然较起真,跟个孩子一样闹起了别扭。源二郎和彻平依然像以前那样彼此信任,朝着技术传承这一目的迈进。这让国政感到羡慕又嫉妒,总是忍不住插嘴,就像说了“让我加入你们吧”之类的无理请求后急得手忙脚乱的孩子一样。

“有田大爷!”

刚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听到有人在喊他,国政吓了一跳,腰部又痛了起来。

彻平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像是追过来的。怎么也敌不过年轻人健步如飞。听力越来越差,连脚步声也没注意到。

真心不想变老。国政揣着这个念头,默默地转身看向彻平,迫于羞愧没有说话,彻平却认定国政是生气了。

“那个……”彻平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对不起,我害两位吵架了。”

“跟你没有关系。”

“师父最近很担心您,说您好像没什么精神,所以才冲了难喝的梅干茶。”

“我只是腰有点痛,跟他说不用担心。”

现在比起腰痛,他更担心会不会因为梅干茶导致血压升高。

“再见。”

国政刚准备离身,彻平又拦住了他。“那个……再过来玩啊。”

国政和源二郎是在一起73年的竹马之交,也会吵架,想要见面的时候就会去对方府上。迄今为止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也会这么过下去,根本不需要彻平提醒。

一个新人还要多管闲事,国政感到有点不爽,但他更讨厌在人前暴露自己对源二郎的占有欲及憎恶变化的老丑姿态,便故作和蔼地应了句:“当然。”

那之后一周,国政都没有去三丁目,而是去了日本桥的百货店。今年孙女应该要去参加七五三参拜,国政打算为她挑一个纪念礼物。虽然他也想过从源二郎那里订个簪子,但一想到这会让源二郎觉得自己不能没有他,总觉得有点不甘心,便改了计划。

不过,他从没好好看过自己的孙女,也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在商场逛了两个钟头,最后买了商品券。

没有当场邮寄,而是带了回去。装在小箱子里的纸张轻到有种虚无的感觉。

那天晚上,国政久违地给和女儿女婿住在一起的妻子打了电话。

“哎哟,过得还好吧?”妻子问道。

“嗯。”

一阵沉默。妻子再没有问别的问题,或是开始新的话题。国政只好反问道:“孙女的七五三打算怎么过?”

“我们准备一起去附近的神社拜拜,祈祷当日的预约和和服都准备好了。”

“这样啊。”

又是一阵沉默。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国政有询问日期的意思。他清楚地知道那个“我们”中没有他的存在。

“那再联系。”国政说道。

“好的好的。”妻子应了一句,便挂了电话。比起跟国政间的答复,更像是对喊着“外婆”的童稚声音的回应。

算了,看上去老婆和闺女一家在一起处得还不错,这不就够了吗。国政逼着自己说给自己听。

知道没机会把商品券直接交给孙女,国政趴在客厅桌上写起了快递单,花了90秒才想起女婿的名字。妻子留下的地址簿上,只有住所、电话号码和姓氏。国政对自己有点失望。

外面的风好像变大了。他侧耳倾听着水岸草动的声音。这时,一通电话打来了。国政的膝盖猛地撞到了桌子内侧,腰部流过一阵电流般的疼痛。真希望不要老是这么冷不防来一下子。现在和年轻时不一样,稍微受点刺激说不定就会心脏停止。

国政来回摸着受伤的腰和膝盖,拿起了话筒。说不定是妻子改变想法重新打来的。然而,这个期待很快就草草结束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源二郎的声音。

“是你啊,有何贵干?”内心的沮丧化为愤怒,国政把气都撒到源二郎头上,冷冷地答道。

“呃……贵干什么的倒没有,最近都没有怎么看到你,我在想你是不是死了……”

对了,你还有彻平嘛。就算在家里猝死,也不会落到几周后尸体腐烂了才被发现的下场。

国政莫名有些焦躁,愈发觉得自己很可怜。“多管闲事,随我自生自灭呗。”说完便挂了电话。上了年纪后,性子多少有点乖僻,也越来越没耐心。

商品券装在贴好快递单的纸袋里,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现在只剩把它寄出去了。

可笑至极。干脆今晚心脏停了得了。国政为了掩饰,在快递单的“物品”一栏里乱填了“毛巾”。虽然预感孙女会说着“外公竟然送来了毛巾”,拆都不拆就把礼物扔了,不过这也不是他能管得着的。

国政没有打开电视或收音机,闷闷地钻进了被窝,因此也不知道大型台风正在接近y镇。

深夜过半感到尿意,睁眼一看,硕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秋天的台风势头很猛。破旧的房屋在风中嘎吱作响。

国政上完厕所,顺便拉上了家里的防雨门,心里有个念头,只要房子不倒就好了。只是拉门这会儿工夫,睡衣前面就被雨浇得一塌糊涂。他换上新的睡衣,又钻进了被窝。

多亏老年耳背,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丝毫不受风雨影响。

第二次被尿意憋醒已经是黎明了。刚睡醒的国政这才意识到被窝旁边已经是一片水洼。

漏雨了。“吧嗒、吧嗒”,水滴接二连三地从天花板落下。睡觉时一点也没有意识到,真的是多亏了耳背的福。

他咂了咂嘴,慎重地走下黑漆漆的楼梯。先去厕所解个手,再拿着抹布和脸盆回寝室。就在他试图弯腰擦拭湿透的榻榻米时,悲剧发生了。

“扑哧——”

他感到剧烈的疼痛,瞬间连动都不能动,流着汗用接近匍匐的姿势蹲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闪了腰吗?

幸亏刚才去了厕所,不然会因为冲击尿出来吧。可是这刮的是什么风啊。电话在楼下,就算想叫邻居来帮忙,大清早的不说,喉咙又因为疼痛发不出声音。

国政想方设法用手指把脸盆拉过来,放在天花板漏水的地方下面接水。这个动作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除了呻吟,他也没什么别的可以做。

再这样动不了的话,就只有死了。因为闪了腰死掉吗?好羞耻。

后悔、疼痛和恐惧涌上心头,泪水稍稍湿润了眼眶。榻榻米上的水渍扩散开来,国政睡裤下摆吸进了许多雨水,显得又重又潮。

从结果来说,国政没死成。因为在脸盆装满水之前,源二郎来了。

早上七点,源二郎不顾暴风雨,乘着小船到达国政家的停船场。国政在二楼蹲着一动不动,听着逐渐靠近的小船马达声。

“喂!政,台风好猛啊!喂!你在睡吗,政!”源二郎上了岸,走到庭院,拼命摇着客厅的防雨门。

国政没能答复他。

拜托了,源,快发现,快发现啊!

不知道源二郎是不是感受到了国政的迫切,他转到门口,不停地按门铃。突然一片安静。

国政以为源二郎死心回去了,沉重地闭上了双眼。就在这时,玄关的格子门玻璃“砰”的一声碎了,台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政!”隔扇猛地被掀开,穿着黑色雨篷的源二郎奔进屋子。以前从没觉得,发小的身影看上去这么可靠。

“怎么了?还好吧?”

“不……不要摇我啊。”

国政没力地答道。如电击般的疼痛不断袭来,连呼吸都很痛苦。

“好像是闪了腰。”

“什么?闪了腰要怎么治啊?”

“让我安静待着就好了。”

国政在源二郎的帮助下,终于躺进被窝。即便源二郎一脚踢翻脸盆,洒了一地水,国政也碍于自己受助于人,没有抱怨一句。

“真的躺躺就好啦?”源二郎从洗手间随便扯了块浴巾,一边擦着地板,一边瞅着国政担心地问道,“你脸色跟死人一样唉,叫救护车比较好吧。”

“死人不应该叫灵车吗?”

“玩笑就省省吧。”

源二郎皱紧眉头,明明先开玩笑的是他自己。国政轻轻地喘了喘气。

“没事吧。”

像虾子一样蜷起身体后,国政感觉舒服了点。放下心来,才注意到源二郎手背受了伤。

“你受伤了哎。”

“啊,这个啊。”源二郎舔了舔伤口,“小事,用石头砸破玻璃时,不小心擦破的。”

“玻璃……”

“对哦!”源二郎迅速站了起来,敏捷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你家大门废了。总之,我先拿纸箱什么的修修。”

接着,源二郎跟刚才一样风风火火地下了台阶,像是在门口努力补救着什么。他甚至没问国政意见,就拿起了厨房的电话。

“喂,彻平。是我,我啊。现在不是悠闲睡觉的时候。国政刚刚闪了腰……对,对。所以你帮我查查。你问查什么,当然是闪了腰怎么治啊!有吗?你不是总是用手机查和麻美约会的场所吗?就跟那一个道理嘛。快点……都说有了!都能查到老鼠王国的情报,肯定有闪腰的治疗方法啊!好了好了,还不给我利索点,你个白痴!”

声音大到就算不用电话也能传到彻平家。源二郎看上去是真的急了。过了会儿,他又毫无顾忌地回到寝室,坐到国政枕边。

“还痛吗?”

“哪会好那么快?你可以回去了。”

“我才来好吧。”

“那你至少把雨篷脱了吧。”

“这不是忘了么。”

源二郎脱下雨篷,叠好后放在一边。国政备感焦虑,这都湿了,不挂起来怎么干,想想就算说了也不管用,便闭上了嘴。

源二郎拽了拽缩进雨篷的浴衣袖口,接着用右手摸了摸头巾下快要蒸熟的脑袋。光秃秃的头顶上只剩下几根头发,发梢被染成初夏般的红色,新长出来的部分又是白色的,不知为何看上去很喜庆。

“你怎么突然大清早就过来啦?”

“第六感吧……”源二郎挠了挠头皮,“感觉你好像在叫我一样。肯定是因为在一起七十多年了,脑子里才藏着个专用无线感应器吧。”

真能扯。国政一想到自己是被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人给救了,忍不住连声叹气。突然又想去趟厕所,换掉这身湿掉的睡裤。

源二郎问:“你是不是现在想去厕所?”

国政微微一惊,真像是藏了个无线感应器。

“嗯。搭个手呗。”

“没问题。”源二郎掀开被子,拿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300毫升的空瓶,蹭了过来。

“等等!你想干吗?”

“你说干吗,不是没有尿瓶吗?小解就在这儿解决吧,我会扶着你的。”

扶什么扶。“算了!”国政拼命喊道。

源二郎没能理解国政的本意。无线电像是串了线。

在源二郎的帮助下,国政终于得以去厕所解了内急。他让源二郎把放在客厅的急救箱拿了过来,帮其受伤的手消起了毒。一阵饿意袭来,国政爬到台阶附近,使唤起站在一楼厨房的源二郎:把味噌汤热一下,冷饭也用微波炉转一下。

源二郎累成了狗。

“还不回去?”

“你就这么盼着我回去啊。好好专心养你的病吧。彻平等会儿应该也会来。”

你在我怎么专心养病啊。国政刚想顶回去,看到源二郎一脸真挚的表情,便暗暗祈祷:“彻平要是早点到就好了,赶紧带着这老家伙回去。”

台风一点点向前进。y镇仍处于暴风圈内。

源二郎盘着腿坐在国政枕头边,打起了瞌睡。明明上一秒还说要守着看雨水会不会积更多,结果盯着那有规律地落下的水滴久了,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梦乡。

真的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国政侧躺到被子上,看着水量又增多了的洗脸盆和源二郎的膝盖。

庭园里的树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哪里的招牌倒了。天花板嘎吱作响,洗脸盆轻轻地打着拍子。

各种声音汇聚一堂,房间里面却好像很安静。“扑哧扑哧。”源二郎发出奇怪的呼吸声。

“有人吗?”玄关那里传来了彻平的声音,“哦,这门怎么了?不会是强盗来了吧。师父!有田大爷!”

源二郎一下睁开了眼睛,叫彻平过来。“哦!彻平!这边!”

“打扰了。”彻平走上楼梯,来到寝室,像是在顾虑着什么,“有田大爷,没事吧?”

“嗯,没事。不好意思啊,彻平,”国政想要起身却未果,“暴风雨天还要你专门跑一趟。”

“不用客气。”彻平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善意的笑脸,“我外婆也因为腰扭伤各种遭罪呢,打电话问她说首先还是冰敷下比较好。”

彻平从便利店的袋子里取出冰块。源二郎立马接了过来,二话不说卷起国政的睡衣,用包装好的冰按压其腰部。

国政反射性地弯了下腰,还发出奇怪的“咻”声。又冰又痛。

“拜托了,不要这么直接……就敷我腰上啊。”国政发出微弱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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