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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冲出重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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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双胜仰天一笑,道:“老二、老三,咱们可不能放过这位仁兄!”

沙青、步无影一齐应道:“大哥放心!”

公孙元波突然感到不对劲,念头运转,马上发现这是因为对方三人的口气中,已透露出如释重负之感。换言之,那一定是他精错了,他们才会有“松一口气”的心情,并且在无意中流露出来。

他顿时大感迷惑,忖道:“除了秘密运来大批邀题勇土之外,还有什么人值得如此神秘”

可是公孙元波已没有时间多想了,因为四方八面蹄声升起,这著名的十八铁骑,在屠双胜的指挥下,全有所动作。他们先是在外围绕圈。公孙元波参阅过他们的铁骑战术,心中了解他们的阵式变化,是以一望之下,迅即挺竿向屠双胜攻去。

这一记先发制人的攻击,无论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恰好是对方阵势转动时的空隙,因此之故,左右两侧迅疾夹攻,以抵消公孙元波的攻势。

公孙元波虽然不得不撤回向屠双胜刺戳的攻击,可是他也没有让对方如此轻易反转了被动之势。当下盯牢了右边的一个,先避开夹击而至的两股长兵刃,跟着挥动长竹竿,粘追右方的敌骑。

但见那十八铁骑如转风车,又像是走马灯一般,此来被去,长矛大枪,密如风雨般向公孙元波轮番攻去。

这时不但蹄声如雷,修来倏去,同时每个人都发出悍厉的叱咤声,加上战斗声、马嘶声,交织成一片霞野的杀声。

在核心中的公孙元波,情势虽是凶险,但他却不感到大吃力。因为尽管他一上来就被对方迅若风雨地轮流冲杀,可是事实上他总能制住一个主要的人物,而且是在对方赶紧变化阵势之时,及时找出这个枢纽人物,使敌方的攻击威力无法全部发挥。

屠双胜等三人已融合在十八铁骑中,并不是每次阵势变化时都由他们主持发动,故此公孙元波每次所制之人,并非都是屠双胜他们三个人之一。

公孙元波这时已完全相信那庞公度给他参阅过的阵势记录并无虚假,胆气大壮,信心倍僧,手中的长竹竿指东打西,好不灵活!

又是六七个回合过处,对方已有一名铁骑被他竹竿戳死,另外一匹马被他扫断前腿,一共减了两骑的威力。可是另外一方面,剩下包括屠双胜等三人在内的十六铁骑,却是越打越见勇悍,每一个人都透出强大的杀机,并且显然没有一个人把自身的生死放在心上,都是不要命地催马冲杀。因此公孙元波虽是毁了敌方两骑,然而所感受的压力越来越强大。又是六七个回合过去.在震耳杀声中,他突然失去了应该盯住的敌人。

敌方阵势顿时变化得大见灵活,攻势一波接一波地向他猛袭,逼得公孙元波不得不放弃了查看敌人阵势之念,只能随时随机应变,以本身的武功拆解抵御。

这刻他最想不通的是,这一群凶悍敌人如何能把每匹坐骑都训练得如此高明当这些健马冲刺之时,快如奔雷掣电,但一掠过了他之后,又立即能煞住去势,巧妙地转到另一个角度,再度向他冲刺。

换言之,他们的坐骑简直比骑士自己的腿脚还灵便。阵势路线虽是复杂不过,却没有一匹坐骑紊乱走路,也没有耽误时机之事发生过。

公孙元波简直透不过气来,首先是长竹“啪”的一声被一名敌人的长前扫断,紧接着一根长枪直拥胸口要害,另外一支锋快长朝则从左侧攻到。十六个敌人一齐抖丹田喊出杀声,声势之凌厉威猛,足可把胆力稍弱之人当场吓死。

公孙元波施展护身三宝的威力,一手抓住锋快锐利的朝刃,右手已拔出“碧血刀”,划出一道精光。只是他的碧血刀短了一点,所以虽然已划断了长抢枪杆,可是枪尖已经先棚中他胸口,把他震得飞起数尺。

那名持大朝的敌人,这时却被他扯得跌落地上。在这一刹那间,此人心中只有一念,那就是公孙元波明明抓住了如土的月牙利刃,何以手指不断,反而把他扯跌马下公孙元波只觉得胸口强烈震动一下而已,竟没有受伤。此时哪敢怠慢!身子才落便起,飞步奔逃。

那一众铁骑明明见他被长枪凶猛地拥中胸口,却不料他不但没有摔倒在尘埃中,还能迅窜而去,当下都愣住了。

屠双胜大喝道:“追呀!”

叫喝声中,他一马当先,急急追赶,其余的人也都纷纷追去,一时蹄声大作。

屠双胜突然大喝一声,首先勒马,后面的人也都依令煞住去势。

沙青道:“大哥何以不追”

屠双胜瞪视着前面,连喘几口气,才道:“你还看得见那小子么”

沙青道:“瞧不见啦!”

屠双胜道:“这厮不但已逃入黑暗中,而且前面地势起伏,咱们已无法纵马驰突,就算追得上他,也不能发挥铁骑大阵的威力。”

步无影哼了一声,道:“大哥你们没事吧我可挨了一下,伤势不轻。”他的声音中果然透出衰弱乏力之感。屠双胜垂下头,长叹一声,道:“咱们今日不但损兵折将,还被敌人逃脱。从今以后,世间已有人得知咱们十八铁骑的秘密啦!”

沙育突然厉声大笑,使目下挫败沮丧的气氛,平添一股惨烈的味道。众人都向他注视,露出诧异之色。

等到笑声一歇,屠双胜首先问道:“二弟,你何故发笑”

沙青道:“大哥,咱们今日被敌人逃走,致使十八铁骑的秘密外泄,这种过失,忌是自怨自艾就可以抵消的”

大家都陷入一种深深的沉默中,过了一阵,屠双胜又问道:“二弟这样说来,敢是已有补偿大错之法”

沙青道:“以小弟想来,十八铁骑之秘外泄,还不算得是顶重要的事。”

屠双胜讶道:“沙二弟这话怎说”

沙育道:“大哥也不是不知道的,咱们陆局立以绝世的才华、无双的手段,在短短数载之中,开辟了庞大的财源,建立了宇内最大的缥局,而他的心血,几乎完全灌注在这一座可供数干人居住的大悲庄。经过两年的秘密建造,‘同时又以种种方法掩护,总算是替咱们找到了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可是咱们却让公孙元波逃出重围。唉!十八铁骑之秘外泄事小,大悲庄之秘不能保存,这才是最要命的事。咱们如何对得起一众苦难弟兄妹妹,更如何对得起陆廷珍老爷”

这一番话,只听得人人面色如土,作声不惧。

过了一会,另一名土脑人物步无影道:“依沙二哥之言,咱们该当如何才是”

沙青道:“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没有解决之法,咱们只好自行偿罪了。”

这本是一个疯狂的主意,然而自屠双胜算起,所有的人无不露出欣然之色,大家都有一种放下心头大石的宽慰神情。

屠双胜高声道:“众家兄弟,有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

人人都用心寻思,过了一会,一个人说道:“在下瞧不出还有什么补救之法。”

此人说话时,微微带有南方口音。

屠双胜摇摇头,道:“小陈,我对你真是没有法子,何以直到现在,你还会有南方口音”

沙育道:“现在已经不成问题啦!咱们永远不必开口,谁也发现不了咱们皆是南方之人。”

步无影道:“看来咱们除了以死赎罪之外,别无他途了。”

屠双胜点点头,伸手拍拍坐骑,道:“我最舍不得的,只有这个孩子。”他口气中流露出强烈的爱怜之意。这时不但是他,别人也无不伸手抚拍跨下马匹的颈子,而那些马匹也像懂得人意似的,回过头来,鼻中喷出嘶嘶的声音。

突然有一个人大叫一声,声音甚是惨厉,然而别的人都不转眼瞧看,好像尽皆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声惨叫过后,跟着传来人体坠地之声,接着有一匹马希章孝长声悲呜。一连串的声响已显示一件事,那就是有一个人已经自杀了。

远外忽然传来一阵号角声,众人无不溜然,向大悲任方面遥望。

屠双胜高声道:“快走,庄里发生事情啦!”

蹄声像息鼓般骤响,剩下的十五铁骑,宛如疾风似的向在堡驰去。晃眼间已驰太堡中,但见广场上灯炬高悬,照得通明。几个人站在碉楼上,其中一个高冠白衣之人,挥手发出号令,那群铁骑马上就排列在碉楼下面。

这个高冠白衣的人,正是第二号头于庞公度。他倚着栏杆,俯身望着距他只有立许的一群骑士。

屠双胜在鞍上欠身,问道:“二爷传令召唤,不知发生了何事”

庞公度双眉紧紧皱起,道:“你们伤折了三人么”

屠双胜点头道:“是,属下等未能截下敌人,以致本局秘密外泄,虽然百死也不足以赎罪。”

庞公度道:“旁的话不必多说,你先把经过情形说出来听听。”

屠双胜抬起头,扼要而清晰地将经过情形说出来。

庞公度寻思了一下,才道:“屠双胜,你身为十八铁骑的首脑,居然轻易就答应了全体自尽之举,这才是最大失策之外。”屠双胜抗声道:“属下等皆感罪孽深重,对不起陆局主和全体兄弟姊妹,是以决心以死谢罪,何错之有”

庞公度面色一沉,道:“现下不是个人的荣辱问题。你们想想看,陆局主费了多少心血,才建立了燕云十八铁骑。你们人人都是手中选一的好手,对本局何等重要,岂可为了个人的屈辱,就轻易舍弃了生命!”

屠双胜等人都不作声,显然他们已开始感到庞公度的话有点道理。

庞公度道:“咱们没有一个人贪生怕死,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故此你们自尽的行为,只是一种逃避而已。我希望你们振奋起勇气,等到应当死的时候才死,那时数以万计的兄弟姊妹们都沐受你们的好处,也莫不感激万分。”

屠双胜垂头道:“二爷训海得是,属下的确是错了。”

庞公度道:“我一看你们迟迟不回来报告,便知道一定是敌人逃掉,而你们正在商议愚蠢的行为,才以号角把你们召来。”屠双胜又应道:‘堤,是,属下等所为实是愚蠢不过。”

庞公度吁一口气,道:“好,这一宗暂时不提。刚才你的报告中提到这个敌人,实是有超凡绝俗之能。第一点是他能够偷渡狼犬巡地,直到边界才被发现;第二点是此人学术渊博,似是瞧得出你们十八铁骑的阵势变化;第三点是此人武功卓绝,能够赤手抓住锋快的裁刃,挨得起长枪的冲刺,并且还有宝刃在手。”

屠双胜颔首道:“正是如此。”

庞公度道:“他还有些本事你们不知道的,就是他居然能使陆局主传令下来,要我释放他。”屠双胜。沙育等都惊讶顾视,沙青问道:“那么二爷何故不释放他”

庞公度道:“我料局主此令,可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发出的,所以暂时压住。果然后来陆局主又有密令,叫我杀死此人。因此,我正在布置杀他之法。”

屠双胜等人露出惶恐之色,步无影有气无力地道:“二爷敢是把属下等这一道防线,列为杀他方法之一。”

庞公度道:“不错,但你们亦不须过于张煌。这个公孙元波既有如此神通,又能在京师发生压力,使陆局主不得不下释放命令,可见得他对本局之事多少知道一点。”

屠双胜颔首道:“二爷说得甚是,至少有人知道公孙元波到此查探,也知道他已经被困,才会向局主施以压力的。”

庞公度道:“我已经查出不少内情,故此晓得情况并不如你们所猜测的那么悲观灰暗。

首先是在京师使用压力之人,乃是东厂三大高手之一,你们自然也知道这三大高手是哪几个。”

沙青惊道:“公孙元波竟是东厂中的高手么”

庞公度道:“他木是,但咱们一件件地分析。先说那个施压力的,乃是无情仙子冷于伙。”

屠双胜道:“据说冷于秋武功才智以及容貌都称绝当代。如若传说不虚,则她手下有公孙元波这等出类拔草之土,便不算是希奇之事了。”

庞公度道:“我曾经见过她几次,除了武功没有见识过之外,她果然是绝世美女,同时一望而知才智过人。”

沙育道:“咱们与东厂干上,似乎不大妥当吧!”

庞公度道:“那是另一个问题。先说无情仙子冷于秋,她如何得知公孙元波在此而且还知道他已被囚禁之事呢”

屠双胜道:“他们一定已约好时间,等到公孙元波超过了约定的时刻,还未返回京师,她便晓得出了麻烦。”

庞公度道:“就算约定了时间,可是公孙元波可能已死。假如冷于秋不能确知公孙元波活着,她怎肯向陆局主施压力因为她此举徒然使陆局主知道了她与公孙元波的关系,而人死不能复生,陆局主也没有法子赔一个人给她啊!这意思便是说,冷于秋如果不确知公孙元波活着,她不会向陆局主要人的。”

他的分析明白中肯,人人都深信必是如此。

庞公度停歇一下,又道:“因此,我想起了最早的情报,其中有一个女子,虽然他们说是附近的村女,可是如今已可确定,此女正是无情仙子冷于秋无疑。”

屠双胜骇然道:“照二爷这样说法,公孙元波只是第二个从本庄逃出之人了”

庞公度遭:“不错,冷于秋是第一个。我用心推想之下,才发现冷于秋是利用咱们的车辆离开时,或是附在车底,或是用其他方法藏在车中逃走的。你们定然记得,是公孙元波被囚禁之后,那些车辆才离庄的。唯有如此猜测,才可以解释冷于秋何以得知公孙元波被囚之故。最重要的是也解释了公孙元波何以自愿被咱们囚禁,又提出种种条件,以便他得以暂时不被咱们全力攻杀。”

众人无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但显然又十分震骇。

要知这么一来,大悲庄的秘密,等如已公诸世上。尤其是冷于秋乃是东厂三大高手之一,莫说要杀她灭口之举谈不上,甚至还得窃喜她没有再度前来生事才是。以无情仙子冷于秋的势力,她随时可以调动大军包围此地,把全庄之人一网打尽,始行加以审讯。她若是这样做法,谁能阻挡得住她是以众人无不大骇,忽听庞公度又追:“这件事内情相当复杂,诸位弟兄万万料不到公孙元波与冷于秋乃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他停口不言,意思让大家猜猜看。

当下有人猜他们是上司部属,有人猜是主仆,有人猜他们是一对情侣,也有人猜他们是夫妻,甚至有人猜是姊弟之亲,等等。

庞公度最后才道:“你们都猜错了,冷于秋和公孙元波,他们本是对头。咱们都知道有不少人组成东宫太子的派系,与东厂、锦衣卫等激烈暗斗。咱们也知道东宫太子这一派之人,全都是忠贞热血的志士。东厂与锦衣卫则皆被权阀把持,‘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甚至危及太子的性命。”

屠双胜等人静静地聆听着,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庞公度略略停歇一下,又接着说道:‘咱们虽然不问国事,亦不关心这等明争暗斗。可是有一点弟兄们不可不知,那就是咱们都必须居住在气候寒冷的北方,而北方这数省,莫不在鞑靼各族的窥伺下。世局一旦变易,被鞑靼族人侵占据的话,咱们就无法像现在这样安居了。”

大家对这番话想了一下,才纷纷动容。

庞公度又道:“你们这些年来往来北方各省,除了盗匪流寇之外,还没有碰上鞑靼人,所以不甚注意。但我告诉你们,鞑靼族各部向来是咱们大明朝至为可怕的边患。以前有土木之变,英宗皇帝竟被敌人掳去,敌骑烟尘直逼京师,幸而兵部侍郎于谦忠勇拒敌,京师得以保全。到了现在的宪宗皇帝即位,边警频传,敌人又有入寇中原之意,好在当时有余子俊出任延绥巡抚,兴筑边墙一千七百余里,使敌骑不能驰窜冲杀。接着又得到王越总制三边,出击拨题,大败请部于红盐池。鞑靼诸部都狼狈退出河套,西北边患才告平解。”

他见众人都很注意地聆听,便又说道:“可是王越后来出任兵部尚书时,因与权阉汪直的关系很深,所以汪直失势,他也就被谪居安陆,现下还在那儿,边防已没有足以拒敌的大将了。”屠双胜道:“这王越既与太监交往,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了。”

庞公度摇摇头,道:“那倒不可一概而论。王越本是进士出身,以文臣而提出拒击敌寇,将略惊世,真是少有的人才。他倒是保持文人风骨,没有与权阉勾结为奸的事情。”

沙青扼腕道:“他被谪安陆,如今年事已高,只怕没有机会再上沙场驰骋了吧”

庞公度道:“那倒不一定。只要边塞有警、敌势强大的话,朝廷闻梦鼓而思良将,恐怕还是要请他这位老将军出山的。”

《明史》上记载,后来孝宗即位,便已诏赦王越归家。到弘治(孝宗)十年,王越已经七十多岁。其时鞑靼小王子达延往来于河套间,势力甚强,骚扰不已。孝宗决定起用王越为三边总制。王越以盖世才略,不久就大败小王子于贺兰山下,从此河套一带又复归平静。

那庞公度实在是一个人才,当时果然被他言中了。

屠双胜审慎地问道:“二爷的意思,倒像是很同情东宫一派,只不知咱们能够做些什么”

庞公度道:“现下还谈不到做什么,但我希望你们还是要留心世局国事,须知咱们今日能安居的地方,全赖国事时局的平靖。如果像来至南渡那等情形,北方全是敌人的天下,咱们汉人大受凌迫,哪里找得到这么一块地方,可以不让别人打拢的”沙青道:“二爷说得是。我们真没有想到今日得以安居,竟是与朝廷大有关系的。”

庞公度道;“据我所知,这位东宫太子贤明博学,气度恢宏,如果他能顺利登基,那一定是当代贤君。目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法王、佛子、国师、神师、真人等左道旁门的妖佞,必被罢斥。这些妖佞已超过一千人,都是弄权的太监以中旨封授的。你们想想看,那宪宗皇帝混帐不混帐”

众人都有愤然之色。屠双胜道:“那么朝廷上的御史谏官呢他们光拿俸禄,也不说一句话么”

庞公度道:“怎么没有宪宗皇帝在成化十二年以前,朝政尚好。但自从汪直得势以后,便日渐荒恣。汪直倒台后,现在是梁芳。这梁芳还能把妖道李孜省和恶僧继晓荐给皇帝,专以符篆秘术哄骗皇帝,大大得宠。这些太监,便都是利用厂、卫的爪牙,屡兴大狱,已不知有多少忠臣被害了。”

沙育愤然作声,道:“咱们去把梁芳,还有什么妖道恶僧的一概杀死,看他们还能不能为非作恶”

庞公度笑一笑,道:“想杀他之人,算进来你已经是第一百万个了。如果那么容易,便有再多的奸恶太监,也不够杀的。”沙青一想起东厂和锦衣卫,顿时略然,要知他向来在江湖上行走,自是晓是锦衣卫所豢养高手的厉害。

屠双胜问道:“既然冷于秋与公孙元波乃是对头,她何以还帮忙他,莫非未明真相么”

庞公度道:“这一点仍有疑问,虽然公孙元波应讯之时曾亲口告诉我说,他是冷于秋的俘虏。”

他笑一笑,又道:“这便是我何以深信你们猜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之故了。试想想看,这等关系,怎有可能的呢"屠双胜追:“那公孙元波长得很帅,武功高明,头脑又好,想必已使冷于秋芳心倾倒。”

庞公度作出恍然大悟之状,道:“你说得对。他们如发生了男女之情,则不管是什么关系,冷于秋也会帮忙他的。”

他只停了一下,又道:“今晚让公孙元波逃走了,是祸是福还难说得很。你们不用多想了。屠双胜你负责把人数补足,恢复原来的十八铁骑的队型。我这就前赴京师,与局主商议大计。”众人至此果然抛下寻死之心,遵命离去。

庞公度回到房中,俞翠莲已取下面罩,奉上香茗,问道:“二老爷您当真认为公孙相公逃走之举,对本庄较为有利么”庞公度举目注视这个侍候他的少女,第一次发现她的美丽竟达到了令人目眩的地步,当下答非所问地道:“奇怪,你突然变得更漂亮啦!”

余翠莲美眸中露出黯然之色,道:“漂亮又有什么用呢”

庞公度道:“现在你知道我下令所有女人都须遮面之故了没有像你们这些小女孩,一眨眼就长大,而且无法估计变得多漂亮,所以干脆一律把面孔遮起来,省得有些男人看了发生乱子。”

俞翠莲垂首道:“我明白啦!”

庞公度又道:“公孙元波逃走成功,对本庄是否有利,还是未知之数,可是我敢担保一点,他决不会对本庄有害。”

俞翠莲道:“那么无情仙子冷于秋呢她若是来本庄查看,暗的不怕,就怕明着前来,带同官兵捕快。”

庞公度追:“不错,这正是最可虑之事。”

俞翠莲见他愁眉不展,不禁大惊失色,深知事态严重万分,因为庞公度多少年来,向来以智计过人著称,假如连他这个智多星也束手无策,则问题之严重,真是不问可知了。

度公度起身在室中负手踱起方步,皱眉寻思。走了几个圈子之后,突然不耐烦地说道:

“把头罩戴上,免得扰乱我的心思。”俞翠莲又吃一惊,接着哀声道:“啊!不,二老爷你怎可这样说呢”

庞公度讶异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女人么从前你还小,现在已经长成。我是男人,何以不该发生反应”

俞翠莲的眼泪在眼眶内打转,道:“我……我心中把你当作父亲看待,所以你的想法,我觉得很可怕。”

庞公度一愣,凝视着这个少女。过了一阵,他眼中忽然露出了慈爱的光芒,柔声说道:

“好吧!孩子,你以后就是我的女儿,唉!我应该想到这一点才对。你记住改口叫我做爹爹,知道吗”

俞翠莲泛起无限欢愉的神色,叫了一声“爹爹”,同时走近庞公度,把面庞靠贴在他胸前。

庞公度举手抚摸她黑亮的长发,说道:“我有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儿,实在感到心满意足了。我们在世上都是寂寞可怜的人。

我永远不会有儿女,而你也不可能嫁给任何人,只好眼睁睁地任得大好芳华虚度,唉!”

俞翠莲也连连叹气,使得房间内的气氛甚是悲愁黯淡。

过了一会,庞公度用坚决的声音,道:“孩子,你一定要把公孙元波忘记,如若不然,他的影子,将是你陷入痛苦的根源!”、俞翠莲轻轻哭泣起来。她显然完全同意庞公度的话,亦深信无法改变这等命运,故此只有自悲自怜。

庞公度耐心地等到她停止哭泣,才道:“我们的燕云十八铁骑,日后将改变作风。但愿我这个想法,能使陆局主同意接纳。”俞翠莲马上感到自己的地位已经大有变化,因为这位城府深沉的第二号人物,居然把心中之事与她计议,可见得他当真把自己当作亲生女儿一般。为此,她的愁绪被欢欣之情驱散了大半,问道:“为什么要改变作风呢”

庞公度道:“以往本局的燕云十八铁骑,凡有任务,总不免要杀死不少人命。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将来他们绝对不可滥杀。”

俞翠莲讶道:“他们是为了灭口啊!难道以后不须灭口了么”

庞公度摇头道:“他们杀人不单是灭口,而是跟你我一样,心中藏有一股对世人的怨毒。正因如此,咱们没有一个人会替被害之人难过的。”

俞翠莲道:“何以从现在起不须怨毒仇视世人呢”

庞公度笑一笑,道:“这个道理你最需要明白,因为将来有很多事要你出马。现在我先问你,如果我叫你杀害公孙元波,你心中可有不忍之情”

俞翠莲不必瞒他,点头道:“有的,我下不了手。”

庞公度道:“是因为你接近过他,了解他是很好的人,对也不对”

俞翠莲道:“对呀!但这与别人有何相干”

庞公度追:“别人亦是一样,只不过咱们没有机会接近和了解他们而已。世上之人,不管咱们多么仇视他们,但在他们之中,也有很多值得咱们尊敬之人,例如忠臣烈士,六人孝子。这些人往往为别人牺牲自己,不问代价。这等人物虽然于我们没有什么相干,但还是值得尊敬。”

俞翠莲道:“我明白啦!”

庞公度道:“还有一点,你不可不知。那就是为了咱们的利益,亦有使天下太平的必要。至少咱们不可使国事变得更糟,对也不对”

俞翠莲恍然道:“对极了,然而这种道理过于曲折深远,只怕不易被大家接受。”

庞公度道:“那倒不怕。咱们只选择明理通达之人,才告诉他这种道理。愚顽之辈,就不必多费唇舌了。”

他拍拍少女的面颊,又追:“你去睡吧!我心中已有了一点头绪。”

这座庄堡在黑夜中孤零屹立,竟连一点灯光也没有。

公孙元波狐疑地遥遥注视,但觉这一堆屋宇埋藏着人间某种惊人的秘密,不禁连连摇头。

俞翠莲的艳绝人震的面孔,亦是使他心神不定的原因之一。

他隐隐感到在尘世人间,不可能有这么美丽的女子,然而她又不是仙女。那么她是什么是魔女吗他自家也不知呆立了多久,猛可回醒时,已是寒露满身。这时他才感到冷风凛例刺骨,不由得缩一下脖子,举步向京师疾奔而去。

从冷千秋口中,他已知道这次送来京师的重要情报,竟是皇上的两页《起居注》,并且得知敌方不但已倾全力欲夺回这项珍贵证物加以销毁,还要设法加害皇储,以除后患。

由于线索已连贯起来,所以这整个行动就不难解释了。敌方唯恐皇储登极之后将会诛戮他们,所以非先发制人不可。至于加害是储的手法,当然不是暗杀,而是设计使皇上下手。

公孙元波现在最急于想查明的是,究竟那两页《起居注》已经平安送到了,抑是已被敌人截获他入城时已经是黎明时分。城门外聚集着无数的车辆牲口,载运着各种蔬菜和鸡鸭牛羊等家畜,还有很多是挑着田里出产的东西到城里售卖的乡下人等。

公孙元波混在火车队伍中通过城门,忽见前面大街上有一队盔甲鲜明的军士,一望而知乃是锦衣卫的精锐兵牢。

他心头大震,更不迟疑,身子一耸,跃上前面的大车。

这一辆大车没有遮盖,载的是三十头肥羊。公孙元波缩低身子,错伏在角落。但由于大车边缘的栏板只有一尺高,往上就是木条横钉的栏杆,故此公孙元波虽是整个躺下,身上衣服仍然会需一点在栏板外。

他情急之下,只好施展火候有限的“缩骨神通”,只望身子比平时缩小一点,使外面之人看不见他的身体便可以了。

谁知浑身骨骼发出一阵低微的连珠脆响,霎时身躯已缩小了许多,尤其是立刻见功效,缩得极快。这等火候造诣,已经到了最精纯的境界,故此公孙元波暗暗感到惊讶,但这刻已不克分心去想。

车中羊群的骚乱,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当大车通过那一队隶属锦衣卫的禁军前面时,突然停了下来。

公孙元波心头大震,忖道:“敢是已露形迹了么”

由于现下尚是黎明时分,光线还不十分明亮,故此公孙元波估计那队禁军如不是行近,实是不易发现自己。除非他的身体有一部分突出于栏板外,才会被禁军们看见。

纷沓的靴声以及戈矛长柄触地之声,向大街当中已经停止的队伍涌过来。一名小旗官领率着五六名军士,霎时已来到载羊的大车前面。

公孙元波至此已准备暴起出手,杀出包围。但他还是希望不必这样做,因为他深知锦衣卫禁军与其他的十一卫军不同,不但每一个军士都体强力壮,擅于搏击,而且每一小旗(十人)中,都配备得有两支火税和连珠弯。

这两种利器非同小可,尤其是火镜是以火药射出铁砂,百步之内,无坚不摧。那连珠管是以机括发射的利箭,虽然不及火镜威力,可是火镜每发一响之后便须重装,相当费时,连珠答却可连续发射,亦能洞穿坚甲,比一般的弓箭厉害得多了。所以公孙元波对锦衣卫禁军甚感忌惮,若非万不得已,他可不愿冒险与他们发生冲突。

小旗官走到大车前面,冷冷地打量车把式一眼。那车把式连忙堆起笑容,跳落地上。

两名兵立一下子把车夫夹在当中,其中一个搜索车夫身上,然后回头道:“没有带兵器。”

车夫向小旗官道:“官长,小的是何尚书府的下人,每隔两三天,就到城外庄子里载运牲畜回府,把守城门的宫长们都见熟了。”

小旗官面色一沉,道:“怎么啦!尚书府的人就不能搜查么”

车夫连忙赔笑道:“不,不是这个意思。小的赶快向官长报告,为的是免得耽误官长的时间。”

那小旗官一听,登时心平气和,微一侧头示意。那两名兵丁便放开车夫,但他们还不走开,几个人上去围住了在大车前面的两个乡下人。这两个乡下人都挑着蔬菜,样子非常老实。他们被军士围住,都现出惊慌的神色。

小旗官喝道:“搜身!”便有两名军士执行命令,在这两名乡下人身上搜查起来。

公孙元波看得清楚,原来他虽是不敢台头窥看,可是他使用一件特制的工具,把车外的情况都收入明中。那是一面小铜镜,另有一根可以作各种角度移动的柄子。公孙元波全身不动,单以一只手操纵,并且仅仅是手掌手指活动而已,齐腕以上亦不移动。

从铜镜反映的景象中,他看见军士们搜查那两名乡f人的情形。但见搜查得十分彻底,衣服上每一个口袋都翻出来看过。

在这等天寒地冰的时候,那两名乡下人衣服解开之后,只冷得索索地抖个不停。

公孙元波心头迅转,忖道:“这等搜查法大有暖跷,竟不似是为了拦截我了。莫非我方另有活动,风声泄漏了,所以敌方派出禁军,抄搜我方的信差么”

不过他的情况仍然十分可虑,怕只怕这队锦衣卫禁军没截获信差,却把他给逮住了。

这等紧张形势继续了好久,那两名乡下人身上没有搜到可疑之物,同时又得到守城军士指证,证明他们每天都挑菜入城,这才告一段落。

大车开始向前驶行,可是公孙元波更为紧张,因为那些禁军官兵站得太近,车子经过时,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一名禁军突然指着大车,道:“咦!那是什么”

另一名禁军转眼望去,口中问道:“哪儿呀”

“在大车上,好像有人躺在栏板旁边。”

小旗官听见了,向缓缓驶去的大车望了一眼,笑道:“你说有人躺在车子里面”

那禁军道:“好像是有一个人。”

小旗官哈哈一笑,道:“若是有人的话,那一定是三岁小儿。

如果是大人,哪能躲在这么小的角落”

别的禁军也哄笑起来,大车在他们的笑声中,已出走厂一大段路程。

那名禁军面红耳赤,拽开大步向那大车追去,不过他也真怕自己眼花看错,所以不敢喝令停车。

他迅即追上奔近,探头一看,车内除了几十只羊之外,哪有人影在大车后面是几个挑着担子的乡下人以及其他的车辆,人人都看见公孙元波从车内跃出,隐没在巷子里,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作声,免得被禁军扣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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