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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女人们的交谈之外,梦也保证世界在其轨道上运行。而梦也是散发着光晕的月亮,所以人们头脑中的天堂才光芒四射,前提是人们头脑中的不是仅属于他自己的唯一的天堂。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从荷兰回来了,至于他是否带回了提炼以太的秘密,之后我们就将揭晓,或者这秘密与古代炼金术风马牛不相及,也许只要一句话就能将以太充满飞行机器中的圆球体,至少,上帝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这区区几句话创造了一切,巴伊亚的贝伦神学院就是这样教他的,而在科英布拉神学院的教会法规系,学术论证和深入研究进一步肯定了这一点,这些认识都发生在神父的头几个气球升空之前,而现在他从荷兰回来了,准备重返科英布拉,一个人可以成为伟大的飞行家,但对他来说更有利的是成为学士,硕士,乃至博士,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不能飞行他也会受人敬重。

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到了圣塞巴斯蒂昂·达·彼得雷拉庄园,从他离开这里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仓库里一片破败景象,当年不值得整理的材料凌乱地散在地上,谁也猜想不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大房子里有一些麻雀贴着地飞来蹦去,它们是从房顶上的一个窟窿里钻进来的,有两块瓦碎了,这种微不足道的鸟儿永远不能飞得比庄园里那棵最大的白蜡树更高,麻雀是地上的鸟,腐殖土上的鸟,粪堆上的鸟,麦田里的鸟,观察它们死后的样子人们就能发现,它们注定飞不高,因为翅膀脆弱,骨头纤细,相反,我这只大鸟必将飞到目力尽头,请看看那结实无比的贝壳形骨架吧,它必定把我送上天空,然而天长日久,铁部件生了锈,这是坏迹象,似乎巴尔塔萨没有照他的一再吩咐经常来这里,但也确实来过,这里有一些赤足留下的脚印,不过他没有带布里蒙达一起来,或许布里蒙达已经死了,他在这张木床上睡过觉,毯子拽到了后面,就像刚刚起床不久的样子,我来在这张床上躺一会儿,也盖上这条毯子,我,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从荷兰回来了,到那里去是为了调查欧洲其他地方的人们是否已经会用翅膀飞行,他们对该科学的研究是否比我先进,毕竟我来自一个航海家之国,我在兹沃勒,埃德以及奈凯尔克,跟随一些德高望重的学者和炼金术士进行学习研究,他们能在曲颈瓶里制造出太阳,而后却都离奇地消失,先是变得干枯,枯成一把打蔫的稻草,接着便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这是所有人在弥留时刻都祈求的死亡,自燃起来,只留一撮灰烬,而等待我的却是这个还不会飞的飞行机器,这是圆球体,我一定要给它们充满天上的以太,听一听那些懂得其中关窍的人的话吧,他们望着天空,说道,天上的以太;我当然知道天上的以太是什么,就像上帝说话那样简单直接,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这只是说话的一种方式,而现在已经是夜里了,我点上了布里蒙达留下的这盏油灯,我又熄灭了这个小太阳,点燃还是熄灭都取决于我,这里指的是这盏油灯而不是布里蒙达,没有人能在这唯一的尘世生命中得到其所希冀的一切,除非在梦中,大家晚安吧。

几周之后,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携带着全部必要的合同,官方许可文书以及登记注册材料,启程前往科英布拉,这座城市极为著名,有许多资深学者,如果科英布拉有炼金术士,绝对无须去兹沃勒,现在,飞行家正骑着一头租来的骡子慢慢腾腾地走着,对于一个不懂骑术又没有多少财产的神职人员来说,骑头骡子也就够了,而等他到了此行目的地再返回的时候,他会与另外一个人共骑一匹马,那个人很可能已经完成了博士学业,以那样的身份,长途旅行最好是乘轿子,仿佛在海浪上轻轻摇晃,其实,只要骑在前面的那个人不那般没节制地放屁就好了。他先去马夫拉镇,一路无事,只不过遇上了一些那一带的居民,当然我们不会在路上停下来问,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你有什么痛苦吗;如果说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曾停下过几次,也是稍稍一停便走,不超出有人请他祝福的那么点时间,虽然遇见的许多人试图将自己拗进我们正在讲述的这个故事,但他们也只能看到与神父的简单相遇是一种启示,因为他要去的是科英布拉,要不是“七个太阳”巴尔塔萨和“七个月亮”布里蒙达在马夫拉镇,他必须去看看的话,本来可以不走这条路。要说明天只属于上帝,要说人们若想知道上帝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就只能等待每一天的到来,要说只有死亡是确定无疑的而哪一天死亡则不能确定,这些都不是事实,看不懂未来给我们发出的信号的人才这样说,比如从里斯本来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位神父,如果得到某人请求便会祝福那人,然后继续朝马夫拉走去,这就是说受到祝福的人也必将前往马夫拉,在王宫修道院工地上干活,最后死在那里,也许是因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也许是因为染上瘟疫,也许是因为被捅了一刀,也许是被圣布鲁诺的雕像压死。

现在说这些事故还为时尚早。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在路上拐过最后一个弯,开始往下朝河谷走的时候,碰见了一大批聚在一起的群众,说是群众或许言过其实,总之有几百个吧,起初他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因为那群人都朝一边跑,耳边传来号声,莫非是什么节日,莫非发生了战争,但随后听到了火药爆炸声,泥土和碎石冲天而起,一共爆炸了二十次,接着又响起号声,这次的号声不同了,人们推着手推车或者拿着铁锹朝被炸开翻起的地段走去,在山上装满土,倒在那边对着马夫拉的那面山坡上,与此同时,还有一些人扛着锄头下到深坑里隐匿了身形,另有一些人往坑里投下篮子,然后把装满土的篮子提上来,篮子之后被运到远处倒空,倒出的土将手推车装满,再一些人推着满满当当的手推车,把土填到筑堤上,一百个人和一百只蚂蚁没有区别,把东西从这里搬到那里是因为没有力气搬得更远,于是另一个人来了,这样接力搬运,一如往常,最后结束于一个坑,对蚂蚁来说那里是生的去处,对人来说则是死的去处,所以说,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差别。

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用脚跟点了点骡子,好继续往前走,骡子是那种听到炮声也处变不惊的老练牲口,非纯种生物都是如此,它们遭遇得太多了,混血使他们变得不易受惊吓,在这个世界上这是动物和人求得生存的最好方式。路上泥泞不堪,表明地下的泉水由于地壳震动而被堵塞,在无处可流的地方冒了出来,或者分化为非常细小的水流,直到最后分成了单个的水原子,于是山上依然干燥,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骑着骡子沿着这条路慢慢往下走,到了镇上,向教区长打听“七个太阳”家住在哪里。这位教区长做成了一桩好买卖,因为维拉山上的一些土地属他所有,要么因为土地本身非常值钱,要么因为其主人非常有身份,对他的土地作价很高,十四万列亚尔,与付给若昂·弗朗西斯科的一万三千五百列亚尔相比真是天上地下。教区长对建造如此大型的修道院尤为欣慰,确定有八十名修士,而且修道院就在家门口,本镇的洗礼,婚礼,以及葬礼必定增加,每次圣事都将有他的一份物质和精神福利,他的钱柜和永福的希望与各种仪式和俸给成正比;啊,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非常荣幸我能在自己家里迎接你,“七个太阳”一家人就住在离这儿很近的地方,他们在维拉山上边有一块地,和我的那几块地挨着,只是比我的要小一些,老弗朗西斯科和家人现在是靠耕种一块租来的地为生,他们的儿子巴尔塔萨四年前从那场残废战争中回来了,我是说残废着从战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人,依我看他们不曾在圣堂举行婚礼,再说她的名字也不像基督教徒的;布里蒙达,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说;你认识她吗;我为他们举行的婚礼;啊,这么说他们早就正式结婚了;我在里斯本为他们举行的婚礼;飞行家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当然那里的人们不知道他这个称谓,而教区长溢于言表的欢迎只与王室对神父的推崇有关,神父离开教区长家去找“七个太阳”,他非常高兴,因为在上帝面前撒了谎,同时又知道上帝并不介意,一个人应当自己了解,在什么时候谎言刚出口便得到宽恕。

来开门的是布里蒙达。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下来,但她立即认出了神父,后者正从骡子上下来,四年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她吻了吻神父的手,要不是周围有好奇的邻居们,她会以另一种方式表示欢迎,因为他们两个人,不,等巴尔塔萨也在的时候,应当说他们三个人,心中都被同样的想法占据,在那么多的夜晚中,至少有一个夜晚他们都做过同一个梦,看到飞行机器拍动翅膀,太阳骤然光芒耀眼,琥珀吸引以太,以太吸引磁铁,磁铁吸引铁片,各种东西都互相吸引,问题在于把所有东西按正确次序排列,否则秩序就会被打破;巴尔托洛梅乌神父先生,这是我婆婆;原来玛尔塔·马利亚没听见敲门声而布里蒙达就去开门,但又听不到说话声,于是便走过来了,现在看见一个陌生神父正在打听巴尔塔萨,在这个年代有客人这样来造访可不符合习惯,但也有一些例外,在任何年代都会有例外,正如一个神父从里斯本来到马夫拉看望一个残废的士兵,看望一个有幻觉的女人,也许是所有幻觉中最糟糕的那种,因为她能看到存在的一切,这一点玛尔塔·马利亚已经悄悄知道了,有一次她诉苦说肚子里长了肿瘤,布里蒙达说没有这回事,事实却是有的,于是她们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了;去吃面包吧,布里蒙达,去吃面包吧。

夜晚有些凉意,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坐在火炉旁边,这时巴尔塔萨和父亲回来了。他们看见了门口拴在橄榄树下尚未卸下鞍具的骡子;是谁来了,若昂·弗朗西斯科问道;巴尔塔萨没有回答,但已经猜到是神父,神职人员役使的骡子总是显出某种基督徒般的驯顺品格,而俗民骑乘的马匹则尚有野性,这也许是臆想出来的,既然是神父骑的骡子,并且看样子从远方来,又不可能是教皇特使或教廷大使,那么就只能是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了,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有人觉得奇怪,天已经黑了,怎么“七个太阳”巴尔塔萨还看得这样清楚呢,那么就可以回答,圣徒们的光辉不是信徒痛苦不安的心灵中无用的幻影,也不是油画上玄虚的宗教宣传,再说,他和布里蒙达一起睡了那么长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都有肉体接触,于是巴尔塔萨身上开始出现双重视力的心灵之光,虽说不能看得更深更透,但足以让他有这样的观察力。若昂·弗朗西斯科去给牲口卸鞍具,回来时听到神父正对巴尔塔萨和布里蒙达说他要去跟教区长一起吃晚饭,已经得到了邀请,也会在那家过夜,这首先是因为“七个太阳”家房子不宽裕,再者,如果说一个远道而来的神父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教区长的款待,就连子爵府也不会拒绝未来的教规学博士留宿,他却偏偏住在比伯利恒的马厩好不了多少的地方,马夫拉的人必定因此议论纷纷,玛尔塔·马利亚说,要是我们事先知道神父阁下要来,至少可以提前杀好公鸡,家里别的东西都不足以招待您;就是吃你们现有的东西我也会非常喜欢,但我不留在这里也不在这里吃饭对大家更好,至于公鸡,玛尔塔·马利亚太太,留着它打鸣吧,从锅里救出来的公鸡嗓子里唱出的歌儿更好听,这样对母鸡也公平些。听了这番话,若昂·弗朗西斯科开怀大笑,玛尔塔·马利亚没能笑出来是因为突然感到肚子一阵尖锐的疼痛,布里蒙达和巴尔塔萨只是微微一笑,用不着大笑,他们深知神父说话总是出人意料,从下面的另一些话里也可以看出来,明天,太阳出来前一个小时,你们把骡子备好鞍给我送到教区长那儿去吧,你们俩一起,在我启程去科英布拉以前我们必须谈一谈,好了,若昂·弗朗西斯科先生,玛尔塔·马利亚太太,我这里为你们祝福,如果在上帝看来这祝福有些用处的话,我们往往以为神父是判定祝福效用的法官,而那实则一个过强假设,我再说一遍,请你们不要忘记,太阳出来前一个小时;神父说完便出了门,巴尔塔萨去送他,手里拿着一盏不太亮的油灯,仿佛这灯在对黑夜说,我是光;在不长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然后,巴尔塔萨摸黑回来了,他的脚知道自己踩在什么地方,他走进厨房后,布里蒙达问,怎么样,巴尔托洛梅乌神父说他想怎么办了吗;他什么也没有说,我们明天会知道的;若昂·弗朗西斯科想起了什么,笑了笑说,那关于公鸡的笑话真有趣。至于玛尔塔·马利亚,她在猜想某个秘密,说,到时候了,吃晚饭吧;两个男人在桌子旁坐下,女人们坐在另一旁,这是所有家庭的习惯。

每个人能睡着的时候都睡着了,每个人都做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梦,梦和人一样,偶尔相似,但绝不会完全相同,说我看见了一个人,说我梦见了水在流,两种说法同样不够严谨,不足以让我们知道是什么人或者流的是什么水,梦中流动的水只是做梦的人的水,如果不知道做梦的人是谁,我们就无法知道这流水意味着什么,这样,我们从做梦的人想到梦到的东西,从梦到的东西想到做梦的人,就会问,弗朗西斯科·贡萨尔维斯神父,是不是有一天未来的人们将会可怜我们呢,因为我们所知的是如此有限且拙劣,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在回卧室就寝之前就是这样说的;弗朗西斯科·贡萨尔维斯神父尽职尽责地回答,一切知识都在上帝那里;是啊,飞行家回答说,但是上帝的知识像一条河,河水流向大海,上帝是源泉,而人们是海洋,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就无须创造万物了;依我们看,不管是说了还是听了这这番话,无论是谁都会睡不着觉。

凌晨,巴尔塔萨和布里蒙达把备好鞍的骡子牵来了,但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无须他们叫,刚听到骡子的蹄掌走在石路上的响声便立刻打开门走了出来,他已经跟教区长辞行了,留马夫拉教区长在屋里继续思索,既然上帝是泉水,人们是海洋,那么这普天下还有多少待他发现的知识,过去所学的知识他几乎忘光了,为数不多的例外是,由于不断使用,他还记得做弥撒和举行圣事的拉丁文,以及女管家那两条大腿之间的道路,昨夜由于家里来了客人,她只得睡在楼梯下的隔间里。巴尔塔萨牵着骡子,布里蒙达离开他们几步远,垂着眼皮,把头巾拉到前边;早安,他们说;早安,神父说,说完又问道,布里蒙达还没有吃东西吧;她躲在宽大的衣服里回答说,还没有吃;终归巴尔塔萨和巴尔托洛梅乌神父还是有过交谈;告诉布里蒙达不要吃东西;果然两个人睡下以后他凑到布里蒙达耳边说了这句话,声音很低,为的是不让老人们听见,这样可以保守秘密。

他们沿着漆黑的街道往上走,一直走到维拉山顶,这不是通向帕斯村的道路,神父要往北去必须经过帕斯村,但他们似乎不得不避开人烟,虽然说一路上经过的棚屋里都有人睡觉或者已经醒了,那都是建得非常简陋的房舍,住户大部分是挖路工,他们颇有力气但从没吃得很饱,过几个月,甚或过上几年以后,我们再到这一带走走,那时会看到由木板建起的城市,比马夫拉还要大,只要活着就能看到这一点和其他变化,而现在,这些简陋的住处足以让手持丁字镐和锄头,因长时间劳动而疲乏不堪的人们松快松快他们的骨头,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响起号声,军队也驻扎进来,不过来这里不是要战死,而是要看守这一群群粗鄙的工人,或者在不有辱军服的情况下帮他们一把,实际上,很难区分看守者和被看守者,两者都衣衫褴褛。天空灰蒙蒙的,大海那方的天空呈珍珠色,但对面的山顶上一种如血的殷红正在溶解弥散,随后变得生机勃勃,天很快就要亮了,金黄与湛蓝夹杂,现在正是美好的时节。但布里蒙达什么都没看,她垂着眼皮,还不能吃装在口袋里的那块面包;他们想让我做什么呢。

是神父而不是巴尔塔萨想让她做点什么,巴尔塔萨和布里蒙达一样几乎一无所知。往下能隐约看到基坑的暗影,以及暗影中的黑色轮廓,想必那就是教堂。那里的平地上慢慢聚集起一群群的人,他们点着篝火,加热头天的剩饭,一天就这样开始了,过一会儿就要喝那些大木盆里的汤,把粗面包泡在汤里,只除了布里蒙达,她的进食时间还要再等。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说,在这个世界,我有你,布里蒙达,还有你,巴尔塔萨,我的父母在巴西,我的兄弟们在葡萄牙,所以说我有父母兄弟,但做这件事兄弟和父母都没有用,只能靠朋友,你们注意听,我在荷兰知道了什么是以太,以太不是人们惯常以为的或者学校讲授的那种东西,无法通过炼金术得到,要想得到就必须到它所在的地方去取,也就是说天上,那么我们就必须飞行,而现在我们还飞不起来,但是,以太这种东西,现在请你们非常注意,注意我下边的话,以太这种东西在升到空中支撑星辰和供上帝呼吸之前,存在于男人和女人体内;这么说就是灵魂了,巴尔塔萨得出结论;不对,起初我也认为是灵魂,认为以太是由死亡从人体中释放出来,但尚未经过末日审判的灵魂形成的,但是,以太不是由死人的灵魂构成的,而是由,请注意听,而是由活人的意志构成的。

下面,人们开始往壕沟里走,那里面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神父说,我们体内存在着意志和灵魂,人一死灵魂便离开,到审判灵魂的地方去,至于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但意志或者在人活着的时候脱离人体,或者在死亡时与人体分开,它就是以太,所以说,支撑着星辰的是人的意志,上帝呼吸的是人的意志;那么,我该做什么呢,布里蒙达问道,但心里已经猜到了回答;看人们身体中的意志;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意志,正如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灵魂;你看不到灵魂是因为灵魂是看不见的,没有看到过意志是因为你没有设法去看;意志是什么样的呢;是一团密云;一团密云是什么样的呢;看到以后你就会认出来的,你试着看看巴尔塔萨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不行,我已经发过誓不看他的内部;那么就看我吧。

布里蒙达抬起头,看向神父,只看到了以往看到的东西,与外表相比,人们的内部更加相似,只有生了病的人才有不同,她又看了看说,我没有看见。神父笑了笑,或许我已经没有意志了,但你再仔细看看;看到了,我看到了,在腹腔上方有一团密云。神父画个十字,感谢上帝,现在我可以飞翔了。他从旅行背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瓶底装着一块黄色琥珀;这种琥珀又称电子,它吸引以太,你到人多的地方时把它带在身边,比如宗教游行,火刑判决仪式,或者这里的修道院工地,只要看到密云要从人们体内逸出,总是会有这种事发生,你就拿着打开的小瓶靠近他们,意志就收进去了;要是装满了呢;瓶子里装一个意志就满了,但意志有个无法解开的秘密,能盛下一个意志的地方,也能盛得下一百万个意志,即一等于无穷无尽;那我们做什么呢,巴尔塔萨问;我先去科英布拉,到时候我从那里捎信来,接到信以后你们就去里斯本,你造那个机器,你收集意志,到飞行那一天时,我们三个人再见,让我来拥抱你,布里蒙达,还请不要在这么近的地方看我,让我来拥抱你,巴尔塔萨,后会有期。神父骑上骡子朝山坡下走去。太阳从山顶冒出来了。吃面包吧,巴尔塔萨说;布里蒙达回答说,现在还不吃,我先看看那些人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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