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2)
天亮后,阿曼达已不在我身旁。我侧躺着,看着阳光从百叶窗透射进来,听着车辆的隆隆噪音穿过墙壁。时钟在我后面的床头柜上,我看不见时间,但感觉不早了。我们睡过了头。
我坐起来,掀开被子,望向阿曼达的床。
是空的。
“阿曼达。”
我正要快步走向浴室看她在不在里面,但一看见抽屉柜上面的东西立刻停下。
是一些纸币。
几枚硬币。
八只安瓿。
和一张从笔记本撕下的纸,上面满是阿曼达的字迹。
贾森。经过昨晚之后,我已清楚知道你决定走一条我无法跟随的路。我挣扎了一整夜。身为朋友,身为治疗师,我想帮你,我想治好你。但我做不到,我也无法继续看着你沉沦,尤其是我可能是你继续沉沦的部分原因。我们共同的潜意识能驱使我们与这些世界联结到什么地步呢?我不是不希望你回到妻子身旁,其实我再希望不过了。但我们已经在一起几个星期,很难不产生感情,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你就是我的全部。
昨天怀疑你离开我的时候,我读了你的笔记,亲爱的,你没抓到重点。你写下关于你的芝加哥的一切,却没写你的感觉。
我给你留下了背包、一半安瓿和一半的钱(整整一百六十一美元外加零钱)。我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如何,我好奇又害怕,但也很兴奋。有一部分的我其实很想留下,但是你需要自己选择下一扇要开启的门。我也一样。
贾森,希望你幸福。保重了。
阿曼达
剩余安瓿数:七
独自一人,我逐渐感受到对长廊满满的恐惧。
我从未感到如此孤单。
这个世界里没有丹妮拉。
没有她的芝加哥,感觉不对。
一切都令我厌恶。
天空的颜色怪怪的。
熟悉的建筑物在嘲弄我。
就连空气的味道都像谎言。
因为这城市不是我的,是我们的才对。
剩余安瓿数:六
我要另辟蹊径。
我独自在街上走了一整夜。
恍惚。害怕。
等身体循环把药物代谢涤净。
我在一家通宵营业的快餐店吃晚饭,然后在黎明时搭电车回南区。
前往废弃电厂途中,有三名少年看见我。
他们在马路对面,可是这个时间,路上空荡荡的。
他们对着我大声叫喊,又是嘲讽又是辱骂。
我充耳不闻,加快脚步。
然而当他们开始穿越街道,刻意往我这边走来时,我便知道有麻烦了。
我一度想跑,不过他们年轻,动作肯定比我快。而且我嘴巴开始发干了,刚想着要打要逃的念头催动了大量肾上腺素,我想我会需要点力气。
在某个社区外围,排屋尽头、一片铁路调车场开始的地方,他们追上了我。
这个时间,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求救无望。
他们比我最初以为的还年轻,身上飘散出麦芽酒的气味,仿佛恶毒的古龙水。他们眼中那筋疲力尽的眼神,暗示着他们已经在外游荡整夜,也许就为了找到这个机会。
一开始就是狠狠痛殴。根本懒得多说废话。
我太累、太颓丧,无力反击。
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人已经倒在路上,肚子、背部、脸全被踢了。
我昏死了片刻,清醒过来时,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想是在找皮夹而找不到。
最后他们抢走我的背包,丢下我在路上血流不止,径自笑着沿街道奔去。
我在那里躺了许久,听着来往的车辆逐渐增加。
天色亮了。人们从我身旁的人行道走过,没有停留。
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被打伤的肋骨,引起一阵疼痛,左眼也肿得睁不开。
过了一会儿,我好不容易坐起身来。
该死。
安瓿瓶。
我扶着铁丝网,拖着身子站了起来。
拜托。
我伸手往衬衫里头摸,手指拂过一块贴在胁边的防水胶带。
慢慢撕下胶带时,真是痛得要命,不过现在全身都痛得要命。
安瓿还在。
三支碎了。
三支完好。
我踉跄着脚步回到箱体,把自己关进里面。
钱没了。笔记本没了。针筒和针头也是。
如今我只剩下这个残破的身子和三次将事情导回正轨的机会。
剩余安瓿数:二
前半天我都在南区一处街角乞讨,以便筹到足够的钱搭车回城里。
后半天是在距离我的褐石屋四条街外,坐在街头,面前竖起一块纸板,写着:
无家可归。走投无路。请帮帮忙。
我的脸被打得惨不忍睹,对于博取同情想必大有帮助,因为太阳下山时,我已经讨到二十八点一五美元。
我又饿、又渴、又痛。
我选了一间看起来蹩脚到不至于将我拒之门外的快餐店,吃完付钱的时候,忽然觉得筋疲力尽。
我无处可去。没钱上汽车旅馆。
外面的夜已经变冷,还下起雨。
我走到我家,绕进旁边的巷子,想到也许有个地方能让我安安静静地睡觉,不被人发现。
我家和邻居家的车库中间有个空隙,刚好藏在垃圾桶和回收桶后面。我从桶子间爬过,顺手拿了一个压扁的纸箱,把它靠放在我家的车库墙边。
我躺在纸箱底下,听着雨水噼啪打在头上方的纸板上,暗自希望这个临时的遮蔽物能帮我撑过这一夜。
这个地点有个好处,可以越过我家后院高高的围墙,看到二楼窗内的景象。
那里是主卧室。
贾森走过窗前。
他不是贾森2号。我很清楚知道这不是我的世界。和我家同一条街的商店与餐厅都不对。这个德森家的车和我家的也不一样。而且我从来没那么胖过。
丹妮拉在窗前出现片刻,举起手,拉下百叶窗。
晚安了,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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