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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紫衣官验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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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明转面向司马豪含笑叫道: “三弟,你虽一片好心,请来卓兄,欲为我疗治盲疾,但我却不想劳费卓兄心神,因为一来我目盲已久,未必能疗。二来这‘双眼失明’缺陷,似乎并不对我构成累赘。三来有此特点,反易成名。我若有如常人,不过与三弟一样,是位‘红叶山庄’的二庄主,哪里能够名列‘宇宙六残’,被四海八荒之间,目为第一流的武林奇客”

这番话儿,虽然不无愤激意味,却也言之有理,卓轶伦听得心中暗想,司马豪恐怕不易说服他这二哥,接受自己疗治。

司马豪与司马明是同胞手足,自然深知自己这位二哥的怪僻情性,遂不再勉强劝说,只向卓轶伦举杯笑道:“卓兄莫要客气,请用酒菜,你看山围四面,月照当头,耿耿银河,疏疏列宿,我这小园之中,所能见到的中秋月色,倒也颇称幽美的呢!”

卓轶伦一面点头,一面却听出司马豪这夸赞秋色之语,似乎在旁敲侧击,对司马明暗加讽劝。

司马明也有所觉,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三弟,你何必如此用心良苦,我虽看不见‘秋色’,却嗅得见残荷犹绰约,老桂自婆娑的‘秋香’,听得见笛弄三更月,砧敲万里衣的‘秋声’,也一样可以领略自然妙趣,并不见得对这美景良辰,过于辜负。”

司马豪被自己这位倔强二哥,顶驳得俊脸微红,双剔剑眉,欲言又止。

司马明的心思,真够灵敏,竟宛如目睹地,向司马豪笑道:“三弟,你有何话儿,尽管直讲,我生来好辩,决不怕人把我问倒。”

司马豪叹息一声,把语音放得极为柔和平淡,仿佛竭力避免使司马明过分刺激地,缓缓问道:“二哥,今天是八月中秋,你记不记得再过十一天是什么日子”

司马明应声答道:“我怎么不记得,八月廿六日,是你秋表姊的生日。”

司马豪悲声叹道: “自古美人多不寿,埋香坟树已成林,我秋表姊去世至今,好像不少年了”

司马明答道:“整整二……二十年了,三弟,你……你忽然提起这……这……令我伤……心……肠断之事则甚”

说话之间,业已伤感难禁,从脸上所带的墨色晶镜后面,垂落了英雄珠泪。

卓轶伦看得暗暗点头,心想大英雄多半均具真性情,虽然出身不一,交游不慎,有些人难免入了歧途,但若能固势利导,设法诱发良知,定可使其泯除恶迹,改正错误,照此看来,游侠江湖之人,与其刀光剑影中,诛恶锄强,倒不如苦口婆心地,化恶劝善。

他方想到此处,司马豪又复说道:“二哥既然记得秋表姊的生日,到时是否要去她的坟前,祭奠祭奠”

司马明举袖拭泪,长叹一声答道:“我不懂三弟为何这样问话,你难道不记得我这二十年来,每逢你秋表姊的生辰,以及她逝世之日,不论雨雪风晴,都要亲去祭奠,并在她坟前,陪她一夜”

司马豪的目中也微现泪光,悄悄拭去,继续问道:“二哥每次前去,是以何物对我秋表姊祭奠”

司马明凄然答道: “她生前最爱吃的饮食,是‘葡萄酒’和‘玫瑰鹅掌’,我每次往祭,都是用这两样东西,再加上香花鲜果。”

司马豪双眉一挑,悲声叫道:“‘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二哥虽然深情款款,二十年如一日,但秋表姊的泉下芳魂,真能享受得到你所供奉她的‘玫瑰鹅掌,和‘葡萄酒’么”

司马明又自泪珠泉落地,凄然叹道:“人天路远,幽明永隔,她是否享受得到,如何能知,我只是聊尽我心……”

司马豪不等司马明话完,忽然把桌儿一拍,怒声叫道:“二哥,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应该作矫情之语,违心之论。”

这两句突如其来的话儿,以及司马豪的愤怒语气,真把卓轶伦看得发呆,听得发怔。

司马明更是莫名其妙地,愕然问道:“三弟,你……这是什么话”

司马豪冷笑说道:“二哥分明有最珍贵的祭礼,不肯拿去,只拿些‘玫瑰鹅掌’和‘葡萄酒’等俗物,假作多情,却叫我表姊的泉下芳魂,如何瞑目”

司马明骇然问道:“三弟,你所谓‘最珍贵的祭礼’,却是何物”

司马豪摇头说道:“二哥,你且慢问我,我先问你,你记不记得我秋表姊是因何而死”

司马明叹道:“这等令人肠断心碎之事,怎会忘记,她是因为服侍我的重病,衣不解带,过于劳瘁,更见我病后双目生翳,成了残废,遂悲哀太甚,一恸而逝。”

司马豪点头说道:“二哥记得不错,我再问你,为什么要‘忠臣永纪凌烟阁,烈妇长留贞节旌’”

司马明应声答道:“这个道理简单,就是‘以慰逝者,以励后人’。”

司马豪继续问道: “假如奸臣死了,也让他人祀‘凌烟阁’,荡妇死了,也替她立上‘贞节牌坊’,则他们在九泉之下,是否觉得安慰”

司马明道:“文不对题,便无价值,他们非但不会有甚安慰,反会有若芒刺在背。”

司马豪点头说道: “二哥,请你记住你这两句正确答案‘文不对题,便无价值’。”

司马明眉头双蹙,接口道:“三弟今日怎么尽说这些不着边际怪话”

司马豪冷笑说道:“从正面看来,虽然胡扯乱道,仿佛不着边际,从后面来看,却鞭辟人里,句句都是名言。”

司马明“哦”了一声,扬眉叫道:“三弟请讲,我愿意听听你从反面着眼的至理名言。”

司马豪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既然‘文不对题,便无价值’,则从反面来说, ‘吻合题目的作品,便是好文章’,再若换句话说.‘符合期望的东西,便是最好祭礼’,二哥,你能否听明这几句话呢”

司马明听得一愕,司马豪又叫道: “二哥,你扪心自问,仔细想想,二十年前,秋表姊衣不解带地,为你侍疾,是否仅仅期望你能对她供奉一些‘葡萄酒’和‘玫瑰鹅掌’”

司马明被问得满脸通红,泪如雨落,嘴唇连连翕动,却答不出话。

司马豪语音渐厉说道:“二哥,你再想想,二十年前你的大病虽愈,秋表姊却疲累得瘦骨支离,人如秋叶,但她哪里以她本身为念,只为了你幸告无恙,高兴得满面笑容,直等发现你双目已盲,才禁不起心中剧痛地萎然而逝。”

司马豪不对他矜惜,反而加厉语言说道:“不错,二哥痛下苦功,以人力胜天,不单‘残而不废’,并成为一流高手,名震武林,但你却必须知道,你在秋表姊泉下芳魂的意识之中,却只是一个可怜的瞎子。”

司马明钢牙一咬,右掌猛落,竟把面前的大理石桌,劈碎一角。

司马豪不去理他,继续说道:“二哥,请你平心静气,仔细想想,今年是来不及了,倘你能于明年秋表姊的逝世之日,或是她的生辰,双眼复明地,站在她的坟前,顾盼生姿,展目一笑,她的泉下芳魂,会获得多大安慰,否则,你纵准备上一千斤‘葡萄美酒’,杀上一万只肥鹅,又……”

司马豪话犹未了,司马明业已转过头来,语音发颤地,向卓轶伦问道:“卓兄,我的眼睛,能……能不能治”

卓轶伦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地,立即答道:“能治,我担保二庄主于明年此日,除了秋香秋声之外,并能领略秋色,一奠秋魂。”

司马明“哦”了一声,高兴得语音发抖地,又复问道:“卓兄,你……你……你未经诊断,怎……怎么有这……这等把握”

卓轶伦微笑答道:“死别廿年,深怀未渝,二庄主真是至性至情,令人钦佩,你胸前衣裳,全为泪湿,显见眼苗未枯,只不过生了一层白膜,障蔽视觉而已。”

司马豪扬眉叫道:“卓兄,我二哥的眼上白膜,是否可以立即除掉”

卓轶伦摇头笑道:“这种白膜,是起自睛珠以内,井非沾在睛珠以外,故而只能使其慢慢化消,不能立即除掉。”

司马明点头说道:“我不太急,只要能于明年此日……”

卓轶伦接口笑道:“二庄主放心,我先为你配置一种药丸,一种药水,每日服食洗涤,约莫半年以后,必有相当成效,到了那时,小弟再为二庄主换用猛药,便将霍然痊愈,决不致错。”

司马明大喜称谢,卓轶伦又自笑道:“但有一件,二庄主必须切记,眼为心苗,伤损目力之事,莫过于时常愤怒,尤其在这段服药时间以内,务宜平心静气,善养天和,并尽量少食辛辣刺激之物,方能与药力配合,收效宏速。”

司马明点头说道: “卓兄所言极是,司马明自当谨遵台命。”

卓轶伦懂得这位武林奇客的焦急情怀,遂立即索笔开方,请司马豪命庄丁购备一切应用药物。

俟药物购齐,卓轶伦并亲临炉火,和药为丸,熬药为汁,更把有关服食洗涤等各种应注意的细节,向司马豪兄弟,一一详加讲解。

司马明等唯唯受命,卓轶伦因配药熬药,业已耽延多日,深恐误了自己那重要无比的“小孤山”重阳之约,遂向他们昆仲二人,告别说道:“二庄主,三庄主,卓轶伦有事在身,无法久留,只好暂时告别,但一有闲暇,便会再来‘红叶山庄’为大庄主勉效绵薄。”

司马明兄弟,对卓轶伦业已感激万分,听说他身有要事,自然不好意思坚留,遂取出极丰盛的酬赠。

卓轶伦剑眉双扬,摇手笑道:“两位庄主倘真把我当做卖药糊口的江湖郎中,未免走眼,上次周三畏老人家,游戏风尘,已取重酬,并更荷三庄主的貂裘厚赠,衷心感激,惴惴难安,如今贤昆仲再若这种相惠,便系见绝于卓轶伦,我下次还敢来么”

司马明哈哈笑道: “我虽因疾成盲,无法得瞻卓兄丰采,但稍接清谈之下,已知必系旷代英雄,以卓兄与‘天琴醉叟’周三畏那等人物,行医江湖,定有深意,未识卓兄能否交浅言深,为司马明兄弟一告”

卓轶伦本因弄不清楚“宇宙六残”间的关系如何,未曾向司马明、司马豪兄弟探问,此刻既听对方提起,遂不再隐瞒地,应声答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卓轶伦与周三畏老人家,江湖行医之故,是为了便于探查两位武林人物下落,有事须加拜访。”

司马明扬眉笑道:“卓兄要找何人,或许司马明兄弟,可以略效绵薄。”

卓轶伦仍未吐露有关“天龙八掌”郭南天之事,只是含笑说道: “小弟要找之人,是与二庄主齐名,并列‘宇宙六残’中的何撑天,和独孤智。”

司马明听得皱眉苦笑说道:“卓兄,‘宇宙六残’之中,除了我司马聪、司马明兄弟,居有定所以外,其他均行踪飘忽,隐秘异常,但独孤智似乎是住在湖北‘桐柏山’一带,何撑天的踪迹,则常于‘黄山’出现。”

卓轶伦对于司马明所告之语,虽然早就有闻,却仍满口称谢。

司马明忽然神色一正,又复说道:“卓兄万一寻找两人时,有两件事儿,必须严密注意。”

卓轶伦笑道:“二庄主请加指教,卓轶伦恭聆高论。”

司马明道:“第一,卓兄莫要轻视何撑天是无手之人,他双腿、双膝、足尖、足跟,以及颈后,共装置有九种奇毒暗器。”

卓轶伦虽已知道何撑天会由腿上发出飞环,但听得一个无手之人,竟有这多暗器,也不禁吓了一跳,并替那位穷追何撑天的“咆哮红颜”夏侯娟,暗耽忧虑,生恐她万一不慎,受了算计。

司马明继续说道:“第二,独孤智体己半僵,终年坐在一辆特制轮车之上,但此车不仅下水能浮,上山能登,遇壑能度之外,并有多种杀人妙用,尤其独孤智常年持在手中的一柄羽扇,更是厉害无比, ‘宇宙六残’之中,数此人机智最深,也数此人心肠最狠,他因中风之故,嘴巴略向左歪,每逢左边嘴角,一再掀动,即系毒心大起,要想杀人,卓兄万一发现独孤智流露出这种特殊习性时,务宜赶紧远离,或是留心防范,免遭不测。”

卓轶伦抱拳笑道:“多谢,多谢,二庄主这一席教言,简直重逾万金之赠。”

司马明闻言,知他不肯收受所赠礼物,遂从身边取出一粒红色的径寸明珠,双手捧过,含笑说道:“卓兄既不肯旋受俗礼,则这粒‘天蜈珠’可避一切蛇虫,或对江湖游侠,略有助益。”

卓轶伦深明医道,自然知道这种“天蜈珠”的来历,及其珍奇妙用,遂不等司马明话完,便赶紧逊谢说道:“这粒‘天蜈珠’,径已逾寸,色泽又呈火红,分明是得自罕世难睹的‘百足天蜈’体中,如此异宝,卓轶伦怎敢收受,何况二庄主出外游侠时……”

话方至此,司马明业已接口笑道:“卓兄,你要我勿动肝火,善养天和,司马明敬遵台命,在服药疗疾期间,哪里会再涉江湖锋镝,加上昔年在苗疆巧斩‘百足天蜈’,我弟兄每人分得一珠,即令有事外出,也可轮流配用。”

卓轶伦仍待谦辞,司马明便傲含不悦之色地,皱眉说道:“卓兄若是执意不收此珠,便系看不起司马明兄弟,则我也不敢仰承妙手仁术,只好把你苦心配制的药丸药汁,一概璧还的了。”

卓轶伦听他这样说法,知道无法再推,只好称谢收下,并向司马明、司马豪兄弟告别。

司马明等依依不舍地,一直送出十来里外,方坚订后约,洒泪分手。

卓轶伦独踏风尘,胸中不禁好生感慨,暗忖世间事真难定论,往往耳闻是虚,目睹才实。

若照江湖传说,所谓“宇宙六残”,似乎个个均是旁门左道,凶恶无伦,但以司马明而论,武功固属上上之选,品格也是性情笃厚之人,即或生平行径,偶涉怪僻,也决非无法劝导归正,不可救药。

自己艺成出道之际,两位恩师均一再叮咛,教以游侠江湖,切勿倚仗武功,一味诛戮,凡遇恶人,务须尽量劝化,诱入正途,除非怙恶不悛,动人共愤之巨奸大恶者外,不计妄开杀戒。

由此足证,“仁、侠”两字,实不可分,自己既负“圣手仁心”之名,今后行道济世,实应谨遵师训,处处以仁恕为重。

卓轶伦急于与夏侯娟相会,一路上决不想再作耽延,但走到“祁门”“浮梁”之间,偏又遇见怪事。

当地是座小山脚下,有一躯体特殊雄伟的衣衫槛楼大汉,仿佛业已饮醉,酒气薰人,在石上呼呼大睡。

另外有一约莫二十三的年轻黄衣道士,站在大汉身畔,从袖中取出一条小小青蛇,向大汉胸前掷去。

卓轶伦本已走过,因觉得那年轻道士,神情阴恶,目光凶狞,似非善良之辈,遂自然而然地,回头多看一眼。

这一眼不仅无巧不巧地,看见年轻道士向大汉掷蛇,并看出那条青蛇虽小,却是有名的“竹叶青”,啮人难救,毒性颇重。

卓轶伦义胆仁心,天生侠骨,既然发现此事,怎肯听任那酒醉大汉,惨遭蛇啮,遂随意拾了一块小石,脱手飞出。

那条“竹叶青”蛇,方在半空,卓轶伦所发飞石已至,只听“噗”地一声,蛇头立被击碎,蛇尸也飞出数尺,颓然落向空处。

黄衣道士回过头来,向卓轶伦微一注目,身形略闪,便奇快异常地,到了他的面前。

卓轶伦微吃一惊,暗忖这小道士趁人酒醉,放蛇相害,行为分明极为下流无耻,怎又武功不弱,精擅“移形换影”的上乘轻功身法

他的惊疑未定,那黄衣道士,业已冷然问道:“你不好好走你的路,却多管闲事则甚,打死我的蛇儿,赔得起么”

卓轶伦见这黄衣道士,有点蛮不讲理,不禁微生厌恶地,扬眉答道:“我虽打死一条蛇命,却救了一条人命,互相比较起来,人命总会比蛇命值钱一些。”

黄衣道士闻言,发出了一阵森森冷笑。

卓轶伦愕然问道:“你笑些什么,我的话儿有何错误”

黄衣道士“哼”了一声,哂然说道:“你的话倒不错,可惜眼睛瞎了,那大傻瓜长得够多结实,岂是一条小蛇,所能咬死”

卓轶伦扬眉说道:“寻常蛇儿,自然无妨,但那条小小青蛇,竟是毒性颇强的‘竹叶青’呢!”

黄衣道士哂然笑道: “你真是少见多怪,一条‘竹叶青’蛇,哪里算得上是毒性颇强,我且再给你一条蛇儿看看。”

话音甫落,把右手伸人道袍左袖之中,果又取出一条青灰色的蛇儿。

卓轶伦注目一看,只见这条蛇儿,长约五尺,粗约径寸,鼻端极尖,头呈三角,不禁越发惊奇,猜不透这黄衣道士,是何来历,竟弄些恶毒蛇儿,带在身上则甚

黄衣道士神情不屑地,斜睨着卓轶伦,冷然问道:“你大概就认得‘竹叶青’,还认得这条蛇么”

卓轶伦答道:“这蛇有何难认,是产自闽粤山区的‘百步青蛇’。”

黄衣道士“咦”了一声说道:“看你不出,居然还有点见识,这‘百步青蛇’,比那‘竹叶青’的毒力强弱如何”

卓轶伦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 “自然是这‘百步青蛇’的毒比较强烈。”

黄衣道士狞笑说道: “好,我试给你看,连这‘百步青蛇’,也咬那大傻瓜不伤,慢说咬得他死。”

一面说话,一面果然又把手中“百步青蛇”,向那醉酒大汉抛去。

卓轶伦哪里肯容他纵蛇害人,身形微俯,右手疾扬,又复拾起一块山石,觑准蛇头抛出。

但这次黄衣道士业已有备,蛇虽抛出,手仍握着蛇尾。

他见卓轶伦又加拦阻,手略一抖,蛇便卷回,目闪凶芒地,厉声叫道:“你真要多管闲事”

卓轶伦点头答道:“我不能见死不救,听凭你逞凶害人。”

黄衣道士冷笑说道: “你倒真会以义侠自居,我来问你,倘若那大傻瓜甘心自愿地,被这‘百步青蛇’啮咬,并毫无所惧,啮不伤,咬不死呢”

卓轶伦摇头答道:“谁会甘心喂蛇,天下绝无此事。”

黄衣道士阴森森地,怪笑说道:“若无此事,算我存心害人,若有此事,则是你少见多怪,便应该赔我的‘竹叶青’了。”

卓轶伦点头说道: “好,就是这么说法,倒看你怎样求证”

黄衣道士笑道:“求证还不容易,只消一坛冷水,便可使这睡得像只死猪的大傻瓜,梦中惊醒。”

说完,将“百步青蛇”,收入袖中,取起石边一只酒坛,在壁间盛接了大半坛冰冷山泉,向大汉兜头浇下。大汉被冷泉一浇,果然酒意稍退地,醒了过来,慢慢站起身形,抓抓头皮,向黄衣道士问道:“小道士,你为什么用水浇我”

黄衣道士指着卓轶伦,怪笑答道:“大傻瓜,这人看不起你,他说你怕蛇。”

大汉怒道:“我连龙都不怕,怎会怕蛇小道士,快把你的蛇儿,放一条来,让我表演给他看看。”

黄衣道士微微一笑,又把那条“百步青蛇”,扬手抛出。

这回因那大汉业已清醒,又是自动要求黄衣道士放蛇,卓轶伦自然不便再加拦阻。

“百步青蛇”凌空飞到,大汉伸手接着,把蛇头送往颈间,让蛇儿血口箕张,钩牙如刃地,咬住他咽喉要害。

卓轶伦看得心头一阵狂跳,以为这大汉大概有甚癫痫之疾,定然应啮立毙,一命呜呼。

因为即令这大汉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等硬功,但咽喉要害,功力难达,哪里禁得起如此毒蛇啮咬

谁知眼看“百步青蛇”的森森钩牙,业已咬中大汉咽喉,那大汉却仍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向卓轶伦怪笑说道:“你看清了么是我怕这蛇儿,还是这蛇儿怕我”

语音一了,双臂微分,竟把那条其粗逾寸的“百步青蛇”,连皮连骨连鳞甲地,活活扯成两截。

这种神力,委实惊人,看得卓轶伦一身冷汗。

因为蛇类的生命持续力量,异样坚强,被扯成两截以后,至少是有头的一段.未曾死去。

蛇虽未死,但被人生生拉断,其痛可知,自然也就拼命报复,把大汉的咽喉,咬得更紧。

蛇身越短,扯断必越艰难,但大汉仿佛神力无穷,一拉便断,看来毫不费力。

直等他把一条长约五尺大蛇,扯得只剩下钉在咽喉上的一枚蛇头,方伸手抓入蛇口,左右一分,将蛇头撕成两片。

卓轶伦看得呆了,心想江湖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今日这桩怪事,若非亲眼得见,定会斥为妄言,绝不相信。

黄衣道士伸手招过大汉,指着他毫无伤痕血渍的咽喉部位,向卓轶伦充满揶揄意味地,怪笑说道:“你这位爱管闲事,但又缺乏见识的朋友,如今大概看清了吧你该赔我的‘竹叶青’了。”

卓轶伦窘得俊脸通红,点头说道:“我既答应你,便一定赔,但我身边现无蛇儿,一时又无法立即去寻捉,却是怎样办呢”

黄衣道士狞笑说道:“不难,不难.这种荒山野地,哪里没有蛇儿,我帮你找,你去捉来赔我。”

卓轶伦一来有话在先,无法反悔,二来也不信对方轻轻易易地,便能寻得蛇儿,遂只好应声答道:“好,请你帮我去找,由我来捉,不过话要先行说明,找到‘竹叶青’便捉‘竹叶青’,万一所找到的,是条别的蛇儿,却也只好请你包涵一些的了。”

黄衣道士听得双眉略挑,向卓轶伦盯了两眼问道:“听你这样说法,你好像是个捉蛇专家”

卓轶伦摇头答道:“我对蛇儿极为厌恶,怎会是什么捉蛇专家,只不过多管闲事,惹下麻烦,不得不遵守我自己所作诺言,试上一试而已。”

黄衣道士怪笑说道:“蛇儿只有可爱,哪有可厌之理,你身上倘若带了几条毒蛇,既可作为兵刃,又可作为暗器,即令到了毫无利用价值之时,剥去蛇皮,吞了蛇胆,把蛇肉往锅中一放,更是绝佳美食。”

卓轶伦见自己与黄衣道士答话之时,那大汉却痴呆呆地,站在一旁,不言不动,宛若泥塑木雕,不禁看得好生诧异。

直等黄衣道士话完,卓轶伦方皱眉说道:“我们不必对蛇儿的可爱或可厌问题,反复辩沦,还是捉蛇要紧。”

黄衣道士狞笑说道:“好,我且替你找蛇,倒看你是怎样捉法”

说到此处,便脸色一怔,边自缓步而行,边自用鼻向四外连嗅。

嗅了片刻,似有所得,毫不彷惶地,走向小山脚际的一面石壁之下。

到得壁下,见壁间有个人拳大小石洞,黄衣道士又复接连几嗅,指着洞穴,向卓轶伦怪笑问道:“爱管闲事的朋友,你的运气似不太好,这洞里所藏的是条‘五环蛇’,比‘竹叶青’厉害得多,你敢捉么”

武林人物,最怕的便是一个“激”字,何况卓轶伦素重然诺,有约在先,怎能不践遂扬眉答道:“慢说洞中藏的是条蛇儿,便是条巨蟒,我也要擒来赔你。”

黄衣道士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说道:“请动手吧,我好开开眼界。”

说完.便拉着那状若痴呆的魁伟大汉,走向一旁。

卓轶伦起初认为凭自己一身功力,要想擒条蛇儿,总不太难,谁知如今到了即将实施之际,却一筹莫展,不知道怎样下手

因为第一道难关是蛇在洞中,人在洞外,却怎样使蛇出洞,难道把整片石壁,都一齐毁去

黄衣道士见他呆立洞口.毫无动作,不禁冷笑叫道:“爱管闲事的朋友,你怎么不捉蛇啊是不是在诵念什么降蛇咒语”

卓轶伦脸上发热地,赧然说道:“我是看洞中究竟有没有蛇以及设想怎样使蛇出洞”

黄衣道士闻言之下,一阵纵声狂笑。

卓轶伦俊脸更红地,怫然问道:“你这样发笑则甚”

黄衣道士答道: “我是笑你连洞中有没有蛇,都不知道,怎样使蛇出洞,都不懂得,居然自命不凡地,要做擒蛇勇士。”

卓轶伦惭怒交迭,但却还不上口。

黄衣道士怪笑说道:“这样好了,我再帮你一个忙儿,替你把那条‘五环蛇’,叫出洞来好么”

卓轶伦扬眉笑道:“这不算是帮我的忙,因为你负责寻蛇,我负责捉蛇,故而把蛇弄出洞来,是你份内应为之事。”

黄衣道士怪笑说道:“算你能言善辩,但你要多加小心了,这洞中所藏的‘五环蛇’,不是好惹的呢!”

语音方落,一丝吹竹似的奇异尖锐音响,已从他两唇之间,缓缓吹出。

说也奇怪,黄衣道士所作吹竹之声,响起不久,洞中便悉悉索索地,钻出一条蛇来。

这条蛇儿长度仅约三尺有余,四尺不到,身躯雪白,由五圈墨环,把整条蛇儿,分成七个等分。

卓轶伦从未见过这等异蛇,遂不敢怠慢地,先取了两粒祛毒灵丹,含在口中。

黄衣道士突然吹出一声高昂短促尖音,那条“五环蛇”,便像根银箭般地,向卓轶伦飞穿而至。

卓轶伦虽未见,也未听说过这种“五环蛇”,但仅仅根据目力,也可看得出此蛇毒性甚重。

蛇既厉害,便不应轻视其锋,但卓轶伦却偏偏不闪不避,伸手向飞来蛇影的七寸捏去。

卓轶伦的这种犯险动作,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一来.自己业已被黄衣道士屡加讪笑,如今蛇已进攻,人若再逃,岂非必招讥嘲,大不好看。

二来,口中已含极好祛毒灵丹,减了不少顾虑。

三来,自己伸手以前,已曾凝足真气,化指成钢,蛇身纵有奇毒,也不易受其侵袭。

黄衣道士站在一旁,见卓轶伦如此擒蛇,不由双眉高挑,失声狂笑说道:“这种‘五环蛇’,能如此用手捉么你简直是自己找……”

“自己找死”一语中的最后那个“死”字还未说出,黄衣道士便愕然住口。

因为话方至此,那条“五环蛇”,已被卓轶伦准确无比的捏住七寸,擒在手内,头尾双垂,软绵绵地,似乎毫无生气。

卓轶伦也想不到会手到擒来,只觉得那“五环蛇”,飞近身前之际,突然把势一缓,遂被自己捏个正着。

他无暇参究原因,只把手中那条奄奄待毙的“五环蛇”,递向黄衣道士,并扬眉说道:“这条蛇儿赔你,我们之间,业告了断的了。”

黄衣道土不愿伸手接蛇,向卓轶伦说道:“你把蛇儿扔在地上。”

卓轶伦如言照做,黄衣道士又向他看了两跟,以一种极为奇诧的神色问道:“你捏蛇的那只手儿,不觉得痒么”

卓轶伦本来不痒,但被道士这样一问,倒从心理上发生作用,觉得有点异样感觉。

他见那条“五环蛇”被抛在地上以后,仍自蔫耷聋地,神气索然,遂忽告恍然,知道定是司马明赠送自己的那位“天蜈珠”,发生了克制蛇虫的妙用。

卓轶伦既觉出捏蛇右手,有点不大舒服,又想起“天蜈珠”,遂把这粒宝珠取出,合在掌中,一阵揉滚,以祛除可能沾染手指的蛇身毒质。

黄衣道士看得双眼发直地,失声问道: “难怪你能擒蛇,并使厉害无比的‘五环蛇’,变成面条儿一般,这粒珠儿,大概是专克蛇虫的‘天蜈珠’吧”

卓轶伦不惯谎言,点头答道:“正是。”

黄衣道士目光微转,伸手笑道:“天蜈珠是罕世异宝,请你借我看看。”

卓轶伦闻言,未加深思,便伸手将珠递过。

但他既伸手递珠,目光遂自然而然地,注向黄衣道土,竟发现对方脸上神情.极为诡谲。

卓轶伦有些发现,自不肯把至宝轻易交人,遂中途缩手,未将“天蜈珠”继续递去。

黄衣道士见状,脸色立变,由诡谲变为凶狞地,厉声喝道:“你这是做甚怕我抢了你的珠儿,不还你么”

卓轶伦不便明言,支吾答道: “你误会了,我因怕你身上还带有其他蛇儿,此珠又专克蛇虫,威力强大,万一有甚影响,未免又生事端。”

黄衣道土狞笑说道:“没有关系,便害死了我的蛇儿,我也不怪你就是。”

卓轶伦见他坚持要借珠一观,不禁皱眉说道:“你何必定要拿过去看,由我持在手中,给你赏鉴,不也一样”

一面说话,一面便持着“天蜈珠”,递近黄衣道士,让他可以细看。

黄衣道士早就存心夺取宝珠,潜聚功力,如今既见卓轶伦手儿伸近,遂掌出如风,疾向对方的“脉门”扣去。

卓轶伦怎会让他轻易扣住,缩手闪身,避开了对方的一招“金丝缠腕”,并向黄衣道土,沉声叱道: “你身在‘三清教’下,已然跳出红尘,怎么还这等贪鄙无耻地,想出手夺人之物”

黄衣道士狞笑说道:“不要噜嗦,常言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赶紧把那粒‘天蜈珠’儿送我,否则便敬酒不吃吃罚酒,难免连条小命,也一齐送掉的了。”

卓轶伦听得双眉一跳,索性把“天蜈珠”揣向怀内。

这种动作,等于接受了黄衣道士的挑战之语。

黄衣道士见状,目光如电地,不再发话,欺身进步,踏中宫,抢洪门,向卓轶伦宛若暴风疾雨般,接连攻出三掌。

卓轶伦对这黄衣道士,只是心存惩戒之意,遂闪过了第一第二两掌,等第三掌打向自己时,方凝聚功力,硬碰硬地,接了一记。

黄衣道士艺出名门,功力不俗,但比起卓轶伦来,却仍差了两筹。

故而,双掌一接之下,卓轶伦纹丝不动,稳立如山,黄衣道士却被震得右臂微酸,向后退去半步。

魁伟大汉本是呆立一旁观战,如今见黄衣道士略受小挫,便咧开大嘴,嘻嘻笑了一笑。

黄衣道士向大汉瞪了一眼,以为自己轻敌之过,不曾凝运全力,遂厉吼一声,举掌再发。

这一掌所挟威势,与适才大不相同,黄衣道士是以十一成内力发掌,掌风呼呼作啸,极为强烈。

卓轶伦此时已知这黄衣道士,绝非自己之敌,遂以九成半左右的内力,又复硬接一掌。

其实以九成力对十一成力,卓轶伦已可占得上风,如今他多用了半成内力,遂把黄衣道士,震得气血翻腾,跄踉连退。

魁伟大汉这次却看得“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黄衣道士接连受挫,方知不敌,遂向魁伟大汉,嗔目怒声喝道:“大傻瓜,你笑些什么快点帮我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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