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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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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明明都说了九年后会有大难,还把继承人杀了,无法认为这是情绪正常状态下的行为啊。”

静马一边嘟哝,一边走下风见塔的楼梯。

走在他前面的御影,头也不回地用伶俐的声音答道:“也许是真心认为春菜姑娘能力不行,正如恐吓信所写的?又或者,反过来想也可以嘛。”

“反过来?”

“凶手一点也不信这档子事吧,反正大难又不会真的发生,所以栖苅大人是春菜姑娘还是夏菜姑娘,都无所谓。九年后如果什么也没发生,宣传一下那是夏菜姑娘,不,是栖苅大人,宣传一下是栖苅大人的力量压制住的就可以了。只要解决了大难,栖苅大人就会得到比现在更强烈的信赖和势力。”

“这样啊,但是,能顺利进行吗?如果什么也没发生,人们怀疑 的目光会投向传承本身吧?说五十年前的空袭也只是偶然。而且如今的日本和战争时期不同,其实已经接近无宗教啦。”

静马当然不相信会发生大难。就算他是在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也会半信半疑吧。正如岩仓所说,村里的年轻人也有类似的感觉。大难雷声大雨点小的话,“果然如此”的感觉不是会变强吗?

“就算是春菜姑娘继承了栖苅大人的衣钵,这种情形也会发生吧。主要是因为在当今时代,栖苅大人的信仰快到极限了。末世思想本身也许具有召唤信徒的魅力,但问题是它过气了。十年后这村子会变成什么样,我很想知道,反过来,又不想知道。总而言之,夏菜姑娘会很辛苦吧。”

出了风见塔,御影还是大步流星地在小径上走着。冷风把四周的草摇得簌簌作响。静马快步追上前去,和她并肩而行。

“这么说起来,刚才说到纱菜子女士时,总觉得你看起来像是有点羡慕啊。”

御影停住脚,脸转向静马,将合拢着的扇子向静马戳去。

“你好像误会了,我可是在自己的自由意志下继承了母亲的衣钵,并不是被谁强制的。这一点,春菜姑娘也一样吧。我的目标是追上母亲,然后,超越母亲。”

扇子在静马眉间的数厘米前骤然止住。虽然这运动神经是了不起,却让静马感到“她认为戳中我也没关系”。

“本来嘛,静马明明是见习助手,却来探究上司,不觉得太越权了吗?你至今为止一次工也没打过?”

“抱歉抱歉。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静马转移话题般地问道。

“嗯,虽然我也想直接找栖苅大人问话,但目前好像不可能。负 责带路的和生也不在,所以,唉,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这样也行啊。”

“可不是嘛,反正从案发到我着手搜查,已经迟了三天之久,现在着急也无济于事,不得不踏踏实实地从搞清楚琴折家的人开始了。”

御影又一次迈起了步子,走过别栋,进了主屋。

和之前不同,主屋里传来喧闹的声音。因为是上午,所以开始准备午餐了吧。御影正要向厨房走去,可是从另一侧传来了交谈的声音,于是她转过身,向客厅走去了。在里面交谈的是久弥和两个男人。一个在龙之潭见过,是春菜之父伸生。静马的胸襟被他揪住过,所以清楚地记得他的长相。他下颚坚固,表情紧绷,作为高中生的父亲,看起来略显年轻,个子是小,但肌肉发达。事实上,静马被他揪住的时候,那力量强得让人怀疑衣服会不会裂成碎片。

伸生边上的男人身高中等,瘦削,文弱书生般,感觉不健康的脸上戴着银边眼镜,年纪是三十岁左右吧。也许他当时也在河滩,但静马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交谈的内容是夏菜准备修行的事项。三人发现了御影,就停止了交谈,一齐向这边转过头来。

“御影小姐,搜查怎么样了?”

大概是很牵挂案情吧,久弥率先开口,与两人攀谈起来。

“还只是刚开始。”

御影承受着三人的视线答道。久弥姑且不论,另两位的样子绝非好意。特别是伸生,就像在估价似的,用一种露骨的不信任之色盯着她。

“但是……交给这样的小姑娘真的没问题?岳父也真是的,在想什么呢。”

虽然伸生是在对一旁的久弥说话,但显然也打算让御影听听。

困窘的久弥调解道:“可是,伸生先生你也在龙之潭见识过她的推理吧。”

“唔,好吧,事实上只靠警察我也不放心,而且我现在的心境是,为了春菜,什么都想抓住啊。我是琴折伸生,春菜的父亲。御陵小姐,拜托你了。”

就像是想抓救命稻草似的,他要跟御影握手。虽然这是在非常傲慢的说辞之后,但御影还是面不改色地接受了。

背后的银边眼镜男也慌忙来和御影握手。

“我是当姨父的昌纮,请你务必找出凶手。”

相对伸生而言,昌纮给人一种姿态比较低的印象。他用双手握住御影的手,如此这般诉求道。

伸生和御影握过手后,似乎终于发现了静马的存在。先是惊愕,然后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你好像是……”

“我的助手种田静马。”御影马上介绍道。她省略了“见习”二字,是因为嫌麻烦吧。

“是这样……啊,那个时候我骂了你,做了不好的事。春菜的遗体就在面前,我没有办法保持正常啊。”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请别在意。”

虽然道歉很草率,让人有点介意,但静马稳妥地做出了回应。想想看,女儿的尸体就在面前,能保持冷静才奇怪吧。

“可以的话,想问你点事。”御影瞅准时机道出了来意。

“啊,没问题。久弥君,修行的事就那样进行下去吧。”

“但是,夏菜姑娘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可不是说这种天真话的时候。夏菜会有多苦,我这个做父亲的最清楚不过。但栖苅大人因为这次的事又病倒了,尽早禅让以备大难是栖苅大人的愿望。”

“但是……”

久弥还是不情不愿的,看来是在为夏菜考虑。

“这是岳父大人决定的事。久弥君你是男分家,所以,或许没有人告诉过你,不仅仅是栖苅大人,继承人的位置也不可长期空缺。”

大概是容易暴躁的性格吧,伸生突然大声嚷嚷了起来。久弥被强调了是“男分家”,即虽为同族却是外人。似乎明白再纠缠下去也是白费工夫了,他说着“我明白了,我会那样安排”,随即有气无力地出门去了走廊。

“那么,御陵小姐,你想问的是?”

关上门,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伸生恢复了平静的语声。

“在这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夏菜姑娘怎么怎么的?”

“啊,我们决定头七结束就让夏菜住到小社去。”

“这么快?”

御影做出了和久弥相同的反应。

简直就像是要说“再说一遍?你饶了我吧”似的,伸生露出了厌烦的表情,随即说道:“这是栖苅大人的身体状况决定的。”

“栖苅大人的情形这么糟糕吗?”

“不,不过,虽然不值一提,不是性命攸关的大病,但为了春菜的事她身心受损,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我作为个人,作为丈夫,也希望她早点儿让位,以比菜子的身份安静度日。”

“我刚才听说了,大难在九年后就会降临。但反过来说,还有九 年之久呢,就算拖延个把月,不是也没什么两样么。”

“我对久弥君也说了,继承人的位置也不可空缺,这是规矩。因为不知道栖苅大人会在什么时候出于什么缘由仙逝。当然至今为止这种事基本没有发生过,但至少准备工作必须扎扎实实做好。”

必须事先考虑好神突然死去的话该怎么办,这倒也挺合理。不过总觉得其中有点矛盾。总之是和静马是搭不上关系的感受。

“……那么,春菜姑娘开始修行前你们是怎么办的?”

“纱菜子满十岁前是美菜子姨妈,春菜满十岁前是纱菜子,在小社修行。”

“原来如此。”

御影的右眼看起来熠熠生辉。不过,她不再触碰这话题,把问题切换到了案件上。

在应答者伸生的回答中没有新发现。他说自己和昌纮商议酒窖增设一事商议到了十点,之后,一个人在主屋的自己房间。关于春菜的情况,他近乎悔恨地回答说“没注意”。

伸生在琴折家经营的多家公司担任社长和董事,还有,作为琴折家下任当家,忙于支持病弱的栖苅也是个原因。孩子们的事,他全权托付给了早苗和纱菜子。兇业之女指什么,关于那封写着静马名字的信,他也都一无所知。

“看见留在桌上的那封信,才第一次意识到,我对春菜的事一无所知。我想今后我要做个好父亲,尽量抽时间跟夏菜和秋菜接触……对了,我有个问题。”他再度把脸转向了静马,“种田君,你真的不认识春菜吗?”

先前的致歉中感觉不到诚意,就是因为这个啊,静马理解了。他怀疑静马即使不是凶手,也和案子有什么关联。

静马向他说出了自己跨坐在龙之首上的事,这也许被春菜看到了。于是伸生好像是安心了,又一次致歉道:“是这么回事啊,真对不起。”

在静马看来,这回他像是出于本心。他的情绪起伏很激烈,而相对地,为人处事也挺爽快。

“但我家的传承中,按说没有那样的咒术……她是在学校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有可能是凶手灌输给她的,想要留下静马的名字嫁祸于他吧。因为事实上,伸生先生你和警察都落入了这个圈套,怀疑上他了。”

御影发表了冷静透彻的分析。

“果然是能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孩子的人啊,真是个卑怯的家伙。”

伸生把槽牙咬得嘎吱作响,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之后,御影也找昌纮问了话,但没有得到像样的成果。昌纮和久弥一样是男分家,随着第二代应有的地位到手,他将会离开这个宅邸。为此他作为干部候补,学习各种工作事项,忙得不可开交。他和春菜的接触比伸生更少。关于琴折家的宗教仪式,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形,因为那是由上门女婿负责的。十点和伸生分开后,他就回了自己房间,所以没有不在场证明。

昌纮看起来不怎么机灵,却给静马留下了脑子转得很快的印象。对于御影的问题,他也立刻紧扣要点做出了回答,只是偶尔会有自嘲意味的台词从他嘴里漏出来。作为幕后的大力士活动,也许对他来说是个好差事。

午餐时间到了,御影、山科和静马坐在末席,跟琴折家的人一起用餐。当然刑警们不在。御影三人算是客人,所以才给他们准备 了席位吧。这是个宽敞的和室,像旅馆的宴会场,大家的面前各摆着一套饭菜。

用餐时,大家都无所顾忌地窥视静马这边的情形,但没有人直接开口攀谈。也许是因为当家人达纮正严密地看着他们。

回过神来,静马才发现神龛前的最上座空着。只有那里是高了一截的台座。

“那里是?”

静马小声问邻座的岩仓。

“是栖苅大人的坐席。”

岩仓嚼着腌萝卜回答道。

“栖苅大人的情形那么糟糕吗?”

“不,栖苅大人就算精神抖擞也不会在这儿吃饭。不过,那里历来是作为‘栖苅大人的坐席’空着的。据说早年还会摆上饭菜呢。”

真麻烦——静马差点儿脱口而出,慌忙用手掩住了嘴。看看四周的人,他们齐刷刷地把视线移开了。连无聊的交谈也似乎竖着耳朵听着呢,这让静马突然感到了困窘。

不过,御影似乎毫不在意,正默默地往嘴里送着煮菜。毕竟是在用餐,她没有主动发问的意思,但也不是什么也不做,看起来像是正在若无其事地观察众人。侦探在这种地方也必须神经紧绷啊。静马在钦佩的同时,也模仿她的样子窥探起来。

于是,他发现这里的人分成了四个小团体。

夏菜、秋菜跟和生在交谈,虽然话很少。似乎和邻座的纱菜子也有对话。然后,美菜子和菜穗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平时登也会加入她俩的话题吧,但今天因为公司有事,登缺了席。久弥、昌纮和伸生在说话,说的大概是夏菜的事。达纮一个人板着脸,把 烤白肉鱼往嘴里送。原来如此,就算只是稍微观察一下,也能了解形形色色的情况。静马又一次向御影望去,她是完全看透了吧,以一副“到现在你还看个什么劲”的表情啜饮着味噌汤。

饭后,菜穗叫住了走上走廊的御影。

“你就是众口相传的侦探小姐吧。”

非常清朗的女高音。她身高和静马相仿,俯视般地向御影搭话。近乎及腰的直发,长睫毛,是个五官清秀的美人。穿着琴折家罕见的时髦服装,化妆也很浓艳,戴着造型漂亮的进口眼镜。

“正好,我也想着要问你话呢。”

“啊呀,是这样啊。”

菜穗用表现出强烈意志力的大黑眼睛盯住了御影,点点头。她透露出的敌意,连静马也感觉到了。

“那么,去那边的西式房间谈谈如何?”

不等御影回应,她就大步流星地打开门走进了房间。御影跟在她后面,静马把门关上的时候,她忽地回转过身。

“你,好像是巧妙地博取了达纮姨父的欢心,你有什么目的?”

她两只手插在了束细的腰上,突然开始了高谈阔论。

“我的目的是破案,仅此而已。”

和盛气凌人又略带紧张的菜穗相映成趣的是,御影颇为冷静,炫耀似的整理着衣襟的细带。

“真的只是仅此而已?”

“我和这个家完全无关,警察的调查已证实了这一点。”

“谁知道,就算你本人和这个家无关,你也是久弥先生介绍给姨父大人的吧。而且约有半个月,你一直住在久弥先生那里。本来嘛, 向警察和姨父大人主张家里人是凶手的,就是你吧。”

“原来如此,被久弥先生推荐的我不可信任啊。也就是说你怀疑久弥先生心怀鬼胎啊。”

“唔,算是吧。”

令人意外的是,菜穗干脆地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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