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力怪汉(1/2)
司马聪点头答道:“正是……”
“正是”两字才出,崔凤芸便“吼”了一声,哂然叱道:“尊驾夤夜偷袭,已欠光明,更复冒用别人名号,委实无耻之极。”
司马聪愕然问道: “崔宫主,你为何说我冒用别人名号”
崔凤芸冷笑说道: “谁不知道司马聪名虽聪,耳却不聪,便因耳聋失聪,才列名于‘宇宙六残’之内。”
司马聪点头说道:“你说得一点不错。”
崔风芸厉声叱道: “住口,你既是耳聋之人,却怎么听得见我的说话”
司马聪“哦”了一声,怪笑答道:“我对于你的话儿,不是听出来的,却是看出来的。”
崔风芸怒道: “天下只有‘听话’,哪有‘看话’之理”
司马聪怪笑说道:“耳朵不聋,可以‘听话’,耳朵聋了,只好‘看话’,这是我们残废人的特长,只消看你嘴皮怎样动法,便知道你在讲些什么。”
崔风芸道:“我却不信。”
这四个字儿,她并末发出语音,只是嘴皮徽动,以试探对方所说,究竟是否实事。
司马聪果然不知崔凤芸并未发声,立即狂笑说道:“信也在你,不信也在你,还是请你赐教我几招威震江湖的‘飞花掌’,莫使司马聪虚此一行。”
崔凤芸见自己故意试探的无声之话,仍被对方“看”出,知道当前这黑衣老者,确是“宇宙六残”中的司马聪,遂不敢怠慢地,扬眉叫道: “好,司马大庄主,崔凤芸遵命进手,你就接接我这一百二十五式自创的‘飞花掌’吧!”
语音方落,双掌连挥,幻出一天掌影,宛如落花乱飞地,向司马聪密洒而去。
他们这边,刚刚互相交手,“四眼神君”胡遇奇那边,却已应付为难,危机屡现。
当世武林高手,除了“咆哮红颜”夏侯娟之师, “小寒山般若庵”庵主, “百忍神尼”悔大师外,便数“三奇二帝、一绝六残”。
“四眼神君”胡遇奇身为“二帝”之一,他的武功火候,比起“宇宙六残”,应该是伯仲之间,怎会交手并不太久,便有些抵敌不住
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有二,一来是“宇宙六残”,各因身负特殊严重残疾,也就各自炼成了特殊厉害武功。
二来,如今这残缺了两只脚的云千里,与残缺了两只手的何撑天,合在一起,不仅弥补了他们缺点,并比一个正常人,还要来得难斗多多。
譬如,云千里专练掌指之力,火候极高,他正逼得“四眼神君”胡遇奇,不得不全神迎敌他上三路袭击之时,何撑天却会施展他的“钢腿”绝技,向胡遇奇下三路,猛力踢了一脚。
胡遇奇若是全神应付何撑天的“连环拐子腿”,或“无影飞云脚”时,云千里又会双掌猛挥,排山倒海般,向他上三路发动攻击。
这样一来, “四眼神君”胡遇奇简直比一战二还要吃亏,因为任何两人的联手进攻,也不会有何撑天、云千里这般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更妙的是,云千里骑在何撑天的肩上,虽是两人合为一人,但有时却可以又由一人分为两人,向胡遇奇发动厉害杀手。
如今,云千里一招“浪卷流沙”,何撑天一招“金刚扫地”.上下夹攻,威势慑人,把胡遇奇逼得连退几步。
蓦然间,何撑天双肩一耸,把云千里耸起了三四丈高,自己则飞地似的,施展他快捷无俦的身法,追上胡遇奇,双腿凝功,接连踢出几脚。
这种脚法,据说自从武松醉打蒋门神后,便相传于世,名为“鸳鸯锁子连环脚”,变化万方,威力凌厉。
胡遇奇剐被逼退,又遭追袭,一时不及还攻,只好施展“燕青十八翻”,躲避何撑天不断踢来的连环飞脚。
谁知他地面上的威胁未灭,空中的功势又来。
原来,云千里一半长身,一半借势地,从何撑天肩上,飞起三四丈高以后,半空中提气俯身,双臂一圈,十指微屈,绝似只硕大飞雕般,向胡遇奇猛扑而下。
这是“七禽掌”中的“飞鹰攫兔”身法,并蕴有“云龙三现”杀手,端的厉害无比。
胡遇奇是大大行家,自然识货,知道若容云千里的十指一舒,发扬威力,罩住身形,则自己便难有侥幸。
在上下受攻的危急情况之下,胡遇奇只好从权,拼冒奇险地,用了式“卧看天里”,躲开何撑天猛蹋而来的连环飞脚。
他这式“卧看天星”,是双膝向前,身躯向后,几乎贴在地上,非有极上乘的“铁板桥”功,无法施展。
但“鸳鸯飞脚”,虽已避过,半空中的“飞鹰重手”,却随即临头,胡遇奇遵在背部将贴而未贴地的刹那之间,薯然向左一翻一滚,再后脚跟蹬处,贴地平穿出一丈四五。
他那翻滚身法,名叫“懒驴打滚”,贴地平穿身法,名叫‘金鲤穿波’”。
施展“金鲤穿波”,倒无所谓,但那“懒驴打滚”身法,却属情甘示弱的逃命手段,稍有身份之人,多半不屑为此。
胡遇奇号称“四眼神君”,名列“二帝”,是当世一流高手,如今万不得已之下,被逼得用出了“懒驴打滚”身法,度过危机,自然心中,断怒交进,准备不顾一切地,与对方一拼生死。
何撑天的“鸳鸯锁子连环脚”蹋空,云千里的“飞鹰攫兔”失效,他们两人遂又复合而为一。
云千里轻飘飘地,落跨在何撑天的肩上,发出一阵极具哂薄意味的纵声狂笑,扬眉叫道: “胡遇奇,你用得好漂亮,好纯熟的‘懒驴打滚’身法,以后大可改名为‘懒驴神君’,做一个‘驴中之帝’。”
这几句话儿,挖苦得太以厉害,胡遇奇厉吼一声,面如赤血,目中喷火地,便自猛扑而至。
常言道:“一夫拼命,万人莫当”,胡遇奇怒极心疯,果然来势极猛,不可轻侮。
云千里怪笑叫道:“何兄,这厮要想拼命,我们犯不着和他硬干,且施展你的特殊身法,躲他一会,避其朝气,击其暮气,大概便前仇可雪的了。”
这是极高明的策略,何撑天自然照计而行,施展出自己的“神行无影”特长,闪躲“四眼神君”胡遇奇的疯狂攻势。
他的两条快腿,是为了弥补残手缺陷,专寻名山险境,拼命苦炼而成,迅捷轻灵,足称当世第一。
“咆哮红颜”夏侯娟的一身武学,已得“般若庵主”的八九成真传,几可傲视寰宇,但在“黄山”巧遇何撑天时,曾追遂数日,仍未得手,而被他从容逃脱,胡遇奇如今纵拼命苦追,怎能如愿
一而锐,再而衰,三而竭,这是兵家常识,也是人之常情。
云千里与何撑天,固然懂得这种道理,难道“四眼神君”胡遇奇,就没有这种常识
不,胡遇奇心中极为明白,他在追逐了四五圈后,便知何撑天的脚法之快,堪称绝世,自己不仅无望追得上他们,对方并会乘自己脚步一停,盛气一馁之际,立即回头反击。
他心中既然明白,自不肯听凭对方避己之锐,击己之衰,面暗暗有所打算。
胡遇奇一面竭尽余力,仿佛盛气未馁地,拼命狂追,一面却打算施展自己的独门暗器。
这位“四眼神君”,以炼制毒火驰名,故而崔凤芸所用的暗器,叫做“紫垦鬼火”,他自己所用的暗器,则叫“烈焰子母梭”。
当初胡遇奇便是用“烈焰子母梭”,烧伤云千里,因而结下深仇,如今他又想用这种独门暗器,克敌制胜。
他念头打定,接连怒啸摄魂的两度猛扑,趁着何撑天飞快闪逃,背向自己之际,袍袖翻处,一粗一细的两道梭形火光,便自如虹射出。
他这“烈焰子母梭”,在发出时,是比较大的“母梭”在前,比较小的“子梭”在后。
但算准距离,手法极巧,在约莫飞到敌方面前数尺之处,“子梭”会骤然加速,追上“母梭”,钻入“母梭”腹内。
子母一合,巨震立生,“砰”的一声,当空所爆散的奇毒火花,足有十丈方圆,在此范围内的敌人,委实非伤即死,无可侥幸。
胡遇奇的这种独门暗器,虽极厉害,但却略有缺点。
所谓“缺点”,就是发出时,轰轰发发,不能静悄无声。
常言道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云千里昔年既已吃过这“烈焰子母梭”苦头,如今特来寻仇,自然已想就破它之策。
他和何撑天两人,一面闪展腾挪地,逗弄胡遇奇,一面早就提防他会重施故技,发出这种霸道暗器。
故而,背后空中的轰轰发发之声才起,云千里一声号令,何撑天身形忽转,竟自改退为进地,向那两道赤虹的子母梭光,飞迎而上。
不单人望上迎,更有一片金色雾影,以及五六种大小不一的电闪寒芒,也自一同飞出。
那片金色雾影,是从云千里手中洒出的一面金丝细网.向空中两道梭形赤光,如飞兜去。
那五六种大小不一的电闪寒芒,则是何撑天从双腿、双膝、双脚尖上,所发出的各类毒辣暗器,向胡遇奇猥集飞射。
这两种手段,用得均妙,一种是恰好克制“烈焰子母梭”,一种是大出胡遇奇的意料之外。
因为胡遇奇发出“烈焰子母梭”时,是算准距离,不到追近敌方之际,“母梭”便不会被“子梭”追上,发生爆炸,使自己也难免危险。
如今,何撑天与云千里不退反进,自然缩短距离,使“烈焰子母梭”,来不及发挥它的碰撞爆炸威力。
金色雾影,凌空一闪,两只血红色的“烈焰子母梭”,便入网中,云千里深知利害,猛力一挖,一团金网,里装两道赤光,便自脱手飞出十丈。
“砰”然巨响起处,“烈焰子母梭”触石爆炸,连同金网,也被炸的粉碎,但却远在十丈以外,威力难达现场,对云千里何撑天两人,不构成任何威胁。
胡遇奇睹状大惊,失神一怔,身形遂被何撑天从双腿、双膝,双脚尖上,所发出的五六种奇毒暗器,密密罩住。
他绝未想到一个双手均失的何撑天,能同时发出这多暗器,并件件奇毒无比。
既失神,又大意,自然行动稍缓,等他发觉危机,拼命闪避之际,却已为时不及。
胡遇奇总算武功颇高,连挡带躲之下,只中了一根“逆穴毒针”,及两根“销魂五星芒”。
但就被这极为细小的三根暗器打处见血以后,已使一代枭雄的“四眼神君”胡遇奇,化做南柯一梦。
何撑天一见胡遇奇中了自己暗器,跌倒在地,便知他业已无救,遂向那位正与崔凤芸动手的司马聪,比了一个手式,并厉声叫道:“司马大兄,胡遇奇已死,你且处置这个婆娘,我和云兄去斩草除根,烧掉这座宫院。”
说完,便肩负着云千里,驰向“紫衣宫”内。
崔凤芸本就不是司马聪的对手,缠斗这久,已受内伤,只因司马聪尚顾忌她的“紫星鬼火”,太以霸道,不敢过分紧逼,才可以勉强撑持。
如今听得胡遇奇已死,又知“紫衣宫”必化飞灰,她遂萌死念,接连弹出三粒“紫星鬼火”,并拟随后猛扑,与司马聪拼个同归于尽,稍泄胸中悲愤。
司马聪本身已成胜面,整个形势,又复极为有利,哪里还肯和崔凤芸如此死拼一式“天龙御风”,便自飞纵五丈地,躲避那三粒“紫星鬼火”。
崔凤芸一声厉啸,正待追踪扑去,目光偶瞥之下,忽然发现“四眼神君”胡遇奇的尸身,正在逐渐化为血水。
她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暗骂自己糊涂,此时怎能拼死
死并不怕,但有两个原因,必须暂时逃死。
第一个原因是自己此时若死,还有谁来报何撑天、云千里等的杀夫毁业之仇
第二个原因是自己曾答应卓轶伦,为他到“小孤山”去找夏侯娟,也应该忠人之事。
她方想到此处,整座“紫衣宫”中,业已浓烟蔽空,火头四起。
崔凤芸银牙咬紧,目眦俱裂,暗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自己留得三寸气在,总有一天,和你们这三个残废凶人,算清今夜血债。
她利害既明,自然止住扑向司马聪之势,掉头便走。
因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若等何撑天、云千里两个凶人赶回,自己便肋生双翅,也难走脱。
司马聪一面闪避“紫星鬼火”,一面准备煞手,想等崔凤芸追来之际,把她一击立毙。
谁知目光瞥处,崔凤芸居然未追反逃,他自然不肯放松地,提气追踪,并厉声叫道:“崔凤芸,常言道:‘生不同衾死同穴,恩爱夫妻两不分’,你难道如此怕死贪生,把你丈夫撇下,让他作个孤零鬼么”
崔风芸不加答理,却暗捏了两粒“紫星鬼火”在手,向约莫十七八丈以外的一片密林驰去。
她知道只要容自己进入密林,便告哲脱大难,可以精筹细计,再作报仇打算。
司马聪自也知道不能容她入林,遂提足真气,施展“八步登空”的绝顶轻功,想从崔凤芸的头上凌空飞过,挡住她的去路。
好个崔凤芸,一味疾驰,连头都不回一下,直等听得司马聪腾身纵起,人在半空之际,方把手中暗捏的两粒“紫星鬼火”接连发出。
以前,她是把“紫星鬼火”,一粒一粒的发出,如今,则是不再打人,而使两粒“紫星鬼火”,当空互击。
第一点紫星,先飞势缓,第二点紫星,后飞势急,等到后
发紫星,追上前发紫星,并两两相撞以后,“波”的一声轻爆,空中布开了一片紫色火光,挡住了司马聪的疾追来势。
司马聪知道厉害,怎肯撞入这片紫色毒火之中并也不甘就此退却,遂施展出绝顶轻功,“纵云梯”身法,先把去势略停,然后左右双脚,连环互踹地,凌空升起了三丈六七。
这样一来,他竟从那片“紫星鬼火”之上,凌空翻越,去势并未被阻,只是略缓片刻。
但就这片刻之缓,崔风芸的身形,宛如急箭离弦般,业已接近密林。
等到司马聪越过火光,以“神龙御风”之势,垂天疾降地,扑到林前,崔凤芸已自带着一片森冷狞笑,深入林内。
司马聪勃然震怒,神功凝处,举袖猛拂。
劲气狂排,罡气怒卷之下,两三株巨树,立告断折,声势吓人,木叶如雨。
但再吓人也没用,这只是司马聪盛怒难过的自我发泄,对于那位“紫衣宫主”崔凤芸,毫无损伤。
一来“穷寇莫追”,二来“遇林莫入”,三来崔风芸的“紫星鬼火”,在林中更具威力,自己若是不顾一切,追入深林,被她把整座密林,化为火海,却是如何善后
有了这三种顾虑,司马聪只好目注林中,怒詈几声,悻悻然地,掉头退去。
崔凤芸进入深林,惊魂初定,慢慢回过头来,从枝叶隙缝中,看见满天火光,知道自己的“紫衣宫”,已化灰烬。
她虽背着“四眼神君”胡遇奇,私蓄面首,但两人之间,仍有夫妇之情,如今,夫死、业毁,只逃出了她孑然一身,崔凤芸性格再强,也不禁紧咬银牙,凄然垂泪。
但这不是弱者之泪,这是强者之泪。
弱者之泪是伤心,强者之泪是立志。
立什么志自然是立复仇之志,崔凤芸把何撑天、云千里、司马聪等“宇宙三残”的姓名,恶狠狠地念了几遍,拭去满面凄然泪渍,便自驰去。
自然是去“小孤山”,崔凤芸对卓轶伦所说之语,均是实言,她所住的“紫衣宫”,距离“小孤山”,不足百里。
百里路程,在普通人走来,或需一日,但在崔凤芸这等功力的武林好手脚下,却要不了两个时辰。
天末至午,崔风芸已到了“小孤山”,并把自己身上,整顿干净,掩饰了狼狈情况。
她才上“小孤山”,刚一弃舟登岸,便发现了一种怪异之事。
只见岸边满地皆是碎石,好似有人曾有激烈打斗。
崔凤芸好生诧异,抬眼四顾,见岸边除了些嵯峨怪石以外,毫无人踪,并未发现卓轶伦所说的夏侯娟在此等侯。
她正在蹙眉寻思,陡然“砰”地一声巨响,远远的一方巨石,自行爆裂,飞散了一天石雨。
巨石自然不会无故自爆,定是人为,崔凤芸遂知夏侯娟在乱石之间,但却猜不出她是用什么兵刃击石,膂力并如此奇大
崔凤芸一面寻思,一面情不自禁地,高声喝彩,喊出了一个“好”字;
这个“好”字,刚刚出口,便从嵯峨乱石间,走出了一位红衣少女。
崔风芸知道来人定是使卓轶伦对她相思欲绝的夏侯娟,遂凝神注目看去。
她凝神注目之故,是想看两桩事儿。
第一件事,崔凤芸是要看看这夏侯娟,究竟生得怎么样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竟使卓轶伦对她爱得那等死心塌地。
第二件事,崔凤芸是要看看这夏侯娟适才把巨石击成粉碎之举,用的是什么沉重兵刃
谁知她不看才好,这一看之下,不禁目瞪口呆。
两件事儿,都看清楚了,对于第一件事,崔凤芸是惊中带愧,对于第二件事,是惊中带奇。
因为夏侯娟的那份美,那份秀,那份清刚气质,使崔风芸看得自惭形秽,深深体会到卓轶伦说得丝毫不错,人家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自己只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这是她惊中带愧之故,至于惊中带奇的另一感觉方面,则是崔凤芸发现夏侯娟并无兵刃,空着一双纤手。
既然空手,定系以掌击石,不论夏侯娟是挥掌实击,抑或凌劲空劈,其神功内力,均太以惊人,足可与那把卓轶伦打成重伤的神力怪汉,互相比拟,怎不令崔凤芸为之惊奇欲绝
崔凤芸正在惊中带愧,惊中带奇之际,夏侯娟业已走到她的面前,秀眉微挑,冷然问道:“我打我的石头,要你叫好则甚”
这两句不太讲理的话完,把位“紫衣宫主”崔凤芸,问得第二度目瞪口呆。
但崔风芸毕竟出身左道旁门,有的是左道旁门花样,她不过微微一怔以后,便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地,也自冷然答道:“我叫我的好儿,要你管我则甚”
这两句话儿,答得也不讲理,但因系根据夏侯娟那两句先
不讲理的刁蛮问话而来,遂不单显得分外刁蛮,并显得理由十足。
夏侯娟果然怔住,旋即怒气收敛地,目注崔凤芸,娇笑点头说道:“你答得好,答得足够刁蛮。”
崔凤芸指着那一片碎石,针锋相对地,微笑说道:“你也打得好,打得足见功力。”
夏侯娟扬眉笑道: “这样说来,你仍为了我打石头之事,而叫好了。”
崔凤芸知道夏侯娟火气已消,遂点头笑道: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见了你能把那大一块巨石,击成那样烩碎,怎有不叫好之理”
夏侯娟果然不再对崔风芸叫好之事,有所见怪,只是神色悻悻地,秀眉双剔,咬牙说道:“我这只是在打石头,倘若是打人头,便可能还要打得厉害一些。”
崔凤芸明知故问地, “哦”了一声说道: “你所谓的‘人头’,定然是‘特定人头’,不是‘一般人头’。”
夏侯娟不等她话完,便自接口说道: “当然是‘特定人头’,我又不是什么阴毒魔女,嗜杀凶神,怎会对‘一般人头’都要打得那般狠法”
崔凤芸笑道:“这人定与你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
夏侯娟摇头答道:“你猜错了,他不是我的仇人,而是我的朋友。”
崔凤芸失笑说道:“既是你的朋友,你为何竟想把他打得比那石头还惨”
夏侯娟扬眉叫道:“交朋友讲究拿心换心,互相尊敬,我和他约定在此见面,谁知从天色蒙蒙的清晨等起,一直等到如今业已日正当中,还不见他的踪影,岂不令人着恼”
崔凤芸含笑问道:“照你的说法听来,你是在等一位男朋友了。”
夏侯娟毫不羞涩,大大方方地,点头答道:“男朋友又怎么样,女孩子交男朋友,是天经地义之事,值不得大惊小怪。”
崔凤芸道:“我不是大惊小怪,只是认为你若在等男朋友便不必如此急躁,无妨立尽残阳,盼尽黄昏,等到几乎完全绝望,芳心欲碎之际,那人儿才蓦然出现,你则娇嗔相责,他则涎脸求情,不是来得更够味么”
夏侯娟听得好生佩服地,瞪起一双妙眼,向崔凤芸连看几眼,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妙,我要再耐住心肠等下去,但若立尽残阳,盼尽黄昏,他却仍不来,这‘小孤山’便难免被我打得天翻地覆。”
崔风芸听到此处,摇头叹道:“你不必等了,慢说立尽残阳,就算等到一轮红日,再度东升,他也不会前来赴约。”
夏侯娟愕然问道:“你此话从何而起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你又知道我等的他是谁么”
崔凤芸对夏侯娟所提出的四项问题,只作了“我,你,他”等的三项答复,缓缓答道: “我是崔凤芸,你是夏侯娟,他是卓轶伦,除了第一项不会有错以外,关于你和他的问题,答复对么”
夏侯娟脸色忽变,退后半步,目光森冷如刀地,凝注在崔凤芸脸上,沉声叫道:“崔凤芸,你说实话,卓轶伦为何不来他是不是轻视我的约会”
换了平常的荡妇淫娃,这正是破坏卓轶伦和夏侯娟互相爱恋的大好机会.只要轻轻一语,或是略一点头,便可使一桩英雄侠女的美满姻缘,为之风流云散。
但崔凤芸虽然出身左道旁门,却颇有性格,不失为巾帼奇杰,她不肯昧着良心,破坏别人,来为自己打算,闻言之下,摇头笑道:“夏侯姑娘,你说错了,卓轶伦不仅不轻视你的约会,并对此重视无比,他想来,却不能来,才请我替他来呢!”
夏侯娟聪明绝顶,她把崔凤芸“他想来,却不能来,才请我替他来呢”等几句话儿,略一品味,不禁眉上堆愁地,骇然问道:“崔……崔姑娘,卓轶伦是身负重伤还……还是身有重病”
崔凤芸暗赞对方聪明地,点头答道:“夏侯姑娘,你不必着急,卓轶伦虽身负重伤,但如今已愈,只是不能走动,要等你去看他而已。”
夏侯娟听得卓轶伦业已无恙,心内一宽,嫣然笑道:“在通常情况之下,自然应该是他来践约看我,但在非常情况之下,改为我去看他,也无不可。崔……”
说到此处,语音忽顿,妙目中神光突闪,向崔风芸打量了好几眼后,方缓缓继续说道:“崔姑娘,你……你和卓轶伦是……是什么关系”
崔凤芸看出夏侯娟的性情,极为直爽坦白,遂也坦白无私地,把自己从清风小道,暨神力怪汉手下.救了卓轶伦,带回“紫衣宫”,疗治伤势之事,说了一遍,甚至连爱慕调情等等,也未稍加隐讳。
夏侯娟起初难免听得有些神色微变,但直等崔凤芸把话说完,方恢复正常地,向她抱拳笑道:“崔姑娘,我谢谢你,也佩服你。”
崔凤芸知道她谢的自是卓轶伦的救命疗伤之德,但却不知“佩服”二字何来遂扬眉问道:“夏侯姑娘,你这‘佩服’二字,怎样解释”
夏侯娟突然又改了称呼,含笑答道:“崔……姊姊,你这不稍隐讳,坦言直陈之举,分明六蕴皆空,业已悟道,绝非非想,有了了心,除了夙根深慧者外,常人如何能及自教夏侯娟佩服万分的了。”
崔凤芸心中一慰,点头笑道:“夏侯小妹,多谢你度量宽宏,不单不加鄙弃,反而叫我姊姊,我也该向你道贺。”
夏侯娟愕然问道:“崔姊姊,你这‘贺’字何来”
崔凤芸的玉颊之上,略为飞红地,赧然答道:“不瞒夏侯小妹,我先前沉沦欲海,阅人甚多,从未见有真正铁铮铮的汉子,能在美色之前,毫不软化,只有你那位卓轶伦,在与我赤裸同衾之下,居然未动丝毫绮念,彼此清清白白。”
夏侯娟失笑说道:“或许……”
崔凤芸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摇头笑道:“夏侯小妹,你不要胡猜,卓轶伦生理上既无缺陷,心理上也绝非冷血薄情之人,因为他虽在性命呼吸的重伤垂危之际,仍对你相思欲绝,毫不以他自己为念,只怕耽误了你的约会,让你生气。”
夏侯娟听她这样说法,自然芳心中极为受用地,扬眉娇笑说道:“既然他对我这样好法,我也应该快点前去看他,崔姊姊,可否为夏侯娟引路,我们就去你的‘紫衣宫’吧”
崔风芸惨然一叹,摇头说道:“不必去‘紫衣宫’了,‘紫衣宫’在强敌突袭之下,业已化为瓦烁,连我丈夫‘四眼神君’胡遇奇,也告惨遭劫数,崔凤芸不过是仅以身免而已。”
夏侯娟听得大惊失色,因为她既替崔凤芸的遭遇伤心,又为卓轶伦的安危挂念。
崔凤芸看出她的心意,摇头叹道:“夏侯小妹,你不必着急,我在初闻警讯之时,已命心腹婢女小琳,把卓轶伦送去我另外一座别府,‘秘香阁’中养病,业已逃出劫数。”
夏侯娟透了一口长气说道:“崔姊姊,你的仇人是谁我们先去‘秘香阁’,与卓轶伦会合以后,再联手替你报仇。”
崔凤芸银牙一咬,摇头说道:“多谢夏侯小妹的一番美意,但关于这种杀夫之仇,毁家之恨,请恕我不愿乞助外人,必须亲手报复,我们且去‘秘香阁’吧!”
夏侯娟知道崔凤芸心中悲痛太甚,遂也不加勉强地,一面随她动身,一面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四眼神君胡遇奇名列‘三奇二帝、一绝六残’等当代一流高手之中,武功必甚了得,怎会一遇袭击,便遭劫数”
崔凤芸咬牙说道:“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一来变生仓促,防不胜防,二来对方也是功力相埒的一流好手,以守御攻,以寡敌众,又哪有不遭惨败之理”
夏侯娟扬眉叫道:“我大概猜出来了,夜袭‘紫衣宫’之人,异常手辣心狠,作事又不太尊重江湖规矩,大概定是那专门与蛇儿打交道,也变得心如蛇蝎的‘三蛇魔君’ 卜玉峰”
崔凤芸摇头说道:“不是,不是,夏侯小妹莫要乱猜。”
夏侯娟目闪精芒,得意笑道:“崔姊姊,你等于告诉我了,因为与胡神君功力相埒之人,多半都在‘三奇二帝,一绝六残’以内,但‘三奇一绝’均是正派高士,绝不会有此凶行,则夜袭‘紫衣宫’者,定是‘宇宙六残’中的那几个魅魑魍魉。”
崔凤芸好生感激地,向夏侯娟看了一眼,叹息叫道:“夏侯小妹,你何须费尽苦心设法套问,我已说过,誓必亲报此仇,即令力所难胜,也定要想条妙策,与对方拼个同归于尽。”
夏侯娟见她执意不肯说出仇家姓名,又机警异常,未露口风,遂只好暂时作罢,准备慢慢设法,总会探悉究竟,帮她歼除强仇,以聊报对卓轶伦救助之德。
她刚把主意拿定,崔凤芸却已止住脚步。
夏侯娟展目四顾,见当地是处幽谷谷口,遂向崔凤芸问道:“崔姊姊怎么不走,莫非业已到达‘秘香阁’了”
崔凤芸指着那条幽谷,点头说道:“我的‘秘香阁’,就在这‘逍遥谷’内,是座建造得颇为精致的两层楼阁,夏侯小妹进谷不远,便可看见。”
夏侯娟听出她话中有话,愕然问道:“崔姊姊,你……你还有所顾忌,不打算和我一同去么”
崔风芸苦笑一声,悄悄说道:“我的一切丑态,均已对夏侯小妹说明,还会不好意思避免和你同去么但我心中忽动,似乎觉有警兆,遂请你先行进谷,由我在谷口埋伏,暗暗察看一下,是否又有什么仇家跟踪到此。”
话完,向夏侯娟略一挥手,便闪入了大堆乱石之后。
她的这番话儿,编得入情入理,夏侯娟不由不信,何况夏侯娟对于卓轶伦的伤势,更极悬心,遂蜂首微偏,向藏在乱石堆中的崔凤芸,笑了一笑,柳腰轻扭,恍疑飞燕惊鸿般,闪进“逍遥谷”口。
谷内地势,因多转折,迎面所见的,尽是些青翠山壁。
一直等三五转折过后,地势方开,在左侧峭壁的百尺飞泉之下,果然建有一座形态玲珑的两层楼阁。
夏侯娟心直情真,不善掩饰,她人尚未到,声已先呼,扬眉含笑叫道:“卓兄,你伤势痊愈了么小妹夏侯娟,来看你了。”
但娇呼歇后,阁中哪有回音仿佛只听得一些重病奄奄的低微喘息。
夏侯娟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施展“凌空虚渡”的绝世轻功,一纵七八丈地,蹿入“秘香阁”内。
她才入“秘香阁”底层,便看见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青衣小婢,躺在地上,业已奄奄一息。
夏侯娟顾不得向她问话,赶紧飘身登楼,但楼上空荡荡,哪里有丝毫人迹
她芳心狂跳,又复纵下楼来,向那青衣小婢问道:“你是小琳”
青衣小婢业已无力答话,只把头点了一点。
夏侯娟替她一诊脉,知道这小琳身中奇毒,并为时太久,业已魂游墟墓,无法救药。
她无可奈何,银牙咬处,伸指凝功,在小琳的“三元大穴”之上,接连猛点。
这种方法,并不能使小琳祛毒还生,却可使她暂聚残余气力,回光返照地,答复自己问话。
果然,小琳被点“三元大穴”以后,精神振作不少,双目中的已散神光,也又渐渐聚拢,凝视着夏侯娟,表现出怀疑之色。
夏侯娟知道时机无多,赶紧扼要问道:“我是你主人崔凤芸的好友,那位卓相公呢”
小琳苦笑答道:“卓相公到此之后,人便渐渐复原,可以走动,他说有桩重要约会,不能不践……”
夏侯娟不等小琳话完,便自皱眉说道: “你应该告诉他,你主人业已代他前去。”
小琳说道:“我是这样说法,但卓相公认为我主人在惨遭祸变,家破人亡之下,哪里还会有心情,去替他赴甚约会遂执意要挣扎离此,前往‘小孤山’赴约。”
夏侯娟听说卓轶伦对自己的“小孤山”之约,竟看得如此重法,不禁芳心感触殊深,连目中也微觉润湿。
她定了定神,继续问道:“这样说来,他是去了‘小孤山’了怎么我和你主人来时,未曾在路上……”
小琳突然脸色红润,语音也响亮不少地,接口答道:“我受了主人嘱咐,不肯让卓相公离开,两人正在争持,突从这‘秘香阁’外,飘进了一股氤氲香气。”
夏侯娟失惊问道:“有人暗袭”
小琳点头答道:“卓相公与我,嗅到这种香气之后,均告软瘫在地,跟着便闪进了一批人来,把卓相公掳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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