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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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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他们把拿破仑送去圣赫勒拿岛时也是这么说的吗?”

公爵心情不佳,但球打得很好——我小心翼翼地不要挑战到他领先两洞的优势。在他的局势向好的同时,他的举止和轻率言行也有了改变。我感觉到,能和英国同胞兼高尔夫球友聊天让他很放松。

他说了一些事。

他的弟弟,英国国王,是个性格温和的笨蛋,被他的妻子完全控制在股掌之中。是王后不让他和公爵夫人回英国的。“她不想我们在那儿出现,”他说,“觉得我们会抢了他们的风头。她就是嫉妒华里丝。”

他烦死了葡萄牙,他渴望离开,但必须先“满足我的条件”。

有两个问题似乎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令他担忧。一是,他们在昂蒂布和巴黎的房子里还遗留了一些东西(衣服、床单等),需要取回来;二是,英国政府拒绝放走他正在服兵役的勤务兵,不准他去巴哈马给公爵当贴身男仆。

“你有贴身男仆吗?”

“哎呀,没有。”我说。

“你应该找一个。大家都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没有贴身男仆是过不下去的。我要弗莱彻[7],没有他我是不会走的。”

我想都没认真想,便脱口而出:“也许我能帮上忙。”

他朝我转过身,抓住我的胳膊。“相信我,蒙特菲尔德,要是你能做点什么——”

“我叫蒙斯图尔特,阁下。”

“蒙斯图尔特。我会感激不尽的。”

“还是让我先看看能做些什么吧。”

高尔夫球打完后(公爵赢了,三比二,我给他写了张三英镑的支票),我径直去了大使馆,拍了封密码电报,发给海军情报处的戈弗雷。我说如果能让派珀·阿里斯泰尔·弗莱彻退出现役,那我敢确定,公爵将对我们提出的所有建议更加顺从。

范德普尔烧到了三十九点四度。可他仍然训斥了我,说我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发了电报。“我是你的上级。”他咳嗽着说。我有种感觉,范德普尔如果继续这样,他很快就会成为我最讨厌的人了。

7月14日,星期日

跟埃克尔斯喝酒。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胖嘟嘟的,但长相英俊,显然在战前就从西班牙铁路大赚了一笔。我跟他说了那天在高尔夫球场上的事以及公爵对于弗莱彻一事的抱怨。

“这件事好像比去巴哈马更让他烦恼,”我说,“要是我们能帮他把弗莱彻和昂蒂布的那些箱子弄来,他就会完全听我们——听你的了。”

埃克尔斯看着我——目光并不友善。“这个说法很有趣,”他说,“我会考虑的。”

我们小心地谈论公爵。很明显,他的行为举止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所有人和他打交道时都受到这种态度的影响。他要是心情好,就一切都好。他要是心情不好,那就会生着闷气,跺着脚,怎么也不肯出来玩儿。

7月22日,星期一

受邀在周三和公爵及公爵夫人共进晚餐。范德普尔向埃克尔斯提出抗议,坚持要代替我出席,埃克尔斯让他别犯傻。于是,范德普尔也不再跟我说话了——真是跟公爵一样幼稚。范德普尔似乎基本恢复健康,一整天都在大使馆里发电报,装出很忙的样子。我坐在阳光下,看着从公寓图书馆借来的老掉牙的侦探小说。真希望芙蕾雅也在这儿。维希[8]法国断绝了与我们的外交关系,真令人丧气。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地诠释战争的疯狂?而我却在这里跟前国王密切交往着。

7月24日,星期三

在前去地狱之口的路上,埃克尔斯警告我,就算有人要求,我也千万不要在公爵的访客记录本上签名。他还要求我决口不提海军情报处。显然,德国间谍正在四处散播流言,说英国秘密部门正策划着暗杀公爵[9]。埃克尔斯说公爵现在疑心重重、提心吊胆。

可实际上,他的心情轻松愉快——他大笑着,不停聊天,给别人倒酒。我感觉他年轻时应该也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发挥着个人魅力吧。公爵夫人突然对我更关注了;埃克尔斯倒是把我完全抛弃。公爵夫人跟你说话时,脸会比正常的距离更靠近五厘米。这样一来,哪怕是最无聊的话,也带上了一种亲密的感觉,她跟你说话时,你能在自己脸上感觉到她的呼吸。这是个神奇而有效的计策。她长得并不美,但不知为何,这种特殊的亲密感会让你觉得她选中了你——她关注的只有你。我曾近距离观察过她,不得不说,她的牙齿真是洁白无瑕。她穿着高级定制礼服,看不出身材。她很瘦,胸很平。她叫我洛根。

晚宴规模很大,全是埃斯皮里托·桑托的葡萄牙朋友。公爵和公爵夫人感觉到大使馆对他们的冷遇,埃克尔斯和我是在场仅有的英国人。晚上天气炎热,我们在露台上喝白兰地和咖啡。夜色中,海浪拍岸,发出轰隆巨响。公爵抽着雪茄,带着我走到草坪上,站在房子投下的光圈边缘。我说,今天晚上非常愉快,在经历了伦敦的灯火管制后,能看到埃斯托里尔海滨闪烁的灯光,真是让人心情开朗。站在炙热的夜色中,我感觉,我们如同置身一片世外桃源,没有战争,只有富裕又漂亮的人们,这话我没有说出口。不过,公爵反正也没有听我说话。

“我今天收到温斯顿[10]发来的电报,”他说,“我们得到弗莱彻了——他就要来加入我们了。”

“真是个好消息,阁下。”

“这都得感谢你,蒙斯图尔特。”

“没有,真的,我——”

“你太谦虚了。我知道你一定找了关系。我们真的很感激你。”

“不值一提。”

“问题是,我们目前还没有拿到昂蒂布那些装衣服和床单的箱子。要去巴哈马了,我们真的很需要它们。你要是还能……”

“我会尽力的,阁下。”

我们漫步走回露台时,公爵夫人把我叫过去。她的脸跟我的脸凑得那么近,有那么疯狂的一瞬间,我还以为她要吻我的嘴唇呢。结果她说:“你能不能去访客记录本上签个名,洛根?”她指给我看大厅靠墙小桌上的本子。“感谢你为戴维做的一切。”她悄声补充。说完,她摸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拿起钢笔,假装写下我的名字。她已离开了。

回到伦敦公寓。范德普尔给我留了张字条。明天,我就要坐水上飞机回伦敦了,而他会留下来。这个可悲又满心嫉妒的小畜生。

[八月一日,温莎公爵及公爵夫人乘坐美国邮轮离开里斯本,赴任巴哈马群岛总督。在伦敦,洛根记录了这次里斯本之行的经过、他与公爵夫妇的会面情形以及他对两人的印象(比他在这本日记中的记录要谨慎得多)。海军情报处传阅了这份长篇机密备忘录[11](大约六十页)。大家对它的评价很高。

当年九月,伦敦和其他英国城市开始遭到轰炸(伦敦大轰炸[12]),芙蕾雅和史黛拉再次躲到柴郡的德弗雷尔家,直到一九四一年夏天。洛根的母亲仍住在萨姆纳,现在,她家里住了大约十八位租客,梅塞迪斯·蒙斯图尔特和恩卡纳茜欧住在一楼的大房间里。洛根继续在海军情报处工作,他还定期为英国广播公司的西班牙语部门撰写新闻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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