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日(周日)(1/1)
我从下雨声中醒来,一看时间才五点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睡下了。但是睡不着,七点半起床,打着伞出门到东田中学投票去了。一路上,我想起了昨晚读到的鹤见俊辅 [6] 的话。“这五十多年来虽然我也会去投票,但并非出于本意,我心里是不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话就保持不感兴趣的态度好了,要做选择的话,那么这种选择就必须出自这种不感兴趣的态度。”鹤见先生的话总能说到我心里那片模糊的地方去。还有几句话我必须记下来:“我年轻的时候形迹放浪,小学的时候就有男女关系。我以自己的脑袋发誓,我是自行解决生理需求的,虽然军队给我们配发安全套,但是我从没有想过要去慰安所。因为这会伤害我作为不良少年的自尊。”啊,说得好酷啊。
今天是每年惯例的清春艺术村的樱花节,下了这么大的雨,大家还会去吗?但是观赏被风雨打乱的樱花也是一种雅趣吧,下定决心后,我穿上防雨外套,驾驶着四驱本田s-x驶上了空荡荡的中央高速。过了韭崎一带后看到南阿尔卑斯山脉 [7] 上空蓝天一片,在长坂下高速后到达艺术村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稍微有点儿扫兴。人确实比往年少,不过二分开、五分开的樱花,对看惯了东京几乎满开的樱花的我来说,反而感到一种谦恭之美。刚好赶上在乔治·鲁奥教堂举行的“三轮福松追悼会”。对于美术评论家三轮先生,我仅见过几次,不过他温和稳重的人品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教堂周围的墙壁上挂着鲁奥的《求主怜悯》,小小的管风琴奏出朴素的音乐。我虽然不是基督教徒,但也和着从小就听熟了的圣歌哼唱起来。
在“调色板”(palette)餐厅和熟识的朋友们品红酒、共进午餐,在外面的帐篷里喝咖啡的时候,别人介绍我认识了保育园的园长夫妇。园长夫妇告诉我,我创作的一首儿歌,孩子们只听了一遍就记下来了,之后还时不时地哼唱,我听后很开心。清春艺术村之父吉井长三先生指着园区处一株横卧的大树对我说:“那不是卧龙梅,而是卧龙樱哟。”我于是走近观赏,看到缠绕着树干的白色帆布时,顿生不忍,却也感叹于樱花树虽老,虽横卧于地,却依然盛开着。而近来人类中徐娘半老的女性们看起来依然年轻的也越来越多了,这让人欣慰。跟这些堂堂正正地横卧于地的樱花树比起来,徐娘半老的女性们自然更加美丽。自然真是比人类更加放肆啊。
一点半开始,在清春白桦美术馆的圆形大厅举办内藤敏子女士的齐特琴演奏会。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赏齐特琴这种乐器,它被横放在一张桌子上演奏,大小正适合轻松携带,想来也经常用于室外演出。据内藤女士介绍,在维也纳郊外野餐的时候,人们经常会弹奏齐特琴,树上的小鸟也伴着琴声一齐啼鸣。当她说“以前日本也有齐特琴”的时候,我吃了一惊。据她介绍说,在出土的埴轮 [8] 中,有些陶俑怀里就抱着卧箜篌这种弦乐器,那就是齐特琴的一种。她还弹奏了我从小就听惯了的《第三个男人》和《樱花》,之前听惯的《樱花》都是用琴弹奏的,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不知名的近代齐特琴演奏家a斯梅塔克(a stack)的《小幻想曲》。
三点左右我从艺术村出来又驶上了中央高速。天空中云彩呈现出由白至深灰色的奇妙的层次感,让人感觉很美,后视镜中还映出浅浅的彩虹,这些都让我心情舒畅。我从冈谷下高速去盐岭医院看望黑田良夫。黑田先生是位画家,与我父亲彻三私交甚好,胡须很长,留胡须的方式同我父亲一模一样。他在学生的婚礼上突发心肌梗死,好几天都一直待在重症监护室里,身体仿佛被混凝土固定住一样痛苦。用于治疗的硝酸甘油据说会带来严重的头疼,我正担心他能不能顺利地挺过去的时候,他却笑着说:“既然这样痛苦,那我不要因为心肌梗死而死了。”他将一面小手镜藏在抽屉里,瞒着护士刮着胡子,看到这些,我不由得安心下来。
我又驶上中央高速回家,一边听着本木雅弘与岸田今日子的《夜色温柔》二重奏,一边往家里驶去。这首歌实际上是由我作词,由我儿子贤作作曲的,在cd里面也有卡拉ok版本,我想着什么时候也来唱唱这首歌吧,所以一边驾车一边练习。虽然今天是周日,但一路上根本不堵车,往返驾驶四百公里后回到家。常滑市的表兄庭濑健太郎打来电话,告诉我说他在爱知县议员选举中落选了,一听到这个消息,禁不住脱口而出大骂一声“他妈的”。不过他也已经上了年纪,我于是想,或许他是时候从政坛金盆洗手,过优哉游哉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