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1(1/2)
临终愿望?他的脑子只是接收到这四个字,仅此而已,但他仿佛在做梦似的,脑子情不自禁地去思考答案。
21
星期二上午
早上七点半,天空飘着毛毛细雨,穆罕默德穿过马路,看见妒火酒吧门口站着一个男子。男子双手放在眼前呈望远镜状,抵在窗前想把店内看得清楚点。穆罕默德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达尼亚尔·班克斯那家伙这么早就来要第二期款项了,但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后他发现,男子比较高大,而且一头金发,他心想一定是某个老酒鬼抱着希望来看看酒吧会不会在早上七点开门营业。
男子转过身来,面向街道,只见他嘴里叼着一根烟,原来是那个叫哈利的警察。
“早安,”穆罕默德说,拿出钥匙,“你渴了吗?”
“口也渴啦,不过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什么样的条件?”
“你可以拒绝的那种条件。”
“那我洗耳恭听。”穆罕默德说,开门让哈利先进去,他跟在后头,把门锁上,去吧台内打开电灯。
“这家酒吧其实挺不错的。”哈利说,双肘放到吧台上,深吸了一口气。
“想把它盘下来吗?”穆罕默德淡淡地说,把水倒进外形独特的土耳其咖啡壶里。
“好啊。”哈利说。
穆罕默德哈哈大笑。“那出个价吧。”
“四十三万五千克朗。”
穆罕默德蹙起眉头。“这数字你从哪里听来的?”
“达尼亚尔·班克斯跟我说的,我今天早上刚跟他碰过面。”
“今天早上?但现在才……”
“我起得很早,他也是。也就是说,我先把他吵醒,然后把他从床上拽下来。”
穆罕默德望着哈利布满血丝的眼珠。
“这么说吧,”哈利说,“我知道他住哪里,还去找过他,跟他谈条件。”
“什么样的条件?”
“另一种条件,那种你难以拒绝的条件。”
“意思是?”
“我以面值买下妒火酒吧的债权,作为回报,我不告发他违反刑法第二百九十五条的高利贷条款。”
“你是开玩笑的吧?”
哈利耸了耸肩。“好吧,可能我说得夸张了点,也可能他拒绝了我,还反呛我说刑法第二百九十五条早在几年前就被废除了。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歹徒比警察还熟悉法令的变更?总之呢,他借给你的那些钱似乎不值当受这些我宣称会给他带来的麻烦,所以这份文件,”哈利把一张手写字据放在吧台上,“证明达尼亚尔·班克斯已经收齐款项,而本人哈利·霍勒,已经买下穆罕默德·卡拉克的四十三万五千克朗债权,连同妒火酒吧及其内部设施和租约。”
穆罕默德看了几行字,摇了摇头。“天哪,你当场就付给班克斯将近五十万克朗?”
“我以前在香港帮人讨过债,那份工作……很好赚,所以我攒了一点钱。班克斯收下了支票和一张银行账单。”
穆罕默德大笑。“所以现在轮到你来暴力讨债了吗,哈利?”
“除非你同意我开的条件。”
“什么条件?”
“我们一起把负债转变成营运资金。”
“你要接管这家酒吧?”
“我买下股份,你当我的合伙人,而且随时都可以买下我的股份。”
“那我要付出什么?”
“你要去一家土耳其澡堂,在这期间我有个朋友会来这里看店。”
“什么?”
“我要你去加洛鲁浴场挥汗如雨,就算变成葡萄干也要等到瓦伦丁·耶尔森出现。”
“我?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佩内洛普·拉施已经死了,据我所知目前只有你和一个十五岁小女孩知道瓦伦丁·耶尔森长什么样子。”
“我知道吗?”
“你会认出他的。”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我读过证词,你说:‘我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没什么太大印象,没法描述出他长什么样子。’”
“就是啊。”
“我以前有一个同事能认出她见过的每个人,她说辨识人脸的功能是由大脑中一个叫梭状回的地方掌管的,少了这种能力,人类这个物种绝对存活不下来。你能描述出昨天最后一个来店里的客人长什么样子吗?”
“呃……不行。”
“但如果他现在走进来,你立刻就能认出他,对不对?”
“可能吧。”
“我就指望这个。”
“你拿四十三万五千克朗来赌这件事?万一我认不出他怎么办?”
哈利的下唇往外噘了一下。“那至少我拥有了一家酒吧。”
早上七点四十五分,莫娜·达亚用力推开《世界之路报》新闻编辑部的门,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昨晚真是糟透了,虽然她离开集装箱码头后直奔奋进健身房,奋力运动到全身酸痛,但她还是彻夜未眠。最后她决定在不提及细节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拿去问编辑,如果有个消息来源完全蒙骗记者,那这个消息来源还有权保持匿名吗?换句话说,她可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警方?或者比较聪明的做法是等等看对方会不会再跟她联络?毕竟对方放你鸽子的背后可能有很好的理由。
“达亚,你看起来累坏了,”总编辑说,“昨晚去参加派对了吗?”
“是就好了。”莫娜轻声说,把健身包放在办公桌旁,打开电脑。
“是那种比较有实验性质的派对吗?”
“是就好了。”这次莫娜提高嗓门回道,一抬头就看见开放式办公室里有好几张脸从电脑屏幕后方探出来,脸上带着好奇的神情,咧嘴而笑。
“怎样啦?”她高声说。
“是只有脱衣舞,还是有兽交?”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莫娜还来不及去看这句话是谁说的,就已经有好几个女同事忍俊不禁,爆出大笑。
“你收一下信吧,”总编辑说,“我们有好几个人都收到副本了。”
莫娜只觉得全身冰凉,打了个寒战,伸手按了几下键盘,但与其说是“按”,不如说是“捶”键盘。
寄件人是:。
内容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可能是用高感光相机拍摄的,因为拍摄当时她没发现闪光灯,而且使用的可能是远镜头。前景是一只狗对着笼子尿尿,而她就站在笼子中央,身形僵硬地看着那只野狗。她被耍了,打给她的人不是吸血鬼症患者。
早上八点十五分,史密斯、韦勒、侯勒姆和哈利在锅炉间集合。
“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可能是吸血鬼症患者所为,”哈利说,“失踪者名叫玛尔特·鲁德,现年二十四岁,昨晚午夜前在施罗德酒馆失踪,现在卡翠娜正在对项目调查小组简要报告这件案子。”
“鉴识小组已经到达现场了,”侯勒姆说,“目前除了你提到的之外,没有其他发现。”
“提到什么?”韦勒问道。
“桌布上用口红写了一个‘v’字,笔画之间的角度符合埃娃·多尔门家门口所写的那个‘v’。”侯勒姆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哈利听出铃声是美国钢棒吉他手唐·赫尔姆斯(don hel heart )的前奏。
“哇,这里有信号了,”侯勒姆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是侯勒姆,什么?我听不到,等一下。”
侯勒姆离开锅炉间,走进警狱地道。
“看来这起绑架案是冲着我来的,”哈利说,“我是那家酒馆的常客,我去的时候都坐那张桌子。”
“这可不妙,”史密斯说,摇了摇头,“他开始失控了。”
“他失控不是件好事吗?”韦勒问道,“这样他不是会变得比较不小心?”
“这部分也许是好事,”史密斯说,“然而一旦他开始尝到握有权力和控制力的滋味,就绝对不容许别人再把它抢走。哈利,你说得没错,他是冲着你来的,你知道原因吗?”
“一定是因为《世界之路报》的那篇新闻。”韦勒说。
“你说他是个无耻变态,还说了……还说了什么来着?”
“还说你非常期待给他戴上手铐。”韦勒说。
“所以你骂他无耻,还威胁他要夺走他的权力和控制力。”
“那是伊莎贝尔·斯科延自己胡扯的,我可没这么说。不过现在也没区别了,”哈利说,揉了揉后颈,“史密斯,你认为他会利用那个年轻女生来对付我吗?”
史密斯摇了摇头。“她已经死了。”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因为他没有要跟你起正面冲突,他只是想向你和所有人表示控制权在他手中,他可以随意走进你的地盘,杀一个你的人。”
哈利搓揉后颈的手停了下来。“杀一个我的人?”
史密斯默然不语。
侯勒姆回到锅炉间。“是伍立弗医院打来的,他们说佩内洛普·拉施死亡之前,有个男人去医院柜台说他是她名单上的朋友,名叫罗阿尔·维克,是她的前未婚夫。”
“瓦伦丁从她家偷走的订婚戒指就是那家伙送她的。”哈利说。
“他们已经联络过他了,问他有没有注意到她有什么状况,”侯勒姆说,“但他说他没去过医院。”
锅炉间蔓延开一阵静默。
“既然不是前未婚夫本人……”史密斯说,“那……”
哈利那张椅子的轮子发出尖锐的声响,朝墙壁高速地滑去。
哈利已奔到锅炉间门口。“韦勒,跟我来!”
哈利发足狂奔。
医院走廊似乎绵延无尽,不断伸长,怎么跑都追不上,宛如正在扩张的宇宙,任凭光线甚或思绪都无法通过。
哈利侧身闪过一个从病房里走出来的男子,男子手里抓着点滴架。
杀一个你的人。
瓦伦丁伤害奥萝拉,因为她是奥纳的女儿。
他对玛尔特·鲁德下手,因为她在哈利常去的酒馆打工。
他杀了佩内洛普·拉施,因为他要向世人宣示说他办得到。
杀一个你的人。
三〇一号病房。
哈利从夹克口袋里拿出格洛克十七型手枪。这把手枪已经锁在家中二楼抽屉里将近一年半之久,今天早上他才拿出来随身带着。并不是因为他预料到会派上用场,而是因为这是四年来头一遭他不敢完全确定自己用不到它。
他用左手推开病房门,举枪指着前方。
只见整间病房空荡荡的,像是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萝凯不知去向,病床也不见了。
哈利倒抽一口凉气,走到原本病床所在的位置。
“抱歉,她被推走了。”背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哈利迅速转身,看见医师双手插在白袍口袋里,站在门口。斯蒂芬斯看见哈利举枪对着他后双眉一扬。
“她在哪里?”哈利气喘吁吁地问道。
“你先把枪放下,我再告诉你。”
哈利放低手枪。
“她去做检查了。”斯蒂芬斯说。
“她……她没事吧?”
“她的状况还和之前一样,稳定中又有不稳定,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跟你说她今天不会有事。你为什么这么惊慌失措?”
“她需要受到保护。”
“现在有五个医护人员在看着她。”
“我们会派武装警察守在她病房门口,有任何反对意见吗?”
“没有,但我的权限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你是担心凶手会来这里?”
“对。”
“因为你正在追捕他,而萝凯是你老婆?我们不会把病房号码透露给家属以外的人知道。”
“那也防止不了凶手假扮成佩内洛普·拉施的未婚夫,取得她的病房号码。”
“是吗?”
“我会在这里待到警察部署完毕。”
“这样的话,我去帮你倒杯咖啡。”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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