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双色案”(2/2)
独孤智笑道:“总图之设,虽然费尽心思,但小侄却可独处斗室,掌握全局。”
一谈一扯之间,“天玄洞”业将过尽,洞外是一条悬挂在两崖以上,下临百丈深谷的铁索吊桥。
桥长足有二十丈开外,但在另端三四丈处,却有个青衣道人,中了机关,双足双手,均被极巨铁环束住,围在桥栏之上。
东门柳远远看去,因目光被阻,看不真切,遂“咦”了一声,向云千里问道:“云堂主,此人既已被困,还要我们前来则甚”
云千里笑道:“因为他武功太高,虽被‘四象铁环’,锁住手足,别人仍难近身把他押往‘天玄谷’。”
东门柳扬眉说道:“难于生擒,便该杀掉,传集匣弩硬弓,给他一阵如猥钻射……”
话犹未了,云千里便含笑截口说道:“老供奉说得不错,但由于对方的身份关系,使云千里不敢采取过分激烈的冒渎手段。”
东门柳颇感意外地,目注云千里问道:“此人是甚身份他报过姓名没有”
云千里以一种颇为尴尬的神情,点头答道:“便因他报过姓名,我才难处,只好把帮主及老供奉,请来商议。”
东门柳道:“他叫什么名字”
云千里先向东门柳看了一眼,方自低声答道:“对方自称为‘紫拂羽土’东门柳。”
东门柳身形一震,几乎疑心自己听惜地,又复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他也叫‘紫拂羽士,东门柳么”
云千里苦笑说道:“此人身着道袍,肩插紫拂,所报出的,正是老供奉的名号。”
东门柳袍袖一拂,人腾五丈,在崖堡高处,向被困桥上的青袍道人,拢目细看。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更使东门柳为之气愤填膺。
原来,那青袍道人的装束、打扮、举止、貌相,均与自己一般无二。
这位“紫拂羽士”,气得脸上变色地,飘身纵下,向独孤智说道:“贤侄,对方成然敢化装我的容貌,冒用我的姓名,委实太以可恶,你下令把他处死便了。”
独孤智眉头深蹙,望着东门柳,不住苦笑。
东门柳被他笑得好不怙怪地,诧声问道:“贤侄,你这样对我苦笑则甚”
独孤智右手紧握着自己的防身利器“鹅毛扇”,准备应付任何突变地,陪笑叫道:“叔父不要生气,小侄有桩事儿,想向叔父请教。”
东门柳道:“贤侄不必客套,有话尽管说出。”
独孤智陪着笑脸,和颜悦色说道:“倘若桥上那位自称‘紫拂羽士’东门柳的青袍道长,也指叔父是冒用他名号之人,要我下手处置,小侄却听谁的好”
东门柳这才恍然大悟,目光中凶芒一闪,狞笑说道:“我明白了,你是在我与那桥上道人之间,难分泾渭,弄不清谁是真‘东门柳’谁是冒牌‘紫拂羽士’”
独孤智极端慎言地,苦笑说道:“小侄弄迷糊了,敬请叔父明教。”
东门柳双目之中,精芒如电地,向独孤智看了一眼,朗声说道:“贤侄既问到我,我自然说我是真正的‘紫拂羽士’东门柳,但不知你还要我找证明么”
这句“要我找证明么”问得相当厉害。
因为,独孤智若是不要证明,则对于东门柳的真假,无法放心,若是要证明,则对于这位“紫拂羽士”,便相当失礼,会使他有所不悦。
但独孤智岂是常人,他身为一帮之主,自有驭众之策,竟毫不犹疑地,摇头笑道:“我知道叔父是真,怎会再向你要甚证明,但为了使对方心服口服起见,叔父倒不妨揭破对方虚伪面具,指证他是个假的。”
这才叫针锋相对,以牙还牙,东门柳问也问得厉害,独弧智答也答得滑头。
他不要东门柳证明自己是真,却要东门柳指证对方是假,目标一样,手段不同,便使原本想大发雷霆的东门柳,发不出丝毫脾气。
东门柳双眉一挑,指着面前的“天玄桥”,向独孤智轩眉问道:“贤侄,这座‘天玄桥’,可否与‘天玄谷’中断隔绝”
独孤智点头答道:“可以,叔父问此则甚”
东门柳道:“我踏上‘天桥’后,贤侄即把‘天玄谷’与‘天玄桥’之间的通路切断,静看我惩治对方,要他自动招承是冒用名号的膺鼎假货。”
独孤智笑道:“叔父不必动怒,最好是生擒此人……”
东门柳冷笑一声,接口说道:“当然是尽量设法生擒,因为我不仅要使他自承冒名,还要逼问他真实身份,以及冒袭我名字之举,究竟是何用意”
语音一了,飘身纵上“天玄桥”,便向对崖走去。
独孤智攒一点头,云千里便伸手在桥柱间的一个机括之上,按了一下。
一阵“轧轧”巨响,“天玄桥”面,便有两丈来长一段,缓缓与桥身脱离关系,矗立插起。
独孤智伸手在轮车上所挂皮囊之中,取出两粒小小凹形圆珠,塞入耳内,以及一具管状长镜。
云千里知道这是独孤智精心秘制的“千里镜”和“顺风珠”,可以加强视听,灵效无比,遂含笑说道:“帮主,如今似已显而易见,桥上所困东门柳,是冒名之人,适才那位老供奉,才是真牌实货。”
独孤智一面用臂状长镜,察看桥上动静,一面低声问道:“云堂主是从何处着眼,有此看法”
云千里答道:“倘若适才那位老供奉不是真牌实货,则他见了另外又出现‘紫佛羽士’东门柳时,必将神色仓皇,或对帮主图谋不利,暗下辣手。”
独孤智点头笑道:“堂主说得有理。”
在东门柳上桥之际,那位青袍道人,被四只钢环,分束手足,似已失去自由,毫无动弹之力。
但东门柳尚未走到桥心,几声脆响,突起当空,那四只钢环,竟被青袍道人,施展内家上乘神功,“无形罡气”之属,生生震碎。
东门柳见状一惊,愕然止步。
因为“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东门柳由从容震裂钢环的一举之上,业已看出这位青袍道人的修为火候,居然能与自己仿佛,毫不逊色。
他刚在失惊,那位青袍道人,竟念了一声“无量佛’号,戟指叱道:“你这杂毛老道,是何来历怎么竟装扮我东门柳的形相”
东门柳闻言之下,几乎气破肚皮,暗想这才真叫“恶人先告状”,遂强忍愤怒,冷笑说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耻自己冒用了旁人名号,反说我是假的。”
青袍道人哈哈大笑说道:“这倒妙极,‘紫拂羽士’东门柳居然会在‘天玄桥’上,闹起‘双包案’来,你无妨坦率直言,冒充我的名号,去往‘天玄谷’中,究竟是何居心,想打我那久违未见的独孤老贤侄的什么主意”
云千里听得向独孤智失笑说道:“帮主,这倒真是妙事,两位东门柳互争自己是真,互责对方是假,看来若想分清泾渭,必还不太简单,要费上一番事呢”
独孤智笑道:“等他们翻脸动手之后,一分输赢,真假也就立辨。”
云千里皱眉说道:“这是身份之争,既非‘夺宝’,又非‘打擂’,怎么能够以胜负为断”
独孤智微笑说道:“我东门叔父,武功之高,当世中,已罕敌手,故而我不相信假的东门柳,能禁得住真东门柳三记‘玄门重掌’,和一记‘紫色云拂’。”
云千里恍然笑道:“帮主原来是这样想法,他们两位也确将动手了呢,我们先看场龙争虎斗再说。”
原来,东门柳听了对方强词夺理的一番话儿之后,愤无可遏地,厉声叱道:“尊驾既然如此厚颜无耻,则彼此间只有放手一搏。”
话完,目中厉芒如电地,便待扬掌击出。
青袍道人摇手叫道:“慢来,慢来,你说的是什么话儿我听不懂。”
东门柳冷然答道:“我要和你分个高下输赢,以判真假。”
青袍道人以一种愕然神色,摇头说道:“我不懂得高下输赢,与身份真假,有何关系难道真东门柳就一定输,假东门柳就一定赢么”
东门柳厉声叱道:“胡说,真的会赢,假的不堪一击。”
青袍道人笑道:“既然如此,你要稍等一等,让我略为调元运气,恢复正常以后,再和你动手,否则,万一把真货变成假货,那才是冤枉透顶之事。”
东门柳皱眉问道:“你为何要调元运气,有何不正常之处”
青袍道人朗声说道:“我自‘天玄桥’以来,行甫三丈,便连遇七道厉害埋伏,必须一一破去,最后还震碎四枚钢环,怎不耗费了相当气力”
东门柳听他这样讲法,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两盏热茶的工夫……”
青袍道人不等东门柳话完,便即含笑说道:“不必,不必,我老人家只消这两句话儿的时光,业已疲劳尽复,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你尽管发招,无须再客气了。”
东门榔早就想试试对方,究竟有多深功候,遂在闻言之下,哂然说道:“是非皂白终非辨,真假输赢顷刻分,你且接我一记‘玄门罡掌’!”
语音方落,右掌已扬,向那青袍道人胸前,虚空按了一按。
武功到了东门柳这种地步,着实敛放自如,根本泯除了什么剑拔弩张的凡俗状态。
他扬手虚按之举,看来宛如毫不经意,其实业已把十一成左右的内家真力,化为一片“无形罡气”,像座山岳般地,向青袍道人当头压到!
东门柳为何一开始时,几乎使出全力,因为他从青袍道人轻易震断四枚粗巨钢环,语态神情之上,看出来者不凡,遂不敢恃技骄狂,加以轻视。
青袍道人一声“无量佛”号宣处,也自单掌微扬,向前虚空推出。
双方用的都是无形暗劲,火候也极为接近,如山压力,一撞而消,在外人既看不出谁强谁弱的丝毫痕迹,在当事人方面.也知道遇上了生平仅见的高明敌手。
他们互相惊心,互相不服,继续再拼一掌。
不消说得,无论是青袍道人也好,东门柳也好,在这二掌上,业已毫无保留地用尽全力。
但第二掌的结果,与第一掌完全相同,第一掌是难判胜负,秋色平分,第二掌是胜负难判,平分秋色。
换了一般人,在这两掌硬拼之下,定然砂飞石走,地裂天朋,不知显露出多少威力但东门柳与青袍道人的互较神功,却连半丝锐啸半点劲气都未激起,仿佛他们只是互打招呼地略为招了招手而已。
尽管他们以内家暗劲互斗,表面上无甚痕迹,但独孤智与云千里,却已看得满腹疑云。
因为,除了“神尼、紫拂、金光剪”等三位特殊高手以外,当世武林中,便数“三奇二帝,一绝六残”,并称一流人物。
独孤智、云千里名列“宇宙六残”,眼光自然异于常流,可以从不着痕迹之中,看出东门柳与那青袍道人,业已全力相搏。
云千里首先眉头深蹙地,向独孤智低声叫道:“帮主,东门老供奉第一度扬掌,或许傲敌自恃,但在第二度扬掌之下,怎仍未能以‘玄门罡气’,把那青袍道人,震落‘天玄桥’下的百丈深壑”
独孤智尚未答话,“天玄桥”上已传来一阵“嘿嘿”冷笑之声。
这阵冷笑,是那青袍道人所发,笑得东门柳心中怙慑地,皱眉问道:“你笑些什么”
青袍道人笑道:“我笑的是我的鸡肋,尚堪当尊拳,你也井非不堪一击,这样秋色平分之下,‘紫拂羽士’东门柳的真假之辨,仍极艰难,弄不好要走趟‘江西龙虎山’,借用张天师的‘照妖镜’呢!”
东门柳怒道:“你休胡扯,在内家掌力方面,虽然难分上下.我们还可以比兵刃、比拳脚、比玄功……”
青袍道人连连摇手,截断了东门柳的话儿,扬眉怪笑说道:“不必往下讲了,你讲了半天,都是些笨蛋办法!”
东门柳厉声叱道:“什么叫笨蛋办法你口中放干净些!”
青袍道人笑道:“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你打算比兵刃、比拳脚、比玄功等,我样样均愿奉陪,但无伦在任何一技之上,我们均非斗上一日半日,便可分出胜负,你能否懂我这些话呢”
东门柳由于适才暗拼内劲之上,业已觉出对方确实与自己功力仿佛,遂点头说道:“我承认你说得不错,难道你除了这些‘笨蛋办法’以外,还想得出什么聪明办法”
青袍道人得意笑道:“我当然有聪明办法,否则怎能骂你‘笨蛋’”
东门柳知遇劲敌,抑遏怒火地,淡淡一笑说道:“我愿意听听你的聪明办法。”
青袍道人忽然目光遥注独孤智,提气扬声叫道:“独孤贤侄!’
这声“抽孤贤侄”,把位身为“六残帮”帮主,自诩机智绝高,傲视寰宇的独孤智,叫得好不作难。
因为自己若加答应,则适才同来的那位东门柳,会不高兴,若不答应,则“天玄桥”上的这位东门柳,又将不悦。
尤其自己身兼为两位“紫拂羽士”的“独孤贤侄”倒属无妨,倘若得罪了其中的真正“东门叔父”,后果却定极严重。
果然,就在他这左右为难,略一迟疑,未即答覆之间,青袍道人业已佛然叫道:“独孤智,你难道竟把冒牌货色,当做长辈,而不认我这真正的老表叔了”
独孤智满面苦笑,正不知应该如何答话之际,倒是东门柳替他解围地,冷笑叫道:“独孤贤侄,在真假未分之前,只好请你暂时委屈一些,听他有什么聪明办法”
独孤智无可奈何,只得强忍着满腹委屈,陪笑答道:“小侄在此,叔父有何吩咐”
青袍道人问道:“据我所闻讯息,你东门芳表妹,理在“天玄谷”中。”
独孤智点头答道:“叔父说得不错,我东门芳表妹,确在‘天玄谷’内。”
青袍道人笑道:“这样就好办了,贤侄虽因分别过久,认不出谁才是你的‘东门叔父’,但东门芳却是我一手抚教,难道她还认不出谁是她的父亲”
一语方毕,东门柳便抚掌道:“不错,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聪明的办法。”
青袍道人提议要东门芳当桥认父,东门柳也表示赞成,但感觉为难的,反倒是那位“六残帮主”。
因独孤智心中明白,东门芳中了自己的独门迷药,如今神智全昏,哪里会认得出“天玄桥”上的两位“东门柳”中,谁才是她的生身老父
东门柳见青袍道人与自己的话完以后,独孤智仍无动静,不禁愕然叫道:“独孤贤侄,你怎么还不派人去把芳儿,接来此地”
独孤智不便再违拗,只好笑声答道:“东门叔父莫急,小侄这就请云堂主亲自去接东门芳表妹来此。”
云千里闻言,低声问道:“帮主,东门芳所中迷药未解,把她接来,又有何用”.
独孤智咬牙说道:“事已如此,除了让他生身之女,当桥认父以外,毫无其他善策。”
云千里道:“帮主莫非要把东门芳所中迷药,暂时解去”
独孤智点头说道:“你一面把东门芳喂了解药,送来此地,一面把‘天玄桥’上,最厉害的,神仙化血归元箭’准备妥当,我要随时发动。”
云千里双眉方挑,独孤智又向他低声说道:“根据日前情势看来,便不把东门芳当做人质,真正的东门柳,也肯为‘六残帮’所用,但那假东门柳,武功既能与真东门柳,互相颉旗,则极为可怕,故而我要在真假一辨之时,骤出不意地,对假东门柳,立下辣手。”
云千里连连点头,回转“天玄谷”内。
这时,那位青袍道人,又复指着东门柳,含笑叫道:“冒牌货色,你若心虚,便趁此时逃走,我可以宽贷不究,否则,我女儿一到‘天玄桥’上,皂白即分,原形立现,再想有所侥幸,可就难若登天的了。”
东门柳见对方分明冒充自己,竟反客为主,如此猖狂,不禁气得不屑答理,只是“哼哼”冷笑。
独孤智看在跟中,心情有所转变。
他本来认为与自己同来的东门柳是真,“天玄桥”上的青袍道人是假。
因为,要东门芳当桥认父之语,是青袍道人提议,他若无所把握,成竹在胸,怎会想出这种必然会叫自己出乖露丑,败露身份之计
何况青袍道人如今又理直气壮地,指责对方。与自己同来的那位“紫拂羽士”东门柳,反倒不加辩驳,似乎有些心虚模样。
独孤智正对真正的东门柳,起了怀疑,东门柳偏又突然叫道:“独孤贤侄,你叫云堂主不必去把芳儿带来……”
话犹未了,那青袍道人便截口叫道:“独孤贤侄,常言道:“‘真金不怕火炼,水落终须石出’,这冒牌货色,毕竟心虚胆怯,要自行招认的了。”
东门柳大怒叫道:“我招认什么谁说我是冒牌货色”
青袍道人冷笑说道:“你若非心虚.为何不敢让云千里把东门芳带来‘天玄桥’上.当场认父”
东门柳道:“因为我女儿被百忍老尼门下的夏侯娟所害,如今神志昏迷,根本不能认人,把她带来何用”
青袍道人扬眉说道:“你休想藉此狡辩,除非东门芳变作白痴,否则她决不会胡涂得认不出她的生身老父。”
东门柳苦笑说道:“你有所不知,她如今正是处于白痴状态。”
青袍道人闻言.勃然大怒,目光炯如冷电地,凝注独孤智,厉声叫道:“独孤智,你若对我女儿,有丝毫不利之处,我非向你施予百倍报复不可。”
这种神情,以及这种语气,更复活脱脱地,像是真牌实货的“紫拂羽士”。
独孤智居然不敢对他冷淡地,忙在轮车之上。应声答道:“叔父放心,东门芳表妹只是略中奇毒,经小侄不惜罕世灵药,全力疗治,如今或许已渐渐恢复神志。”
东门柳见独孤智忽对自己有点冷淡,并对那青袍道人,加强恭敬起来,不禁怫然怒道:“独孤智,你身为‘六残帮主’,怎无识人眼力难道竟看不出对方和我之间,谁真谁假”
独孤智苦笑答道:“老人家见谅,你们两位的声音笑貌,装束身材,几乎完全一样,却救小侄如何敢妄自断定”
东门柳厉声叱道:“你真胡涂,我若是冒牌货色,适才在‘天玄洞’中,那样黑暗之处,定必下手将你除去,还肯和你一同到这‘天玄桥’来,互相对质么”
独孤智也觉得东门柳的这种理由,颇为充分,遂向那青袍道人,高声叫道:“老人家,听见没有对于这种说法,你能否加以驳斥”
东门柳一听,不禁怒火腾胸,因为独孤智要对方驳斥自己之语,不啻表示了他的基本看法,似已把自己这真牌实货,当做冒牌货色。
念方至此,那位青袍道人,业已呵呵笑道:“独孤贤侄,他是‘司马昭之意,路人皆知’,我何必再加驳斥”
东门柳接口叫道:“你莫要放刁,只要能驳得我这理由,我便……”
语音至此微顿,但那青袍道人,却不肯放松他,冷笑说道:“你便怎样为何胆怯心虚,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
东门柳又被对方视为胆怯心虚,遂激得“哼”了一声,扬眉答道:“你只要能驳得我适才所说理由,我便立即走去,让你在这‘天玄谷’中,冒充字号。”
青袍道人狂笑说道:“驳你何难你在‘天玄洞’黑暗甬道以内,未向我独孤贤侄,暗加毒手之故,是为了知道杀他毫无益处,若能把他控制,摸清‘六残帮’一切底细,才可谋夺我独孤贤侄苦苦经营的这片事业。”
好!驳得妙,驳得刁,又使独孤智为之耸然动容。
东门柳厉声叫道:“你休要强词夺理,我若心虚,怎敢来此和你对证”
青袍道人冷笑说道:“你别不要脸了,你是来和我对证的么我料你根本就想不到,真正的‘紫拂羽士’东门柳,也会及时赶到,使你落入窘境。”
东门柳怒无可遏,破口骂道:“我窘个屁,窘的是你!”
青袍道人笑道:“讲不过去,居然骂起人来,堂堂
‘紫拂羽士’东门柳,是当世武林中,一流高人,会像你这样经不起考验,毫无修养的么”
东门柳气得无话可答,只有乱翻白眼。
青袍道人得寸进尺地,冷笑叫道:“你乱翻白眼则甚既已理屈词穷,还不快些滚蛋难道又打算把你方才所作的承诺赖掉,来个食言背信”
东门柳目光微转,看见独孤智斜睨自己,满面哂薄不信神色,遂暗咬钢牙,向独孤智叫道:“独孤贤侄,你的意见怎样”
独孤智自然不愿承担这项难题,微微一笑说道:“老人家不必心慌,且请暂时忍耐,只等我东门芳表妹,一到此间,便可立辨真假。”
东门柳摇头叹道:“你也说我心慌”
独孤智摇头笑道:“我如今尚不敢断定,因为老人家似乎辩不过那位青袍遭长,是真的,定必气愤,是假的,定必心慌,还是等我东门芳表妹到来,听凭判断的好。”
东门柳尚未答言,那青袍道人,已自狂笑叫道:“独孤贤侄,你这种处置,极有道理,他已经心慌想溜,千万莫把他轻易放走,我非要看看这冒用‘紫拂羽士’东门柳名号狂妄匹夫的本来面目,是副什么模样”
独孤智点头说道:“当然,不怕得罪老人家说,在真假未得定论之前,谁若想下‘天玄桥’,谁就是自认亏心,我便把他当做‘六残帮’的深仇大敌!”
东门柳闻言,知道假扮自己形相,冒用自己名号的那位青袍道人,委实太以刁狡,事事都迎合独孤智的心理说话。
自己如今必须冷静、理智,决不能使心情过分激动,以致怒令智昏,闹出弄真成假,弄假成真的天大笑话。
想到此处,他根本不再多言,索性在“天玄桥”上,盘膝坐下,用起内功,连对独孤智也不理会。
青袍道人见状,也在距离东门柳不远之处,盘膝坐下,并对独孤智比手势。
独孤智懂得青袍道人所比手势之意,是问自己“天玄桥”上,还有没有机关最好把两人均拘禁起来,静等东门芳到来辨认。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如此,并在目光中显露出只要证明了谁是冒牌货色以后,不怕他飞上天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帮中弟子驰来,向独孤智恭身禀道:“启禀帮主,‘天奇林’中所困的‘残心秀士’曹冷血,‘无情姹女’云香罗,和‘天哑真人’抱残子,似因为阵法围困,异常愤怒地,连破七道机关,毁去不少林木。”
独孤智闻报之下,皱眉说道:“这三人已投本帮,怎的如此没有忍性你持我朱红竹令,请何撑天堂主,去往‘天奇林’,告知曹冷血等,在林中静静待命,再若有甚轻举妄动,则未受帮职,先犯帮规,定将恨悔莫及。”
这名帮中弟子,接过了“朱红竹令”,恭身施礼,匆匆驰去。
跟着又从“天玄洞”内,走出两个人来。
这两人,自然一个是云千里,一个是“辣手神仙”东门芳。
东门柳适才看见东门芳时,她是躺在张软床之上,根本不能行动,几乎形若废人,如今则目光中虽仍略带茫然神色,但已可以单独步行,显然独孤智对自己所言,最少要月半光阴,方能完全痊愈之语,有些不实。
想到此处,立即冷笑一声,向独孤智扬眉叫道:“独孤智,你刚刚不是告诉我芳儿所中奇毒,要月半光阴,才可以彻底痊愈的么”
独孤智因如今已把他看成冒牌货色,遂不肯过分奉承地,冷冷答道:“不错,我说过这种话儿。”
东门柳厉声问道:“既然如此,她怎会这快复原足见你言语欠实,不知在玩些什么花样”
独孤智业已对他生疑,怎肯忍受申斥,遂神色不悦地,寒着脸儿答道:“你不要忘了‘彻底痊愈’四字,东门芳如今只是被我用特殊药物,刺激得暂时恢复灵智,等‘当桥认父’过后,她仍会病倒的呢!”
云千里走时,曾与独孤智交换意见,两人看法一致,均认为和自己同来的“紫拂羽士”东门柳是真货,“天玄桥”上的青袍道人,则是假的。
如今,他忽见独孤智对于心目中,依若长城的东门供奉,有点不太客气,未免心中惊诧,一时也想不透其中缘故。
这时,那位青袍道人,业已目注东门芳,以一种异常关切的神情,含笑叫道:“芳儿,爹爹看你来了,你受了谁的欺负,尽管说出,爹爹替你出气。”
东门芳妙目一睁,刚自凝神青袍道人,东门柳却又叫道:“芳儿,不要看他,我才是你的爹爹。”
东门芳向这两位形相完全一样之人,盯了几眼,柳眉深蹙,惑然自语说道:“奇怪,我怎么会有两个爹爹”
云千里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东门姑娘,你走上‘天玄桥’去,到近前仔细看看,哪个真是你的爹爹‘紫拂羽士’东门柳”
东门芳闻言,遂向“天玄桥”上,姗姗走去。
因为“天玄桥”已被隔断,云千里便在桥柱上按动机括,立有一条其宽仅约五寸的薄薄铁板,从桥柱中飞去,搭向桥身,等于在这业经分为两段的“天玄桥”,加添了一道跳板。
这道跳板.太窄太薄,人行其上,立成弓形,并随着步履移动,颤弹不已。
尤其下临百丈探谷,偶一失足,必将碎骨粉身,自然越发加强了惊险难行程度。
但东门芳一身功力,毫不在乎,只轻轻点足两次,便到了“天玄桥”上。
东门柳目光注处,忽然嘴皮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儿。
他话未出口,东门芳业已婷婷袅袅地,走到他的身前,瞪着一双大眼,以犹带茫然的神色,向东门柳呆呆凝视。
东门柳叹息一声叫道:“芳儿,你……你的神志仍未全清,能够认识我这把你爱若掌珠,珍逾性命的老爹爹么”
东门芳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很像我的爹爹!”
云千里站在独孤智的身旁,高声叫道:“东门姑娘,你再走过去,看看那位,到底是谁比较像呢”
东门芳又对东门柳盯了两眼,才向青袍道人走去。
青袍道人未等东门芳走到近前,便以一种悲伤语调叫道:“芳儿,你……你……到底是受了什么迫害竟连你的生身老父,都……都认不清楚了呢”
东门芳缓步走到近前,向青袍道人,仔细打量两眼,点头说道:“你也很像我的爹爹。”
云千里忽然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独孤智耳边,悄悄说道:“帮主放心,她自有办法试出对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紫拂羽士’东门柳。”
独孤智本就略起疑心,闻言之下,也以“蚁语传声”,悄然问道:“云堂主.你所带来的这位姑娘,不是真的东门芳么”
云千里答道:“当然不是,这是第二备用人物,我若把真的东门芳,喂以解药,带来此地,万一他父女二人,竟来个扬长而去,岂非弄得我们拦也不好,不拦更是不好”
原来,独孤智心机太深,自命何撑天,把东门芳弄到“天玄谷”后,便选择两名与她身材相若的帮中女弟子,化装成东门芳的模样,以备万一之需。
“天奇林”中,“百残大会”之上,牺牲掉第一备用人物的一只眼睛。如今,云千里又把第二备用人物带来“天玄桥”上。
这第二备用人物,是位武功相当不弱的绿林荡妇,名叫“玉面天狐”尤娟,练得一手极厉害的“天狐爪”,云千里认为用她试探东门柳的真假,最为适当不过。
由于云千里认为青袍道人是假东门柳的成份居多,遂
对“玉面天狐”尤娟,暗授机宜,叫她把试探重心,放在青袍道人身上。
故而,尤娟上得“天玄桥”后,对于东门柳,只淡淡说了一句“你很像我的爹爹”,便向青袍道人走去。
等她也向青袍道人说了一句:“你也很像我的爹爹”以后,独孤智业已问明究竟,悄对云千里问道:“云堂主处事灵敏,你这调用第二备用人物之举,极为允恰,但不知‘神仙化血归元箭’,可曾准备妥当因为东门柳真假一判,我便立下辣手。”
云千里向“天玄桥”桥柱上所铸的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看了一眼,低声答道:“帮主可以随时发动,倘若证实那青袍道人,是假东门柳。则帮主只消向‘天枢星’位之上,略运真力,隔空一点,对方便属‘大罗神仙’,亦将难逃劫数。”
独孤智点了头,又自凝神观看“天玄桥”上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