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申正经(2/2)
“可为什么凶手要有意暴露尸体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作一些假设。谁说凶手就是出于憎恨韦南齐奥才把他杀死的?凶手可以为了留下某种符号,另有用意,只杀死他而不杀死别人。”
“世上的天地万物,犹如一本书或一部手稿……”我喃喃自语道,“不过那会是什么符号呢?”
“这就是我所不知道的。但是我们别忘了,有些符号似乎是表明什么,却没有任何意义,例如blitiri或者bu-ba-baff……”
“那可就太残忍了,”我说道,“要是为了说bu-ba-baff就把人给杀了!”
“要是一个人说‘我只相信一个上帝’也把他杀了,那同样也太残忍了……”威廉评价说。
这时候,塞韦里诺跟上了我们。尸体冲洗干净了,也仔细检查过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头部也没有瘀血,像是着魔而死。
“是上帝惩罚他吧?”威廉问道。
“也许是。”塞韦里诺说道。
“或许是中毒而死?”
塞韦里诺犹豫了一下:“也许,也有可能。”
“你的实验室里有毒药吗?”当我们朝医务所走去的时候,威廉问道。
“有是有,不过要看你怎么理解毒药了。有些药品少剂量服用是有益于健康的,而服用过量就会致死。我跟所有的药剂师一样,收藏着一些药材,慎重地使用它们。比如,我在我的植物园里种了缬草。要是在其他药草的浸剂中加上几滴缬草汁,就有镇静作用,可以调节心律,但若是超剂量服用,则会引起昏厥或死亡。”
“你在尸体上没发现有特别的毒药痕迹吗?”
“没有。不过许多毒药是不留痕迹的。”
我们到了医务所。韦南齐奥的尸体在浴室洗干净后被转运到这里,放在塞韦里诺实验室的大工作台上。室内的蒸馏器,玻璃和陶制器皿令我想起炼金大师的作坊(虽然我是间接听人说的)。靠外墙的一长排架子上,摆放着一大串细颈瓶、壶罐和杯盘器皿,里面盛满各种颜色的药物,琳琅满目。
“你收藏的药草真不少啊,”威廉说道,“全都是植物园里栽培的吗?”
“不都是,”塞韦里诺说道,“很多稀有的药草在这里是不生长的,那是多年来我让来自世界各地的僧侣们捎来的。我有许多珍稀名贵药品,也有用外来药与此地易于种植的药草调制而成的。你看……这是来自中国的沉香,是从一位阿拉伯学者那里得到的;来自印度的芦荟,是治疗伤疤的灵丹;咸仙草能起死回生,或者说,能让失去知觉的人苏醒过来;砒霜,十分危险的毒药,谁吞食了,能致命;玻璃苣是治疗肺病的好药;石蚕能治疗头部伤痕;乳香能治疗肺气肿和黏膜炎;没药……”
“就是东方博士带的那种没药 [1] 吗?”
“是的。不过这种没药是为了防止流产用的,是从一种名叫balsaodendron的没药树上采集来的。这是世间稀有的木乃伊汁,是从制成木乃伊的尸体上分解出来的,用来制作许多几近神奇的药物。曼陀罗草皮,可以催人入眠……”
“还可以激起人的肉欲。”我的导师评价道。
“是有人这么说,不过,这里可不是用在这方面,这你可以想象。”塞韦里诺微笑道,“你看这个,”他拿起一只细颈玻璃瓶,“这是一种锌和镉的氧化物,治疗眼疾有奇特功效。”
“这又是什么呢?”威廉摸着放在架子上的一块石头,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个吗?是很久以前有人赠送给我的。我想那是一种奇特的石头,好像有多种治疗功能,可我还没有发现。你了解吗?”
“我知道。”威廉说道,“但这可不是药。”他从修士长袍里取出一把小刀,拿着小刀慢慢地靠近那块石头。当小刀随着他那极其灵巧的手贴近石头的时候,我看见小刀猛地动了一下,像是威廉抖动了手腕似的,其实他拿小刀的手腕稳稳的。刀刃紧贴在了石头上,发出一种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你看,”威廉对我说,“这是一块磁石。”
“它有什么用处呢?”我问道。
“它有多种用处,我以后再告诉你。不过,塞韦里诺,现在我想知道,这里有没有能致命的药物?”
塞韦里诺考虑了片刻,鉴于他回答得不是那么明确,我觉得他似乎考虑太久了。“很多药都可致命。我对你说过了,毒药和普通的药是很难界定的,当初希腊人把毒药和一般的药都统称为pharan。”
“最近你没有发现少了些什么吗?”
塞韦里诺又想了想,然后像是在掂量自己每一个词的分量那样说道:“最近没有发现少什么。”
“以往呢?”
“那谁知道。我记不得了。我在这座修道院都三十年了,在这个医务所待了二十五年。”
“对于人的记忆来说,时间是太长了。”威廉认同地说。随后他突然又问,“我们昨天谈到的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草,都有哪些呢?”
塞韦里诺的举动和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很想避开这个话题:“这我得想一想,你知道,我这里有那么多的灵丹妙药。不过,我们还是谈谈韦南齐奥的死因吧。你是怎么想的呢?”
“这我得想一想。”威廉回答道。
[1] 据《福音书》记载,耶稣诞生后,有三位东方博士前来朝拜,他们献上从东方带来的黄金、乳香和没药作为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