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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伤害控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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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些时候,我发过一份电子邮件给希瑟·金,告诉她我正在准备第二篇报道,要求希拉洛斯对我将要报道的事情给出他们的评论。金没有回复。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在与克莱默的访谈快结束的时候,霍姆斯提到纳米容器的召回,颠倒过来说这是一个自愿的决定。她正在努力抢在我的独家报道前面。

我们迅速将我的后续报道片段发表在网上。它澄清事实,揭露是fda迫使公司停止从病人指尖取血的检测,并宣布它的纳米容器是“未经许可的医疗设备”。第二天,我的报道占据了报纸印刷版的头版,给现在已经全面爆发的丑闻添加更多猛料。

我们的第一篇报道发表的那一天,霍姆斯并不在帕洛阿尔托。她在参加哈佛医学院研究委员会的一个会议。那天晚上她是在波士顿做的bc的访谈。直到第二天,她才飞回加利福尼亚,来应对日益加剧的危机。

那天上午, 希拉洛斯发布了第二篇公告,在我们新闻行业看来,它相当于所谓的“不否认的否认”。“我们非常遗憾地看到《华尔街日报》仍然没有澄清事实。”它开篇就说,但在此之后它承认公司“暂时”回收了它那个小小的血液容器,它将其描述为一种预防性动作,以寻求fda批准使用。

到临近傍晚的时候,一封邮件发给公司全体员工,要求他们在佩奇磨坊路大楼的餐厅里集合开会。霍姆斯不再是平时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样子。她的头发因为旅途奔波而凌乱不整。她戴上了框架眼镜,而不是隐形眼镜。与她站在一起的是巴尔瓦尼和希瑟·金。她以一种挑衅的语调对集合在一起的员工说,《华尔街日报》发表的两篇文章充满了心怀不满的离职员工和竞争者提供的错误事实。当你想要致力于搅动一个庞大的行业时,这样的事情注定会发生,强大的既有企业想看到你的失败,她说。她将《华尔街日报》称作“小报”,发誓要与这家报纸斗争。

当她让大家开始提问时,那位前广告业高管、帮助她打造先驱者形象的帕特里克·奥尼尔,率先举手提问。

“你真的想挑战《华尔街日报》吗?”他怀疑地问道。

“不是《华尔街日报》,是那个记者。”霍姆斯回答。

在回答了更多的问题之后,一位高级硬件工程师询问巴尔瓦尼是否可以带领他们唱赞美诗。每个人马上明白这位工程师所说的赞美诗是什么意思。三个月前,当公司从fda收到疱疹检测许可时,在餐厅举行的类似会议上,巴尔瓦尼带着员工齐声大喊“去你妈的”。当时,喊声是针对奎斯特公司和实验室集团的。

巴尔瓦尼无比乐意地接受了工程师再来一次的要求。

“我们有一条消息要给卡雷鲁。”他说。

在他的指挥下,他和其他数百名参加会议的员工齐声高喊:“去你妈的,卡雷–鲁!去你妈的卡雷–鲁!”

当霍姆斯说她准备向《华尔街日报》开战时,她是认真的。

很多人认定她会退出《华尔街日报》在次周举办的wsj d.live大会。但在那一天的预定时间,她带着成群的保镖出现在拉古娜海滩的(guna beach)蒙太奇度假酒店(e hotel and rert),与乔纳森·克里姆(《华尔街日报》的科技编辑)一同登上讲台。100多名观众——有风险投资家、初创企业创始人、银行家以及公关公司管理层,他们每人付了5000美元来参加为期三天的会议——窃窃私语,翘首以待。

迈克·西克诺尔菲想让我来做这次对话,但《华尔街日报》不喜欢这个在最后一刻改变一项已经策划了几个月的活动的主意。而且,我不能离开纽约。我的妻子正在长岛伊斯利普(islip)的一项联邦审判案中履行陪审职责,那里离布鲁克林两个小时车程。我得照顾我们的孩子。

希拉洛斯被揭开的故事引发了如此巨大的关注,令《华尔街日报》决定在其网站上实时直播这次对话。我们几个在尼尔·利普修兹的办公室观看。

霍姆斯几乎从一开始就摆出一副活跃状态。这毫不奇怪:我们预料到她会好斗逼人。但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她在公开论坛上厚颜无耻说谎的决心。在这半个小时的对话中,她不止一次而是一再说谎。除了继续坚持纳米容器的回收是自愿的,她还说我的报道中提到的爱迪生设备是希拉洛斯已经多年不使用的旧技术。她也否认曾使用商用实验室设备来做指尖针刺取血的检测。她还声称,希拉洛斯在能力验证中的行为方式不仅是完全合法的,而且还得到了监管机构的明确支持。

在我看来,最大的谎言是她断然否认希拉洛斯稀释指尖针刺血液样本,然后在商用机器上运行检测。“《华尔街日报》所说的——说我们拿到样本,稀释样本,然后放进商用分析仪——是不准确的,那不是我们做的事情,”她跟克里姆说,“事实上,我打赌,如果你试试就知道,那样做是不会管用的,因为完全不可能稀释一个样本然后放进商用分析仪中去。我的意思是说,那样做有太多的错误。”我厌恶地摇着头,此时一条短信闪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那是艾伦·比姆发来的,他写道:“简直不敢相信她刚才说的!”

由此开始,霍姆斯将她的注意力转到与我谈过话的离职员工身上,称他们“脑子发昏”,利用他们的匿名身份贬低他们。她声称其中一人在希拉洛斯只工作了两个月,而且要回溯到2005年,这是彻头彻尾的编造。所有我的匿名信息来源都是近期在该公司工作过的。在回答一个关于罗谢尔·吉本斯的问题时,她重复了五天前对着她的员工说过的话,将《华尔街日报》比作一家“街头小报”。她还把我称作报道“关于我们的虚假内容”的“某个家伙”。

她所面对的问题之一是,我们不再是唯一对希拉洛斯提出质疑的人。多位著名的硅谷人物开始公开批评该公司。其中一位,是著名的前苹果公司高管让–路易·加西(jean–louis gassée)。 几天前,加西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表了一篇帖子,记录了在暑假期间他从希拉洛斯公司和斯坦福医院得到的极为不一致的血液检测结果。加西写邮件给霍姆斯询问问题所在,但一直没有收到过回复。当克里姆举出加西的例子时,霍姆斯声称从未接到过他的电子邮件。她说,既然知道了他的抱怨,希拉洛斯将与他联系,尽力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在我的第一篇报道中提到的检测结果不准确的其他案例,她将其看作一些孤立的案例,从中无法得出或者不应当得出一般的结论。

在对话结束后不久,希拉洛斯在网站上登出一篇很长的文件,想逐项反驳我的报道。迈克和我与责任编辑、律师等一道,仔细查阅该文件,得出结论,它没有包含任何能损及我们已发表内容的东西。这是又一个烟幕弹。报纸发表了一份声明,说支持我的报道。

霍姆斯现身《华尔街日报》的大会之后,希拉洛斯宣布对其董事会进行调整,自从我的第一篇报道发表以后,这个董事会变得越来越具有讽刺意味。乔治·舒尔茨、亨利·基辛格、山姆·纳恩以及其他年长的前国会议员们全都退出,加入一个新的象征性的实体,它被称为咨询委员会。在他们原来的位置,希拉洛斯做出一个新的董事任命决定:大卫·博伊斯,这标志着一种战斗状态的升级。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华尔街日报》收到了希瑟·金发来的信函,要求我们撤回前两篇报道中的核心内容,称它们是“诽谤性的妄断”。 随后的第三封信要求《华尔街日报》保留所占有的关于希拉洛斯的所有文件,“包括电子邮件、即时通讯信息、草稿、非正式文件、手写笔记、传真、备忘录、日历条目、语音邮箱,以及其他储存在硬盘中的记录,或其他任何电子形式(包括个人手提电话)以及任何其他媒体形式”。

在与《连线》杂志的一次对话中,博伊斯说很有可能提起名誉权诉讼。他对这家杂志说:“我认为现在已有足够的在案记录,因此人们应当了解事实是什么。”考虑到金和博伊斯所说的话,《华尔街日报》的法律部派了一位技术人员,复制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中的内容,准备应诉。

但如果希拉洛斯认为这种武力威胁会让我们屈服,它就错了。在随后的三个星期中,我们又发表了四篇文章。 这些文章揭露沃尔格林已经中止与希拉洛斯合作的健康中心在全国的扩张计划;揭露在我第一篇报道发表前的几天, 希拉洛斯试图以更高的估值售出更多的股份; 揭露其实验室在没有真正主管的情况下运作; 揭露西夫韦已经由于对其检测的担忧而与此前秘而不宣的伙伴渐行渐远。 每一篇新的报道都会引来希瑟·金一封新的撤回要求信。

在帕洛阿尔托佩奇磨坊路大楼的二层,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设成了作战室,霍姆斯和她的公关顾问讨论战略,如何反击我的报道。她喜欢的一个主意,是将我刻画成一个仇恨女人的人。为了赢得更多的同情,她提出公开承认当她还是斯坦福的一名学生时,曾遭遇过性侵。她的顾问建议不要采取这种方式,但她并没有完全放弃这个主意。 在《彭博商业周刊》(bloo bessweek )的一次访谈中,她说自己是性别歧视的受害者。

“过去四个星期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让我明白在这个领域身为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她对这份杂志说,“每一篇文章都是以‘一位年轻女子’开头,对不对?前几天有人走过来找我,他们就像是说,‘我从来没有读到过写马克·扎克伯格的文章以“一位年轻男子”开头。’”

在同样的故事中,她以前在斯坦福的教授钱宁·罗伯特森斥责,对希拉洛斯检测准确性的质疑是荒谬的,说公司一定会有产品“获准”进入市场,人们的生命取决于知道该产品是否可靠。他还坚持认为霍姆斯是不世出的天才,将她与牛顿、爱因斯坦、莫扎特以及列奥纳多·达·芬奇相提并论。

霍姆斯也继续为自己树立一种崇高的形象。 在接受《魅力》杂志于卡内基音乐厅颁发的年度女性奖所发表的获奖词中,她将自己拔高到年轻女性的行为榜样。“尽你所能,去做科学、数学和工程领域最优秀的人,”她鼓励她们,“当我们的小女孩们开始思考长大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时,她们将会明白。”

要让伪装终结,只有一条路,那就是s——临床实验室的主要监管机构——是否对公司采取强力行动。我需要探究第二次监管检查带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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