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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辈的吟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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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是我第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朋友,那个父亲曾竭力让我远离的世界。他在各方面都很传统,而父亲对这种传统嗤之以鼻:他谈论足球和流行乐队,而不是世界末日;他热爱高中生活的一切;他虽然去教堂,但和大多数摩门教徒一样,如果他生病了,更倾向于去看医生。

我无法协调我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所以我将它们分开。每天晚上我都在窗边张望他那辆红色吉普车,车一出现在公路上,我就跑向门口。等他开上山坡,我已经在草坪上等着了。不等他出来,我就坐进吉普车,和他为安全带的事争吵。(除非我系上安全带,否则他拒绝开车。)

有一次,他提前到了,来到了前门。把他介绍给母亲时,我紧张到结巴。她正在混合佛手柑和依兰精油,打着响指测试比例。她说了声“你好”,但手指还在不停地跳动。当查尔斯看着我,好像在问为什么时,母亲解释说上帝正在通过她的手指传话。“昨天我测试过,如果今天不洗薰衣草浴,我就会偏头痛。”她说,“我洗了,你猜怎么着?没有头痛!”

“医生可不能阻止偏头痛发作,”爸爸插嘴说,“但上帝能!”

我们朝他的吉普车走去时,查尔斯说:“你家闻上去总是那样吗?”

“什么样?”

“像腐烂的植物。”

我耸了耸肩。

“你一定闻到了,”他说,“味道浓烈 。我以前闻到过。你身上一直有这股味道。见鬼,现在我身上可能也有这个味儿了。”他嗅了嗅衬衫。我很安静。我什么都没闻到。

爸爸说我变得“自命不凡”。他不喜欢我一干完活儿就匆忙离开废料场往家赶,也不喜欢我在和查尔斯外出之前把所有油污的痕迹都洗掉。他知道,我宁愿在斯托克斯商店包装杂货,也不愿去布莱克富特开装载机。布莱克富特是北部一小时路程的地方一个尘土飞扬的小镇,爸爸在那里建造牛奶仓库。他知道我想去别的地方,想穿得和别人一样,这让他颇为恼火。

在布莱克富特镇的工地,他给我安排了一些奇怪的任务,好像他觉得做这些工作就会让我记起自己是谁。有一次,我们正悬在三十英尺的高空,爬上尚未完工的屋檩,没有系安全绳,因为我们从来不系。爸爸想起他将粉笔线落在了另一边。“把粉笔线给我拿来,塔拉。”他说。我估摸了一下行程。我需要翻过一根根檩条——大概有十五根,每两条间距四英尺——才能拿到粉笔线,然后原路返回,还得走过那些檩条。通常肖恩听见父亲这样的命令,会说:“别让她做那个。”

“肖恩,你能用叉车把我运过去吗?”

“你自己能拿,”肖恩说,“除非你那了不起的学校和了不起的男朋友让你觉得自己太优秀,干不了这个。”他表情僵硬,看上去既陌生又熟悉。

我摇摇晃晃地上了一根檩条,来到仓库边缘的框架梁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更危险——如果我倒向右侧,没有檩条接着——但框架梁很粗,我可以像走钢丝一样走过去。

就这样爸爸和肖恩成了同志,尽管他们只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上学让我变得自命不凡,我需要被慢慢拉回从前,被调教一番,变回过去的样子。

肖恩有一种语言天赋,那就是擅长给别人起外号。他开始从他的词汇库里给我起绰号。几个星期以来,“少妇”一直是他的最爱。“少妇,给我拿个砂轮来。”他叫道。或是说:“把吊杆抬起来,少妇!”然后他会看我脸上有何反应。他从没发现我有什么反应。他用的下一个词是“威尔伯” [8] ,他说那是因为我吃得太多了。“真是头好 猪。”我弯下腰拧螺丝或检查尺寸时,他吹起口哨大叫道。

小工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肖恩开始在外面逗留。我怀疑他是想趁查尔斯开车过来时靠近车道。他总是装作在给自己的卡车更换机油。他在外面的第一晚,我跑出去,不等他说一个字便跳上吉普车。第二晚,他出手更迅速。“塔拉很美对吗?”他对查尔斯喊道,“眼睛像鱼一样,她几乎和鱼一样聪明。”这是一句嘲讽的老话,用了太多次,我都麻木了。他一定知道在工地说这句话我不会有任何反应,所以他偏当着查尔斯的面说,希望能刺痛我。

下一晚,他说:“你们要去吃饭吗?别拦着威尔伯吃东西。她会把你扑倒在路面上,吃得一点儿都不剩。”

查尔斯从不理会他的话。我们达成了一项秘而不宣的协议,一旦山从后视镜上消失,我们的夜晚就正式开始。我们共同探索的世界里有加油站和电影院;高速公路上到处都是汽车,像小饰品一样点缀着路面,车上满载着欢笑着、按着喇叭的人,他们总是向我们挥手,因为这座小镇上大家都认识查尔斯。那里有灰白色扬尘的土路,有炖牛肉一般颜色的运河,还有一望无际的闪光的金色麦田。但那里没有巴克峰。

白天的生活只有巴克峰和布莱克富特的工地。我和肖恩一个星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制作檩条,来建成仓库屋顶。我们用一台移动房屋大小的机器将它们压成z形,然后把钢丝刷附在磨床上磨掉上面的锈,这样就可以上漆了。油漆一干,我们便将它们堆放在车间旁,但不过一两天,山顶吹来的风就让它们蒙上一层黑灰,灰和铁上的油混在一起,变成了污垢。肖恩说在安装前必须先把它们清洗干净,所以我拿来一块抹布和一桶水。

那一天很热,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我的发箍断了,我没有多余的。风从山上刮过来,将几缕头发吹进眼睛,我便伸手拂过脸上的头发。我的双手漆黑,沾满油渍,每次摆弄头发都留下一道黑色的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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