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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骤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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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到达羽田的时候已是八点半,比准点晚了十分钟。在北海道登机的时候,肌肤上还能感觉到丝丝凉意,等到了东京,连夜里的温度都超过了十五摄氏度,让人觉得有些闷热。

“玩得很开心,谢谢啦。”

飞机着陆后,坐在开往机场大厅的巴士里,叶子微微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修平点了点头,心想如果坐在身边的是妻子会怎样呢?

如果是妻子,旅行结束的时候就不会出言道谢了,而且会以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坐在一边。不过,想必叶子和她丈夫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是一样的冷漠吧。修平正这样想着,叶子开口问道:

“哎,我们要不要分开出去?”

“为什么?”

“那样比较保险吧?”

叶子似乎还在在意今早妻子的电话。

“没关系的。”

那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她应该不会等在羽田门口了。就算等在那里,她自己也是玩回来的,我也没必要怕她什么。修平心里虽是这么想,等快到出口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虽然心想她应该不会来,但是万一碰见了就麻烦了。就算擅自等在那里的妻子没什么关系,叶子也一定会不高兴的。修平走在叶子前面四五米的地方,装出一副独自回来的样子走出出站口,朝四周望了望。

因为不是节假日,再加上是晚上的飞机,机场大厅里接机的人寥寥无几。修平随意晃了一眼,便知道房子和弘美不在。他安心地站在原地,等叶子赶上来。

“你可以先走,不用担心我啦。”叶子像是看穿了修平的不安。

“那我们再约时间。”

“真的非常感谢你。那我先叫出租车回去啦。”

“我也乘车回去。”

要搭出租车,他们必须穿过出口大厅,到前面的候机大厅才可以。就这样和叶子并排走到候机大厅中央时,修平忽然感觉到了右边的视线,一下子站定在原地。

“啊……”修平不觉叫出了声,慌忙别开了头。

搭同一班飞机回来的人们正三三两两地走向正门出口,就在前面一点点的地方,妻子和女儿弘美正看向这里。她们和修平的距离不过二十米。在这个人影稀疏的大厅里,显得尤为突出。

真的是她们吗?修平战战兢兢地挪回视线,想要看个清楚,这回却跟她们撞了个正着。毫无疑问,那确实是房子和弘美!

“怎么会……”修平想问却发不出声音来。

叶子像是很快察觉到了异样,看到站定不动的修平以及视线所及的房子和弘美,立刻别开脸快步走开了。

“喂……”修平不禁失声叫她,却立刻感觉到妻女的目光,把刚要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修平故作镇定地叹了一口气,朝妻子的方向走去。

“怎么来了?”修平强装平静,声音却颤抖得连自己都感觉得出来。

“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接你呀。”

妻子身穿白色套裙,右手拿着旅行时常用的半圆形皮包。

“不是跟你说过今天会晚回来的吗?”

“所以我只和弘美约了见面的啊。”

修平本就没想到在飞机场碰到房子和弘美两个人,更没有想到她们会出现在候机大厅而不是出站大厅。早知如此,就和叶子稍微分开一点距离了,何至于这么突然,连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修平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今天从大阪回来的吗?”

“五点到这里的。”

“从五点一直等到现在?”

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修平故意提高了音调。

“我们两个人在楼上的餐厅吃了饭。”

“……”

“吃过饭之后,想过来看看你是不是会乘这一班飞机回来。”

刚才明明已经看到叶子了,房子却出乎意料地镇定。

“为什么没有回家?”

“不是拜托弘美看家的吗?所以想请她吃个晚饭慰劳一下。”

弘美面无表情地站在妻子旁边。难得和女儿见面,却让她看到了自己和叶子在一起的情形,真是无话可说了。

“我们走吧!”

三个人终于慢慢地走向出口。修平心里还在惦记着叶子,不过出租车站台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要是你搭前一班飞机回来就好了。”

“……”

“弘美一个人多没意思啊。”

听着妻子的话,修平只觉得一股怒意冲上心头。

这次修平出行是为了学会,那可是之前就定好了的,把弘美一个人留在家里还不是因为她忽然出门,如果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怎么会让弘美觉得无聊呢?

“还不是因为你随便出门?”

“我是有公事要办啊!”

“还不是要跟男人约会?!”修平强压下想要质问的冲动,咳了一声。

当着女儿的面争吵是不明智的。心里的埋怨一旦出了口,妻子和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会被抖出来。

“你们都吃过饭了吧?”

“嗯,你呢?”

“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本想直接回家,让房子做些饭菜吃的,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和叶子去飞机场的餐厅吃饭呢。

“那要不要先去吃个饭?”妻子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可是你们不是吃过了吗?”

“我们可以陪你喝点咖啡嘛。”

出租车乘车站台在候机大厅左侧五六十米远的地方,那里也没有叶子的身影。

“对面的饭店倒是可以开到很晚。”妻子指的是机场大厅对面的饭店。

“弘美今天要回学校吗?”

“当然要回去,还是爸爸妈妈两个人去吃吧。”

弘美住在湘南高中的学生宿舍,今晚必须回去。如果父母打个电话,也可以稍微推迟一下门限,不过看来她是没什么心思留下来了。

“这里离品川挺近的吧?”

“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弘美看似无意却话里带刺。

“那我们先送弘美,之后再找个地方吃饭吧。”

不知道今天的妻子是怎么了,似乎不怎么想回家的样子。

“请到品川好吗?”

出租车来了,修平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妻子和弘美坐在后座。

“今天是校庆活动吧?”

车子发动之后,修平跟弘美搭话道。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吧?”

“是啊。”

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女儿的回答甚是冷淡。

“昨晚你朋友来过?”

“嗯……”

今天弘美的话格外少。是看到自己的爸爸跟陌生女人一起下飞机受到了打击,还是吃惊得没心思说话了呢?

修平抱着胳膊看着车窗外流动的夜景,心中再度涌起对妻子的怨怒。

作为一个母亲,不是应该掩藏起孩子父亲的不妥之处吗?她却特意带弘美到机场大厅目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北海道过得怎么样?”妻子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

“现在应该是北海道最美的时候吧?”

她亲眼目睹了他和叶子一起的情景,现在却对此只字不提。是真的不当回事还是强忍住了怒气?她这种不动声色的态度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因为晚上车少,羽田到品川用了才不到半个小时。品川车站一到,弘美便拎着印有商场标志的购物袋下了车。

“自己要小心哦,过会儿妈妈会打电话给宿管老师的。”

说话的是房子,弘美只点了点头转而看了看修平。

弘美好不容易因为周日和校庆两天连休回了家,修平却始终没有机会跟她面对面说话。怀着这样的愧疚,修平沉默着没有吱声。弘美见状一下子转过身,快步走向了车站。

还在生气吗?还是并不关心父母之间的不和?弘美就这样消失在人群中了。

修平呆呆地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这时出租车司机开口问道:

“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个……”

如果去餐馆或者寿司店,就得把吃过饭的妻子晾在一边,这显得很不妥当。

“家里有什么吃的?”

“有些面包面条之类的,不然就去超市买点别的吧?”

“反正我肚子饿了。”

妻子没有再搭话,一副随你便的样子。

“请到等等力吧。”

车子在街灯中穿过,车中的修平很不满地沉默着。他把胳膊抱在胸前直盯着前方,故意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

就算带着女伴到北海道确实是自己不对,但妻子的所作所为也未免太任性了。不跟丈夫打声招呼就跑到大阪去,连住宿什么旅馆也不知会一声。如果不是修平昨晚打电话回家,这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蒙混过去了。而且就算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她也不打算说明一下!

这样想着,修平渐渐怒了起来。迄今为止,他对妻子的那些古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唯独今晚的事绝不能原谅!既然你揭我的底,我也不能让你好看!

离家渐近,修平决定豁出去大干一场。

他们中途去了趟超市,到等等力的公寓时已经十点多了。

妻子到家便钻进了厨房。把买来的鲑鱼红烧一下,凉豆腐上撒些青葱末,再做一碗裙带菜酱汤,一顿像样的饭菜很快便出锅了。不过因为没有时间煮饭,不得已用饭团凑合一下。

房子虽是杂志社里的编辑,做起饭菜来却也相当麻利。

不过修平并不满意。如果她早点回家,现在他也不必忍受这种凑合出来的饭菜了。

可是嘴里吃着妻子急急忙忙准备好的饭菜,修平心里渐渐生出想要就此罢休的念头。与其现在才去追究妻子的婚外情,放大家庭的不和睦,还不如填饱了肚子倒头就睡。

但是,一直以来被妻子蒙骗却沉默不语的滋味也不好过。如果现在不清不楚地放任不管,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修平吃过晚饭,喝了一杯茶之后,对正在洗碗的妻子发了话。通常在妻子背对自己或者站在身旁时修平才会讲话,面对面的时候,他通常会选择沉默不语。与其说是没有当面对质的勇气,还不如说是因为面对面很难谈论太严肃的话题。

“昨天去大阪的?”

洗盘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妻子有了回应。

“是啊,忽然有工作要出去。”

“昨天不是周日吗?”

“周日也会有工作,杂志社不分星期几的。”

“是什么工作?”

“去拿大阪一个家庭主妇的手记。”

“那东西让她送来不就好了?”

“那样时间会很赶,而且还要当面采访呢。”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妻子开了口。

“你是在怀疑我吗?”

“……”

“我是和驹井一起去的,如果不信你去问她好了。”

这个驹井是房子同公司的女编辑,和房子同岁,两个人很合得来的样子。修平也见过她一次。

“她也是搭同一班飞机回来的吗?”

“她在京都还有事,之后又去了京都。”

修平想起叶子在旅馆里说过的话:女人想要掩饰自己的婚外情时,势必会拿女伴做挡箭牌。

“你出门之前总应该跟我联系一下吧?”

“联系过啊!可是那时你已经不在原来那家旅馆了啊!”

“那天早上还在的。”

“我是中午才决定要去的!”

妻子洗盘子的手完全停止了动作,像是已经转过了身盯着修平。感受着背后的目光修平继续说道:

“那倒无所谓了,不过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最好给我就此打住!”

“见不得人的事?!你什么意思?”

突然,水龙头传来一阵激烈的流水声。妻子是在洗手还是因为愤怒之极打开了水龙头?反正是很奇怪的水声。水流激烈敲打不锈钢水池的声音停止之后,妻子开口说:

“有什么想说的,请你现在讲清楚!”

“……”

“见不得人的应该是你吧!”

忽然感到声音近在耳边,修平一回头,发现房子已经站在了身旁。

“居然把那个女人叫到了札幌……”

妻子此言一出,修平便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既然她说到了这一步,自己也只能应战到底了。要说作战的证据,自己也掌握得很充分!

“你也让我说两句吧。”

为了让自己心平气和,修平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烟,随后开了口:

“你有相好的男人了吧?”

妻子瞬间显出惊恐的神情。

“有就直说好了,不必遮遮掩掩的。”

“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修平像是等好了这句话似的点点头,继续说道:

“这些我本来不打算讲的。先是有男人莫名其妙地打来电话,下雨那天又是男人把你送回家,还有……”

也许是因为被人揭发了罪状而情绪激动,房子握紧的拳头竟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你当我眼睛瞎吗?别把我当个傻瓜!”

修平一时间感觉自己变成了检察官,把一直以来握在手里的证据一口气全抛出来,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只管把她打得落花流水,这等快事可是千载难逢啊!

正自鸣得意,想要抽口烟,妻子一下子叫了起来:

“你也别当我是傻瓜!”

“什么?”

修平回过头,只见妻子眼里充满了泪水,紧握的双手哆嗦个不停。老实说,修平还是第一次看到妻子这么激动。平时的她,总是一副冷静甚至冷淡的样子,现在竟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也许妻子之前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吧。

“你干的那些事我全都知道!那个女人是个有夫之妇,你们每周都会见面,这次也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带她去札幌的!……”

“你住口……”

修平担心被隔壁邻居听到,房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才不要!别以为能瞒得了我!”

“我没瞒你什么!”

“明明做了那么多偷偷摸摸的事还说没有?!”

妻子向前凑了一步,继续数落道:

“偷偷买机票,偷偷打电话,今天早上明明就在你身边,你还装作没有的样子!……”

现在已经是口不择言了,以战争来说,现在过了扫射的阶段,已经进入肉搏战了。

“你也真是的!把弘美一个人留在家里,还借口有急事,其实是到大阪跟那个男人约会去吧?”

“哪个男人?你在说什么!”

“打电话的那个男人。瘦瘦的,头发长长的,你要是喜欢那种类型,就跟他在一起好了!”

“你也去和那个脏女人一起吧!”

“你说谁脏?!”

“说你!”

“你才脏!”

妻子闻言一下子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大哭了起来。呜呜的哭声犹如低沉的笛音,肩膀也随之微微地颤抖。

女人的哭声标志着战争的结束。听着妻子的哭声,修平忽然搞不清楚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些什么。

从羽田会面到返回家中,修平一直在为妻子的不忠生气,本打算一鼓作气追究到底,不料妻子半路还击,等修平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已经是两败俱伤了。

老实说,修平已经感到了疲惫。在追问妻子的时候,就像是宣读罪状的检察官一样畅快,等自己的丑事也被揭露出来,便不可思议地沦为了阶下囚。

修平站起身来走进厕所。如果继续互戳痛处,情况就不可能得到好转了。相互诋毁,只会让结果越发惨痛。

修平小便回来之后,看到妻子一手攥着手帕,鬼魂附体一般目光涣散、表情呆滞。是因为被丈夫揭穿了情人的事而发了狂,还是尚未平复激动的心情?不管怎样,那都是修平从未见过的可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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