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暗中的夕鹤 4(2/2)
“还没有。行李都还在房间里,她是空手出去的。”
“嗯。”这么说来,她会回来吧?在这里的门厅里等候,应该可以见到她的。
吉敷觉得好累,身体状况又不好,脑筋也几乎不能运转了。这十几年来,吉敷可以说没有生过病,像这次这样的伤痛更是记忆中从没有的事。又发烧了,而且好像比昨天晚上更严重。吉敷不断地想咳嗽,很担心自己会染上肺炎。他也想吐,咳的时候就更想吐了。全身都在痛,连站立都觉得很吃力,走路时的痛就更别提了,即使只是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这个动作,都必须使出吃奶的力气。
如果坐在这里的沙发上等待,就能见到通子,实在是太美好的事。这是现在的吉敷无法抵抗的诱惑。无论如何,就这么决定吧。吉敷霎时觉得自己只剩下从柜台走到几米外的沙发处的力气了。
他已经不想再问旅馆的服务员什么话了。现在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剥夺了他去沙发上休息的机会;或者应该说:害怕的不是吉敷本人,而是吉敷的肉体。
他转过身,看着沙发的方向,对柜台里的服务员表示要坐在沙发那边等。除了想坐下来的念头外,他现在什么也不能想。
可是,当他的右脚踏出去的时候,一阵剧痛蹿上来,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疼痛让他想起一件他非想不可的事。是谁?来接走通子的人是谁?这个问题关系着通子的安危,这可是一个大事呀!“白色的车子来之前,她就在这个门厅里等待吗?”
“是的。”
“之前是否有人先打电话给她?”
“没有。”
“没有人打电话给她?”
“我想是她自己打电话去叫车子才来接她的。”
是这样吗?因为一般旅馆房间内的电话只要先拨○,无须通过总机,就可以直拨出去了,如此一来,就无法知道她打电话给什么地方了。
“她是利用房间里的电话直拨出去的吧?”
“不,本饭店房间里的电话无法直拨。”
“不是直拨的?”
“是的,必须通过柜台这边接拨。”
太好了!吉敷心里想。“她打电话去哪里了?”
“记得是打去外县市的电话,好像是打到钏路市了。”
“钏路市吗?她打给钏路市的谁?”
“我没有问,她也没有说要找什么人,只说了一个商店的名字。但是,我记不清楚那个店名……”
“商店的名字?是丹顶吗?”
“不,不是这个名字。”
“不是吗……”那么,会是哪里呢?脑子不能动了,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脑筋好像生锈,也好像被冷冻住了。吉敷突然想到:莫非是……莫非是……
“是白色吗?”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想是咖啡馆的名字吧。”
真傻呀!吉敷想。通子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打电话给对她来说最危险的人物,让对方知道她的藏身之处。
“那通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的?”
“今天下午。”
“下午几点?”
“三点左右吧。也可能是三点半左右。”
三点半!吉敷看着挂在服务员背后墙上的时钟。现在是五点四十一分。藤仓兄弟接到电话后,如果立刻从钏路出发到屈斜路湖,虽然目前下着雪,却还是能在十几分钟前赶到。
真傻呀!通子到底在想什么呢?吉敷再度这样想,他的大脑开始忙碌起来。
这个旅馆的电话不是拨○之后就可以直拨的,这倒是很稀奇。那么——
“帮她接拨电话的人是你吗?”
“是的,是我。”
“对方接了电话,你报了旅馆的名字之后,才把电话转接给通子——不,给吉田小姐吗?”
“不是。是拨到对方的电话铃声响起后,就告诉四○五室的房客‘电话已经接通了,请接电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藤仓兄弟认为通子是直拨电话给他们的可能性很高。如果是直接从房间里打出去的电话,饭店里的人不会知道通子打电话到哪里,也就是说没有留下证据。
藤仓兄弟一定以为通子还在过没有人知道的逃亡生活,认为没有人知道通子现在在何处。但是吉敷知道,这是他辛苦了两天,肉体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才好不容易知道的。不过,藤仓兄弟不会知道这一点。
得知了通子下落的藤仓兄弟,很可能立刻开着不显眼的车子,尽量不留下形迹地引诱通子出来,然后杀了通子,把她丢入屈斜路湖。如此一来,三矢公寓命案的真相,不就永远石沉大海了吗?知道那个命案真相的人,除了凶手藤仓兄弟外,就是他们的姐姐藤仓令子和通子了。现在令子已死,只剩下通子知道了,而通子又是杀死令子的人。
通子有危险!通子可能会被杀死!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在湖畔的某一个地方正要动手杀害通子。钏路到这里的距离不算近,来不及通知牛越了。请求这里的警局帮忙的话,又不知要从何说起,形势已经到分秒必争的地步了。
吉敷拖着像一块破布般的身体,离开旅馆的柜台。他的身体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全身灼痛,脑子也麻痹了。可是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忍耐,用不太痛的右肩撞开玄关的玻璃门。巨大的风声立刻钻入他的耳朵里。
不管了!他在内心里大喊一声。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能派上什么用场呢?虽然要花一点时间,还是应该动用警力帮忙。吉敷内心里也有这样的声音。
可是,那又怎样?既然自己已有不要命的心理准备,现在又是分秒必争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再去向人求助。他要让使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的家伙也尝到相同的痛苦。即使身体因此而四分五裂了,也要一报还一报。吉敷决定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他们,这一次死也要保护通子。
吉敷虽然已经遍体鳞伤,仍斗志高昂地开着车子,迎向风雪。
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通子现在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