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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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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信号切断前,他们的通话在大气干扰下持续了不到两分钟,在这短暂的交流中,奥古斯丁了解到很多东西。信号另一端的女人告诉他,她在一艘名为“以太号”的宇宙飞船上。他记得那是一项雄心勃勃的深空探索计划。好多年前,还没来北极时,他就听说正在地球轨道上建造这艘飞船。她告诉他,他们正在飞回地球,离地球只有不到二十万英里了,但一年多以前,他们跟地面指挥中心失去了联系。自那时起,他们靠无线电联系上的只有他一个人。

奥吉告诉她,他在北纬81°加拿大北极群岛上的一座研究基地,他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除了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岛屿,他对外部世界的情况知之甚少。他告诉她,之前谣传外面在打仗,而后是人员大撤离,他放弃了撤离机会,选择留在这里,再然后便一无所知了。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和孤绝。他想向她倾诉一切感受:离开天文台,穿越茫茫冻原的感受;在湖边安个新家的感受;杀死一头狼,再把它埋进雪里的感受;照料艾莉丝,给她做饭,教她钓鱼,替她担忧,因爱而困扰的感受;看着积雪冰块消融,沐浴在极昼的日光里,再看着它一点一点溜走的感受。他想向她倾诉这些感受—这些扑面而来的、令人不安的、值得称道的感受,它们不总是好的,通常很糟糕,但总是如此生动而迫切,于他而言如此新鲜。

他有太多话想说了。他想问问她的旅程如何,想听听生活在群星之间而不是仰望它们是什么感受。他想问问,在遥远的高处看到的地球是何模样,她离开多久了—但通信断断续续的,最后中断了。考虑到信号经过的距离、地球的转动以及大气层的波动,这并不令人意外。他保存了这个频率,打算一直监控它,不论花多长时间,也要重新连接上。

在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里,他只离开过无线电站一次:回帐篷给自己泡了一壶浓糖咖啡。他回来时,艾莉丝正躺在一张野营床上看书,奥古斯丁告诉她发生的一切—有关那个女人,以及一艘载满宇航员的飞船,但她似乎并不关心。他想让她陪他一起回无线电站,但她拒绝了,继续读书。她看起来很替他开心,但对事情的进展却完全不感兴趣。他怀疑她并不了解这件事情的意义。他耸耸肩膀,蹒跚地踱回那幢小建筑。他手里提着热水壶,试图搞明白对于有机会听到除他以外的声音、跟一个不在这个星球上的女人交谈,为何艾莉丝没有欢呼雀跃呢。

他重新坐回设备前,把接收器调至正确的波长,竖起耳朵收听白噪声中是否藏着任何异常声响。他靠在椅背上,尽力保持清醒。

0027

他从模糊的梦境中醒来,意识到自己身处寒冷的无线电站,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又听到了她的声音。他猛地坐直,慌乱地握住麦克风,任空热水瓶倒在地板上。

“我在,”他说,“kb1zfi确认收到。”他按下“传输”按钮,按了一两秒钟甚至更久的时间,不晓得从哪儿开始说起—要问什么,要说什么。他告诉自己要有耐心,等她回应。“完毕。”

片刻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声音因信号的长途穿行显得低沉沙哑,断断续续。

“kb1zfi,我是‘以太号’的指挥官,戈登·哈珀。能跟你说上话,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我现在和苏利文专家在一起,你已经认识她了。苏利跟我说,对于当前的局面,你跟我们一样一无所知。收到了吗?”

“收到,”奥吉说,“很高兴和你通话,欢迎回家。很抱歉,现在的情况算不上好。实际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无线电上听到任何声音了。自人员撤离后,到目前为止已经一年多了。考虑到你们的高空视角,我猜你们知道的要比我多。完毕。”

中间有一段漫长的停顿,奥吉担心他们又失联了,不过指挥官再次开口。

“要定论还太早。但我们会尽力跟你保持联络。你自己怎么样?完毕。”

“我相当好。这些研究基地储备充足。我不知道外面是否发生了核战争,化学战争,还是其他什么。但无论发生了什么,这片区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野生动物健健康康的,没有辐射中毒的迹象。完毕。”

奥吉想知道他们是否会重新进入地球大气层。如果他们可以,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们会发现什么?除了他的冰冻居所外,还有其他什么吗?地球的其他地区看起来如何?他不晓得怎么问出口。他们离得还很远。侥幸生存了这么多个月后,他突然异常好奇,迫切地想要了解所有的事情。这次的停顿时间更长了,他想象着他们可能进行的对话。

“kb1zfi,我是苏利文,我想我们可能要断—”然后,他们消失了。

“等着!”他朝那片无人回应的虚空大声喊道。

0027

奥古斯丁看到了最后一抹日光。秋天正式来临。极夜已经开始,气温降得极低。又到了冬眠的时候,到了不得不待在主帐篷里,让油炉一直燃烧取暖的时候了。往无线电站去的短暂路程对他而言越来越困难,他感觉自己的健康状况一落千丈,在零下气温中呼吸也让他的肺部生疼。他越是勉强自己,呼吸就越艰难,也病得更厉害。

即便如此,他依然守着夜,尽可能地等在无线电设备前。当他等在小小的无线电站的麦克风前,他断断续续地做着梦。随着时间的流逝,梦境变得越来越生动,直到他再也无法区分睡眠和清醒之间的界限。他发着烧,热度使他静脉内血液沸腾,让他保持温暖。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小时或者几天,他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他挣扎着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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