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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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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诺皮奥的歌声

当克罗诺皮奥唱起自己最喜爱的歌,他们的热情是如此高涨,以至于他们经常被卡车和自行车轧倒、从窗户跌落、丢失口袋里的东西,甚至忘记了时间。

当一只克罗诺皮奥唱歌的时候,埃斯贝兰萨和法玛前来聆听,虽然他们不能理解他的陶醉,大体上会表现得有几分震惊。在人群中间,克罗诺皮奥抬起两条可爱的手臂,仿佛托举着太阳,仿佛天空是托盘而太阳是施洗者约翰的脑袋,因此在目瞪口呆的法玛和埃斯贝兰萨看来,克罗诺皮奥的歌就是赤裸的莎乐美跳着舞,他们问自己,神甫先生是否会赞同这样的歌声,礼仪规范是否会默许这样的歌声。但他们在本质上都是善良的(法玛很善良而埃斯贝兰萨很愚蠢),于是最后,他们都给克罗诺皮奥鼓掌,而克罗诺皮奥惊异地回过神,他看了看四周,也鼓起掌来,可怜的小家伙。

故事

一只小克罗诺皮奥在床头柜上寻找大门的钥匙,在卧室里寻找床头柜,在房子里寻找卧室,在街上寻找房子。克罗诺皮奥在这里停住了,因为上街需要大门的钥匙。

一小勺的剂量

一只法玛发现,美德是一种长满了脚的圆形微生物。他立即让他岳母喝下了一大勺美德。结果非常可怕:这位女士抛弃了她尖刻的言论,成立了保护迷路登山者俱乐部,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她楷模般的表现使得她女儿此前从未被他察觉的种种缺点暴露无遗,这令法玛无比震惊。他别无选择,只得让妻子也喝下了一勺美德,妻子当天晚上离他而去,因为她发现他粗鄙不堪,可有可无,与浮现在她眼前的闪闪发光的道德典范截然不同。

法玛思考了很久,最后自己喝下了一瓶美德。但是,他依然孤独、凄惨地生活着。当他在街上遇见岳母或者妻子,双方都彬彬有礼地从远处致以问候。他们甚至不敢出声对话,因为他们都是如此完美,又如此害怕遭受污染。

照片拍糊了

一只克罗诺皮奥正要打开房门,他把手伸进口袋取钥匙,取出来的却是一盒火柴,于是这只克罗诺皮奥非常苦恼,他开始思考,找钥匙的时候竟会掏出来火柴,那如果世间万物突然调换了位置,结果将会多么糟糕,如果火柴出现在了钥匙的位置,那就可能钱包里夹满了火柴,糖罐里装满了钱,钢琴里填满了糖,电话本里记满了音符,衣柜里放满了通勤月票,床上摆满了衣服,花瓶里塞满了床单,电车上载满了玫瑰,农田里挤满了电车。因此,这只克罗诺皮奥极其沮丧,他跑着去照镜子,但由于镜子有点歪,他看见的是玄关处的雨伞架。怀疑得到了证实,他大哭起来,跪倒在地,双手绞在一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住在隔壁的法玛们前来安慰他,埃斯贝兰萨们也来了,但克罗诺皮奥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摆脱了绝望。他接过一杯茶,喝之前细细观察验证了很久,这确实是一杯茶,而不是一座蚁丘或一本塞缪尔·斯迈尔斯的书。

优生学

克罗诺皮奥们不想生孩子,因为刚刚诞生的小克罗诺皮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粗鲁地侮辱他的父亲,他隐约看见不幸在父亲身上逐渐积聚,并会在未来某天降临到他自己身上。

有鉴于此,克罗诺皮奥们向法玛求助,让他们的妻子和法玛怀上孩子,而法玛们一直十分乐意做这件事,他们是好色之徒。而且,法玛们认为可以用这种方式逐渐摧毁克罗诺皮奥的道德优越感。但他们失策了,因为克罗诺皮奥们以自己的方式教育孩子,几周之内就抹去了孩子与法玛的所有相似点。

科学信仰

一只埃斯贝兰萨相信面相分类学,例如扁鼻子、死鱼脸、大鼻孔、蜡黄脸、浓眉毛、聪明相、理发师型,等等。他决定对这些群组进行终极归类,首先列出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包括了所有相识的人,然后按照上述类别分组。他观察第一组,该组由八名扁鼻子组成,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年轻人还能被分成三小组,即八字胡型扁鼻子、拳击手型扁鼻子和政府勤务员型扁鼻子,而这三小组分别有三名、三名与两名成员。埃斯贝兰萨刚把他们划进小组(在圣马丁大街的保利斯塔咖啡馆,他费了很大功夫以及大量希腊刨冰式马扎格兰咖啡才把他们聚集起来)就意识到,第一小组并不完全一致,因为两名八字胡型扁鼻子属于水豚式,而剩下的那一位绝对是日本式扁鼻子。他用一份美味的鳀鱼煮蛋三明治把日本式扁鼻子引到一边,如此将两名水豚式扁鼻子编进了小小组,正当他准备将其记录在科研笔记本里时,一名水豚式扁鼻子看向一边,另一名水豚式扁鼻子朝相反方向看去,于是埃斯贝兰萨和其他在场者注意到,前一名明显是圆头型扁鼻子,而另一位的头颅更适合挂帽子而不是戴帽子。就这样,小小组解散了,其余成员的情况也不必再提了,因为他们已经从马扎格兰咖啡喝到了白兰地咖啡,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之间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花埃斯贝兰萨的钱继续喝下去的坚定意志。

公共服务的不当行为

请看看信任克罗诺皮奥后会发生什么。一只克罗诺皮奥刚被任命为无线电广播台台长,就立即召集了圣马丁大街上的几名翻译,让他们把所有的文稿、通知和歌曲都翻译成罗马尼亚语,在阿根廷这种语言并不是很通用。

早晨八点,法玛们打开收音机,预备收听时事通讯,赫尼奥尔药片广告,以及厨师牌食用油,“油中大师”。

他们听到了这些节目,可全是罗马尼亚语,因此只听懂了产品的牌子。法玛们深感讶异,使劲摇晃收音机,但一切依然是罗马尼亚语,甚至包括探戈曲《今夜我把自己灌醉》,接听无线电广播台办公室电话的女士用罗马尼亚语回复吵吵嚷嚷的抗议,一场大混乱愈演愈烈。

上级政府得知此事,下令枪毙那只玷污祖国传统的克罗诺皮奥。非常不幸,行刑队由应召入伍的克罗诺皮奥组成,他们没有向前无线电广播台台长开枪,而是将枪口对准了五月广场上聚集的人群,以精准的枪法击中了六名海军军官和一名药剂师。由法玛们组成的行刑队出场,那只克罗诺皮奥被圆满地枪决,接替他职位的是一名出色的民歌创作者,著有一篇关于灰质的论文。这只法玛恢复了全国无线广播的使用语言,但是法玛们已经丧失了信心,极少再打开收音机。许多天性悲观的法玛已经购买了罗马尼亚语字典和教材,以及卡罗尔二世和卢佩斯库女士的传记。尽管上级政府非常愤怒,但罗马尼亚语开始盛行,一些代表团秘密前往那只克罗诺皮奥的坟墓拜谒,流下眼泪并留下名片,名片上都是在布加勒斯特那座以集邮和犯罪闻名的城市里广为人知的姓名。

请您自便

一只埃斯贝兰萨造了一座房子,房子上贴了一块瓷砖,上面写道:“欢迎来做客。”

一只法玛造了一座房子,没有贴瓷砖。

一只克罗诺皮奥造了一座房子。他按照习俗,在门廊上贴了若干块买来的以及定制的瓷砖。这些瓷砖被精心陈列,可以按照顺序阅读。第一块瓷砖写道:“欢迎来做客。”第二块写道:“房子虽小,内心广阔。”第三块写道:“欢迎来客的心就像草坪一样柔软。”第四块写道:“家虽寒,心意暖。”第五块写道:“本告示宣布此前所有声明无效。滚蛋,狗崽子。”

治疗

一只克罗诺皮奥获得了行医执照,他在圣地亚哥——德尔埃斯特罗大街开了一家诊所。刚开业就来了一名病人,诉说自己饱受疼痛的折磨,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吃不下东西。

克罗诺皮奥对他说:“您去买一大束玫瑰花。”

病人惊讶地离开了,但他还是买了一束玫瑰花,立刻就痊愈了。病人十分感激,他回到克罗诺皮奥那里,不仅付了诊资,还送上礼物——一束美丽的玫瑰花——以周到地表示感谢。病人刚刚离开,克罗诺皮奥就病倒了,他浑身疼痛,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吃不下东西。

独特性与普遍性

一只克罗诺皮奥正要去阳台边刷牙,他看见早晨的太阳和天空中流动的美丽的云朵,感到由衷的快乐,他用力一挤牙膏管,挤出了一条长长的粉色丝带。他在牙刷上涂上了如同小山一般的牙膏之后,发现牙膏还多出一些,于是他开始在窗前摇晃牙膏管,粉色的牙膏块从阳台落到了大街上,几只法玛正聚在那里讨论市政新闻。粉色的牙膏块落在了法玛们的帽子上,与此同时,那只克罗诺皮奥在楼上高兴地唱歌刷牙。法玛们对克罗诺皮奥这种不可思议的粗心大意感到出离愤怒,他们决定任命一支代表队,立马前去谴责那只克罗诺皮奥。这支由三只法玛组成的代表队上楼来到克罗诺皮奥家斥责他,对他说道:

“克罗诺皮奥,你弄坏了我们的帽子,你得赔钱。”

然后,他们更加威严地说道:

“克罗诺皮奥,你不该这么浪费牙膏!”

考察员

三只克罗诺皮奥和一只法玛组成洞穴学考察队,联合探查一眼泉水的地下源头。他们来到了洞穴入口,一只克罗诺皮奥在另外两只的帮助下进入洞穴,背着一袋他最喜爱的三明治(夹奶酪)。另外两只克罗诺皮奥操控绞盘,慢慢地让他下降,而法玛在一个大笔记本上记录考察的细节。很快传来了克罗诺皮奥的第一条消息:他很气愤,因为他们弄错了,给他装的是火腿三明治。他晃动绳子,要求把他拉上去。操控绞盘的两只克罗诺皮奥苦恼地看向对方,意在询问,而法玛挺起他高大的身躯说道:不行。法玛的反应过于强烈,于是两只克罗诺皮奥松开了绳子,上前安抚他。当他们正忙于此事时,另一条消息传来,那只克罗诺皮奥正好落在了泉水的源头处,他从那里通报说,进展太糟糕了,他一边咒骂一边哭泣,所有的三明治都是夹火腿的,不管他怎么翻检,在所有的火腿三明治中间没有一块夹奶酪的。

王子教育

克罗诺皮奥们几乎从不生孩子,但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就会失去理智,而且会有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比如,一只克罗诺皮奥生了一个孩子,会立刻满心惊喜,确信他的孩子就是美丽的巅峰,血脉里流淌着了不起的神秘成分,其中处处散布着艺术、诗歌与城市规划的天赋。于是,这只克罗诺皮奥每次见到自己的孩子,都会在孩子面前深深地鞠躬,言谈中表现出充分的敬重。

不用说,孩子全心全意地讨厌他。到了入学的年龄,父亲给他报名念一年级,孩子同其他的小克罗诺皮奥、小法玛和小埃斯贝兰萨一起非常开心。但是,随着正午临近,他的心情便越来越糟糕,因为他知道,父亲会在学校门口等他,并且一看见他就举起双手,说很多话,比如:

“盐天安,克罗诺皮奥,克罗诺皮奥,最好、最高、脸色最红润的孩子,最细心、最礼貌、最用功的孩子!”

听到这些,小法玛和小埃斯贝兰萨们在路边笑弯了腰,小克罗诺皮奥执拗地讨厌他的父亲,从第一次领圣餐一直到服兵役的岁月里一直和父亲作对。但是克罗诺皮奥们并没有因此而饱受折磨,因为他们也曾经讨厌自己的父亲,甚至这种讨厌似乎就是“自由”或“广阔世界”的代名词。

请把邮票贴在信封右上角

一只法玛和一只克罗诺皮奥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一同前往邮局给他们在挪威一起旅游的妻子寄信,她们报了托迈酷客公司的旅行团。法玛仔细地贴上他的邮票,轻拍数次确保粘牢,但克罗诺皮奥发出恐怖的叫声,令职员们受到惊吓,他极其愤怒地宣布,邮票的图案非常低俗、无可容忍,他们绝对不能强迫他用这样可悲的东西糟蹋他写给妻子的情书。法玛十分尴尬,因为他已经把邮票贴好了,但作为克罗诺皮奥的好朋友,他想与克罗诺皮奥保持团结,便大胆表示二十分面值的邮票看起来的确庸俗不堪而且反反复复老一套 ,但一比索面值的邮票图案有令人赏心悦目的酒红色。这些都无法让克罗诺皮奥镇静下来,他挥舞着自己的信,咒骂邮局的职员们,后者瞠目结舌地看着他。邮局局长出现了,不到二十秒克罗诺皮奥就出现在了大街上,手里拿着信,心情十分沉重。法玛已经偷偷地把自己的信投进了信箱,他上前安慰克罗诺皮奥,对他说:

“还好我们的妻子在一起旅行,我在信里提到了你很好,你的妻子会从我妻子那里知道的。”

电报

在拉莫斯·梅希亚和别德马,一只埃斯贝兰萨和她姐姐互通了如下电报:

你忘了金丝雀乌贼骨。蠢货。伊内思。

你才蠢。我有备用。艾玛。

克罗诺皮奥们的三封电报:

意外坐错火车应坐七点十二实坐八点二四现在奇怪地方。邪恶人点邮票。此地超阴森。我不信他们会发出此电报。我可能要病倒。我说过本该带上热水袋。非常沮丧坐在楼梯上等回程火车。阿尔图罗。

不。四比索六十分不然不买。如果能便宜就买两双,一双无花,一双条纹。

我发现埃斯特姨妈在哭,乌龟生病。也许草根有毒,或者奶酪放坏。乌龟,脆弱动物。有点笨,不会鉴别。不幸。

自然故事集

狮子与克罗诺皮奥

一只克罗诺皮奥在沙漠里游荡,遇见了一头狮子,于是发生了以下对话:

狮子:我要吃了你。

克罗诺皮奥(极其痛苦,但很有尊严):那好吧。

狮子:啊,不是这样。殉道者我不接受。你快哭吧,或者反抗,二选一。你这样我不能吃。来吧,我等着。你什么都不说吗?

克罗诺皮奥什么都没有说,狮子很困惑,直到他想出了一个主意。

狮子:还好我左手有一根刺,让我很恼火。你帮我把这根刺拔出来,我就原谅你。

克罗诺皮奥帮他拔出那根刺,狮子离开了,没好气地嘟囔:

“谢谢,安德鲁克里斯 [1] 。”

神鹫与克罗诺皮奥

一只神鹫如闪电般扑向在蒂诺加斯塔散步的克罗诺皮奥,它把克罗诺皮奥按在花岗岩墙壁上,狂傲地与他对话:

神鹫:你敢说我不美丽。

克罗诺皮奥:您是我见过最美丽的鸟。

神鹫:继续。

克罗诺皮奥:您比天堂鸟还要美丽。

神鹫:你敢说我飞得不高。

克罗诺皮奥:您飞得太高了,高到让我眩晕,完全超音速,飞在平流层。

神鹫:你敢说我难闻。

克罗诺皮奥:您比整整一升的让——玛丽·法里纳古龙水还好闻。”

神鹫:真是个混蛋。一点下嘴的地方也不给我留。

花与克罗诺皮奥

一只克罗诺皮奥在田野里发现了一朵孤零零的花。起初,他想把花摘下,

但他想到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残忍,

他跪在花的旁边,愉快地和它玩耍,也就是:抚摸它的花瓣,给花吹气让它跳舞,像蜜蜂一样嗡嗡叫,闻一闻它的香味,最后躺在花底下,被宁静环绕,进入了梦乡。

花儿想:“他像是一朵花。”

法玛与桉树

一只法玛在森林里游荡,尽管不需要柴火,他依然贪婪地盯着所有的树木。树木们非常害怕,因为它们了解法玛们的习惯,担心最糟糕的事情发生。森林里有一棵美丽的桉树,法玛一看见它,就发出快乐的叫喊,围着那棵惊慌的桉树跳起特雷瓜,跳起卡塔拉,口中念叨着:

“抗菌的树叶,健康的冬天,十足的卫生。”

他取出一把斧头,毫不在意地砍向桉树的腹部。桉树发出呻吟,它伤得很重,奄奄一息,其他树木听见它的叹息:

“这白痴明明只需要买些薄荷片。”

乌龟与克罗诺皮奥

现在有这样一件事:乌龟们很自然地成了速度的狂热崇拜者。

埃斯贝兰萨们知道了,他们并不在意。

法玛们知道了,他们取笑乌龟。

克罗诺皮奥们知道了,每当遇见乌龟,他们就会拿出装满彩色粉笔的盒子,在乌龟圆圆的黑板上画一只燕子。

[1] 公元2世纪格里乌斯所写故事中的一个逃亡奴隶,曾为一头狮子拔出足底刺,后来和这头狮子在竞技场遭遇时,狮子认出了他并拒绝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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