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冲出重围(2/2)
公孙元波眼看那名禁军曳戈行回去,心中暗暗叫声“侥幸”。他没有立刻走开,仍然躲在巷中,向外边遥遥监视。
入城之人络绎不绝,过了一会,一辆马车忽然被禁军们拦住盘查。
车厢内一个女子被叫下车。车把式是个年轻男子,全身搜过,看来似是没有什么嫌疑,因为一直在街边骑在马上的总旗官令他把马车牵到旁边,免得妨碍别的车马行人。
一名兵士登车搜查,被叫下来的女人倒是没有人打扰她,然而公孙元波却看出情况不妙,因为散立在四周的禁军,显然已布下一个阵式,把马车、车夫和那女人包围在当中。
这一男一女公孙元波都不认识,故此他猜想中,由于锦衣卫权力甚大,无所不管,所以他们可能是犯了别的罪名而被查截,而不一定是皇储集团的工作人员,不过他还是设法往前移去。这时所有的禁军以及街上之人,都集中注意力在这件事上,故此他得以顺利地潜到距离事件发生只有六七家店铺远近之处,闪在巨大的招牌旁边,隐起身形。
那总旗官高踞马上,向那车夫和女子注视,面上毫无表情,使人感到他是个冷酷残忍的家伙。
一名禁军报告道:“禀李队长,这厮身上和车内,都没兵械。”
李队长哼一声,向车夫高声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车夫道:“小的姓张,人家都喊我小六子。”
李队长道:“你是哪一家车行的”
小六子道:“小的是虎坊口泰顺行的车子。”
李队长转眼向那女子望去,道:“是这位姑娘雇用你的车于么”
小六子躬身道:“是,正是这位堂客。”
李队长冷冷道:“她从南边的虎坊口雇车,出城绕个大圈,黎明时分从西直门入城,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小六子道:“启禀队长大人,这位堂客昨天下午雇的车,到三家店去,今儿清早赶回来,所以打西边进城。”
李队长道:“照你这样说来,倒是本队长多疑了”
小六子连连赔笑打拱,却有一名禁军带了一个人走到李队长坐骑前面,那人摇头说道:
“李队长,小人没见过这小伙子。”李队长点点头,向小六子问道:“你可认得这个人么”
小六子瞧了一眼,道:“小的没见过这位老哥。”
李队长道:“那么我告诉你,他便是泰顺行老板。”
小六子一愣,道:“什么,队长大人敢是开玩笑”
李队长冷冷道:“谁有闲工夫与你开玩笑哼哼!不但泰顺行老板再次,这边的店铺里面,还有七八家车行的老板或是掌柜。不管你冒充哪一家,也休想混过去。来人,把这小子抓起来!”
四名禁军挺枪戈上前,逼指小六号,另有一名军士拿了镣铐过去,马上把他双手双足都给锁上。
李队长目光转到那女子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那女子长得眉目端秀,体格壮健,面色红润,虽然衣物厚重,但仍然掩不住焕发的青春光采。她的装束打扮一望而知是普通人家的年轻媳妇,看来毫无可疑。
这年轻媳妇怯怯道:“小妇人夫家姓陈,”就住在菜市口那边。”
李队长道:“本队长派人一查便知真假。你倒是说说看,这小六子打什么地方让你上车的”
姓陈的少妇道:“小妇人实是昨儿雇的车子,去的时候,也是这个车把式。”
李队长道:“你是三家店人氏么昨地回娘家去,是也不是”
少妇点头道:“是的。老爷不信的话,尽管派人去查。”
李队长道:“我们早就查过了,我的话一点不假。这小六子有同党在泰顺行守着,留意前来雇车之人。你家里的人昨天去雇车时,他们认为合适,便另外派人告诉泰顺行说改了日子,暂时不去三家店,一方面派小六子到你家接你出城。”
少妇眼中露出迷惆之色,没有说话。
李队长道:“我们另有车子送你回家。对了,先回答我一句话,昨儿出城之时,车子里还有别人没有”
少妇点头道:“还有一个男孩子,大概十二三岁,在半路下车的。”
李队长道:“好,你走吧!那边有车子送你。”
那少妇由一名禁军带领着,登上另一辆车子走了。
李队长俯视着坐骑前面的小六子,冷冷道:“你们想不到吧本卫这次不但把案子破得干净利落,而且一个人都没有冤枉,你跟不服气”
小六子突然间一挺胸,长笑一声,神情豪壮,已不是刚才那等卑屈之态。他道:“只要李队长你说得出我的真正罪名,我就服气。”
李队长狞笑一声,道:“此事何难之有你是某一不法组织的人员,昨天送出城的男孩子,是一名犯官的独生子。你们先是把他藏匿起来,直到昨天风声太紧,便把他送出京师。
仅仅这偷运犯官家属之罪,就杀头有余了。”
小六子微微一笑,道:“李队长不过是听了那女子之言,才情出了在下这项行动的内容而已,其实所知有限得很,不然的话,昨天就可以把我的车子扣下啦!”
李队长道:“哼!你若不是换了车子,昨天你就逃不出本队长的掌心了。”
小六子吃一惊道:“哦!你们已查出掉换车子之事”
李队长得意地道:“当然知道啦!”
小六子道:“那么在下已用不着隐瞒什么的了。只不知在下若是从实供出一切所知之事,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李队长道:“回去再说。”
小六子道:“等一等,李队长想不想把那孩子弄到手中”
李队长一听这话,立时摆手命军士停止推他移步的动作,说道:“有什么条件”
/j、六子道:“一个人换一个人。”
李队长沉吟一下,才道:“不行,你比那孩子重要得多了。”
小六子面色一变,道:“那么我再告诉你一句话。”
李队长道:“什么话”
小六子道:“李队长一定听过‘玉约斜’这个名词,对不对”
李队长讶道:“玉约斜这是什么物事”
小六子道:“原来李队长没听过,那就算了。”
李队长喝道:“你要不要说,由我来决定!”
小六子道:“在下候听吩咐就是。”
李队长道:“你先告诉我,玉钩斜是什么意思”
小六子道:“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李队长怒道:“胡说八道,怎会是一个人的名字”
“李队长若是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李队长一挥手,两名军上架起了小六号,迅快登上一辆马车。
这时公孙元波的面色和心情一样的凝重,他几乎想扑出去,杀散那些禁军,救出这个自称小六子的青年。
可是他终于忍住这个冲动,目送大队禁军护送马车离开。
大街上旋即恢复了原状,过往的行人车马以及邻近的店铺中人,对于刚才的一幕都不谈论。
要知东厂和锦衣卫在京师,时时有逮捕行动,莫说区区一名车夫,即使是身穿官服的大臣,也往往有当街捕走的情事。若是有人谈论,被人告发,免不了亦有牢狱之灾,故此一般的百姓都不敢过问。
公孙元波悄悄走开,不一会已跟上另一辆马车。
来到菜市口的一条胡同外,马车停走,一个女子下来,走入胡同内。这个女子,正是早先乘坐小六子马车的陈姓少妇。
公孙元波看清楚她走入那一间屋子,然后隐身在胡同稍远的一家店铺门前。
他留心查看了好一会工夫,已发觉一共有四个可疑人物,尽在胡同口和附近街上徘徊。
这些人一旦露出了破绽,便不难认出是厂、卫的暗探。
公孙元波心下骇然,付退:“显然李队长乃是故意纵放了这女子,却在暗中派人监视,只要有人与那女子联络,就可以循此线索,搜捕更多和更重要的人物。那陈家的堂客虽然使用过掩护手法,但仍然瞒不过李队长。由此看来,那个李队长可能也不是锦衣卫的总旗牌官,定是相当高级的人物改变身份的。”
他目下当急之务,便是通知那个女子不可向外联络,不过这一点却不容易办到。一来他不认识此女,即使我上她,把危机说出来,她未必肯相信;二来倘若有人前来与她联络,势必也会受到监视跟踪,并且列入黑名单中,迟早会被对方查出破绽的。
公孙元波略一沉吟,当下找了一个正在闭荡的孩童,先拿了一把铜钱给他瞧,才道:
“小兄弟,你到那条胡同口上,在墙上画一只大王八,我请你吃东西。”
那孩童样子相当伶俐,点头道:“好呀!但我怕画得不像。”
公孙元波道:“不要紧,你这样画就行啦。”
他用铜钱在墙上画一个给他看,果然十分简单。那孩童得了大把铜钱,欢然去了。
公孙元波远远看了,但见那孩童在胡同的墙上依言画了一只乌龟,看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现在解决了问题之一,凡是皇储集团之人,一看见墙上这只缩起头的王八,都晓得发生了问题,立刻会远远走开。
但另一个问题更为重要,那就是陈姓少妇如果亦是同路人,她一定要把经过情形报告出去。不管她派人或亲自送出报告,凡是此屋之人,都在盯梢监视之列。这一来很容易就被敌方跟出线索了。
他一定要马上阻止她发出报告。假如是她本人出马,则尚可以利用一些暗号,使她折回;但如果她托别的不知情的人传递,则警告暗号便不发生作用了。
忽见胡同前后又出现了几个人,有男有女。这些人有的扮作买卖零食的,有的扮作小贩,可是公孙元波还是辨认得出都是厂、卫中人,其中并且有两个是武林高手。这些增援的人马,很可能是李队长向东厂报告后,由东厂加派出来的能手。
这一来他更没有办法可想了。他本来也曾考虑到收买街上另一个孩童,直接到那陈姓少妇家中报讯,可是此法大有破绽,一来目下尚不知那陈姓少妇是不是围内的人二来对方可能把那孩童拿下,逼问出内情,这么一来,岂不是反而让敌方获得了证据。
除此之外,他本身亦须立即获得掩护,因为敌方人数增加了不说,其中还有好手出马。
这些精于秘密侦探之道的好手,势必马上就先行清查四周的环境,不容许有任何可疑的人存在。
公孙元波一面考虑,一面打量旁边的几家店铺,旋即拣中了一家药材店,走进店内。
这时只有两个顾客,掌柜和伙计虽是忙着抓药,但还有一个五旬左右、穿着商人服装的胖子,在最靠里边的柜台,正在检视一包药材。
公孙元波眼毒如蛇,目光闪视之下,已看出这个胖子,不是店东就一定是大掌柜了,否则他不会在别人抓药做生意之时,和闲在一边验看药材。
他笔直走到柜台前,面色冷峻,却不凶恶,等到对方抬头打量过他,并且微露讶色之时,才严肃地道:“你是大掌柜么贵姓”
那胖子道:“敝胜孟,大爷有什么贵子”
公孙元波道:“我姓高.是九城兵马司的捕决。”
孟大掌柜“啊”了一声,连忙从高凳上站起来,但他不站还好,这一站起来,反而更矮了一点。他难上笑容,道:“原来是高头儿,只不知有何公干”
公孙元波道:“最近这附近可有什么特别事故发生没有例如半夜里屋顶有人行走,或是有人惨叫,好像被杀伤等。”
孟大掌柜摇头道:“小的没有听到这等声音,我问问别人去。”
公孙元波伸手做个阻止的动作,道:“不要问,我们装出谈生意的样子才行。”
他回头望了一望,只见对街有一个小贩,挑着担子,正向这边走来。这名小贩,乃是敌方人马当中,可以看得出精于攻击的一个。
孟大掌柜诧异地应了一声,他一定感到很奇怪,因为公门中人何须如此神秘鬼祟公孙元波回过头,稍为挪移位置,以便从眼角也可以看见门外的情形,口中解释着道:“我告诉你,最近有好几宗飞贼的案子,本司获得一些线索,指出有两名飞贼落脚在这儿附近。你想必也明白,这等飞贼狡猾机警得很。本司如果指派熟悉地面的人办案,你们认得出是公人,飞贼也认得出,所以特别派我来查。”
他停歇一下,已瞥见那个小贩来到店门口,正向铺内打量,当下伸手把柜面上的那包药材拨弄着,口中说道:“这两个飞贼手下眼线很多,假扮做各式各样的人,查看在本区出现的生面孔的人。你装着与我谈生意,就没事啦!”
孟大掌柜听他这么说,不敢有违,当下也抓了一把药材。那是从四川运来的当归,由于价钱相当贵,所以通常购入这等药材时,总要验看品质,商讨价钱。
他们的动作看来天衣无缝,那个小贩很快就走开了。
公孙元波道:“我掩饰行藏之故,一方面怕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也是怕你们这等良民受到连累,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孟大掌柜甚为感激,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公孙元波又道:“你连店里别的人也不必给他们知道,免得人多口杂,传了出去对你不利。”
孟大掌柜自然答应,而且满心感激。
公孙元波已经得到最佳掩护,当下转身行到近门口处,向外查看。
对面的胡同内走出一个汉子,公孙元波发现那些守伺着的密探,对此人都不加理会,可见得是从别的屋子出来的。
他耐心地等下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忽见一个中年人走到胡同口,旋即改变方向,横过街面。
这个中年人外表上与一般的中年小民毫无区别。不过在公孙元波细心观察之下,分明见他走近胡同口时,看见了墙上画的王八,曾经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折转方向,一径穿过街道,因此他认为此人必是同路人,见到警告标志而走开的。除此之外,这个中年人的步伐亦可看出较为沉实有力,颇似是修习过武功之人。
公孙元波等这中年人走到药店门口,便似传声之法,遥向这个相距远达两丈有余的人说道:“在我说出口令以前,你不可惊疑四望。我的口令是‘五岳朝天’。”
当他传声说话时,那中年人已立时放慢了速度,直到公孙元波说出“五岳朝天”的口令时,他抬手整理帽子,五指张开,看得清清楚楚。
公孙元波见他依令回答暗号,并无讹错,当下确知这人乃是同道人了,便又说道:“你可诈作绑鞋子。”
那中年人马上依言而作。公孙元波又道:“你本是要到胡同内,与一个少妇联络的,是也不是”
对方既不能回答,亦不方便用点头的动作示意,但他们却有另一套暗号。只见他大拇指竖起来,公孙元波已得到肯定的答覆了。
公孙元波接着道:“赶车的弟兄已被锦衣卫抓去,这一个姊妹我想法子就是。”
那中年人弄好鞋子,起身行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四个张望一下。
现在公孙元波已确知陈姓少妇乃是同路人,因而剩下来的问题,只有如何通知这个少妇,叫她暂时不要向任何方面联络。
假如她有要紧的消息息于呈报,则这也是必须解决的。
本来公孙元波考虑过托这药材铺之人送讯到陈家,可是此念旋即放弃,因为一来破绽太多,二来亦难以自圆其说。
他暗自忖道:“我固然无法通知陈姓少妇,但难道就坐视看她出事不成”
这个想法使他很困恼,但没有使他放弃努力,仍然集中精神寻思计较。
眼前的环境中,已没有可资利用的人。公孙元波思路一转,付道:“我如不能以直接之法通知她,何不改用迂回之法在目下这等情况之中,什么人到她家里,最不受嫌疑呢当然是她的家人和时时往来的邻居或亲戚了。邻居亦在受监视之列,亲戚则难以查出,我还是从她家人上面想办法。”
他深信陈姓的家人,必定有些是在外面做事的,否则她既不种田,又不开铺,如何维持克家生计他回到胖掌柜旁边,问道:“你们对面的胡同内,一共有多少人家”
胖掌柜道:“只有四家人,两家姓张,一家姓薛,还有一家姓陈的。”
公孙元波道:“最外面的一家姓什么”
胖掌柜道:“便是姓陈的。”
公孙元波道:“陈家的人口多不多”
胖掌柜道:“不多,只有六七口。”他为了表示人杰地灵,认得附近所有的居民,自个儿滔滔往下说道:“陈家老的两口子,共有两男一女。儿子都娶了媳妇,女儿只有十六七岁吧,还未说定亲事。”
公孙元波道:“他们家靠什么过日子的”
胖掌柜道:“陈家老的大家都叫他陈老头,就在菜市口开了一片小小的绸布店。大儿子水利做裁缝,手艺很好。二儿子永祥却做银器手艺,就在大街上的老泰昌银号做工,听说已经是师傅了。”
公孙元波道:“大掌柜对这附近的人家,全都知道得很详细,真是难得。”口中打着哈哈,心中却泛起愁意,付道:“陈家既有两个媳妇,我怎知道哪一个呢”
看来此路又是不通了,因为他就算决计找陈家儿子回家通知,亦须找对人。事实上参加了他们这一行的,往往连父母丈夫妻子之间都不让知道。例如那陈姓少妇,她的丈夫就未必晓得她的秘密,故此若不是事机危急,实是不可贸然对她丈夫说明而让他回家通知的。
既然此举已十分不妥,何况还不知哪一个是她的丈夫,当然就更为不妥了。
他取出一锭银子,交给胖掌柜,道:“这是押金,我拿了你的药材出去走走,回头送回来,以免人家疑心。”
胖掌柜先看过银子成色,这才堆笑道:“大爷其实用不着这样做。”
公孙元波包起药材,走出药铺,发觉自己不曾受到注意,当下慢慢地往前走,不一会,已到了另一条大街上。
他并没有存。已找寻那家银号,无奈出得大街,目光一转,发现自己正好就站在这家银销前面。
这家银铺专卖各种银制器物,并且还卖一些首饰,铺面不大,工场是在铺子后面。
公孙元波走入去,这刻才是早晨开铺了不久的时分,还没有客人。
掌柜的很客气地招待他。公孙元波哪里要买银器,不过寻机一触,认为不妨选购一件精致的首饰,也许到时可以送给适当的女孩子。他只是自己不敢多想而已,事实上这时他心中泛起的是无情仙子冷于秋的影子。
他拣了一支凤权,那只风鸟雕塑得极是精致生动,还镶嵌得有翡翠,价值不菲,竟达二十两纹银。
公孙元波道:“贵号可有一个师傅胜陈名永祥的么”
那掌柜忙道:“有,有,他在后面工场里。”
公孙元波道;“有烦请他出来,说几句话。”
掌柜的差使小厮大叫,转眼间一个青年走出来,但见他长相老实,可说是有点丑陋。
公孙元波暗暗拿那美貌少妇与他相比,心下顿然泛起了彩凤随鸦之感。
陈永祥惊讶地望着这个陌生客人,还未开口,公孙元波已道:“陈老头叫我到这里,说是你在这儿,价钱上不会吃亏,所以我请你出来。”
陈永祥欢然道:“啊!是我爹让你来的。”
掌柜在一旁接口道:“客官早说是陈老头介绍的,那就不用叫永祥出来,也是一样。您如果喜欢这只翠玉凤极,那就少算一两。”
陈永祥点头道:“掌柜减了的这个价钱,是最特别的了,大爷您放心,这个价钱别处也买不到。”
公孙元波掏出钱付过,道:“你们这儿手工很好,我想要特别打造一件什么好玩的。”
那掌柜已着小厮奉茶,请公孙元彼落座,慢慢商量。
公孙元波向陈永祥道:“你别走开,我得跟你说才不会弄错。”
起初那掌柜的还陪着他,后来有客人上门,掌柜告个罪便去招呼别的客人。
公孙元波跟他谈论打造银器之事,装出聆听之状,心中念头转动不停。
首先他从年岁上,猜测那少妇可能是陈永祥的妻子。因为陈永祥已被他巧妙地套出了他哥哥陈永利的年龄,比他大了十岁,而那少妇看来只有二十左右,大概不会是他的嫂子。
其次,陈老头开的绸布店,店里当然要人帮忙,陈永利也在那儿,所以除非陈永利的妻子为了小孩子等原因,才会留在家中,不然的话,一定和婆婆都到店里帮忙。那美貌少妇回家后没有出来,可见得多半是陈永祥的妻子了。
他突然听到陈永祥谈到银器手艺之时,口气中透露出他是这一行中高手的味道,不禁灵机一动,道:“这支凤铁虽是很不错,但还不当我意。”
陈永祥道:“大爷嫌哪里不好呢”
公孙元波道:“不是不好,而是太平凡太普通了。”
陈永祥道:“大爷想找一件罕见精美的首饰,是不是”
公孙元波道:“不错,但我却不知道要拓你打造什么才好。”
陈永祥沉吟道:“若是穿戴的首饰,除了镶工之外,还需贵重的珠宝,这一来造价太高昂,不大划算。”
公孙元波道:“我不限于首饰,亦不怕贵,就怕不事那位小姐之意。”
陈永祥同情地道:“那么待小的想想。小的从前曾经打造过一台金花银树,还结得有明珠之果,每一片花瓣和叶子,脉络分明,费了小的好几个月工夫。”
公孙元波喜道:“妙极了,这一台金花银树规下在何处”
陈永祥道:“在小的家里。”
公孙元波道:“你不打算出让么”
陈永祥点点头,道:“小的费了无穷心血,实是不舍得卖出。”
公孙元波晓得凡是巧手名匠,不论是哪一行的,往往会有这种不舍得把心血结晶卖掉之事发生,因此他当真泛起激赏之意,道:“假如我当意的话,那就重价请你再打造一台。反正我也不急,你慢慢打造,可是你收藏的这一台,须给我看看。”
陈永祥道:“小的就住在那边横街上,大爷如是要看,小的带领你前去。”
公孙元波万万想不到有此收获,心想:“虽然到他家去,不免背上嫌疑,但只要能暗中警告那少妇,叫她蛰伏一段时间,使敌方认为她没有嫌疑,那就行了。至于自己这方面,定有法子甩脱跟踪之人。”
他早先已用暗号口令试过陈永祥,晓得他是圈外人,所以不敢托他带口信回去。况且陈永祥一定会疑惑和追究一事,那就是他的妻子怎会与陌生男人相识,又干起这等秘密勾当
他们出去之时,公孙元波手中拿着碧玉凤铁,却把药材暂存在店中。他还特意与陈永祥一路谈论风初上的手工,以便旁人都可看见他手中的这件首饰。
转眼工夫,公孙元波和陈永祥已经转入另一条街。
公孙元波乃是眼视四面、耳听八方之人,这时一眼已看见一个女子在横街的对面,正要转出大街去。这个女子,可不正是那个美貌的陈姓少妇!
由于他们是转入来,那少妇是转出去,彼此相距两三丈,眼看相错而过。陈永祥没有一点动静,大概是没有瞧见对面街上之人。
公孙元波碰他一下,道:“瞧,那个女的。”
陈永祥望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
公孙元波心下狐疑,目中道:“她的背影真像我的那位小姐,不会那么巧,在这儿碰上她吧”
陈永祥笑一笑,道:“大爷看错人啦!那是贱内。”
公孙元波讶道:“什么是你的宝眷么她独个地往哪儿去呢”
他们说话之时,已停下脚步,但那少妇却已转出大街去了。
陈永祥道:“她一定是到市场去吧!”
公孙元波明知不该多问,因为人家做丈夫的也不多管,他再问下去,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但他千方百计,为的正是要抢救于她,目下虽是迟了一步,哪儿肯轻易放弃!当下说道:“这就奇怪了,你看见她既不招呼她一声了,亦不打算问问她,这如何使得”
陈永祥惊讶地望着他,道:“小的早就看见践内,她也看见我,想是见我带着客人,所以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