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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 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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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何撑天正式出头,自己便有机会与这残缺了两只手的魔头互相决斗,或许可以制服此人,逼问出祛除司马豪暨东门可人所中迷神药物之策。

卓轶伦打的是这种算盘,遂隐身暗中,一面跟随司马豪和东门可人,一面注视何撑天的动静。

这时,他又抛弃了那件道装,改扮成了一位潇洒风流的白衣秀士。

但何撑天却不知是业已离去或沉稳得特别出奇由司马豪、东门可人失去内家功力开始,接连两日之间,均未露面,使那暗中监视的卓轶伦,根本无所获。

司马豪与东门可人,则在刚一出事之际,似乎颇为懊丧,但随后却又渐渐撇开,两人郎情似水,妾意如绵,表现得亲亲热热。

卓轶伦冷眼旁观,看出司马豪与东门可人这对武林侠侣,业已良缘天定,不会再有变化之后,自然颇为高兴,但美中不足的是,司马豪与东门可人,常于卿卿情浓之际,忽然大煞风景,目光发直地,他来上一句“杀彭白衣”,她来上一句“我要到‘桐柏山’去。”

时光易逝,转瞬间,又是一日将暮。卓轶伦默计时间,知道在今夜定更之后,司马豪与东门可人,便将寒热交加地,双双发病。

想到此处,他不禁有点为难起来。

因为在司马豪和东门可人发病之后,万一何撑天仍不出现,自己却是否也不加闻问

这种忽冷忽热的病情,身受人相当痛苦,自己若是置诸不理,未免有点于心不忍,但若加以过问,则又恐被何撑天在暗中看破,弄得前功尽弃。

卓轶伦盘算再三,仍无两全善策,最后只好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无奈想法,准备到时见机行事。

好在自己形容衣着又变,慢说心神迷失的司马豪等,就是那相当奸猾的何撑天,也不会被他轻易看破庐山面目。

主意拿定,遂决心在司马豪与东门可人,入夜投宿之际,与他们同住一家旅店,以期必要时便于照拂。

常言道:“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司马豪与东门可人,偏巧今夜游兴忽深,竟来了个踏月趟程,根本未曾投宿。

卓轶伦看得暗暗叫苦,但又无可奈何,知道可能是自己第二度弄巧成拙。

宿头业已错过,黄昏日落以后,眼前景色,倒是绝美。

一边是峭拔山壁,一边是莽荡长江,山色苍苍,波光浩浩,加上天边的才升新月,以及依偎缓步的一双男女英雄,委实是幅极美丽的画面。

蓦然,那位正在缓步踏月的东门可人,足下一个跄踉,娇躯微晃。

司马豪慌忙轻伸猿臂,拢住纤腰,满面关切神色地,向东门可人,低声问道:“大妹,你怎么了”

东门可人秀眉微蹙答道:“我有点累。”

其实,司马豪如今也觉得有点累,但在女人面前,男人永远会自居英雄,他遂并不例外地,插眉笑道:“大妹,我扶你走,倘若当真走不动时,便在这江边礁石之上,坐下歇息歇息。”

前两句话儿,是表现男子汉的英雄气味,但真心之语,却是在后两句话儿,司马豪如今也想坐下歇歇。东门可人遂半倚在司马豪的怀中,向那江边礁石,缓缓走去。

东门可人微一哆嗦,打了个寒颤,向司马豪低声叫道:“三哥,我……我有点冷!”

司马豪立即脱下所穿长衫,披在东门可人身上,并伸臂环着纤腰,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这又是英雄动作,其实他自己也觉得从背脊间,直冒凉气。

东门可人既多披了一件衣服,又被司马豪紧紧抱在怀中,似乎稍好一些,遂指着天上明月,和月下长江,嫣然微笑说道:“三哥,你看这空中的月儿,和江心的月儿,上下交映,景色多美却可惜花好不能常开,月好不能常圆,等到这轮皓月,仅剩半环,或只留下一痕指爪之际,就令人看来有些残缺伤感的了。”

司马豪点头笑道:“天下事哪有十全十美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东门可人接口笑道:“三哥,我仿佛记得苏东坡学士有阕传诵千古的词儿,其中有什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司马豪继续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苏文忠公的‘念奴娇’词。”

东门可人仿佛又有点怕冷起来,向司马豪怀中,偎得紧紧,异常柔媚地,低声娇笑叫道:“三哥,我好喜欢苏东坡的这阕‘念奴娇’,你吟上一遍,给我听听好么”

司马豪当然谨遵芳命,立即吟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多……少豪……杰………”

东门可人听他吟到“一时多少豪杰”之际,语音也自哆嗦起来,不禁仰起脸儿,讶然问道:“三哥,你……你也觉得冷么”

司马豪这时不仅觉得身外在冷,并已有点自心底生寒,但一来不肯在心爱人儿之前示弱,二来恰好吟“一时多少豪杰”之句,总想打起豪杰精神,表现些气概,遂强自支撑地,继续吟道: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初……嫁了,

雄姿英……英……”

可怜司马豪吟到此处,牙关儿业已捉对厮并,对于那句“雄姿英发”的最后一个“发”字,终于“发”不出来。

牙齿既在捉对厮并,身上自然也难免簌簌发抖。

司马豪在抖,东门可人又何独不然

于是,两人由并肩偎抱,变成紧紧相拥。

郎有意,妾有情,郎意妾情一条心,这种风光,本来极为旖旎。

但如今这极旖旎的风光,竟变成极凄凉的景色,因为心底热情,抵不住病魔之侵,他们互拥于怀的动作,不是情爱难禁,而是痛苦难受。

司马豪与东门可人是身上难受,卓轶伦则是心里难受,甚至于他这种心里难受的滋味,比人家的身上难受滋味,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他是下毒之人,也是深明药性的神医,知道司马豪与东门可人,如今是冷得发抖,片刻,又会转变得热得发昏,必须经过三度冷热循环,才告无事,但从此以后,每隔三日,便会尝受一次今夜的同样痛苦。

他看得太不忍心,真想使前功尽弃地,现身赶去,喂他们各服解药。

但若这么一来,何撑天便不可能出现,司马豪与东门可人所中的迷神奇药,也无望解除,却是如何善后

左右为难之下,卓轶伦只好咬紧钢牙,铁定心肠,决定至少在今夜对司马豪、东门可人,不加理会,让他们禁受三度冷热循环之苦,倒看何撑天是否出面

动念之间,那紧紧搂抱着的司马豪与东门可人,业已互相放手,各自分开。

他们冻得心魂俱颤的奇冷已过,如今正在发热。

第一个现象是双颊火红,第二个现象是满身大汗,第三个是目光发呆,口中频频谵语。

足见卓轶伦所炼药力之强,冷时,把司马豪和东门可人,冷得发抖,热时,又把他们热得发昏。

但他们口中虽然谵语连连,却除了一个猛叫“三哥”,一个猛叫“大妹”以外,仍是在喃喃不断地,说的是:“杀彭白衣”,“我要到桐柏山去”。

月光依然那么美,江水依然那么流,山风依然那么吹,并因在江面上添了几片帆影,使景色越发清绝。

卓轶伦哪里有心情欣赏景色,他只是隐身暗中,目光四扫地,搜索有无何撑天的踪影出现

有道是:“只要功夫探,铁杵磨成针”,又道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卓轶伦为了司马豪,着实费尽苦心,但他也终于有了意料中的收获。

一声厉啸,突起夜空,从一片山崖暗影间,蓦然出现了一条人影,宛如电掣风驰般,向坐在江边礁石上的司马豪、东门可人扑去。

这条人影,衣袖郎当,显然双手俱缺,不是“宇宙六残”中的何撑天,还是哪个

卓轶伦不知他扑向司马豪等之举,是何用意自然不肯容让,清啸一声,赶紧飞身拦截。

何撑天一见有人拦截,遂把右足轻轻一抬,立有三四道电闪精光,挟着破空锐啸,向卓轶伦飞射而去。

卓轶伦知他虽缺双手,却一身均是厉害暗器,哪敢丝毫怠慢。一面施展轻功绝技“云上梯云”,使身躯陡地平升数尺,一面把内家罡气,凝聚右掌,向何撑天猛烈击出。

这种既闪过何撑天所发暗器,并仍继续截击对方的身法掌法,着实相当高明,错非他一身兼获“天山”醉头陀,和“哀牢”大侠彭五先生两位旷代奇侠的衣钵真传,真还不易修为到这等境界。

何撑天自然识货,他发现卓轶伦是全力截击,来势过猛,似不愿轻撄其锋。遂在半空中略一闪翻,轻飘飘地,斜落在五六丈外。

卓轶伦深明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之理,毫不放松的,在脚步点地后,追踪再扑何撑天,施展出他第二位恩师醉头陀所传的“天山”绝学“鹏搏三式”。

这三式掌法,委实千变万化,威力无边,把位何撑天逼得仗恃着绝世轻功,连连后退。

卓轶伦再如何沉稳,再如何机智毕竟是位少年英雄,他见名列“宇宙六残”,威震乾坤的何撑天,竟在自己手下,屈居下风,未免有点得意,有点沾沾自喜。

但他却忘了前在“黄山西海门”茫茫云海以内,所见识过的何撑天那身超绝轻灵功力。

根据上次经验,卓轶伦应该知道,即令何撑天不是自己敌手,自己也休想追得上他擒得住他或是伤得了他

十来个起落过处,卓较伦已追出甚远,约莫距离司马豪、东门可人所坐江边礁石,足有七八十丈之遥。

何撑天蓦然停住脚步,巍立如山,目光凝注正自凌空追扑而来的卓轶伦,竟不再退。

卓轶伦以为他又想施展种种令人难防的毒辣暗器,遂心中一凛,不肯过分欺敌地,在尚距何撑天三丈左右之处,便即飘身降落。

何撑天左足微顿,往上一抬,十来根“淬毒倒须针”,从膝间飞出,化成一蓬蓝汪汪的精光,向卓轶伦胸前怒射。

然后,人也跟在那蓬毒针之后,不退反进地,向卓轶伦飞身猛扑,一足蹋去。

卓轶伦一式“推揖唐虞”,刚刚闪开那十来道暗蓝针光,却觉得另有一股劲急罡风,袭向自己的“丹田”要害。

原来一般人练的是“劈空掌”,何撑天却练的是“踢空脚”。

既称“踢空脚”,自也像“劈空掌”一般,在脚尖尚未屠及敌身之前,先有罡风劲气向敌方隔空飞袭。

卓轶伦还是初次见识这脚上能发罡劲之举,不禁微吃一惊,也自略凝真气,加以扬掌迎击。

他由于好奇,要试试自己的“劈空掌力”,是否强于何撑天的“踢空脚劲”

谁知不试还好,这一试之下,竟试得卓轶伦越发奇诧起来。

原来他约莫用了十成功劲的“劈空掌力”,竟并未胜得对方发自脚尖的锐疾罡风,只不过半斤八荫地,仅互相抵消而已。

不单如此,何撑天并趁着卓轶伦这略微一怔之下,抢占先机,对卓轶伦施展开自己独步当今的“狂风无影脚法”。

这套“狂风无影脚法”,是何撑天集古今各门派的腿法脚法大成,再参以独到心得,所研创出的一种威猛绝学,一经施展开来,便使对方被笼罩在一片千变万化的腿林脚影之下。

精于腿法、脚法的武林人物,不是没有,但双手皆残,专门用双腿攻人的,却放眼乾坤,只有何撑天这么一位,自然使敌手往往莫测高深,窘于应付。

卓轶伦一开始时,真被踢了个头昏眼花,险象横生,危机处处。

所幸他本质极好,根基扎得又厚,尚能临危不乱,镇定心神,勉强一一应付。

何撑天的“狂风无影脚法”,共有一百二十八式,卓轶伦应付过半,约莫到了七十回合之时,情势遂告好转。

情势好转的原因有二,一来卓轶伦到了此际,业已心定神疑,不像一开始时,那等略有慌乱,二来应付过半以后,已对何撑天这种独门奇幻脚法,稍具体会认识,不像一开始时,那等莫测高深。

但近处情势,虽已转佳,远处情势,却变得恶劣无比。

因为适才卓轶伦所见的江心帆影之内,竟有一片影,是何撑天所备船只。

如今,这只船儿,业已拢岸,并有两名青衣侍婢,纵到江边礁石之上,把那正在寒热交作,神志昏迷中的司马豪、东门可人二人,抱上船去。

卓轶伦动手之间,目光偶瞥,看见了这种情况,不禁“呀”了一声,立告心烦意乱。

武林高手过招,哪里能丝毫分神,卓轶伦就这心内一惊,身法略缓,便挨了何撑天一脚,被他踢中左胯。

脚尖尚未及胯,卓轶伦便知败北难逃,遂既不勉强闪避,也不凝劲硬抗,索性顺着何撑天的踢来之势,一式“浪滚龙门”,翻跌出五六步外。

这是“卸”字诀的灵活运用,也是无可奈何之下,保全胯骨,不使被对方踢断的惟一策略。

饶是如此,卓轶伦仍觉左胯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几乎在翻跌以后,无法立即起立。

照理说来,何撑天倘趁机再度进攻,卓轶伦恐无幸理。

但月光朗用之下,远远的山壁脚下,忽有红衣飘闪。

何撑天脸色一变,不愿再寻卓轶伦的晦气,赶紧双足顿处,施展自己的绝世轻功,向江边帆船赶去。

卓较伦虽知胯骨间伤势不轻,但又怎肯坐视何撑天把司马豪、东门可人劫走遂强忍痛楚地,怒啸一声,咬牙随后赶去。

他在正常情况之下,业已赶不上何撑天,如今左胯带伤,自然更减了几分速度。

故而,等卓轶伦拼命赶到江边,何撑天人已上船,船已离岸数丈。

但何撑天并未隐人舱中,他站在船头指挥一名手执强弓的精壮汉于,觑准卓轶伦,张弓怒射。

卓轶伦眼望对方扬帆远去,深知棋差一着,满盘皆输,正自又气又怒之际,“嗡”的一声弦响,长箭划空生啸,业已射到咽喉。

他凄惶无奈,未及深思,微一偏头右闪,左手姆食中三指疾伸,便欲将来箭摄住。

但三指尚未及箭,半空中银光微闪,横刺里飞来了一根发钗,竟把那根长箭,生生击落。

卓轶伦大吃一惊,顺着发钗来路,回头看去,心头立告怦怦乱跳,呆在当地。

原来两三丈外,有位红衣佳人,倚树而立。

这位红衣佳人,俏生生,娇滴滴,正是自己朝也思,暮也念,为了她魂梦难安的“咆哮红颜”夏侯娟。

卓轶伦毕竟是侠士襟怀,虽见情人,未忘良友,他在万分惊喜之中,目光再注江上。

这时,那条载有何撑天、司马豪、东门可人的帆船,业已乘风似箭,驶入蒙蒙水云,但仍可隐约听得何撑天的得意狂笑。

卓轶伦黯然一叹,向夏侯娟皱眉说道:“夏侯姑娘,可惜你来迟一步,否则或可把那船儿截住。”

夏侯娟摇头笑道:“便是来得不迟,我也不截。”

卓轶伦愕然问道:“夏侯姑娘,你难道不想救人”

夏侯娟冷笑答道:“一个是轻狂失态,曾经受过我惩戒的轻薄之徒,另一个则是自以为了不起的凶魔之女,我救他们则甚”

卓轶伦摇手说道:“夏侯姑娘,你误会了,其中……”

夏侯娟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即微笑叫道:“卓兄,我们且慢谈其他话儿,先看看你的伤势好么”

人的精神力量,大于一切,卓轶伦心急好友遭难,根本忘了自己受伤之事,如今被夏侯娟一提起,立即觉得左后胯疼痛得支持不住地,“哼”了一声,坐在司马豪等适才所坐的礁石之上。

夏侯娟见状便知卓轶伦伤势不轻,满脸关怀神色地,皱眉说道:“上次我和何撑天在‘黄山”动手,他一脚猛踢之下,竟把一根粗巨石笋,生生踢折,足见功力不凡,相当厉害,卓兄赶快给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这句话儿,把位伺傥潇洒的卓轶伦,问得俊脸通红,耳根发热,不知道应该怎样答对

因为自己伤处,是在左后胯间,难道竟脱了中衣,让她察看

奇窘不堪之下,略一嗫嚅,方始说道:“我……我因卸劲得宜,伤势并不太重,加上素精歧黄之道,囊中又有极好伤药,只消服上两包,便不妨事了。”

说完,便取出两包白色伤药,和酒服下。

夏侯娟听得心中一慰,娇笑说道:“即令伤势不重,也应把淤血驱散,才暑复原,卓兄请伏在石上,我替你按摩按摩。”

美人恩情,固然不易消受,更复不易拂逆,何况夏侯娟落落大方,毫无羞涩之状,遂使卓较伦自开通起来,觉得对于这位性情真率的“咆哮红颜”,若再拘泥世俗礼数,简直多余,并可能会自讨没趣。

他想通以后,果然惟命是从地,伏倒在礁石之上。

夏侯娟一面微凝真气,化成一股阳和暗劲,隔衣透体地,传入卓轶伦伤处,替他驱散淤血,缓缓按摩,一面娇笑问道:“卓兄,你刚才说我有所误会之语,是什么意思”

卓轶伦被她真气所化的那股遗体暖流,烫得心神舒泰,痛苦顿减,含笑说道:“司马豪不是坏人,他已与我结为好友。”

夏侯娟听到此处,微笑说道:“他以前由于不太老实,以致挨过我一记‘般若掌’,如今既与卓兄结友,我就不再怪他便了。”

卓轶伦想起夏侯娟曾经说过一句“凶魔之女”,遂又问道:“夏侯姑娘,你认识东门可人么”

夏侯娟瞪着一双大眼,摇头答道:“我不认识,东门可人是谁”

这句答话,大出卓轶伦意料之外,使他听得愕然地,诧声叫道:“夏侯姑娘,你既不认识东门可人,适才怎说她是什么‘自以为了不起的凶魔之女’”

夏侯娟“哦”了一声,婿然笑道:“卓兄说的是‘东门芳’么但不知她为何突又改叫‘东门可人’了呢”

卓轶伦被夏侯娟这一提醒,才知道日前自己命司马豪背诵“百家姓”,背到“苗风花方”,与“闻人东方”之际,均曾引起她的注意,原来她的名儿,便是一个“芳”字。

夏侯娟的性情,一向比较急躁,见卓轶伦听了自己话后,沉吟未答,遂又扬眉问道;“卓兄,你怎不告诉我呢这东门芳变成东门可人之事,其中定有缘故”

卓轶伦含笑答道:“可人二字,是我替她起的。”

夏侯娟越发茫然问道:“她有她的名字,卓兄却另外替她再起一个则甚”

卓较伦知道只有从头说起,才会使夏侯娟完全明白,遂一面享受她的殷勤按摩,一面由“小孤山”赴约,中途惊变开始,把别来经过,对这位“咆哮红颜”,详细说了一遍。

夏侯娟静静听完,领略出卓较伦对于自己的深切刻骨相思,秀眉双轩,嫣然含笑叫道:“卓兄,东门芳与司马豪萍水相逢,尚且一个‘三哥’,一个‘大妹’地,叫得好不亲热,我们是老朋友了,你怎么还生生分分地,叫我夏侯姑娘”

卓轶伦领略出佳人情意,高兴得扬眉笑道:“好,从今后,你叫我‘大哥’,我叫你‘娟妹’吧!”

夏侯娟婷首微点,立即改口叫道:“大哥,你坐起来试试,经过我用‘太乙神功’按摩散血,又复内服灵药,应该好多了吧”

其实卓轶伦早就知道自己的胯伤已不碍事,既被夏侯娟这一叫破,自然不好意思再复赖在石上,遂缓缓坐起,含笑说道:“多谢娟妹。”

四字才出,忽然看见适才夏侯娟飞钗击落的那根长箭,便又改变话题,扬眉问道:“娟妹,你刚才不让我接箭则甚”

夏侯娟笑道:“我目力极好,老远便看出那汉子在张弓搭箭之前,曾先向箭杆上不知涂擦了一些什么东西。故而掷钗截箭,免得大哥于仓促难防之下,中了暗算。”

卓较伦听得悚然一惊,起身走过,用银针加以探试,竟发现箭杆上果又淬有奇异毒药。

不单如此,杆上并铸有字迹,仔细辩来,写的是:“我要杀夏侯娟。”

这与使东门芳中魔的“我要到‘桐柏山’去”,及使司马豪中魔的“杀彭白衣’,如出一辙,显然也是独孤智的独门魔咒。

卓轶伦看得沁出了一身冷汗,偏过头去,向夏侯娟苦笑说道:“娟妹慧眼,果然不差,若非你一钗飞来,我只消接箭入手,便中迷神奇毒的了。”

夏侯娟也微觉惊心,摇头叹道:“那独孤老魔,委实阴毒厉害,倘若大哥业已迷神中毒,我却毫不知情,则彼此久别重逢,欣然笑语之下,你来个猝发辣手,我还真难逃脱劫数。”

卓轶伦惊念方定,疑念又生,目注夏侯娟,皱眉问道:“娟妹快请将东门芳的来历说明,我才好据以推测,独孤智为何不惜大费心机,要把她弄到‘桐柏山’去”

夏侯娟未答先问,扬眉笑道:“大哥,你曾受醉头陀、彭五先生两位绝代高人的教诲,应该听说过‘神尼紫拂金光剪,一正一邪一难论’的武林谚语。”

卓轶伦点头答道:“我听说过,娟妹突然提此则甚”

夏侯娟笑道:“其中‘紫拂’二字,所指何人大哥定必知晓。”

卓轶伦道:“这大名头人物,怎会不知所谓‘紫拂’,便是‘紫拂羽士’东门柳。”

说到此处,因“东门”复姓,当世不多,遂恍有所悟地,瞠目失声叫道:“我明白了,东门芳就是‘紫拂羽士’东门柳的女儿,难怪她的一身武功,高出我们,竟能与娟妹互相伯仲!”

夏侯娟冷笑一声说道:“大哥,我对你这‘互相伯仲’之评,不大满意,我自己觉得定可胜她。”

卓轶伦知道自己无心失言,激起了夏侯娟向不服人的高傲天性,遂赶紧转换话题说道:“娟妹,那‘紫拂羽士’东门柳,又出现江湖了么”

夏侯娟方一点头,卓轶伦便又扬眉说道:“这就对了,原来独孤智千方百计,不惜大费心力,要把东门芳弄去‘桐柏山’的用意在此。”

夏侯娟问道:“什么用意大哥请分析给我听听。”

卓轶伦冷笑一声说道:“独孤智虽然柬邀‘宇宙六残’,筹组‘六残帮’,但一来恐‘六残’不能到齐,二来仍觉欲与举世群雄,争霸武林,在实力方面,难操必胜左券,遂想把那再出江湖的‘紫拂羽士’东门柳,也自揽为己用。”。

夏侯娟“哼”了一声,哂然说道:“独孤智算个什么东西,东门柳怎肯为他所用”

卓轶伦笑道:“正因如此,东门芳便有重大利用价值,独孤智把她掳去,加以控制,东门柳舐犊情深,也只好委屈一些,在‘六残帮’中,担任一名‘护法’之流的角色而已。”

夏侯娟秀眉双蹙,失惊说道:“大哥分析得极合情理,但……”

卓较伦笑道:“娟妹为何不说下去,‘但’些什么”

夏侯娟从一双妙目之内,闪射奇光,含笑答道:“但我却由于大哥的分析之语,触类旁通,发生了一种更可怕的想法。”

卓较伦愕然问道:“娟妹有甚更可怕的想法”

夏侯娟道:“在我说给你听之前,先要问你三项问

题。”

卓轶伦点头笑道:“娟妹尽管请问。”

夏侯娟插眉问道:“独孤智组织‘六残帮’,自为帮主之事,是否业已震动江湖,举世皆晓”

卓轶伦答道:“不错,正是如此!”

夏侯娟继续问道:“司马聪与司马明兄弟二人,是否由于听从大哥之劝,拒绝参与‘六残帮’”

卓轶伦得意笑道:“他们业已回覆独孤智,拒绝参与‘六残帮’,理由是司马聪耳力甚聪,根本不聋,司马明目力甚明,根本不瞎,丝毫不具有参与‘六残帮’的残人资格。”

夏侯娟又复问道:“独孤的独门迷神秘药,是否效力神奇,可以令人丧失心智,服从他的一切摆布”

卓轶伦叹道:“仅仅一句‘迷神魔咒’,便能使人永矢弗渝,则司马豪与东门芳二人,到了‘桐柏山’,天玄谷’魔巢之中,哪里还会有丝毫自由意识”

夏侯娟脸上微微变色地,长叹一声说道:“好了,我这三项问题,既然全获得肯定答覆,则我那可怕想法,大概也……”

卓轶伦苦笑接道:“娟妹,你怎么还不说出你所想的可怕想法,究竟属于何事”

夏侯娟皱眉叫道:“大哥,你莫要聪明一时,懵懂一时,且把我向你所提的三项问题,结合起来,还不明白是桩什么事么”

卓轶伦闻言,果把夏侯娟适才所提出的三项问题,综合起来,一加参详,不禁心魂俱颤,失声叫道:“哎呀,娟妹你……你……你莫非顾虑司马豪与东门芳,到了‘桐柏山天玄谷’后,会……”

夏侯娟不等卓轶伦再往下讲,便自点了点头,正色接口说道:“不错,我恐怕他们到了‘桐柏山天玄谷’后,会被独孤智那万恶老魔,挖掉眼睛,割掉耳朵,填补司马聪、司马明的空缺,凑满‘六残’之数。”

卓轶伦眉峰深聚地,长叹一声说道:“娟妹这种想法,太……太可怕了!”

夏侯娟目光一亮,朗声答道:“不单可怕,并且可能……”

卓轶伦点头说道:“岂仅可能,可能性还大得很呢,我们应该采取什么策略才是对抗独孤老魔这种阴谋的最佳手段”

夏侯娟沉吟说道:“这种最佳手段,可真难想,因为除去要妥,更复要快,否则,司马豪的眼睛一瞎,东门芳的耳朵一聋,便铸恨如山,不是仅仗大哥和叶师叔的歧黄妙技,所能弥补收拾的了。”

卓轶伦剑眉忽挑,目注夏侯娟道:“娟妹,你口中所称的‘叶师叔’是谁”

夏侯娟“咦”了一声答道:“大哥问得好妙,叶师叔还会是谁自然是传授你青囊秘术的‘一帖神医’叶天仕。”

卓轶伦道:“娟妹见过他老人家了么”

夏侯娟嫣然笑道:“我为了发现你被独孤智掳去,急于抢救,遂追到‘桐柏山’中,恰好遇见叶师叔,才知你业已脱险。”

话完,便从自己在“小孤山”岸边,等侯卓轶伦赴约开始,迄至目前的各种情事,详述一遍。

但详述虽是详述,其中却也不无省略之处,夏侯娟竟把彭白衣对自己一见钟情的那段经过,未加提及。

卓轶伦听得夏侯娟竟与东门柳相遇,在那“紫拂羽士”手下,幸逃大劫,不禁苦笑说道:“事情越来越觉复杂,也越来越觉艰难,我们决不能听任‘紫拂羽士’东门柳,被独孤智那个老魔头,网罗到‘桐柏山天玄谷’中,为虎添翼。”

夏侯娟轩眉说道:“自古枭雄多辣手,由来舐犊最情深,独孤智老魔的这种措置,委实够捐够狠,我们要想阻止东门柳与‘六残帮’结为死党,必须先救出东门芳,不令她沦入魔掌。”

卓轶伦摇头叹道:“要救东门芳,谈何容易娟妹大概还不知道,独孤老魔所居的‘天玄谷’,极难进入,必须先经‘天奇峡’,再穿‘天奇林’,再越‘天奇谷’,再过‘天玄桥’,再度‘天玄洞’,才能到达地头。而这些峡林桥洞之间,更……”

夏侯娟微摇玉手,截断了卓轶伦的话头,苦笑叫道:“大哥不要说了,我已经尝过滋味,知道厉害,上次连那最容易通行的‘天奇林’,便使我茫然迷路,莫知所措了呢!”

卓较伦道:“娟妹既已见识厉害,当知要想把东门芳救出‘天玄谷’之举,委实难若登天,可惜……”

说到“可惜”二字,卓较伦猛一顿足,脸上也布满了悔恨惋惜之色。

夏侯娟同道:“大哥惜什么”

卓轶伦皱眉答道:“可惜我在‘红叶山庄’之中,做错了事,竟劝司马聪、司马明兄弟,覆信独孤智,拒绝参与‘六残帮’……”

夏侯娟愕然问道:“这有什么可惜大哥如此开导他们,极为正确,怎说做错”

卓轶伦叹道:“这兄弟两位,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一经明心见性以后,便属旷代英侠!他们倘若明投‘六残帮’,暗为我们策应,则‘天玄谷’纵称人间绝险也容易有可破之道。”

夏侯娟“哦”了一声,含笑叫道:“大哥,你是想在‘天玄谷’中,布置内应”

卓轶伦点头答道:“物必自腐,然后虫生,对于‘天玄谷’那等所在,若想硬干攻坚,只怕事倍功半。”

夏侯娟一丝妩媚笑意,陡现眉梢,高兴得欢声叫道:“大哥,我们已有内应。”

卓轶伦一怔问道:“内应何来”

夏侯娟娇笑说道:“我刚才不是告诉大哥了么濮阳勇业已对我归心,我叫他往东,他便不会往西的呢!”

卓轶伦皱眉说道:“我倒把他忘了,但此人勇力虽高,心性太蠢,恐怕起不了什么重大作用,万一有所不慎,甚至于弄巧成拙。”

夏侯娟失笑说道:“大哥不必再挑剔了,有这么一个人儿可用,总比毫无内应,要好得多,反正我们拼着历百险,闯千艰,也非去‘桐柏山’中,试为尽力不可。”

卓轶伦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与夏侯娟一同往“桐柏山”赶去。

“情”之一字,奥妙无伦,卓轶伦与夏侯娟分开之际,女想男柔肠寸折,男想女寝食难安,好像彼此均有万语千言,蕴积心头,亟欲向对方一吐为快。

但如今好容易凑巧相逢,除了在目光互对时,从跟波眉语中,互相传送,互相领略深情以外,反而说不出什么明示情爱之语。

夏侯娟因提到“天玄谷”,想起那位“一帖神医”叶天仕师叔,告诉自己之言,不禁芳容变色地,颤声叫道:“大……大……大哥。”

卓轶伦诧然问道:“娟妹,你为何如此激动”

夏侯娟道:“我听得叶师叔说,你被独孤智打了三根‘绝命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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