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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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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5日,星期五

詹妮特来到画廊,整个人相当慌乱。纳特·泰特好像“失踪”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杀。一个很像泰特的年轻人在周二(十二日)从史坦顿岛的轮渡上跳下河。接着,詹妮特又发现,泰特收回的全部画作都被他自己销毁了——在温多斯的篝火中被付之一炬。她让我也到画室来,彼得·巴卡塞安将在那里跟她碰面。

在画室,我看得出来,巴卡塞安完全是在以一厢情愿的幻想勉强支撑着自己。纳特绝不会做这么疯狂的事的——他只是神经崩溃了——他会回来的,会重新开始的。我们四下转了转:这里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井然有序。厨房里,干净的玻璃杯叠放得整整齐齐,废纸篓也被清空了。在画室,只有一幅油画靠墙放着,显然是刚刚开始画的,上面是纵横交错的一大片乌青色、紫色和黑色。画的背面潦草地写着标题,“奥里萨巴/回到联合海滩”,无论是詹妮特,还是巴卡塞安,都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们,奥里萨巴是一艘船的名字,哈特·克莱恩(对泰特来说,他是一个集术士和诗人于一体的角色)一九三二年乘坐它从哈瓦那回美国,那是哈特最后一趟致命航行。“致命?”巴卡塞安说,“哈特·克莱恩是怎么死的?”詹妮特耸耸肩——她不知道。我感觉我必须告诉他们。“他是淹死的,”我说,“他从船上跳下去了。”巴卡塞安震惊得眼泪汪汪。这幅未完成的神秘画作突然成了我们能找到的唯一的自杀遗言。如果说可怜的纳特无法再继续画家生涯,那他至少保证了它的终结是有着象征性的重大意义的——是将被人们牢牢记住的。

这很可悲,当然,可他陷入了绝望——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应该振作起来,控制自己,不要向绝望屈服呢?他把所有的画都毁了,巴卡塞安确认了这一点,我的两幅画一定也在其中。至少,我还有《桥》。詹妮特满嘴阴谋论,我认为最简单的解释就是,这个可怜的家伙疯了。哪有什么阴谋呢。我看到简—卡尔和马吕斯·利平一起午餐。两个经纪人一起吃饭——没什么奇怪的。可为什么我觉得马吕斯·利平在“收藏家x”的这个局里也插了一手呢?我给简—卡尔打电话,告诉他我没有兴趣——毕加索的画不卖。他为人称道的沉着稳重突然变得极为失常。他说我是个傻瓜,我已经参加了,现在不能退出,万事俱备,只欠那幅毕加索的画了。我说我告诉他的是我会好好考虑,我提醒他,我考虑好了:我不感兴趣。典型的英国人,他讥讽地说。我说我把这当作表扬。老奸巨猾的英国人万岁。我给本发去电报:瑞士假期取消。

1月18日,星期一

我给杰瑞·舒伯特(“利平之子”的律师)打电话,想确认简—卡尔·朗的这件事,确认他不能对毕加索的那幅画主张任何权利。“没有合同,也没有卖契,”杰瑞说,“他动不了你。就是闲聊而已。谁都会聊聊天。”

莱昂内尔写来了信,他也许要来纽约了,问有没有床铺给他睡几晚。我的第一反应是——当然没有。可他是你的儿子,你这笨蛋,你这傻瓜。为什么他的到来让你这么烦恼?因为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也许这是个好机会,你们可以好好相处,你甚至可能会喜欢他。也许……只可能是蒙斯图尔特家族的基因让他进入音乐圈的。

[一九六〇年夏天,两位年轻的独立电影制作人马西奥和马丁·坎斯勒选中了洛根的中篇小说《湖畔别墅》,想由他们在好莱坞的制作公司c影业翻拍。洛根坐飞机前往洛杉矶,进行了一系列会面,讨论了由他本人撰写剧本的提议。巧的是,彼得·斯卡比尔斯也在洛杉矶,就他最新小说《为时已晚》(有关地球核战争威胁的未来主义小说)的电影改编权进行谈判。]

7月24日,星期日

洛杉矶,贝艾尔酒店。有种做梦的奇怪感觉。这家酒店像微缩版的香格里拉。当跨过通往停车场的小桥时,我感觉自己开始变老,而当我回来时,时间再次静止。完美的宁静,植被茂密的花园遮掩着低矮的建筑,游泳池是浅蓝色的。

昨天,我邀请彼得过来吃午餐,我看得出来,酒店隐秘又奢华的氛围让他有点震撼。谁给你出的钱?他想知道。派拉蒙?华纳兄弟?是c,我说。你住在哪儿?比弗利威尔希尔酒店,他说。哦,也相当豪华,我说。他的心态平和下来,他又有了安全感,变得沾沾自喜。他太容易被人掌控了,彼得。我猜,这也是我如此喜欢他的一个原因吧。这么多年来,他建立起了相当强烈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价值观,妄自尊大到了惊人的程度,你在这城里大概找不到与之匹敌的东西。我想起读书时,他还只是个拘谨的小伙子……

最有趣的新闻要算是格洛丽亚离开了他,投入了某位意大利贵族的怀抱,某某伯爵。他要和她尽快离婚。天主教会那边没有麻烦吗?我问他。“我的信仰早就丢在阿尔及利亚了。”他说,他的表情阴郁而疲惫。他的身材不错——反正比我好——他晒黑了,精瘦结实,只是头发黑得有点可疑,一根白头发也没有,太不正常了。我的头发都已明显花白,额头也越来越突出。

7月25日,星期一

和马西奥及马丁在他们位于布伦特伍德的办公室会面。马西奥三十五岁,马丁三十二岁。两人都很随和,身材都微胖,马丁秃了顶,马西奥则是满头乱糟糟的卷发,像个歌手。他们给了我五千美元,买下了《别墅》一年的电影翻拍权,并可以续期一年。

马西奥:那么,洛根,你周末过得怎么样?

我:我跟一个老朋友吃了午餐,彼得·斯卡比尔斯。

马西奥:他是个了不起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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