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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的委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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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屋再三提醒我今晚不必跟踪他,然后离座。一定有不想让我跟踪的理由。不是偷情,而是更重要的,比方受贿问题不想让我知道。他们夫妇的其中一边撒谎吧!还是两边都撒谎?还是两个说的都是真话?

土屋的呔夹遗忘在桌上。我把它收进口袋,准备下次见面还给他。说不定是故意留下的,企图试探我会不会像他太太的耳环一样把呔夹吞掉。离开酒店前,我打电话给由梨。由梨说好,似乎忘掉昨晚我没去找她。

“进来时不要被人看到。最近小偷的事,公寓的住户对你有谣言哦。被人怀疑就糟了,我不锁门。”

“现在马上去可以吗?”

“嗯,我不上班——我想辞职不在那儿干啦。”

她很厌倦似地挂断电话。

我从后门的楼梯进到由梨的房间。开一条门缝就迅速闪身而入,由梨笑称“真的像小偷哩”。

“下雨了吗?”反问。

我的头发和衣服有点湿。

“刚刚出其不意的下起雨来了。”

由梨站在窗边。雨水像要削除黑夜似的猛烈降落,无声无息的。

“傍晚时太阳还照着。”说完,粗鲁地拉起窗帘。

“你说辞职不干?”

“嗯。突然不想干了。就像这场雨。”

那天阔别十日来这里时;由梨就说想请假一些时候。那时已经有意辞职了吧。

“你不问我今后打算怎样么?”

“你知道怎样打算了吗?”

由梨听了小声笑起来,“对,不是打算怎样,而是我会怎样。明天打算怎样的事不能不想啊;不过,我想该是搬出这幢公寓的时候了。万一发生上次那种事,大家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这种女人。不如回乡下结婚算了。”由梨彷佛在自言自语。

被雨淋湿之故,我进浴室淋花洒浴。出来后由梨跟着进去,我裸着在床上睡一会。由梨钻上床时吵醒我。我和她溶成一体。沉溺在她的肉体中,我的耳朵突地听到一个女人爬石坂道的足音。我决定今晚跟由梨了断一切。

电话在零时五分以前响起。由梨靠在我的肩膊上睡着了。话筒传来土屋的声音。

“我从住家附近的公众电话打来的。你说我的回家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就行了。有没有记下来?今晚七点十五分离开银行,八点至十点在新宿的‘皇后’舞厅接待往来公司客户,然后陪那位客户去银座……”

我挥动事务的笔,把当晚土屋的行动详细记录下来。

“明晚也联络这里可以吧!”

最后土屋问。我说从明天起打去我的公寓比较好,并且告诉他电话号码。

收钱后我才记起呔夹的事。漫不经心地望一眼随一意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口袋。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应该放在口袋的。我以为在浴室脱衣时掉了出来,但是找遍脱衣室的每个角落都找不着。看来掉在外边了。

我坐在沙发上听雨敲窗的声音。不晓得土屋说的话真不真。不过无所谓。明天只要像鹦鹉一样向土屋的妻子重复一遍就行了。

一点钟时,我再进去浴室冲一次花洒。冷飕飕的夜晚,我却冲冷水,就像呆呆地站在激雨之中。我让雨水流进喉咙。我时常觉得饥渴。电话响了。大概又是土屋打来的,我不理。今晚已经不想听那个男人的声音。

响了好几次,由梨起来接了。混着水声,我轻微听见由梨反问“土屋?”的声音。我裹着浴巾走出浴室。由梨对着话筒发出不耐烦的叫声。

她把话筒摔回去。我想是土屋打来的。由梨对我的委托人一无所知,我没告诉过她。不过仔细一想,立刻知道不是土屋打来的。如果是他本人,一定会叫我来听,不会跟由梨发生争执。

“女人打来的。发神经!”

“你说土屋?”

“土屋的太大打来的样子。她不住地追问,你跟我家先生有什么关系。”

由梨还在发怒,气得轻微发抖。我想解释,太复杂了,放弃。刚才的电话一定是土屋沙矢子打来的。六点钟在东京车站的酒店碰面时,土屋记下由梨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这间公寓的名称也写了下来。丈夫回家后,沙矢子在他的西装找到纸条,大概认为那就是土屋的偷情对象的新电话号码——在百货公司屋顶上,沙矢子表示土屋要买新房子给情妇。丈夫睡着后,她坐立不定之余才拿起电话的吧!

我觉得嫉妒不适合土屋沙矢子。我无法想像她用战栗的手指拨号码的情形。不过,人类通常做出不衬自己的事,女人通常戴假面具。如果没有嫉妒,她就不会叫我调查丈夫的偷情。剥开假面具的话,她也许有一张因丈夫不忠而狂怒的女人脸。

“无聊的误解吧了。”我只对由梨这样说。实际上是一张字条引起的小误会。

因这个小误会,导致由梨第二天被杀身亡。

“对,无聊。”

由梨这样咕哝一句,爬上床靠到我的胸瞠,闭起眼睛。

那是我听由梨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我离开时,由梨还在睡。说不定装睡。晨光在她脸上形成灰色的阴影,看起来象一具石膏像。走出房间前,我打开由梨放在化妆台的珠宝箱。我想把土屋沙矢子的耳饰带走。若她是带有普通感情的女子,当她发现我又叛变投向她丈夫那边时,不晓得会说什么。那时我会把耳环和钱都退还她。我不喜欢别人怒吼的声音。由梨不会怎样的。当我把耳环放进口袋时,在珠宝箱的角落找到那枚呔夹。

昨天遗失的土屋的呔夹,果然掉在浴室,被由梨捡到,以为是我的东西,替我好好收起来的吧!我想把它还给土屋,离开时改变主意。

玄关里摆了一束暗红的人造花。我不知道花的名称,却有记忆。从前丽子最后送我的花。她说花名“再见”,她是我做梦想见的世上最愚味的女人。

我将刀形呔夹刺在人造花的花瓣上。只须向土屋恰当地解释一下即可。由梨若果知道花名的意思,大概知道我不会再来了。没发觉也没关系。一点恶作剧而已。关起大门时,银色刀柄上的大颗钻石眩目得刺伤我的眼睛。

希罕地一大早来到侦探社,将本周两日以来土屋沙矢子的行动恰当地写出来,做成文件给主任看。主任以为我还继续跟踪沙矢子。主任给我看一张支票。土屋送来的,写上跟上次帐单完全不同的金额。比帐单多五倍。

“大概搞错了。我去问问土屋。”

说完,我离开侦探社。

打到“罗亚”的电话迟了二十分钟。我照昨晚写下的记录向沙矢子报告土屋的行动。

“你又背叛我投向他那边了吧!我肯定他有女人。”

“那么请你自己调查好了!”

我有点烦躁的挂断电话。土屋夫妇不容分说地让我卷入他们的纠纷里。我对他们和对自己生气。为了暂时忘掉土屋晚间会打给我的电话铃声,我从白天就去喝酒。

回到公寓睡了一会,土屋就打电话来了。十一点前。我真想把电话摔个稀烂。

“今晚很早哇。”

“五分钟后我会回家。今晚是六点二十分离开公司,跟秘书去日比谷看电影。那是往来客户的电影公司大事宣传的影片。”

土屋把片名和故事扼要地告诉我。

“下次电影公司成立五十周年的宴会,请我和沙矢子去,我想先看一次比较好。本来我太太也一起去。我在戏院门口等她,她没有来。银座附近也上映这部片子,可能她去了那边的戏院!——从戏院出来后,我和秘书到‘拉格’喝了一小时酒。只是这么多。有没有记下来?”

我答有,收了钱,躺下来看看那张毫无意义的便条,不觉又睡着了。

第二天从早报获知命案。特写脸部照片的女人是谁,一时想不起来。“年轻吧女公寓遇害——是否盗贼犯行?”大大的标题,我呆呆地望了一会。

首先为由梨是她的真名而惊奇。姓坂本,比我小一岁,今年二十八。

接着我开始担心自己受到嫌疑。我在由梨房间待到昨天早上,由梨的被杀时间推定在昨晚七点至八点间,当时我在自己的公寓睡觉,没有不在现场证明。昨晚七点酒店打给由梨的电话,还听到她回答。八点以前邻居发现她的……进去玄关张望,立刻发现她的尸体倒在饭厅。由梨穿着外出的红外套,不知是从外面回来抑或正要出门时。被人用尼龙丝袜勒死。新闻记载说七点至八点间没有人目击到可疑人物进去公寓。

室内乱七八糟,还有珠宝和现款被夺迹象,加上最近有小偷进过公寓,警方认为强盗说法最有力。读到这里我松一口气。无人知道我和由梨的关系。我每次进出她的房间,没有直接被人撞见过。

正如新闻所写的,我想大概是强盗干的。这个时候压根儿不会将由梨命案跟昨天深夜土屋沙矢子误会而打来的电话联想在一起。

照片中的由梨在笑。我还不知道到底喜欢这个女人,抑或讨厌她。看了照片才发现由梨有斜视。

“无聊!”由梨说的最后一句话,又在我的耳边复苏。但是已经想不起她说这句话时是怎样的表情。

我再睡一会,十二点打电话去侦探社,表示待会直接去跟踪。然后前去“罗亚”等土屋沙矢子的电话。

进到店里时,电话机旁的女侍应立刻叫我的名字。比平日提早十分钟。

拿起话筒,传来的不是土屋沙矢子的声音,而是她丈夫。我告诉过土屋,沙矢子会打电话到这里跟我联络。

“你太太还没打电话来哪。”我的声音有点急。

“你照昨天的便条向沙矢子报告之后,马上到t酒店的六〇三号房来。不必经过柜台,直接上来见我。我有些不愿让人听见的话要告诉你。”

土屋好像已经在酒店房间里。我想起,知道我和由梨之间关系的人物只有一个。土屋。读到今天的早报时,看到由梨的名字,大概知道受害人就是我的“未婚妻”吧。土屋属于那种一字不漏地读报纸的类型。

我急急喝掉一杯咖啡,重看昨晚的便条。终于暗叫一声不妙。昨晚七点,沙矢子并没有到戏院赴丈夫的约会。时间和杀害由梨的时刻一致。

“罗亚”咖啡室的电话响起。接过女侍应的话筒时,听到沙矢子的声音。我照便条的记录事务性地说一遍。沙矢子答了一声“是吗”,立刻收线。

我走出咖啡室,往日比谷的t酒店去。

敲门的同时土屋开门。解下门锁后,用一双怒目瞪我片刻。

我想说“调查费给错了”之类无意义的话。土屋从口袋拿出一个呔夹。昨天早上我离开由梨家时摆在人造花上的东西。换句话说,那是土屋自己的呔夹。

“今早醒来时扣在我睡衣的襟上。多半是沙矢子做的。换言之,沙矢子带着这个。可是我记得昨天见到你时,把这个呔夹留在东京车站酒店的桌面上。”

我说不错。

“若是的话请解释。为何这个呔夹故意扣在我的睡衣上?”

我把曾经带去“未婚妻”的家,然后留在玄关的事坦白相告。此外一概不知。

土屋咬紧嘴唇,困扰地皱起眉头。

“你的未婚妻是不是这个人?”

土屋翻开桌面的报纸。那份报纸登了现场的公寓照片,由梨的脸很小。

“是的。不过不是我做的。”

“我没说是你做的。杀她的是沙矢子……”

土屋的眼神十分悲哀。就跟当初见他时同样像狗的眼睛。我发觉土屋没有剃胡子。隔壁的大厦逼得很近,酒店房间幽暗一片。

“前天深夜,沙矢子以为我睡着了,打电话去你未婚妻的家。她误解我在纸条上写的电话号码。有没有这样的电话打去?”

“打来了。”

回答后,我终于明白土屋那双阴沉的眼睛要说的话。由梨不耐烦的否定声,更使土屋的妻子怀疑她。加上我说“那么请你自己调查好了”,沙矢子果然亲自去公寓调查。由梨开门,沙矢子立刻被玄关上的人造花吸住视线。那是她丈夫的呔夹。不管由梨怎样否定,那只呔夹变成联系由梨和她丈夫的不可动摇证据。

我无法想像由梨死去时是什么表情。

更加想像不到土屋沙矢子杀人时是怎样的脸孔。

“昨晚回到家里,沙矢子已经上床了。疲惫的脸憎恨地盯着我。我问她为什么不来戏院,她说搞错地方,在不同的戏院等了十五分钟;然后在银座逛了一阵就回来了。舍妹说她回家时是九点左右——不会错吧。”

那是意外造成的事故。简简单单的一张便条和一只呔夹,使一个无关的女人死于非命。因误解而被杀的由梨,因误解而杀人的沙矢子,偶然疏忽而使妻子变成杀人犯的愚昧银行家——三人之中,到底谁的损失最大?

土屋的身体好像漏风似的萎缩了,双颊憔悴。本来就是个贫相的男人。小心眼地担心妻子偷情,结果因妻子无心的过失而心慌意乱。他很适合这种角色。

“我有一个要求。”土屋用轻微震抖的眼睛抬眼看我,“被杀的女性只是因误解而牵连到沙矢子,我想不会出现沙矢子的名字,万一她受嫌疑,你能不能做证人?我希望你告诉警方,最初受我委托,然后背叛我,再受我太太之托调查我的行动。前晚也跟踪了我,就说前晚我和我太太约好七点钟在戏院前面碰头,九点钟散场后我太太先回家。你应该带着那张字条,只要加上一句;我太太也一道看电影就行了。”

“可是你的秘书也一道看戏。”

“那家伙,我很容易叫他做伪证。虽然是秘书,其实等于亲戚。我要第三者的证词。你是侦探社的人,警察也会信你的。至于钱方面……我可以给你五百万。”

我想了一下,没有答复,取代的拿出便条,照他所说的加进去:“七点,在戏院前面跟妻子碰头,一起看电影。”土屋似乎被我轻易接受的态度吓得惊奇,然后显露安心的神色。他立刻掏出支票簿。我说三百万就可以。

我的良心是两百万。若有三百万,我就辞掉侦探社的工作逍遥自在地生活一年。土屋扣除了我的良心,写了一张三百万的支票递给我。我们商量了一些琐碎的事。在戏院里,我坐在土屋他们三人背后两排的座位一直监视。我会告诉侦探社多做了一个礼拜跟踪工作。还有依照目前所做的,将土屋所说的依样报告给他的太太等。最后土屋用一双倾诉的眼睛看看我,然后移向腕表站起来。好像完成重要签署似的深叹一口气,告诉我今晚再打电话到公寓联络我,之后先行出去。门关了。

门关了。“无聊!”由梨最后的声音又传到耳际。我的身体摔到床上。银行家的完整做法使我厌烦。我把支票抛到空中。三百万在空中飞舞了一阵子,掉在地上。在我离开前,它像一张废纸躺在那儿。

想说无聊的是我啊。

第二天的新闻;似乎已将案子忘掉似的什么也不提。我也觉得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似的,连由梨的长相也快忘了。

一到“罗亚”,电话准时在两点钟响起。我才开始不久,对方就说:

“不必了。现在马上到t酒店大堂来。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

不等我答复就收了线。刹那间,我想打电话给土屋,想想不妨听她说什么才打也不迟,于是改变主意。

我跟昨天一样去t酒店。土屋沙矢子在幽暗的大堂等着。穿一件黄黑的大胆图案洋装。沙矢子假装没发觉我,站起来走向大理石楼梯,慢慢拾级而上。

我上楼梯时,沙矢子的背影已消失,不过她的高跟鞋打在大理石的声音不住地往上去。

我跟着上三楼四楼的足音,她故意提高脚步声。

终于女人的足音停止。上到六楼四周一看,沙矢子的背影倏然转到走廊躲起来。踩在地毯上的足音很小,我像迷路似的在走廊上转来转去,追踪沙矢子。

沙矢子走进六〇一号房。很靠近昨天土屋见我的房间。窗子被隔壁的大厦削去一半,只看见半边的天空。

我走进房五分钟,土屋沙矢子一句话也不说。吸烟的侧脸看不出是杀过人的女人。我蓦地感到,沙矢子明知是误解而杀了由梨。就像在豪华料理里弹烟灰,践踏高价耳环一样,杀死由梨乃是这个女人最高的奢侈。

沙矢子一边揉熄烟蒂一边开口:

“昨天的报告是假的吧!星期三晚,我先生并没有去看电影。”

我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问她何故。

沙矢子从手袋拿出新闻简报。星期三发生的事件用不同的照片和不同的字句报导。那张照片的由梨看来宛如他人。

“星期三晚上,我先生去杀这个女人哪。”

我的手反射地活动,不顾一切地一掌掴在沙矢子的脸上。我不愿再像皮球一样被他们夫妇踢来踢去。戴同样的假面具,说同样的话,不断使我掉头转来转去。沙矢子用一只手抚脸,眼端却在笑。我说对不起。

“你又背叛我,投向他那边啦。”

“为何你丈夫要杀由梨?他跟由梨毫无关系。”

“先将我不知道的事说一遍,之后我先生有过什么做法……”

沙矢子抽出一支烟塞到我唇边,点着火。我将百货公司屋顶上开始到昨天在t酒店的一切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第三次的背叛。沙矢子百无聊赖地听着。

“果然是我想的一样。”

说完,替我把燃剩一小截的香烟揉熄在烟灰盅里。

“我没有打电话到这个女人的家,大概是我先生托女侍打去的。也没去找过她,对呔夹的事一无所知。星期三晚他叫我去银座的电影院。他确实说是银座。我去了,那时他却从日比谷的电影院出来,去杀那个女人。他的秘书很容易堵住嘴巴……”

“他有什么必要杀由梨?”

沙矢子沉默一下。伸手将头发拨去耳后,露出珍珠耳饰。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大概半年前吧。土屋在梦呓里叫‘由梨,由梨’。我在他的西装口袋里找到酒吧的电话,打去问了。因而得知女人的名字和公寓……”

“那么何必叫我调查你先生的行动?”

我应该问其他的。更令我惊奇的是由梨和土屋在我之前就有关系。

“我只想得到确实的证据。譬如照片什么的——然后索取赡养费,跟他离婚。我不是说了吗?我对男人不感兴趣;特别是丈夫。他对那叫由梨的女人神魂颠倒,不过也是好事。”

“为什么土屋要杀由梨?”我问同样一句话。

“他为她着迷哟。然后他知道由梨还有一个男人。他这个人独占欲很强,嫉意又深,而且神经质、小器,所以不能原谅她。”

沙矢子一直凝视我。眼与浮现讽刺的微笑。也许她在撒谎。说不定是土屋在演戏。其中一边撒谎,一边说出事实。最单纯的是两边都撒谎,由梨是被强盗所杀。结果我相信了沙矢子的话。由梨一直都是土屋的情妇,土屋为了她有另外一个男人而杀了她,虽然我还不太相信得来。

“昨天;我先生请你替我制造不在现场证明是吗?其实那变成他本身的不在现场证明。他用三百万收买你做他的重要证人哟。”

沙矢子用手指把玩耳朵上的大珍珠。高价而坏品味的东西。她为无谓的东西浪费多少钞票啊!窗外透入意外的光,沙矢子无声地吐出一声叹息。

也许说了一句“无聊”之类的话。

起码若果相信她的话,再从土屋和由梨有情人关系方面来想,就能解开好几个谜团。第一是呔夹。我在浴室掉了那呔夹。由梨捡到了,不告诉我一声就收在珠宝箱里。因为那是土屋的呔夹之故。她以为是土屋在浴室跌掉而一直没发现。第二,在东京车站的酒店咖啡室,当我说出由梨的名字时,土屋问“是不是你的情人?”他的阴沉眼神可以说明。然后我对土屋表示我和由梨最近会结婚,竟不知他对由梨着迷。第二晚,由梨遇害。我无意中撒的谎,激动了土屋暗藏的激情,导致他下毒手。

第三,这点最重要。星期一晚在银座后巷跟踪土屋的另一个男人来历可以解释。他不是跟踪土屋,乃是跟踪我。不清楚从几时开始的,多半是土屋第一次来找我以前,已经请外边的侦探社社员跟踪过我了。因某种原因,土屋怀疑由梨找到另一个男人。于是叫人调查在由梨家出入的男人。调查后出现了我。从那时起,土屋派人跟踪我。我为工作一味跟踪人,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跟踪。

星期一晚在银座后巷,我突然躲起来。侦探社社员跟丢了我,大概慌了一阵。不过找我的方法很简单。他知道我在跟踪土屋,只要跟在土屋背后,自然我会出现。而我以为他也在跟踪土屋。

第四,可以解释土屋给错帐单的理由。土屋分别请我和那男的两个侦探社社员。他大概一时大意,把该寄给那人的钱寄来给我。换句话说,那笔钱是调查我自己的费用。从金额想像,土屋花高价调查我,等于用钱收买那名侦探社社员的良心。

还有,星期一晚开始跟踪土屋的行动,第二天就被他拆穿我的背叛,理由也能解释出来。土屋说副董事长的太太见到沙矢子,其实是听到跟踪我的侦探社社员的报告。

“你爱不爱由梨?”沙矢子问。

我摇摇头。

“那么误解的是土屋了。你拿他三百万是应该的。你不妨相信他而不信我。结果是一样的。我只想知道事实而已。”

土屋的妻子对我微笑。我也想笑。我厌恶自己,也讨厌这个女人。我不想看到她的脸,我走近窗边。离开这里以后;说不定会把那张支票撕个稀烂。也可能把支票兑现,到侦探社提呈辞职。一边眺望窗外的半边天空,我再度想起两周前星期六的下午,一个委托人显示的犬类般悲哀的眼神。

那双眼睛不是演戏。却不是因妻子偷情而畏惧,乃为痴迷着的情妇偷情而苦恼。最后还有一点,如果沙矢子的话当真,就能解释土屋为何托我调查他妻子。

他说稻叶介绍是假的。他派人跟踪我,当然知道那时我在调查稻叶的妻子,他只是利用稻叶的名字做藉口,稻叶和他是陌路人。土屋想知道我和由梨的关系,可是那段时间没有机会。因为两个月前我的工作太忙,几乎没机会跟由梨相会。

土屋必须给我时间。我从夜间工作获得释放,必须给时间我见由梨。于是土屋趁我结束稻叶那单工作后,让我接受一天三小时的无聊差事。同时藉词出差什么的释放由梨的肉体。我们两个得到自由,有了接触机会。他太太的事根本不重要,土屋的兴趣不在三小时的妻子行动,在乎其余二十一小时的我的行动。

土屋的可悲策略成功了。我得到自由时间,每晚去找由梨,完全被调查。侦探社社员终于掌握我们偷情的证据,向土屋报告。我还对他说了一句不该说的——我们最近会结婚。

那是三年来,我接受过的最奇妙的委托。

有一双狗眼似的男人,在两星期前的周末下午,不是来委托我调查,而是委托我接受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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