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使命 27 沉睡的废墟 · 2(2/2)
她点点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人们发现了这件事,肯定会有一场骚乱,但是我很确定,他们已研究这个好多年了。我只是奇怪,他们还没有利用电来做更多事情。人们传说,在大爆炸之前,有会旅行的机器,有会飞的机器,还有一大堆类似的玩意,我敢打赌,如果人们支持的话,议会肯定想再重建其中一些机器。不过,大爆炸之后人们对机器的恐惧已深入骨髓,议会显然很清楚这一点,不想再冒险引起另一次肃清运动。”
突然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来,我们同时转身,原来是吉普推开了一扇破损的门,通往一座大半部分埋在土里的建筑。佐伊直接伸手去摸匕首,但门响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一阵灰尘短暂升起又落下,沾在吉普的头发、眉毛和肩膀上,给他抹了一层粉白色。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我说:“只要我给他一面鼓和一个喇叭,他还能弄出更多动静。”
然而,我仍然在盯着吉普。我看到他突然间僵住了,他的手上沾满灰尘,仍然紧紧抓着门不放。我走到他身旁时,他仍然一动不动。我花了好一会儿才能辨认出他正在看什么,佐伊也走了过来,挡住了门口射入的最后一束光线。当我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有那么一会儿我还反应不过来,不能理解吉普为什么有这种反应。第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什么,里面挨着墙有一个橱柜,盖子被炸飞或者掉落了,里面伸出一堆线缆,弯曲着散落在黑暗的房间里,它们的颜色已经褪去,但仍然能辨别出来是红色、蓝色和黄色。有一些线缆被捆在一起,其他的则松散开来。这并非什么引人注目的景象,只不过是来自大爆炸之前陌生世界的另一堆残骸罢了。
然后我才意识到,眼前这一幕并非完全陌生。我记起水缸密室里,在玻璃缸上方沿着墙壁蜿蜒的电线,在某些地方捆在一起,其他地方则分散开去,像是丑陋的藤蔓。电线,管子,还有吉普手腕上圆形的伤疤仍清晰可见,一根管子就从那里与他的身体相连。
我想把他从门旁拉开,但他的身体就像石头一样僵硬。我不得不双手抱住他,将他拖回阳光下面,佐伊闪身避在一旁。我转头面对吉普,他仍在我的怀抱之中,双眼死死盯着门口,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关上它!关上那该死的门!”我喊道。
佐伊迅速行动起来,我听到身后门关上时的尖锐摩擦声和咣当声。我没有动弹,一直盯着吉普的脸。我记起第一次看到这张脸时的情景,那时他的目光穿过水缸玻璃与我相遇,比现在他越过我的肩膀茫然盯着后面的眼神要有生气得多。我们就那样站了几分钟,他没有开口,也没有移动一丝半点。
佐伊打破了沉默:“我们已经在开阔地带待了太久。就算他要精神崩溃,也得等我们找到掩护再说。”
她没有问任何问题,这让我很感激。我们半拖半拽着吉普穿过废墟,最后在两块倒塌的水泥板形成的凹槽里找到了遮蔽之所。和城里大部分区域一样,在我们周围长满了矮小的植物。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大树没办法生长,但藤蔓和匍匐植物从钢筋水泥的裂缝中生长出来。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佐伊是冲我问的,但吉普抢先回答道:“这里和水缸密室一样,电线什么的。”他抬起头,目光中充满歉意。“我猜我从没想过还会见到这些东西。”
佐伊扬起一道眉毛。“是一模一样的吗?”
“不完全一样,”我说,“不是像水缸之类的东西。不过那些电线……我发现他时,密室里到处都是那样的电线。”
她皱了皱鼻子。“派珀曾经在西方的一座禁忌之城里见到过一队议会士兵,他们正在往外搬东西,用马车拉走了。”
“但是那些水缸,就是你发现我的地方,”吉普说道,“我从没听说过在大爆炸之前有那样的东西。”
“我不是说他们正好有那样的机器。但是阿尔法人所使用的技术……看看你周围吧,”佐伊说,“它们都源自大爆炸之前的时代。卡丝告诉派珀的那些东西,什么水缸啦,管子啦,机器啦,你真以为是改革者和他的议会同仁们用铁砧和几根茅草做出来的?别傻了。他们可能不敢将任何一样东西公之于众,但多年以来他们肯定在完善这些技术,这些都源自大爆炸之前。”
“可是,正是他们实施了禁忌法案,”吉普说,“如果议会想要利用大爆炸之前的东西,把法令改一下不就行了吗?”
我摇摇头。“想想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你为什么不想踏入禁忌之城一步?这跟法令没有关系。人们痛恨所有跟大爆炸之前时代相关的东西。他们永远不会拥抱技术,也不想跟它们扯上任何关系。议会可不能让人们知道,他们正在使用技术。”
“或者是因为,”佐伊补充道,“他们想确保自己是唯一使用这类技术的。”
“很可能两个因素都有。”我说。
吉普看起来仍面色苍白,但佐伊坚持认为我们已经停留了太久。我们动身穿过这座毁灭之城的外围时,阳光正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城市废墟在尘埃中投下杂乱又漫长的阴影。
“离碰头地点还有多远?”吉普问。
“如果月光足够明亮的话,我们今晚就能到达。”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极其渴望休息,可以闭上眼睛,将突然引发他关于水缸密室回忆的世界摒弃在脑海之外。但同样明显的是,佐伊不会停下。我很清楚,不管有没有月光,我们今晚都会一直赶路,直到抵达碰头地点为止。我试图在脑海中寻找一些线索,看看派珀是否会到那里去,但我的思想仍被那些死人的吵闹声弄得混乱不堪,同时我还意识到,吉普正紧紧攥着我的手。
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困扰吉普的那些电线也在我脑海里引发了共鸣,让我们俩都想起了水缸密室。但对我来说,它们也让我记起另一间密室,就是我在看护室的最后一天里,从神甫的思想中突然瞥见的那个房间。当吉普见到那些电线而变得浑身僵硬时,我又一次看到了那间密室,而且这次我认出了它。我认出的并不是墙上那些蜿蜒的电线,而是墙壁本身,它们的曲线似曾相识。我从未进入过那间密室,关于这一点我相当确定。但我同样确定的是,我见过这个地方的外表。那正是扎克和我还是小孩子时,我们常常造访的古老的发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