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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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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在十月中旬被杀的。那天傍晚,静马从大学回来,就看到了倒在厨房的母亲。她的胸口被胡乱刺了一刀。静马不由得冲过去抱起了她,但她已经咽了气,身体像冰一样冷透了。

之后的事基本没有记忆了。母亲流出的血把静马的运动服染得通红,只有这件事,静马清晰地记得。

最初,母亲被认为是强盗所杀,因为家里被弄得乱七八糟。当然静马也对此深信不疑。然而母亲头七结束的那天夜里,静马知道了真相。醉醺醺的父亲一边吃着下酒的小菜柳叶鱼,一边轻轻嘀咕说:“你妈最后烧的也是柳叶鱼啊。”

听到父亲的话,静马想起来了,那天报警后,自己茫然若失地吃光了桌上摆着的柳叶鱼。

直到现在静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母亲的尸体前做那种事。完全是无意识的行动。在父亲说那句话之前,静马彻底忘掉了 吃鱼的事。母亲经常在晚饭前给静马少量的食物填填肚子。他像往常一样吃了柳叶鱼,把盘子浸到了水池里。当然,他也没对警察说。那么,为什么父亲会知道柳叶鱼的事?

他追着上了二楼的父亲追问。醉醺醺的父亲大概是自暴自弃了,用粗鲁的口吻坦白了一切。杀死母亲的是父亲。

父亲有情妇,为保险金杀死了母亲。听了父亲的自白,静马眼前一片漆黑。这一瞬间,他从遇到强盗杀人的可怜遗属,变成了继承着杀人犯血脉的人。

为保险金,为情妇,但是,为这些就能胡乱动刀刺人吗?不管怎么说,也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没看出夫妇关系有什么不好,父亲在外面养情妇的事静马也不知道。据说母亲早已发现了情妇的存在,曾逼迫父亲离婚。

然而在静马面前,他俩装成了关系良好的普通中年夫妇。静马大意了,对家里的异变一点也没察觉。母亲的葬礼结束后也是。“从此你我二人不得不相依为命了,所以你也要振作。”父亲强力地鼓励着消沉的他。那算什么玩意儿?

静马信赖的一切都崩坏了。他趁着怒意重击父亲的前胸。父亲向后一倒,滚下了楼梯,在平台上蹲踞着,一动不动。静马恢复了理智,冲过去,发现父亲已经干脆利落地死掉了。

父亲失足摔死,也有喝醉的因素在——这件事被警察这样处理了。静马没能说出自己的罪行。

警察似乎也怀疑父亲,所以,父亲头七时,周围的人渐渐有了议论,多半是男人杀了妻子吧,云云。最初的同情变成了谈资,对于静马来说真是无比艰辛。

从此之后,静马独自待在光明已逝的家中,诅咒着,慨叹着自 己的糊涂。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谋算。对这世上所有的欺瞒,他感到了愤怒。然后……对自己,没能坦白弑父罪行的自己,也产生了愤怒。

半个月前的某个傍晚,为了母亲的人寿保险,保险员拜访了静马的家。在穿着皱巴巴睡衣的静马面前,中年保险员公事公办地传达说,受益人有杀人嫌疑,所以保险金不能立刻支付。

“保险金也没有吗,都是那个老爸的错……”

如此怨言,在心灵一角闪过时,静马愕然了,然后想到了死。

自己也是继承着父亲血脉的杀人犯啊。

和御影相识两天后的早晨。

那天,静马没有像往常一样舒畅地苏醒过来。出于学生的习性,他在琴乃汤也一直会睡到将近中午,但那天从大清早开始,他的安眠就被走廊里匆忙来去的脚步声妨碍了。他一边揉着沉重的眼睑一边打开门,就在这时,昏暗的走廊里,一个身穿套装的高个子男人在他眼前快步走过。是御影的父亲。

“早上好,发生了什么事吗?”

静马叫住他。他像玩具机器人似的骤然停住脚步,只有头部向静马转了过来。

御影的父亲年约四十五,肤色白皙,面颊瘦削,下巴像葵花子一样尖尖的;高鼻梁,脸的轮廓比较深,但相反的是,口耳眉等部位却颇为小巧。只有眼睛异光炯炯地瞪出来,外凸着。尽管他没蓄胡髭,却让人觉得他是那种会在怪兽电影里出场的诡异科学家。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压低了嗓门,用朗读报告似的、毫无抑扬顿挫的口吻回答静马说:

“好像发生了杀人案。”

“杀人案……在这里?”

静马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请放心,不是在这里。”

这话让静马松了口气。但男人的说明并没有到此为止,他用更小的声音说:

“不过,被杀的好像是老板的亲戚。”

“久弥先生的亲戚?所以大清早开始就乱哄哄的啊?”

“好像是这样没错。久弥先生刚才去现场了。我也想和女儿去看一下情况,你也一起去吗?”

“我也一起?”

御影的父亲几乎可以说是板着面孔的。看着他认真的表情,静马无法认为他只是为了去凑热闹。而且他说的是和女儿一起去,这让静马有点在意。前天,御影自称是侦探呢;虽说侦探去发生了命案的地方是理所当然的事。

“莫非,你们是受久弥先生的委托去查案?”

“你为什么知道御影是侦探?”

虽然是平静的口吻,但静马能听出其中的惊愕。投射过来的目光之锐利,让静马情不自禁地退缩了一下。而对方似乎立刻就想通了:

“啊,对啊,女儿说和你见过面,就是那时告诉你的吧。”

“是,御影小姐说自己是侦探……”

是不是说了不高明的话?静马带着少许悔意解释道。对方的表情变得不悦起来。

“真是的,明明还是个半吊子侦探,只有嘴巴这么能说。”

他烦躁的咂嘴声传了过来。看来,和暴露来历比起来,自称侦 探才是问题所在。

“唔,既然御影都对你说了,现在再隐瞒也没用了吧。正如你所言,御影是个侦探。正确地说,她是一个今后将会成为侦探大展身手的人。另外,我们并没有接到久弥先生的委托。女儿还没有实绩,不可能接到别人的委托。我们只是单纯地去瞧瞧情况。”

他说话时,薄唇微妙地抽动着,好像是想做出一个笑容,却不擅长这方面的情感表现。一开始,静马觉得他有所图谋,想去现场看看有没有机会弄到委托。可是看着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感觉不到耍小聪明的意思。话说回来,久弥的亲戚被杀了,他这表情,却也不是因此悲伤的表情。

“那么,杀人案是在哪里发生的?”

其实静马已经不想和杀人案什么的扯上关系了,光是自己的事就够让他腻味了。不过到了这种时候还坚持漠不关心的话,可能反而会显得很怪异,招惹旁人不必要的追根究底。静马立刻就下了判断:像普通人一样做出反应是上策。他像普通人会做的那样问了上面那句话。然而,对方的回答却出人意料。

“一个叫龙之潭的地方,你知道么?”

“龙之潭!案件是在龙之潭发生的吗?我和御影小姐相遇的地方也是那里啊。”

直到刚才为止,静马几乎都没有接受对方邀请同行前往的意思。但现场是龙之潭,心里就涌出了别样的兴趣。不管怎么说,这数日来,他一直是在那个安宁的场所度过的,毫不在意才奇怪呢。

似乎是读出了静马的心境变化,对方微微眯起了眼:

“是这样吗?那么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也担心久弥先生。”

没等静马回应,对方就又一次在走廊里迈开了步子。他在转角 处朝里面呼唤:

“御影,走啦,收拾好了吗?”

“是,父亲大人。”

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了静马耳熟的声音,御影慢条斯理地现了身。上次见到她还是在前天,但今天她仍是一身水干装束。不过,那绷得紧紧的凛然表情和前天截然不同。

“啊呀,静马也去?”御影发现了门口的静马,右眉稍稍扬起,“你也太爱凑热闹了点儿。”

一贯的直呼名字,没有后缀。不过,好歹是记住了静马的名字。

“凑热闹,彼此彼此吧。”

“别把我们跟你相提并论。我们并不是去凑热闹。”

“是我邀请了他,他也担心久弥先生嘛。”

父亲打着圆场,脸上依然毫无表情。

“哦,父亲大人邀请了他,就没办法了。不过父亲大人做事还真离谱啊。”

御影用扇子掩着嘴,吐出了一口气,也不知算不算叹息。她的一言一行都令人发怒,但静马知道现在不宜回应她这挑衅。他默不作声地回房,麻利地换着衣服。他决定,不管怎么说,都要跟父女俩一起去。

在刺骨的寒气中,一行人走上沿河的小径,去往龙之潭。途中,静马得知这位父亲的姓名是山科恭一,和御影姓不同。静马正觉得奇怪……

“御陵是她母亲的旧姓。”

山科很擅长察言观色,立刻进行了这样的说明。不过,他没有 解释御影为何用旧姓自报家门。静马也没有追问。

向潭走去的途中万籁俱寂,很难想象那里发生了杀人案。

“令人难以置信的安静。”

静马一边说,一边把塌倒的衣领竖了起来。

“去龙之潭还有条路,是从山道那里下斜坡。”

山科说,其实那条路才是主要的路,使用沿河小径的大概只有琴乃汤的人。

正如他所言,三人走过小径与山道的交叉点后,渐渐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在大约百米之前,昏暗的龙之潭入口处附近,聚集了一大堆人。好像都是村里人,有二三十个吧。他们的表情中混杂着好奇心与恐惧。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从人墙里面,传出了“退开,退开”的声音,以命令口吻制止人群。多半是警官吧。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但被村里人遮住了,静马看不到他的身姿。当然了,现场的情形也完全无从得知,映入视野的,只有清晨雾蒙蒙的天空与对岸的崖。

“谁被杀了?”

静马无可奈何地对着站在最外侧的男人后背,搭话询问。三个中年男女转过身来,怀疑地打量着静马的脸。

“是本家的小姐。据说是春菜小姐。”

被静马搭讪的男人用沮丧的声音答道。本家应该是指琴折家吧。

“明明还年轻,究竟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

“……春菜小姐才十五岁吧。和三井家的千佳子是同一个年级的学生,据说是位温和柔顺的小姐。”

“而且栖苅大人的……”

距离近了些,村里人的窃窃私语声,零零落落传了过来。

“说是被砍了头,真惨忍啊。”

“头!”

静马不由叫了起来。理所当然的,很多村里人的注意力转向了他。发现他是外乡人,眼中浮现出警惕的神色。不仅限于村里人,连警官的注意力也投射了过来。一直在制止群众的年轻警官走到静马跟前:

“你是被害者的熟人?”

“不,我是……”

静马支吾起来。警官的眼中透出了怀疑。

“看起来,你不是这里的人。”警官逼问他。

“我在久弥先生那里投宿。我听说被杀的是久弥先生的熟人。”

虽然语无伦次,但静马好歹进行了说明。

“什么啊。来凑热闹的啊。”警官不悦地嘟哝了一句。

“这里不是只凭兴趣来的地方。快回去!”

然后,他赶狗似的“嘘嘘”地挥着手。虽然村里人也一样是凑热闹,但很难直接开口说他们,所以拿外乡人静马撒气吧。接着,警官的注意力似乎移到了站在后面的御影身上。

“你是神社的巫女?这可不是孩子看的东西。你也快回去!”

“别把我看成孩子好吗?虽然是警察,也不该采取高压态度,你说是吧?”

御影没像静马那样退缩,向警官回敬了反抗的视线。气氛立刻紧张起来。村里人也瞬间忘记了案件。迄今为止,一直朝向现场的人群弧线,被他们反转了过来。人群围住了静马他们。

“你还挺精神的,不过……”这时,警官终于从村里人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你也不是这里的人吧?既然如此,你这副打扮算怎么回事!真可疑。”

“先是把我当孩子对待,紧接着就是以衣取人吗?你太轻率了。要是我真杀了人,哪会打扮得如此醒目?”

御影若无其事地进行了反驳,但警官明显是感到自己被嘲弄了。如果静马是警官,也会这么觉得吧。

“这种事该由我们作判断,你给我来一下。”

焦躁起来的警官正要抓御影手臂,身在现场的久弥跑了过来,带着他跑过沙砾道的脚步声。

“请等一下。这几位是在我的旅馆里投宿的客人,绝不是可疑分子。我保证。他们一定是担心我才来的。”

久弥快嘴快舌地打着圆场,警官勉强表示了接受,不再跟他们纠缠。以此为契机,村里人的注意力又一次回到了案件上,陆陆续续背转过身去了。

“谢谢,这么要命的时候,还要你为了这么无聊的事费心照应我们。”

御影郑重地向久弥低下头。

“没什么,我也把客人们丢下了啊。”

和之前不同,久弥没能顺畅地笑出来。从他的黑眼圈可以看出,他疲倦到了极点。背也有点驼了。

“抱歉,我想我暂时不能回旅馆了,我会安排人为你们准备午餐的。”

久弥只丢下了这句话,就又一次向现场跑去。御影和父亲溜进他挤开的人群缝隙,在人群最前列占到了位置。毫不畏惧,堂而皇之。特别是山科,连女儿和警官争执起来的时候也没出来调解,一声不吭地旁观到底。真是奇妙的父女俩。

大概是因为风波告一段落了吧,村里人这回没再对他们表示出 兴趣。无奈之下,静马也跟在父女俩身后,走到了人群前列。

河滩仿佛突然变成了流行的休闲场所,大批警界人士让这里拥挤不堪。黄色的带子纵横交错,围住了龙之首和周围的岩场,令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认为,这地方跟往常的河滩是同一个场所。鉴识官和警官们在狭窄的潭周围干着活,以数人为单位,互相配合,不时传出指示声,麻利地四处活动。一旁有男女数人,看来是死者的亲属,其中有人一直站着,有人深深蹲着。这副光景看起来,就像在某处的宴会后,热闹与寂寥交织着,很奇妙。或许是因为警官们的身姿像撤收设备一样机械而冷漠吧。

在悲伤的集团中央,也就是龙之首正对面的水边,搁着罩有白布的担架。担架两侧,大量的血痕粘在岩石上,是死者被斩首时流淌出来的吧。担架上恐怕正躺着那个被杀的少女春菜。综合村里人窃窃私语的内容,可知被害者的遗体是俯卧在潭边的。还有,她的头并不是被拿走了,而是被面朝外放在了“龙之首”胴体的那个空洞里,宛如祠堂供奉的神体一般。

担架隆起的布下不是病人,而是变冷了的尸体——而且还被斩了首——想到这里,静马感觉后背变得沉重了。母亲葬礼上的遗骸突然在他脑中闪过。母亲也是在身首分离的状态下被放入灵柩的。

静马对“为兴趣而来”这一点极为后悔,他静静地合起了掌。

就在这时,一直在和刑警交谈的警官发现了静马,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那张脸静马有印象。几天前,来琴乃汤时静马向他问过路,他叫穴太,五十多岁的样子,是一位派驻警官。

“就是他,这男人就是种田静马。”

这句话像一个信号,两个刑警向静马冲了过来,犹如发现猎物的猛兽一般。其中一个是小个子,四十多岁;另一个很高,有二十 多岁。

“你就是种田静马,对吧?”

年长的刑警向静马问道。他有张四方脸,用发蜡固定着三七开的头发,个子矮但体格健壮。静马从刑警的表情中感觉到了危险,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请到这边来一下,可以吧?”刑警用低沉的声音把静马叫到岩的背阴处。那口吻虽然平稳,却有着不由分说的压迫力。看来,如果静马反抗,他就算用拖的,也会把静马拖过去。

刑警把静马带到了亲属们面前,问道:

“你们对这男人有印象吗?”

看来,是想让这些相关人士看看嫌疑人,指认凶手。亲属们摇着头,没有一个人有印象。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静马看来,他们也都是素未谋面的人。久弥不在其中,是去了别的地方吧。

“真的没印象,是吧?”

刑警追问道。就在这时,亲属中的一个瞪起了静马。

“是你……”他凶神恶煞般地质问道,“你把春菜搞成了这样?”

这男人个子虽小但肌肉发达。他用指节粗大的手揪住了静马的胸襟,一旁的年轻刑警慌忙制止了他。

“是你干的吗?”

静马不明所以,困惑地看看刑警。

“这位是春菜小姐的父亲。”

中年刑警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介绍道,然后仔细打量着静马,好像是要观察静马的心绪。

“这是干什么?究竟怎么回事,我又不知道……难不成是要说我杀了……”

太荒谬了!为自杀而来的人,会杀人吗?他真想这样诉说出来。 不过,究竟为什么会被怀疑呢?静马一点头绪也没有。

“这个,你有印象吗?”

刑警取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有一本厚皮的艾蒿色笔记本,是静马的物品。静马是在大学的小卖部里买的,所以封面上印着校章。

“是我的东西,可……”

“掉在了这岩的前面。”

年长的刑警用手指了指龙之首的正前方。

“这几天我每天都来这里啊,就是那时候掉的吧。不会吧,因为这种事就怀疑我?”

笔记本一直是随手放在包里的,但来了琴乃汤之后就没有必要使用了,所以连掉了也没察觉。

“当然不仅限于此。”

出人意料的是,刑警的自信溢于言表。静马变得不安起来。

“从春菜小姐的房间中找出了一个红边框的信封,里面有张纸,用红色马克笔大大地写着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再问你一次,你认识琴折春菜小姐吗?”

“不认识。应该连面也没见过。因为,本来嘛,那个叫春菜的人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而且名字也是刚刚才听到的。”

虽然立刻作出了回答,但静马脑中一片混乱,完全理不清头绪。

“是嘛,那么,为什么写着你名字的信封会在春菜小姐房间里?”

“这种事就算问我也搞不清楚的啊。因为和我毫不相干。”

静马不由得焦躁起来,变成了反抗式的口吻。“圈套”,这个词在静马脑中直打转儿。但是为什么与此毫不相干的自己,名字会在死者房里?连静马自己都想问啊。

“那么,我们得换个地方问了,直到搞清楚为止,可以吧?”

年轻的刑警把这句话当成动手的信号,伸手抓住了静马的手臂。静马想甩脱他,却动弹不得。看不出这刑警握力这么大,像虎钳似的。

“都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都说了,这件事,我们要换个地方好好问你。”

年轻的刑警眉毛很细,长着一个向前突出的尖下巴。他瞪着静马,言辞近乎粗鲁。看那眼神,明显是打一开始就认定静马是凶手了。

“喂喂,动粗可不行。”年长的刑警婉言规劝着同事,又对静马说,“哎,种田君,这里人多眼杂又闹哄哄的,安静的派出所对你我双方来说都比较好,对吧?”

措辞虽然比较平和,但静马感觉得出来,年长刑警那掩藏着情绪的眼睛,比血气上涌的年轻刑警恐怖好几倍。与此同时,静马也认识到自己已经被蛛丝巧妙地黏上了,被不知是谁布下的阴湿蛛丝黏上了,就算他想在这里抵抗,也无济于事了。

“我懂了。”

他放弃了抵抗。就在这时,一直不见踪影的久弥,带着御影父女走近前来。

“关于这次的案件,我女儿说有话要说。”

山科开了口,语声一贯的平稳低沉,也不知他是否了解静马的窘境。

“你是?”

年长的刑警怀疑地转过脸看他。

“我叫山科恭一,曾经在警视厅的搜查一课工作,大约在二十年前辞了职。”

警视厅一词,让他的谈话对象略显畏缩了。

“那么,山科先生对于这次的案件,知道些什么?”

“然后,这位,是我的女儿御影,御陵御影。”

山科没有理会刑警的询问,继续介绍了下去。这态度,好像是想给对方留下己方在上的印象。

“御陵御影……我听说过这名字。‘独眼侦探’对吧?可我听说那位侦探已经去世了。”

“这女孩是御影的独生女。”

“……你是说,这女孩也是?”

十秒,不,也许是二十秒,刑警和山科沉默不语地对视着,仿佛在探索对方的内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先把这家伙带走啰。”

一头雾水的年轻刑警想要拉静马。

“不不,等一下。山科先生,我是县警察本部的别所刚,这位是坂本旬一。请问山科先生你有何贵干?”别所刑警询问道。他的措辞比先前更慎重了。

“关于案件,这女孩说她知道重要的事。稍后再把种田君带走也没关系吧?”

山科的身体向旁边让开了一点。御影带着无所畏惧的毅然表情,向前踏出一步。

“初次见面,我是御陵御影,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郑重地打过招呼之后,御影说明了村人们到她那里咨询的事。这半个月来,她在琴乃汤开了个万事皆可谈的咨询(绝对没用占卜一词)摊子。

“这几天,春菜姑娘到我这里咨询了两次。昨天傍晚也来咨询过,但每次都是一样的话题,她说最近有人想要她的命。”

“命?”别所急忙看向死者的家属们。

“太荒谬了。春菜什么也没说过。”

先前那位父亲立刻做出了否定。边上的年轻女性也跟着一起摇头。

“真的吗?”

“没错。她不能对家人说,因为会造成不必要的担心。她只对我吐露了心事。我不便在这里细诉详情,但可以稍微透露一点儿,她说她收到了带有恐吓意味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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