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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这种情况,蹇叔只见师出,不见师入,我只见队伍的加粗,不见队伍的加长。
今天也一样。
我却从不着急。一天难得有几分钟不看书,难得有几分钟可供你浪费,供你无所事事。何况周围还有不少女孩子。公孙大娘只要有剑,李白只要有酒,徐霞客只要有山水,铁木真只要有刀马,我也一样。色不过五,而美术馆里陈列那么多绝妙的画。声不过五,而唱片里盘着那么多精彩的乐章。味不过五,而餐桌上摆过那么多鲜美的珍馐。人也不过是五官七窍,而这可比七巧板复杂多了,只要表达式稍稍变动一点,眼睛或耳朵外廓的曲线就由蔓叶线变成玫瑰线、尼哥米德蚌线或是其他鬼才晓得的东西。且不说所有的女孩子在某种场合都会“变得”让人心驰神荡,单说这简简单单一束黑黑的头发,这么一歪,那么一卷,也能莫名其妙繁衍出许多花样来。
难道这还不值得磨蹭一点,耽搁一下时间吗?
而且今天我还得继续前天开始的工作——真正的伟人,做事甚少有半途而废的。所以,我的前面当然是孟寻。后面有两个女生吱吱喳喳在议论,像是在说我,又像是在说我的脏饭盒。我决定不再去想:两个女孩子笑着说一件事情,就如同一个方程里有xy两个未知数,属于不定方程,解有无穷多个。我一心来盯着孟寻,竟然就真的没想。
孟寻买完饭,把饭盒端到泔水桶旁,给米饭“刮脸”。学校出品的米饭,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式烹制的,上面一层硬硬的半透明的米饭粒,不刮一刮,是断无法吃下去的。照例,我也凑了过去。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这个问题很复杂,不同时间、地点,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答案。而回答又和当时的天气、中央军委、计划生育诸多因素有关。比如刚才买饭,就和卖饭大师傅的性别有关。”
“?”
“你不觉着你长得很有趣吗?”
“不觉着。”
“可至少大师傅觉着,我也觉着。”
“?”
“你没看见,大师傅盯着你的眼睛都直了?手里的菜勺,连想也没想,就是两大勺。你走过去,他的眼珠子也跟过去。而我正好在你后面,跟过去。根据力学第一定律,一切事物都有保持原状态的惯性,大师傅的手也不例外,所以,我的饭盒里也是两大勺排骨。”
“就这些?”
“就这些。”
“那我回宿舍了……你还跟着我干吗?”
“那天上操,怪我,没事吧?”
“哪天?”
“装糊涂?前天。”
“你还记得。那好,你杂学旁收的,还记不记得二程观妓的故事?”
说完,去了。
我立在那儿,半天没缓过来。那故事我当然记得。两程夫子到一个士大夫家赴宴,有妓在一旁值酒。伊川拍屁股就回去了,明道喝得尽欢而罢。第二天,伊川到明道家去,还是骂骂咧咧,怒气未消。明道就对他说:“昨天座中有妓,而我心中却无妓。今日斋中无妓,而你心中却有妓。”
我不禁苦笑,一向不认真的我,破题第一遭认真,人家却不当回事。真是好笑!我从没想到,“自作多情”这个词竟然有一天对我也适用。
踢开宿舍门,我放下饭盒,大声嚷嚷:“有谁不顺心,愿意陪我打上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