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2)
“嗯,任务。”
良多有些吃惊庆多还记得这个词。第一次说这话题的时候,他觉得庆多只是稀里糊涂地随口应付,没想到他清楚地记在心里。
“到什么时候?”
庆多歪着脑袋问道,这个动作十分惹人怜爱。可是良多曾经一脸厌弃地对绿说过“跟女孩子似的”。而如今这动作却让他心痛。
“还没定。”
他本想说永远,却中途改口了,昨晚思考的事情不断地在脑海中涌现。
“庆多大概在想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任务,但是,我想十年以后你一定会明白的。”
庆多并不知道十年究竟有多长。他连时钟都还不太会看。
他只是隐约感觉到,这是非常、非常长的一段时间。
“在琉晴家也要练钢琴吗?”
庆多问道。要变得“优秀”,练钢琴很重要。
“随便。”
庆多吃惊地看着良多的脸,两眼扑闪扑闪的。明明是为了变得“优秀又坚强”才进行的任务,练钢琴却可以“随便”?
“庆多如果想继续的话,妈妈会去拜托他们的。”
绿对接受了任务的庆多说道。绿用毛巾擦拭着庆多被油弄脏了的手心和嘴角,仔细地、慢慢地擦拭着。
绿看着良多的侧脸想着,该说的话都说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应该会严格遵守时间吧。工作上守时是很重要的,即便是解除亲子关系的时间也不例外。
但绿已经不会再多说一句。
跟由佳里谈话的时间已经约定好了,让孩子们走的时候带上迄今为止拍的照片。当然,父母想要留在身边的照片可以事先保留,但是不要把照片摆在孩子可以看到的地方。
在幼儿园做的东西或画的画之类的也尽量让孩子带着。
家里摆放了有很多本装着庆多婴儿时期照片的相册。绿需要从中挑出那些无论如何都想让他带着、记着的充满回忆的照片。然而无论哪一张都不想让他落下。最终绿选择了放弃,只从相册中选出几十张,然后把整本相册都放进了行李箱里。
她从墙上和钢琴上的相框里取出照片,左思右想之后,把这些也都放进了行李箱。绿拿起一个上幼儿园时年幼的庆多做的纸黏土小手印壁挂装饰。多么小的手啊,绿轻轻地把自己的手叠在小手印上。
她把这个也收进行李箱。
仿佛是一刀又一刀地划在自己的身上,绿的胃翻滚着作痛。庆多特别喜爱的睡衣、毛巾、牙刷、杯子……
绿犹如斩断自己的思绪般合上了行李箱。
绿一边拭去涌出的泪水,一边跑进了卧室。卧室里庆多甜甜地睡着,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般,陷入安详的沉睡之中。
绿再一次拭去眼泪,静悄悄地在床上躺下,凝视着庆多熟睡的脸蛋。她轻轻地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触碰他的头发。
良多待在书房里。庆多少见的过了十点还没睡,不过一到十点半便倒头睡了。
之后良多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朝书桌,静静地坐着。
他只是在思考,为什么庆多会那么干脆地说“不想要”照相机?
但是,他思考了几个小时,依旧没有答案。
乌川的河滩上几乎看不见人影。在相隔很远的地方,有一群玩水的高中生,不过由于离得远,倒也不足为虑。
选择此地的是斋木家。雄大的小型货车上装满了烤肉全套用具和食材、游戏玩具等。
今天依然是良多一家先到,在那里等着雄大他们的到来。雄大看起来十分熟练地在烤炉里堆上炭,只用了火柴和报纸,就一下生好了火。
不过,要等到炭烧起来,还需再花上几十分钟。这期间,雄大便开始跟孩子们玩起了带过来的玩具。
绿和由佳里在烤炉前一边看火,一边静默地望着孩子们游戏的身影。
由佳里一脸笑意。不管什么时候孩子们嬉闹着玩成一团的样子都给予她快乐,让人忘却现实。
绿也面带微笑。但是这是因为在由佳里的面前,她才做出这般表情。在某个时刻,她脸上的神情会突然消失不见。然后,她凝视着庆多的双眼中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撑开遮阳伞,桌子也摆好了。折叠椅子虽然不够人数,也有七把之多。反正孩子们都光顾着玩根本不会过来坐的。
良多无法淡然地待在绿的身边,他找了稍远处的一块大岩石当椅子坐下,远远地看着孩子们做游戏。
雄大从车里取出风筝,想要放上天。孩子们都守在雄大的身边看着。但是,很快雄大就放弃了,孩子们开始追着一个撒气的足球玩起来。
雄大看了看烤炉的火候,便笑眯眯地朝良多的方向走来。
“这里不能放风筝,说是为了保护香鱼。从这里不太能看得见,不过河面上拉着尼龙线,好像是为了防止鸟儿靠近,这么一来风筝就会缠在上面。”
良多一边点头,一边想起庆多在成华学院的面试。庆多对面试官撒了谎,说夏天的回忆是“跟爸爸一起露营和放风筝”。
而雄大却要把它付诸现实。庆多连这种事都告诉了雄大吗,还是仅仅是个巧合?
“这些年风筝都做得太好,太容易放起来了,一点都不好玩。我们那个年代啊……”
说到这里,雄大看了看良多的脸,笑了。
“啊,当然,我比你大一些。我父亲用竹签和窗户纸给我们糊一个出来,再把报纸剪了做成尾巴。那个怎么都放不上去……”
听到这些,良多摇了摇头。
“我的父亲不是那种会和孩子们一起放风筝的人。”
雄大听了良多的话,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吗?不过,你也没必要向你的父亲看齐,对不对?”
雄大的话里并没有责备的语气,他只是单纯将心中所想之事付诸口舌罢了。
他说得没错。不知不觉间,良多在模仿着那个令他厌恶的父亲。
“拜托你要陪琉晴放风筝哦。”
雄大低下了头。
“好。”
雄大沿着河滩跑了过去,想要加入孩子们的足球游戏。
孩子们飞快地消耗着烧烤和带过来的便当,大人们却完全没动筷子。由佳里和绿互相都有所顾忌,不知道该由谁去照料谁家的孩子,最终,年龄小的孩子由由佳里照顾,琉晴和庆多由绿照顾着吃完了这顿饭。雄大则完全负责烤肉。听说以前曾开过一段时间冲绳料理店,他用“冲绳风味的酱汁”事先给肉调好了味。尽管搞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冲绳风味,不过毋庸置疑,着实美味。
收拾好烤炉,处理好所有垃圾,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那天早上还只有些薄云,到了下午云层却越发厚了。接着,突然就凉风大作,气温骤降,穿着短袖都有点冷了。
绿抬头看了看越发黑压压、低沉沉的云层,忍不住心情也压抑起来。分别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孩子们还在河滩边玩耍着,这个气温对嬉闹追逐的他们来说反而是刚刚好。
由佳里和绿并排站着,一起体会着逐渐逼近的分别时刻。
“别看他那样,其实很胆小。”
由佳里和绿看见琉晴在戏弄庆多。看起来两人因为什么起了冲突。由佳里刚想训斥琉晴,却住了嘴。大概是和好了吧,那两人又突然开始勾起手指来。
一边看着,由佳里继续说道:
“晚上,他不喜欢一个人去厕所,总是我跟着一起去。不过,大和出生后,他突然就有点哥哥样了。训练大和上厕所的时候,他说自己带弟弟去厕所,干劲十足。”
由佳里的声音有点哽咽了。绿想着坚强的由佳里怕是要哭出来了。
“庆多也一直说想要个弟弟,不过……我……已经不能生了。”
听到绿的话,由佳里吃惊地看着绿。
那是在六年前,就在生完庆多出院的那天,负责的妇产科医生说:“夫人再怀孕的可能性非常低,就算怀孕,也很可能会流产。即便是胎儿发育了,胎儿和母体在生产时的风险都很高。请尽量避免怀孕吧。”医生告知此事时,陪在绿身边的人是良多。良多看起来比绿更受打击。不过,良多从未因此事而责备过绿,哪怕一次。
自那以后,绿就一直对良多充满负罪感。
“所以,虽说是以这种方式,庆多有了妹妹和弟弟,我想他一定会高兴的。”
绿的眼中盈满了泪水,由佳里的眼睛里也有泪光。
由佳里把手放在绿的背上安慰她。由佳里的手掌,和里子轻拍在哭泣的绿的后背上的手掌一样,温暖极了。
绿不由得哭出声来。
由佳里轻轻地抱着绿,也压抑着声音流下眼泪。
五点过后,良多便叫上庆多,两个人单独站到河边。他在庆多的身旁蹲下来。
“庆多,去了那边的家也什么都不用担心。琉晴家的叔叔、阿姨都说很喜欢庆多……”
庆多急切地打断了良多的话。
“比爸爸还喜欢?”
这句话让良多猝不及防。他从没想过庆多会抛出这样的问题。这就是庆多忧心的事吗?良多不知道。但是,他只知道一点,此时他必须给出肯定答案。
良多紧盯着庆多的脸,点了点头。
“对,比爸爸还喜欢。”
庆多那双大大的神似由佳里的双眸凝视着良多,一句话也没说。
“大家一起来拍张照片吧……”
雄大在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招呼道。
“嗯。”
“快过来。”
雄大朝庆多伸出手,这是自然而然的举动。庆多也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雄大的手。两人手牵着手走过去,这背影正如父子。
在那个瞬间,良多抑制不住地胸口一痛。他做了无可挽回的事。他压抑着这份情绪。他早已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感情。
雄大的照相机是一台小小的卡片数码相机,只有良多的照相机十分之一大。两人把照相机各自放在野餐桌上的保温箱上面。
设置好自拍功能后,雄大压低声音对良多说:
“要笑啊。”
良多一下子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于是雄大又说了一遍:
“大家一起笑起来。”
这张照片将会成为大家在今后的人生中无数次追忆的照片。
“好的。”
良多挤出笑容回答道。
“喂——要拍啦。”
雄大按下快门,朝大家站立的地方跑去。良多也连忙紧随其后。
良多小心翼翼地靠近绿站着。绿的前面是庆多。
斋木家和野野宫家隔开些许距离,并排站着。
雄大抱着正胡闹的大和,在他的前面琉晴正在做着鬼脸。旁边的由佳里把手搭在美结的肩膀上。
所有人好不容易摆出笑脸的瞬间,快门声响了。
琉晴第一天成为野野宫家的儿子的晚上,良多为这一天的到来,做了一份“野野宫家的规则”清单,一条一条罗列在一张a4纸上。
“不许咬吸管。”
对桌而坐的良多让琉晴把“规则”清单念出来。
“每天练习英语。上厕所要坐着。泡澡要一个人安静地泡。游戏每天只玩三十分钟。要叫爸爸和妈妈……”
琉晴认识很多汉字,念东西也念得比庆多要好。但是念完最后一个字,琉晴便抬起头问良多:
“为什么?叔叔不是爸爸,不是爸爸。”
“以后,叔叔就是爸爸了。”
雄大和由佳里都没有好好跟孩子说过这件事吗?良多有些恼火。他可是跟庆多强调了很多遍。
琉晴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用十分复杂的神情看着良多,最后看了看厨房里的绿。绿除了露出模棱两可的笑容,别无他法。
“为什么?”
琉晴问良多。
良多本来想搬出讲给庆多的那套“任务”说辞,但转念一想,今后必须好好管教琉晴。他决定采取强硬态度。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
琉晴不肯善罢甘休。相同的问题又问了出来。
良多紧盯着琉晴的脸。琉晴十分淡然地回看着良多,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讨好让步的意思。
良多略微思考,改变了进攻方向。
“那就……这样吧。爸爸和妈妈在那个家。就跟从前一样。”
“嗯。”
琉晴同意了。
良多一鼓作气再次进攻。
“那么,能不能称呼叔叔、阿姨为父亲和母亲?”
琉晴的表情再次僵硬起来。
“为什么?”
又回到原点了。但是重要的不是琉晴是否理解,而是要矫正他迄今为止在斋木家养成的“任性妄为”,必须贯彻野野宫家的家风。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的‘为什么’我不懂。”
良多盯着琉晴的眼睛。然而,琉晴的眼中没有丝毫胆怯。
“以后你就懂了。”
良多蛮横地说。
“为什么?”
琉晴的眼中浮现出挑衅的神色。这是庆多绝不会做出的反应。竟然会反抗到这种地步,良多也没想到琉晴的抵抗情绪居然这么强烈。
“没有为什么。”
不能退让。良多再次坚持着。
“没有为什么?为什么?”
究竟是在挑衅还是真的只是单纯地理解不了?良多难以做出判断。他飞快地把视线转向绿,但很快又移开了。
他心想要不要试试解释给他听,但又明显感觉到这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连良多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到底是为什么呢?”
良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为什么?”
琉晴进一步追问,绝不肯认输。
就算是良多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之后,良多思考了好一会儿。“为什么?”是啊,这正是问题的核心。就算问上无数遍,却依然没有答案。
“刷牙吧。”
良多说着,把琉晴带过来的牙刷拿在手上,递给琉晴。
琉晴从良多的手里接过牙刷,一边哼着歌,一边朝洗脸台走去,宛如胜利的凯歌。
在琉晴和良多角力般的一问一答的时候,绿打开了由佳里交托的纸箱子,将里面的衣服等东西拿出来。之后,是贴在斋木家墙壁上的世界地图。据说这是琉晴特别中意的东西。地图下面放着相册。看来由佳里也是不知如何选择,只好一股脑都塞了进来。第二个纸箱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应该是琉晴小学和幼儿园时制作的各种手工制品,主要是些绘画,还有两个黏土手工品。它们是用黏土做好后再上色,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四条腿的动物还是怪兽,两只的头上都长了角。
由于两个模样都十分独特,绿便把它们摆在了厨房柜台的旁边。
她不知看了多少张相片,最终从里面挑出了他笑得非常开心的一张。其中就有第一次跟斋木家见面时,雄大给她看的照片。就是那张在游泳池戏水的、照虚了的照片。第一次看这张照片的时候,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而现在看着这张琉晴精神十足的照片却让她不由得勾起嘴角,让她感受到了这几个月共处的时间的厚重。而作为代价,失去的是对庆多的那份……
绿斩断了思绪,多想也是无济于事。书包,对了,还是来想想书包的事吧。
庆多的书包今天已经交给斋木家了,但是斋木家忙着往车里塞烧烤全套工具,就忘了把琉晴的书包一起带上。这周之内应该会和笔记本之类的一起用宅急送寄过来。
但是教科书就要全部处理掉了。琉晴和庆多暑假过后都要进入公立小学,本想着顺利的话可以直接拣现成的拿来用,但是两个学校所用书本的出版社都不同。新的教科书要等到暑假后,在接下来的新学校的入学日才能拿到。
庆多去私立小学那会儿,绿还觉得上公立也挺好,如今她却忧心忡忡。原因是在补习班的时候,从妈妈们那里听来的公立小学的问题多不胜数,就算刨去那些夸张的成分,也尽是些叫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一想到庆多的温柔善良,绿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她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良多有输给孩子过吗?
心情大好,刷牙刷了许久的琉晴就那样独自进了浴室。
良多也打算刷牙,站在洗脸台前时却被吓了一跳。洗脸台的镜子上画了一幅大大的画。是机器人吗?仔细一看,是用刷牙粉画的。
他刚想打开浴室门训斥琉晴一顿,却听到浴室传来玩耍的声音。这么快就违反了规则。
不过,这也比直接把他说哭要强吧。良多便放弃了训斥的念头,打算刷牙。只是,看着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脸,又看看这恶作剧的涂鸦,良多想着:
这是自己一直希望儿子拥有的,而琉晴恰好持有的“强势”。
斋木家的晚餐吃的是由佳里打工的地方的便当。因为由佳里说“今天累了”,于是把车停靠在店门前,大家挑选自己想吃的东西。
庆多想吃的是烧卖便当。的确,这是这家便当店的招牌菜品之一,长期畅销。但迄今为止斋木家谁都没有点过这个。斋木家的人都喜欢吃饺子。
雄大发表了好一会儿慷慨激昂的演说:“烧卖乃是旁门左道,乃是饺子的赝品。”
回到家,又因为这个话题很是热闹了一阵。虽然被父母训斥过,但庆多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的调侃,今日一见倒也让他乐在其中。
热热闹闹的晚餐结束后,雄大带着孩子们去泡澡,由佳里把大和和美结哄睡了。大概是今天玩了一天累了的缘故,七点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就已经坠入梦乡。庆多虽然也一起钻进了被窝,却睡不着。
洗完澡后喝的啤酒似乎上了头,雄大打着鼾睡着了。
由佳里把大和和美结哄睡后,就过来看看庆多。庆多连忙装作睡着的样子。
由佳里轻手轻脚地起身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庆多就听到浴室传来的流水声。
庆多的悲伤和心痛好像要撕开他的胸口。他根本无法入眠。
终于,庆多静悄悄地起身,朝雄大商店的方向走去。
那里应该有一台家里没有的大大的电话。
庆多想对绿说一声“晚安”,仅此而已。良多说过不能打电话,但是忘了道“晚安”是不对的。
然而,庆多却没能走到电话那里。商店的卷门已经放下来,灯也全灭了,黑漆漆的一片。
庆多没有在这一片黑暗中前进的勇气。
但庆多也不想就此放弃。他就这样一直在商店和正房之间站着。不久,庆多就地蹲了下来。
“不能哭。要是在这里哭了就真的不能变‘强大’了。”庆多这般给自己打气。
“哎呀,怎么了?”
庆多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此时由佳里出现在他的身后。她换上了睡衣,正在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庆多看起来不想抬头。
“啊,是不是坏了呢?”
由佳里说着把庆多从后面抱起,让他站了起来。但庆多还是低垂着头。
“好嘞,那,阿姨来给你修一修吧。”
用的是跟雄大修理机器人时一样的手法,先打开庆多肚子上的盖子。
“啪嗒!好嘞,打开了。啾啾,是这里吗?是这里吗?是这里吗?啊,这里不大对劲!”
由佳里用指尖点着庆多的肚皮,轻轻挠他的侧腰。庆多扭着身子忍耐着,但终于还是抬起头来笑了。
“怎么样,修好了吗?”
庆多默默地看着由佳里,点了点头。
由佳里也点了点头。
由佳里轻轻地伸出手,缓缓地用手环住他的背,抱紧他,动作轻柔得就像抱着一块易碎的玻璃。
庆多也慢慢地把手绕到由佳里的背上。他闻到了由佳里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这是跟绿不一样的味道。
由佳里感觉到那小手上的温度,她更加用力地抱紧庆多。
看着眼前这个悲伤着的孩子,她想减轻这孩子的悲伤。对由佳里而言,不管这孩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来自何方,自己都应该来安慰他难过的心。
然而,和琉晴之间的羁绊、对琉晴的思念、对琉晴的爱,都是属于她独一无二的回忆。什么都不会改变,怎么可能会改变。由佳里在心中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