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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荒漠激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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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胜公泛起阴险的笑容,挥挥手,一名前来报告的手下使躬身退出了。

“你们认为怎样”他环顾公事房内其他的人,计有乌云蔽日楼大娘、铁公鸡孙旺、假员外柳亦寒三人,“那无情仙子冷于秋的反应,一半我料中了,但另一半却很出乎我的意外。”

“只不知出乎方大人意外的是什么”楼大娘问,“她匆匆前来求见,属下都认为很合理。”

“当然啦,她一定会来找我,可是她来得太快了。照我猜想,她听到富平侯徐安邦被囚和董冲抓了焦三这两个消息,如果不是心怀鬼胎,自应直接去找董冲理论才对。”

方胜公停歇一下,又道:“她没有立刻去找董冲,显然她心中有鬼了。既然如此,她大可比作未知,看看我有没有派人大召她。但她却不如此,丹枫一进去,她马上就出来了,竟比董冲来报告结果的行动还要快些。”

铁公鸡孙旺道:“董冲不来报告,大概是从那焦三那儿还未间出口供。”

“晤!要证实冷于秋的不忠,本来就不容易。”方胜公说.“她快要到达啦,你们从这边的门出去,回避一下,待我瞧瞧冷于秋有什么话说。”

所有的人立刻起身行礼出去。不一会工夫,房门传来叩敲声。

“请进来!”方股公凝神望着那道虚掩的木门,只见一条俏丽人影显现于打开的门口中间,冷艳的神态风姿,使人隐隐感到她不是世俗中的人类。

他推开桌上厚厚的案卷,透一口大气,伸手指指旁边的椅子:“‘于秋,你来得正好。”

无情仙子冷于秋的目光锐利地巡视全房一圈,才徐徐坐下:“方大入正要找我吗”

“没有。你的光临,使我可以暂时摆脱一些事情,你~直都能使我如此。”

他感到声调中好像有点言不由衷,不禁大为惊讶,因为他向来说谎打诳用不着起腹稿的,而且态度能够非常自然,绝无虚伪意味。如今居然有点巨常,这是为什么呢莫非是面对冷于秋时,良心觉得有愧,

自然这是不可能的,他闯荡江湖数十载,近年来更是东厂“的灵魂,握生杀人权已久,良心早就不留一点痕迹了,何愧之有!

他想不通的正是这一点,明明已是没有良心虚伪惯了的人,为何会有言不由衷的情况发生

冷于秋难得地微笑一下,道:“老实说,方大人这句话,我每一次听到,都禁不住高兴上一阵。”

她话声停歇之后,笑容迅速消失,目光如电盯视着方胜公:“你一向对我很好,故此我冷于秋也一向绝对尽忠于你。”

“哦!现在呢”

“现在也没有改变,我绝不做对你不利之事!”

“那很好,我听了觉得很安慰。”

“不过……”冷干秋沉吟一下,等到方股公已经集中注意力等候她说下去,才继续造:

“不过我发现方大人你好像变了。若是如此,我就趁这机会告辞,一来省得你担一份心事;二来我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离开这个地方啦!”

方股公半晌不作声,显然他正慎重地考虑这件事。

他知道这种局面应该怎样应付,可是那些手段和假话却施展不出来。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禁大为迷惑。

“方大人,你让我走好不好”

“于秋,你是我的左右手,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唉!世间有些事情往往是不便谈论的。”“什么事不便谈论”冷于秋的确感到惊奇,她只知方股公素来能人之所不能,在他手中,可说是没有不能解决之事,何况只是谈论。

“等到有一天,你到了我这种年纪,也有我这种阅历的话,你自然会明白。”

她摇摇头,心中不敢相信:“方大人,我的要求很简单,也没有谈论的必要。”

方股公抓抓秃头,道:“我没想到你有离开的打算,这真叫我感到措手不及……”

“近些年来,我已少管很多事……对了,方大人,你可记得我今年几岁了”

“你么开始帮我的时候是十八岁,到现在已经有十三四年,我怎会忘记但你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出头一点,你不要把年龄之事放在心上。”

“唉!我能够不想么”

“好吧!你只为了这个原因而打算离开,对不对”

冷于秋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记起多少年来对他的钦佩服帖,一时涌起了依依不舍之感。

她是一个女人,虽然性格坚强,一身本领,可是仍然喜欢跟随一个比她更强的男人,这一点却与男女之情全无关连,但像三宝天王方股公这种强人,天下间还能找到第二个么了她不得不稍稍透露真心:“我还有别的理由,但都不及年华老大这一点重要,所以其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不说也好。”方胜公下了决心:“你可以随时离开,我一天在这位子上,你一天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这正是方胜公使她最钦佩的一点,处事明快决断,应不含糊。此外,他待人接物有恩有威。这都是他的长处,别人难以学步,可是冷于秋却想到从前从未想到过的问题,那就是他的才能是不是用在错误的地方。他绝对效忠于掌权的太监梁芳,残杀了许多忠良,值得这样做么换回来是什么呢了

她袅袅起身,盈盈下拜:“方大人,我告辞啦!”她起来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回头轻轻道:“方大人,请你多珍重/’

方胜公站起来,抱拳道:“于秋!我要送你一点小礼物,以壮行色。”

“不用啦,我什么都不缺。”“你还会回来探望老朋友么”

“啊……我……我大概不会再回来啦!”

大牢内阴森而沉闷,在南道上巡查的校尉们,个个样子凶悍,鹰隼般注视到每一个角落。

在右边第二间牢房,铁门上挂着巨大的锁头。一名校尉迅快穿过甫道,把令牌给巡年的人看过,接着走到这间牢房门口,拔开门上的铁盖望入去。

房内除了一张矮床之外,别无他物。对面墙壁靠墙顶处,一个尺半见方的窗子透入光线和空气。

床上坐着一个身量魁伟的中年人,他虽是衣冠不整,却仍然有一股轩昂的气概。

他听到铁门上的响声,却连头也不抬,直到铁门打开了,才淡淡地向门口望去。

门口的锦衣校尉挥挥手,大声道:“徐安邦,随我来!”

“什么事”徐安邦站起来,“这回轮到哪一个作威作福的家伙要询问本爵”

门口那个校尉居然没有疾厉之色,摇头道:“不是别人,是方大人请你走一趟。”

“哦!是这头老狐狸”他一面说,~面行去。他知道违抗方股公的命令是办不到的,这些校尉们豁出性命也要把他架去不可。

奇怪的是这回不加铐镇,就这样带他走出了大牢。牢门外仍然是东厂的禁地,徐安邦却深深呼吸几口空气,嗅到这外面多多少少总有点自由的气息。

校尉带他走入高大的围墙内,穿过数重屋宇,来到方股公的公事房重地。

方股公见他进来,站起来客气地点点头,伸手让坐:“随便坐,先饮一杯参汤如何”

“不必啦!”富平侯徐安邦怀疑这是一个陷阶,他的态度、他的款待都不能当真,下一步就可能下令杀死地了。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禀报方大人,董冲大人求见。”

“叫他等一等!”

“是!”房外声息自此寂然。

“徐侯爷,坐下来,咱们好谈话。”

“坐就坐,但咱们好像没有什么话好谈啦!”

“徐安邦!”方股公严肃而不客气地叫他的名字,“你记住一点,在外面你是侯爵身份,尊贵之极,在这里面,你只是徐安邦,身上背着不少罪名!”

徐安邦冷笑一下:“嘿!本爵知道。方大人叫我来,为的就是告诉我这一点么”

“当然不是。”方股公敲敲桌子,好像要加强语气。但徐安邦却从他这个动作中,发现这个一代系雄人物,已在无意中泄露他内心的迟疑不决。

“徐安邦,我方某打算释放你。”

徐安邦一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股公点点头,又道:“你可以回去啦!”

“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请!”

徐安邦皱皱眉头:“好,谢谢你了。只不知本爵可不可以请教你,关于释放之事,有什么理由呢”

“不为什么!”他答得很干脆,脑海中却不禁泛起无情仙子冷于秋的影子。

“以后有没有人跟着我”

“没有,但你当然要停止那种活动。嗯!你当然明白是怎样的一种活动。”

“你想收买我么”

方胜公摇头冷笑,道:“~个人能不能被人收买,方某一眼就看得出来。”

徐安邦站起身,笑了笑:“老实说,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地方。”

方胜公也站起来:“这是因为徐侯爷你深知方某刚才的话并无虚假。你在外面是侯爷,但一来到这里面,就是徐安邦!”

“我会记住这一点。”徐安邦离座行去,一面问道:“以后咱们若再碰头,我想我还是会跟你打招呼的。方大人,再见啦!”

徐安邦出去了一会,鬼见愁董冲便进来了,他显然满腹狐疑,瞅住方胜公。

“你看见徐安邦回去了,对不对”

“是的,方大人何故释放了他”

方胜公眼前又晃现出冷于秋冷艳的影子:“是一件礼物……”他哺哺地说。

“什么礼物”董冲更为迷惑不解。

方胜公摇摇头,恢复常态,淡淡道:“以后再跟你说。你有什么事”

“焦三那小子骨头很硬,故此卑职装了一个圈套,才套出一点内情,总算查出一些线索……”

三宝天王方胜公眼睛立刻变得冷酷残忍,锐利地注视着鬼见愁董冲:“焦三供出什么线索”

董冲迅即呈递上一份报告,道:“并不很具体,不过从他全部供词中,大致上可以看得出冷于秋没有不忠之处。”

“哦!”方股公重重地哼了一声,既然冷于秋的对头也认为她没有不忠,这话当然可以相信。

鬼见愁董冲又道:“只不过她在处理公孙元波这件案子时,显现出从未有过的易变以及优柔寡断。从这些痕迹中推求,卑职大胆地下一结论,那就是公孙元波已经使她心情发生变化了。”

他的评语很含蓄,并没有直接指出冷于秋爱上公孙元波,可是方胜公反而听得进。他不喜欢太武断的结论,尤其是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董冲公事饭吃了多少年,哪能不懂这些诀窍

“公孙元波年纪虽轻,出道虽迟,武功也不算十分高明,可是……”方股公沉吟地评论道,“可是他实在有很多常人不可及之处,例如他过人的才智和机警,刚毅壮烈的性格。”

他瞅住董冲,含有深意地点点头:“黑神巫之事,足以证明他的性格,同时再进一步考察他潜入你那高梁皇庄的经过,他居然能不留一点痕迹,又可见得出他的才智机警了。”

鬼见愁董冲心头一震,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方胜公敢情已晓得高梁皇庄这一处秘密地方,甚至连发生过什么事情亦了如指掌,在这个人手下办事,实在别想瞒过他的耳目。

“我只是随便举一个例子而已,事实上公孙元波还有不少特点,咱们别忘记把他的运气计算在内,这家伙运气很好……”

鬼见愁董冲还是头一回听到方股公如此重视“运气”,这话出请一个实事求是、才智绝世之人口中,的确令人惊讶。“关于焦三,”董冲皱起眉头请示:“咱们是放了他呢,抑是杀了他”

方股公摇摇光秃的头颅:“用不着杀他,我已经替你解决了这个问题。”

“方大人的意思是释放他么”

“是的。冷于秋向我辞职,我已经批准了。”

董冲起先一愣,旋即欣然,因为从今而后,在东厂中他就是第二号人物了。

宪宗成化二十一年三月,壬午朔,泰安震声如雷,泰山动摇,至丙戌日,又震。迄月底癸巴、乙末、皮子数日再震。

四月初,宫禁内仍然寒风凛冽。在月华门西路的“诩坤宫”中,宪宗优卧在宽大柔软的床上,他的头理在万贵妃怀中,牛像是小地恋母情景。

所有的宫女都依照万贵妃的指示,悄悄退出门外。宽大的房间内,只有这个统治着天卜的宪宗皇帝和能够左右地的贵妃。

她的毕纪比宪宗大十九岁之多,远自宪宗做东宫太子时就已经得宠,现在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但宠幸不衰。

她知道宪宗心中有事,情绪不好。每逢他这样,便会埋首在她怀中。她想来想去,除了东宫太子之事,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不要烦恼、”她温柔地说,声音甚是悦耳,谁也听不出这是一个快到六十岁的老妇人的口音,并实上她的容貌仍然相当艳丽,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她是只有三十来岁的美妇,“万岁爷,是不是为了佑消太子的事而不高兴呀”

宪宗“哈”了一声,头也不抬。

万贵妃微微一笑,道:“~定是那些不识趣的大臣们,还有自以为是的御史和六科给事中门谏疏劝阻.对不对”

宪宗翻个身,头仍然枕着万贵妃的腿,皱起眉头,道:“不错,这些人都欠打,只有万安他们几个人没有向我絮联。”

万安乃是当时的阁老首辅,为人贪鄙,自认是万贵妇的侄子。万贵好因为l河弟衰微,所以万安这一记非常有效,大大博得她欢心,万安便变成了不倒翁。

正因如此,万安自然不会奏阻废去太子之事。

万贵妃柔声道:“万岁爷,梁芳和韦兴这两个奴才的话没有错,将来粘膜太子登极的话,所有服侍您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她察觉宪宗微有忿然的神色,立刻又说道:“李孜孜和继晓他们.都是有大神通的真人国师,他们说信仰太子对您冲克,这话不可不信。那贤妃的皇子兴王,贤敏识大体,他的命又和您相合而不相克。万岁爷,这件事不必多想啦!”

“好吧!我立刻叫司礼太监怀恩传旨。”

万贵妃轻轻抚摸着宪宗的面颊.道:“怀恩这个奴才最可恨了,他一定会多嘴多舌的。”

“哼!废太子是国家大事,怀恩虽是内宫之首,也不许多嘴,否则,我定要重惩于他。”

万贵妃等宪宗坐起身才滑下床,含笑盈盈道:“臣妾最好避开,免得怀恩这奴才以为是我整他的。”

她一出去,马上就有宫女进来听候差遣。不久,白发苍苍的内官前领-一司礼太监怀恩进来。

他行过礼,垂手候旨。

“怀恩,我打算改立兴王为太子。你传旨出去。”

怀恩面色大变,全身发抖:“万岁爷,什么你要度掉皇太子”

宪宗面色一沉,不过这个太监的反应早在预料之中,所以他其实并不怎样生气。

“多嘴!兴王比皇太子强得多,、将来他做皇帝,不会像粘附那样昏头昏脑!”

怀恩急得全身冒汗,听皇上的口气,这件事竟然已经决定,这还得了!

他退开两步,举步除了头上的冠帽,跪下连连叩头:“万岁爷,万万不可废掉太子,动摇国家根本!”

宪宗恨得牙痒痒地,真想踢他两脚,但这个太监却是最忠心正直的一个,他素所深知,故此对他保持一点客气。

“怀恩,不许罗嗦,快快传旨!”

怀恩眼泪涌了出来。邵贤妃的儿子兴王是什么材料,他太清楚了,如何可和英明俊发的皇太子相比

“啊!万岁爷,奴才不敢遵命!”

宪宗怒火上升了:“哦!你敢逆旨么”

“万岁爷,奴才宁可死在陛下手中,也胜却被天下的人所杀!”怀恩一面说,一面叩头如捣蒜。他连额头已经叩破流血,也毫无知觉。

宪宗更加不高兴了,冷冷地望着伏地而哭的怀恩:“滚出去,我叫系昌传旨,不要你这个奴才!”

可是这么一来,宪宗也觉得很累了,怀恩出去之后,他便在万贵妃怀中睡了一觉。

日已西斜,太监罩昌惶恐地走到西门。他也不赞成废皇太子,只是以怀恩之力还不能使皇上回心转意,他更不必提了。

他在惶恐中仍有一丝希望,这便是他主动来见皇帝之故。

在那舒服温暖的栩坤宫内,他见到了当今的至尊宪宗皇帝。

宪宗的面色很坏,罩昌心中一阵颤栗,这个握有生杀大权的人,并不是虚构和想象中的,而是真真实实存在于他眼前。

自古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这话丝毫不假。罩昌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清瘦的中年人,只要说一句话,就足以使千万人遭到丧失所亲之痛。

罩昌跪下来见过礼之后,宪宗冷冷道:“朕的意思你听说了没有”

“奴才听说了。对了,泰安府专折奏报,请万岁爷瞧瞧。”

宪宗刚一皱眉,这种芝麻绿豆的事还要麻烦地,却一眼瞥见那奏折是八百里加急卫报的封套,便改变了主意,道:“你先看了说来听听。”

罩昌赶快拆封,取出奏折览阅一遍,便道:“启禀万岁爷,泰安知府报说泰山连震数次,人人惶恐不安。”

宪宗心中老大不高兴,骂了一声“混帐”,突然醒悟任是什么人都可以杀可以骂,独独天地鬼神不可亵读。他立刻改变了口吻,道:“去问问钦天监,哼!准没有什么好话。”

票昌不敢多说,匆匆去了。

他回来时带了钦天监的奏书,宪宗亲自取看,看罢“哼”了一声,道:“果然不出所料,泰山屡震,应在东宫。”

草昌忙道:“万岁爷,上天赐降异兆,不能不信啊!”

宪宗眼睛一转,想到了主意,面色登时大为缓和,道:“把泰安府和钦天监的奏报,都拿给李玫省真人看看,看他怎么说”

章昌心中虽是老大不愿,但岂敢有违,如飞去了。

那李孜省起初是江西布政司吏,因枉法受赃,被贬为民。他知宪宗好方术,便去学“五雷法”,厚赂太监梁芳和钱义,果然以符-得到宪宗宠信,以中旨授“太常寺丞”。

当时李孜省立刻被御史杨守随和给事中李俊攻击,认为他是犯赃之吏,只有持刀笔的资格,如何能担当祭把天地宗庙的大事

宪宗虽然不得已将李孜省调职,但宠幸却愈甚,还赐他两方印章,一是“忠贞和直”,一是“妙悟通微”,并且允许他密封奏请!

这密封奏请之权非同小可,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报告皇帝,从此李玫省便和太监梁芳表里为奸,于乱国事。

李玫省在府中固然是一呼百诺,在外面百官见了他这个礼部左侍郎,都不敢不下马行礼,的确是权势薰天,人人侧目。

但他见到罩昌时,虽然不是同党之人,却丝毫不敢托大,摆出一副胁肩治笑的神情,极力奉承巴结。因为他虽是有密封奏请之权,但怎比得上罩昌这种田日见到皇帝的太监所以他不怕得罪内阁大臣,却对宫禁内所有的太监都得买帐巴结。

他看过泰安府和钦天监的奏书之后,一时不敢作答。他心中虽想驳回钦天监的占言,可是心中又十五十六地想道:“如果我驳回钦天监的话,但皇帝仍然采信了,不肯废去太子,那时我岂不是变成公然与太子为敌晤!这等事万万做不得。”

他堆起笑容,眼中含着无限阴险,道:“罩公公,钦天监的话很有理。”

这时罩昌脸上的喜色被他察觉了,不禁叫声“好险”,因为这罩昌显然是不赞成废去太子的,如果他冒失驳回钦天监的占言,则罩昌不告诉太子才怪呢!

李毅省接着说道:“小子明天朝见皇上,定当据实奏报。”

罩昌摇摇头,道:“李真人,皇上立刻等回报。咱家怕传话会传错,您写在纸上,待咱家拿去奏复。”

李孜省心中骂了一声“老狐狸”,嘴上唯唯应了,连忙找纸写下来。

要知道罩昌在宫中多年来就勾心斗角惯了,这等事情岂可空言回报万一李孜省回头跟梁芳那班人一商量,明天朝见皇上之时来个反口不认,宪宗皇帝岂不是以为他庇护太子而胡乱回报,落得个欺君之罪

所以他一定要李孜省写下来,白纸黑字,那时就不怕李孜省不认帐了。

李孜省万万想不到自己这么一张薄纸、数行歪字,竟然决定了明史中重要的一段。如果他确知东宫太子没有被废乃是因为他的一纸奏书的话,必定十万分后悔。

皇太子废、立的风波终于过去了,宫禁内以及朝廷文武大臣,真不知有多少人为之松一口气,只有司礼监怀恩却被宪宗贬到凤阳去守陵。在万贵妃这一次的阴谋中,只有怀恩是唯~的受害者。

六辆镖车在人喊马嘶声中,匆惶地推出大路外,聚拢在一块平坦的干泥地上,车把式通通拿了兵器,在车上护卫。十八九名趟子手各持刀剑根棒,散布在嫖车四周。

在这个混乱的场面中,最大的特点是车把式们个个都拿起兵器待敌。这是罕有之事,因为通常镖货遇劫,车把式们都算局外人,劫镖的不会为准他们,所以他们也不会作抗拒的准备。

在大路上另有四骑,马上之八个个都是劲装疾服的瞟师打扮,腰间鞍边俱有兵刀。

为首的一个是个紫面膛的中年大汉,手拿一对风翅紫金铣,看来份量甚沉。

他沉默地望着来路,面色凝重。旁边的一个持剑瘦子道:“副老总,如果真是燕云十八铁骑来犯,咱们在这儿待敌,不是办法。”

紫面大汉目光收回来,道:“裴兄对此可有什么高见”

姓裴的瘦子还未开口,另一个头尖额窄、唇薄腮阔的汉子“哼”了一声,摆摆手中长刀,道:“燕云十八骑所过之处,向来不留活口。咱们冀鲁镖局今日既然遇上了这班凶神,只有拼命一途。裴兄虽是足智多谋,这一回恐怕也不用费心啦!”

紫面大汉摇头道:“邹兄这话有对有错。对的是燕云十八铁骑手段狠毒,咱们非拼命不可;错的是采取蛮干之策。兵法上说:多算胜,少算不胜。能够多筹算一下,总是有益无害的。”

他的目光转到姓裴的人面上,道:“裴言宣兄请说吧!”

“既然如此,兄弟就说啦!”裴言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第一点,那燕云十八铁骑久闻擅长驰突决荡之术,来去如风,气势如山,因此可见得他们越是在平旷之地,就越有威力……”

“但是咱们目下正是处身平旷之地,”紫面大汉说,“这周围数十里之内无险可凭。若是往右偏走,便进入沙漠,也就是立天古战场的范围了。”

“不错,这附近没有天险地利可供凭借,但是咱们可以尽力制造!”

这话一出,不但姓邻的镖师连连摇头,一直没有开口的黑面大汉也表示不以为然,说道:“裴兄,咱们虽是人人有力,要挖个坑不算难事,可是要挖到足以阻碍燕云十八铁骑,最少也得有个三两天时间。”

紫面大汉阻止他们说话,道:“让裴兄说下去。”

裴言宣道:“咱们六辆装满了金砂和药材的镖车就是现成的障碍物了。燕云十八骑再狠,也冲不倒这些嫖车。”

紫面大汉重重一拍大腿,道:“对,就这么办!”他立刻传令下去。那六辆镖车登时移动,错落地摆在大路上。

那些车把式和趟子手正忙碌时,裴言宣继续说道:“第二个办法,就是尽力使敌人无法达到目的!”

紫面大汉道:“当然啦!敌人想杀咱们,咱们就不让他杀,可是咱们能办到才行啊!”

裴言宣压低声音道:“天固兄,咱们撇开您是副总镖头我是缥师的身份不谈,咱们总算有多年交情,彼此相知,这话说出来希望您别多心。”他的神色十分沉重和真诚,“那燕云十八铁骑向例是不留活口,连车把式亦不放过,全然不顾江湖规矩,因此,这些敌人的目的,不仅要杀死咱们,还要不留一个活日。”

他环顾众人,然后有力地道:“咱们若能留下话口,就是敌人的失败了。”

副总镖头秦天固的紫面膜颜色连变,最后才道;“裴兄,在这等形势之下,咱们谁能独自逃生呢”

姓邹的镖师欲言又止,黑面大汉挺胸道:“对,咱们怎能会下这一班伙计,自顾逃生呢”

裴言宣道:“兄弟是就事论事,并非贪生怕死,希望秦兄和方兄别多心才好。”

姓邹的镖师终于忍不住道:“裴兄之言极是有理,燕云十八铁骑如果不能全部灭口,就等于未曾获胜。好在咱们所饲的都是良驹快马,如果抵敌不住,那就跟他们拼一拼脚力!”

裴言宣眼视他一眼,目光中含有鄙视之意。

大路的另一端已扬起大股尘雾,一望而知有一股人马疾驰而来。

秦天固下定了决心,道:“好!咱们如是不敌,有机会就逃走,我秦天固定要凭手中双税,好歹挡他们一阵。”

他的豪壮气概感染了其他的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裴言宣道:“诸位记着,有方是玄天古战场,数十年来一直是禁地,咱们别误闯入去。”大路另一端烟尘更迫近了,他接着又道:“虽说这个地方的传说,咱们无法证实,但咱们还是别误闯入去的好,因为那儿既是沙漠又有古战场之称,必是一片平旷。咱们不可在这等地势与敌人拼脚力……”

急骤繁密的蹄声打断了他的话。秦天固凝神望去,心中为之凛然,因为那燕云十八铁骑的来势果然不同凡响。

烟尘中当真是十八匹骏马,马上之人都持着长兵力,形形色色,锋刃匕司耀出刺目的精芒。秦天固突然抖丹田大喝道:“来者敢是燕云十八铁骑”

他的话声以内功逼出,劲传而去.雷鸣般的蹄声遮掩不住,人人听见。

那十八骑陡然一齐停止,也不见他们如何用力勒终。

裴言宣迅即低声道:“诸位注意.他们的坐骑没有一匹不是上驷之材,看来竟是已和主人心意相通啦!”

对方阵中一个方面大汉越众而出,厉声道:“咱兄弟正是燕云十八铁骑。”此人声音洪亮,威严有人.‘’间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流垦夺魄秦天固了”

他正在说时,阵中又出来两人.与地评排而列。

这万面大汉接着又道:“兄弟是行云刀客屠双胜,这一个是金枪客沙青,这~个是急行客步无影。”

流星夺魂案天因在鞍上欠欠身子,道:“久仰久仰,容秦某人也介绍一下。这儿三位就是敝局同事,这是邹则鸣兄,这是裴言宣兄,这是方河兄。”

两下共有七人,都互相颔首欠身为礼。

行云刀客屠双胜目光闪掠过大路上错落置放的镖车,突然仰天一笑,道:“秦兄,咱兄弟路经此处,并不一定就对贵局不利。看秦兄这等阵势,分明是有意与咱兄弟拼上~场。”

秦天固徐徐应道:“如果诸位此次现身,并无其他意思,兄弟倒是失礼得罪啦!”

裴言宣应声接口道:“咱们在江湖上行走,自然是以小心为宜,正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想来屠兄等不会见怪吧”

屠双胜凝目打量他,心想:“这裴言宣聪明外露,尝闻他是冀鲁镖局的智囊人物,今日一见,果然能言善辩,机智过人,今日这等柜敌局面,必是此人献计无疑。”他心念一转,立刻发出暗号,指示老三急行客步无影,命他负责杀死此人。

他接着又以暗号指示老二金枪客沙青,命他那一队人马负责收拾邹则鸣和方河二人。他本人专。已对付流星夺魄秦天因这个名家。这四个领头之人一旦丧命,其余的就好办厂。

他长笑一声,道:“咱兄弟的名声不大好,怎敢怪诸位猜疑提防呢!不过既然诸位已经摆下阵势,咱弟兄们说不得只好领教领教啦!哈哈!,”

他笑声中含有残酷暴戾的意味,声音一发,其他的人有的咆哮.有的怒吼,有的厉啸,使人感到他们不是正常之入,极像是一群嗜杀的恶兽。

秦大固大吃一惊,道:“屠双胜,你等杀孽满身,岂在乎再加害一二十余人命兄弟不解的是你们究竟为了什么屡劫镖杀人为财,还是为了兴趣”

屠双胜道:“哈哈!秦天固你问之何益众兄弟,杀呀!”

他长刀一挥,领先冲去,像一阵风似的卷到,刀光如练,直向秦天固当头劈落。

他这一移动,身后已跟着全部人马。看起来好像一涌而上,其实这当中隐隐分为三组,每组六人,由这“三客”各率一组,各寻猎物。

秦天固心头盆怒,凤翅烫金税一推一扫,“当当”两声,与屠双胜擦马而过。

他发觉屠双胜刀势猛毒沉劲,招数诡奇,心头又是一震,并且大是迷惑。

要知他心头震撼的是这屠双胜不但武功超卓,腕力特强,同时刀上内力宛如大海浪涛,分明已得正宗内家心法。是以他震惊之余,不禁迷惑难解。以屠双胜这等人才,何至于流落为劫财杀人的猛寇呢

金枪客沙青骤马抡枪,像一阵旋风般攻向裴言宣,马急人快,枪影如毒较出洞。裴言宣挥剑疾挑,借力使力,使个巧劲,但觉枪尖挟着劲风掠顶而过。他虽避过这一招,但知不妙,口中大声叫道:“咱们快追!”叫声中首先圈马退回嫖车范围中。

在这边的好处是这些障碍物,敌方铁骑没法子驰驱冲杀,亦无法形成围攻之势。

金枪客沙青大喝道:“小子好滑溜,哪里走!”拍马急追,眨眼也进入了缥车范围内。

裴言宣的策略果然生效,现在金枪客沙育只能单枪匹马追杀于他。事实上在嫖车范围内,沙青不但没有后援,还得防范那些高踞车上的车把式,以及在车子旁边的一众趟子手们的抽冷子袭击。

大道上已经磨战得异常热闹激烈,杀声如雷,灰尘蔽天。那行云刀客屠双胜和急行客步无影率领的两组铁骑,穿梭交织环攻不休。在核心中的是流星夺魄秦天固和方河两人。至于那狡猾多诈的邹则鸣,却已及时退入镖车范围内,与数名铁骑周旋。他谨遵那足智多谋的裴言宣的指示,果然大获好处。虽是一人对付四骑,但有地利人和之助,反能连连修理那数名分头堵截他的铁骑。

秦天固身为全国三大缥局之一冀鲁嫖局的副总缥头,武功果然十分出众,手中那对风翅烫金税,使得电掣飘旋,光影万道,威势逼人。

他逼得敌人此上彼落,无法侵入半文方圆之内,可是他心头越来越沉重。这些敌人们不但武功高强,骑术超妙,而且人人都表现出不怕死的狠劲,剽悍得好像活得不耐烦而想送死一般。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如此,本不足异,天下间尽多暴戾悍猛之士,但人人如此便太不简单了。

方间的长刀使的是正宗少林六合刀法,威力强大,招式横异严密,真是无懈可击,然而他很快就连连遇险。一来急行各步无影的钢矛极是沉重,并且内力强绝更胜于方河一筹;二则其他那些铁骑宛如鬼魅一般,飘忽来注,难以测度来踪去迹,使他屡屡有辞不及防之感,当下已落在下风。

裴言宣和沙青这一起,杀得有声有色,各不相让,看来一时三刻之内,不致有什么变化。

最狡猾的邹则鸣突然一刀劈中一名敌人的腰胁。那人惨叫一声,撞落马下。

一个敌人被杀,四周的趟子手车把式都大声呐喊喝采。

邹则鸣却趁这空档,迅快查看双方魔战形势。这一看之下,登时心头打鼓,知道今日要糟。

原来在护这趟镖的四名高级人员中,武功要数流星夺魄秦天固第一,其次是方河,下来才是裴言宣和他两人。现在己方最强的秦、方二人都被困重围之中,秦天固尚可以应付一阵,方河却已大见不支。

这等情势继续下去,他根本用不着费心猜测,覆没的噩运是一定免不了的。

于是他寻思裴言宣的话,早先裴言宣献计,能够逃走亦是挫敌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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