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低语者的窝(2/2)
街对面,大个子尼克跨出门廊,双手持枪朝我们射击。
我在地板上稳住握枪的手。尼克的身子就在眼前,我开了枪。尼克停止了射击,握枪的双手交叉于胸前,倒在人行道边的凸起处。
有一双手抓着我的脚踝把我往后拉,地板刮得我下巴伤痕累累。门猛地关上了,有人开玩笑道:“啊哈,他们不喜欢你。”
我坐起身子,在一片嘈杂中大吼:“我可没参与!”
枪声渐弱,然后停止了。门窗的吊帘上斑斑点点的净是灰色的弹孔。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小声说道:“托德,你和‘肋骨’盯着这里,其余的人都上楼。”
我们穿过店后面的一个房间,走进一条走廊,爬上一段铺着地毯的楼梯,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屋里放着一张绿桌子,四边有围挡,专门用来掷骰子。房间很小,没有窗户,灯火通明。
加上我,房间里共有五人。塔勒尔坐下并点燃一根香烟。他是个肤色黝黑的小个子年轻人,除非看到了他那线条死板的薄嘴唇,否则你会觉得他长着一张挺漂亮的合唱团成员的脸。一个骨瘦嶙峋的金发小子,不超过二十岁,穿着粗花呢衣服,四脚摊开平躺在长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吐香烟。另一个男孩——同样是金发,同样年轻,但没那么瘦——正忙着整理鲜红色的领带、理顺黄色的头发。一个三十来岁的窄脸男人,松弛的大嘴巴下面的下巴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他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脸无聊,嘴里哼着《玫瑰般的脸颊》。
我坐在离塔勒尔两三英尺远的椅子上。
“诺南还要继续多久?”他问。沙哑的低语中不带情绪,只有一丝厌烦。
“他这一趟是冲你来的,”我说,“我想他会坚持到底。”
赌徒露出淡淡的、轻蔑的微笑。
“他应该知道,把这种不公正的说辞扣到我头上,成功的机会能有多大。”
“他并不指望在法庭上证明什么。”我说。
“不是吗?”
“如果你因拒捕或蓄意脱逃被杀,他就不需要证明什么了。”
“他真是越老越难缠。”薄唇弯出另一个微笑,似乎胖子局长要把他置于死地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他想除掉我,总能找到理由。他瞧你哪里不顺眼了?”
“他大概觉得我很讨厌吧。”
“真可惜。黛娜告诉我,你除了像苏格兰人一样一毛不拔以外,是个不错的人。”
“我们聊得很愉快。你能告诉我有关唐纳·威尔森被杀的事吗?”
“他老婆干的。”
“你看见了?”
“事发下一秒我就看见她了——手里还拿着枪。”
“这么说对你对我都没好处,”我说,“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添油加醋的成分。实话告诉你,你可以留着在法庭上说,不过你应该没机会去那儿演戏了。如果诺南抓到你,铁定会把你弄死。别跟我拐弯抹角,我只不过是想完成工作。”
他把烟丢到地板上,用脚灭,问:“你这么着急吗?”
“告诉我你的说辞。我已经准备好抓人了——如果我出得去的话。”
他点燃另一根烟,问:“威尔森太太说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人是我?”
“对——经过诺南的一番点拨,她现在或许也相信了。”
“既然你干掉了大个子尼克,”他说,“我就信你一次。那天晚上,有个男人打电话给我。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谁。他说威尔森拿着五千块的支票到黛娜家去了。我他妈的会在乎吗?可是,瞧,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给我打电话通风报信,这才是有意思的部分。所以我过去了。丹在门口拦下我,不让我进去。这没什么,但有人打电话给我,这还是他妈的古怪得很。
“我走到街上,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廊下。我看见威尔森太太的破车子停在街上,不过那时我并不知道那是她的车,也不知道她在车里。威尔森很快就出来了,顺着街边走。我没看到有人开枪,只听到了枪声。接着,有一个女人跳出车子跑向他。我知道不是她开的枪,而且我应该赶快走开。但这整件事实在太有意思了,所以当我看清那个女人就是威尔森的老婆时,我跑了过去,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犯了个大错,看见没?我必须马上离开,以防出事。于是我拉着那个女人走了。这就是整件该死的事——真真切切。”
“多谢,”我说,“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现在我们得变个戏法,在不被杀死的前提下离开这里。”
“不用变什么戏法,”塔勒尔肯定地说道,“我们随时可以走人。”
“我想现在就走。如果我是你,就一起走。你已经让诺南虚惊一场了,为什么还要冒险呢?趁早溜出去,不动声色地躲到中午,他的阴谋自然会完蛋。”
塔勒尔把手伸插进裤袋,拿出一大卷纸钞。他抽出一两张一百块、几张五十、二十和十块的,递给短下巴的男人,说:“杰里,去帮我们买条出路。不用比平常给得多。”
杰里接过钱,从桌上拿起一顶帽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半小时后,他回来了,还给塔勒尔一些钞票,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去厨房等通知。”
我们下楼到厨房。那里漆黑一团,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
杰里打开门,我们走下三级楼梯来到后院。此时天几乎全亮了,院子里站着十个人。
“就这些?”我问塔勒尔。
他点点头。
“尼克说你们有五十人。”
“打那些烂警察需要五十个人?”他嘲讽道。
一个穿制服的警察扶着敞开的后门,紧张地嘟囔着:“快点儿吧!老兄,拜托了。”
我很愿意快点儿,但其他人根本不在意他。
我们走过一条巷子,一个一身棕色衣服的大块头招呼我们钻过另一扇门,再穿过一幢房子,来到下一条街上,紧接着爬进停在街边的黑色汽车。
两个金发少年中的一位开车,他很清楚什么叫速度。
我说我想在大西部旅馆附近下车。司机看了看低语者,他点点头。五分钟后,我站在了自己旅馆的门前。
“回头见。”赌徒压低声音说道,车子滑走了。
我最后看见的,是消失在街角的警用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