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日(周日)(1/1)
“我从小就很喜欢画画,小学的时候只有绘画和唱歌得了‘甲’等,其他科目都差得一塌糊涂。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如果我的手不抖的话,我想恐怕现在我就不会去写诗而是去画画了。我现在写完诗也没什么成就感,画画的话就好多了……”年逾九旬的石田道雄先生总被人说“就算上台也是一言不发”,而今天,面对担任主持人的我问的问题,他却断断续续地给了我回答,观众们笑意不止。我们在岐阜县美术馆的高清大厅进行的对谈,在“‘存在’的不可思议:佐藤庆次郎与石田道雄展”这一活动名下,拉开了这次不可思议的展览的序幕。
石田先生是位诗人,因此场内自然有制作成展板的诗歌作品。不过,它们是与抽象绘画的彩色复制品一体设计的,看着看着,我们都跑去看别的展板上展示的原画去了。那些绘画作品都是石田先生画的。那么,作曲家佐藤庆次郎先生的作品又是以何种形式展示的呢?从麦克风里听不到音乐声,四下寻找也没有发现墙壁上有乐谱。取而代之展示的是几个大小不一的会动的立体作品。说是会动,但不是像机器人那样动,也不是活动雕像,而是有一些小球和环垂直吊着,沿着钢丝轴上上下下,这些钢丝轴有的地方被弯曲成圆形。据说其全部都是根据磁力而运动的,并没有经过严密的计算。
最大的作品由四十根高度超过两米的轴构成,被命名为《岐阜芒草群99》。白而轻的小球一齐转动,而且各自的速度稍微各不相同,发出轻微的声音,上下移动。看起来的确像是某种新芒草。我曾经写过这样的话:“在它枝干轻微的摇曳中,寄居着生命……磁力同风、光一样,也是自然诸多伟力的一种,我们真的拥有真正的人造之物吗?铁也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所以这些钢铁的芒草也有根啊。”
石田先生的绘画和诗,佐藤先生的不知该怎么称呼的艺术,两者的组合一点儿也不唐突。它们并不是相互和睦友好,但也并不针锋相对。不管是石田先生的作品还是佐藤先生的作品,只是在那里“存在”着,不发表自己的主张,也不恃宠而骄,也没有多余的谦虚,只是如同花草一样朴素而丰富地存在着。也许可以说,将它们放在美术馆封闭的空间里之后,它们将其变成了一个新的开放的空间。这应该是二人作品的魅力吧。作品确实有其魅力,但我想说,孕育出这种魅力的是作者的人格魅力。这一空间里充盈着舒畅的恬静氛围……佐藤先生虽然与石田先生不一样,很健谈,但在他们两人内心深处,都隐藏着一种超越语言的东西,那种东西孕育出了这种恬静。
“比如说一张白纸,用铅笔这样写写画画,白色的部分就不见了,但是需要很多的时间。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然后画下来,现在已经不会感到腻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做无用功,但就是不会腻……用铅笔一层一层地反复画,纸可能就会破,画破之后,我就会由衷地开心,就会发现意想不到的东西……”
聊绘画的时候,石田先生饱含热情。长期研究石田先生的专家谷悦子女士指出,画画时候的石田才是真正的石田。不同于写歌词、写诗,画画的时候他才是满含着喜悦之情来画的。与句子短小、留白多、极度凝练的诗相比,石田先生的画丝毫不留白,用线条与色彩填满整个画面,对此我很惊讶。也许这些都是从石田先生的潜意识里自动涌现出来的灵感吧。而佐藤先生的风格更接近于无意识写作。石田先生坐在谷女士、佐藤先生和我之间,就那么气场强大地存在着,多么悠闲而又富有威严。当石田先生说“总之画画就是很开心”的时候,我问他:“写诗不快乐吗?”他立马回答说:“嗯,多数时候很痛苦。”
空中的/水滴?
歌声的/花蕾?
若我用眼睛的话/可以抚摸它们吗?
——石田道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