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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紫衣官验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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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伟大汉摇了摇头答道:“我吃饱了,也喝醉了,只想睡觉,不想打架。”

黄衣道士叫道:“你今天虽已吃饱,明天有得吃么你一顿饭儿,要吃十斤牛肉,十斤美酒,谁能养得起你若不帮我打架,我就不管你了。”

魁伟大汉伸手抓抓头皮,好似无可奈何地,向黄衣道士点头说道:“好,小道士,我帮你打!但在把这人打跑以后,你却要让我好好睡觉,不许再用冷水浇我。”

一面说话,一面举起他那如蒲扇的手掌,便向卓轶伦疾扑而至。

换了旁人,一定轻视这蠢汉无能,但卓轶伦却知这大汉若无过人之长,黄衣道士怎会苦苦请他助阵

他既未轻视对方,遂身形微闪,避开来势,立向那魁伟大汉,含笑问道:“朋友,你尊姓大名”

话犹未了,大汉便连摇双手,傻笑说道:“你是不是聋子没听见那小道士叫我‘大傻瓜’么”

语音方落,右掌又扬,向卓轶伦的胸前拍去。

卓轶伦仍不接架,施展轻灵身法,一面飘然闪避,一面失笑说道:“朋友何必深藏不露这‘大傻瓜’三字,哪里像是什么名号称谓”

大汉怪笑说道:“怎么不像我把姓名早已忘掉,倒蛮喜欢这‘大傻瓜’三字,叫起来既顺口,听起来也顺耳呢!”

边自发话,边自追向卓轶伦,扬眉叫道:“你方才把小道士打得呲牙咧嘴,显然力气不小,怎么如此竟不敢接我几掌我生平有几桩苦事,就是饭不容易吃饱,酒不容易喝足,架不容易打得过瘾,这两天运气甚好,碰上个小道土,让我吃得饱饱,喝得足足,你能不能莫要胆小得像只老鼠,拿出点英雄气概,彼此硬接几招,让我也把这场架儿,打得过瘾一些呢”

卓轶伦越听越觉惊奇,他发现这魁伟大汉,虽然是个浑人,但与一般白痴不同,仿佛在浑噩之中,还藏有一种特殊灵秀,只可惜这种特殊灵秀,尚未成熟,也未经人加以诱导开发。

既已好奇,卓轶伦便想试试对方到底是什么姿质地,点了点头,含笑答道:“好,我接你三掌,你尽管全力施为,过过打架瘾儿,莫要客气就是。”

大汉叫道:“客气我对你客气则甚我记得有两句蛮顺口的话儿,叫做‘当场不让父,举手不留情’呢!”

话音方了,右手疾推,这一招居然用的是“力士开山”的内家重手。

卓轶伦心知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遂并不因对方之浑噩呆傻,而加轻视,竟以十成半的内力,予以接架,比适才对付黄衣道士,又加了一成功力。

谁料双掌一接,卓轶伦方知对方的内力之强,大得吓人,自己不单右半身整个酸麻,井脚下拿桩不稳地,“腾腾腾”连退三步。

卓轶伦正在惊愕万分,目注这魁伟大汉,大汉又复笑叫道:“小于,你真不错,但既够英雄,便要说话算数,最少接完三掌,才许逃走。”

招随声发,原式未变,仍是一招“力士开山”,猛推而出。

卓轶伦吃了苦头之后,已知这魁伟大汉的内力太强,不宜硬加接架。

但偏偏自己一时失言,说过接他三掌之语,怎好意思对这浑浊之人,有所背诺

故而,他只好咬紧牙关,一式“拒虎当门”,飞迎而出。

这次卓轶伦丝毫不敢懈怠,是以十二成的真力,全神应付。

双掌一交,卓轶伦表面上虽只退了两步,仿佛比上次情况略好,但却暗叫不妙,知道自己这种太好面子,以弱敌强的举措,终于吃了大亏,内外伤势,均极严重。

外伤是整只右臂,疼痛欲折,已无力再复提起。

内伤是胸中血气狂腾,双眼金花乱转,耳内也隐隐雷鸣,更嗓口发甜地,似乎即将呛血。

魁伟大汉则高兴万分地,一阵纵声狂笑,向卓轶伦竖起拇指赞道: “好小子!你真够劲,也真够种!来来来,再接一掌。”

卓轶伦听到此处,不禁黯然一叹,知道自己业已伤势太重,无法支撑,慢说禁不起这大汉的罕世神力,便换了那黄衣道士,再加上轻轻一掌,也足以把自己送到“枉死城”内。

常言道得好: “天无绝人之路”,又道是: “吉人自有天相”,就在那大汉业已缓缓举掌的千钧一发之间,突然救星天降。

所谓“救星”,真是一颗星。

但不是什么“太白星”、“天狼星”,只是一点大如蚕豆的紫色小星。

这点紫星,电闪飞来,打在大汉身旁的山壁之上,立即化为一蓬精芒电闪的紫色火焰,粘在壁上燃烧,把山石烧得毕剥作响。

说也奇怪,那魁伟大汉一见了这片紫色火焰,竟吓得全身发抖,亡魂直冒地,掉头便跑。

大汉一跑,小道士也随同飞奔,连对卓轶伦夺取“天蜈珠”的欲望,也完全放弃。

卓轶伦好不惊奇,他想看看这发出紫色火星,救了自己性命之人,到底是谁

但他伤势太重,人已难支,勉强睁开眼皮,看见从小山脚下,转出一位窈窕紫衣美妇以后,便呛出了一大口鲜血,天旋地转,颓然晕厥过去。

这一晕,也不知晕了多久,直等渐渐恢复知觉以后,方发现业已换了环境,并非荒山野地。

不单身下所卧身上所覆,是又软又滑的锦衾绣褥,鼻观中,又充满了一片幽雅淡香。

卓轶伦大吃一惊,暗想这是什么所在难道自己是睡在女儿闺阁之中

他要想起身,但全身骨节,好像全都散了一般,又酸又疼,用不上丝毫力气。

卓轶伦无可奈何,只得呻吟一声,缓缓睁开双目。

果然,这是一间华丽卧室,并可从陈设装饰之上,看出是间女儿绣阁。

床前坐着一个紫衣少妇,本在背面看书,因听得卓轶伦的呻吟声息,遂转过身来,含笑问道:“你伤势如何大概除了全身酸疼,一时尚难复原以外,内伤已告痊愈,因为我喂你服一枝极为难遇的上佳‘何首乌’呢!”

这紫衣少妇,年约二十八九,容貌生得极美,只可惜双眼太媚,以致充满荡逸之气。

卓轶伦回忆前情,知道这紫衣少妇,便是从神力怪汉手下,救了自己性命之人,不禁好生感激说道:“在下既承姑娘援手,又蒙赐服灵药,此恩此德,委实报答不尽。”

紫衣少妇嫣然笑道:“彼此都是武林一脉,何必说甚报答之话,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卓轶伦虽然觉得这“小兄弟”三字,有点刺耳,但人家对自己救命恩深,怎好挑剔,遂应声答道:“我叫卓轶伦,姑娘怎样称谓”

紫衣少妇笑道:“我叫崔凤芸。”

“崔凤芸”三字才出,卓轶伦便“哎呀”一声,失惊叫道:“崔姑娘,你……你……你就是名满江湖的‘鬼火仙容,紫衣宫主’么”

紫衣少妇嘴角微掀,咯咯蔼笑答道:“我的‘紫星鬼火’,你已见过, ‘仙容’二字,却属过誉。至于‘宫主’之称,更复愧不敢当.崔凤芸生性爽直,不爱虚言,我只是‘四眼神君’胡遇奇的外室,也是一名为人不齿的江湖荡妇。”

卓轶伦听得心中一寒,暗暗叫苦。

因为这位“鬼火仙容,紫衣宫主”崔凤芸,是当代武林中,最负艳名的妖姬荡妇,想不到自己竟落在她的手中,并承受了她的一番救命深思。

卓轶伦念犹未了,崔凤芸便似看透他心思地,柳眉双扬,娇笑叫道:“小兄弟,你不要皱眉,也不要害怕,崔凤芸虽负淫荡之名,阅人无数,但因生性高傲,除非对方被我姿色引诱,欲火难禁,甘心拜倒裙下,我还绝不肯投怀送抱,轻易布施,你只要能勘得破色界,跳得出情天,我们也未尝不可以作个干干净净的朋友呢!”

卓轶伦听她这样说法,方心中稍安,扬眉问道:“崔姑娘,此处是什么所在如今是什么时日”

崔凤芸笑道:“你问这两个问题则甚我要先行知道原因,然后才肯答复。”

卓轶伦无可奈何,只好从实答道:“我于九九重阳,约了一位好友,在‘小孤山’的江岸相见。”

崔凤芸瞟他一眼,微笑说道:“小兄弟,像在重伤未愈之下,仍如此关怀约会,倒真诚笃可敬,但不知与你约在‘小孤山’江岸见面的,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呢”

卓轶伦一来不善谎言,二来也想对崔凤芸暗示拒意,遂照实答道:“是女朋友。”

崔凤芸“哦”了一声,含笑说道:“你这女朋友美不美呢,比我如何”

卓轶伦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崔姑娘是‘芙蓉如面柳如眉’,我那位朋友则是‘秋水为神玉为骨’。”

崔风芸双眉微挑,目中一亮地,娇笑说道: “这么说来,雅俗有别,高低迥判,她比我美得多了。”

卓轶伦因深知女孩儿家,无不好胜,尤其是越具姿色之人,好胜之心,也就越切。崔凤芸毕竟对自己救命恩深,怎好过分使她不悦,遂赶紧陪笑说道:“崔姑娘莫要误会,我绝无高下轩轾之意,只是说你们宛如春花秋月,各擅胜场。”

崔凤芸不等卓轶伦话完,便自摇手笑道:“算了,小兄弟,你何必加甚掩饰照你所作‘她是秋水为神玉为骨’,‘我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的评论看来,定然我是‘春花’,她是‘秋月’的了。”

卓轶伦点了点头,崔凤芸微笑又道:“既然我是‘春花’,她是‘秋月’,怎说无分轩轾 ‘春花’是散色飘香,瞬间即萎,‘秋月’是蜡光素彩,万古常新。”

卓轶伦听她说到此处,遂接口笑道:“崔姑娘,你既知繁华转眼,凋谢无常,却为何不高谢风尘,效法……”

崔凤芸摇手笑道:“小兄弟,你且慢向我说教,你倘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大概会急死的呢!”

卓轶伦大吃一惊问道:“难道今日是九月初九”

崔凤芸向窗外明艳已极的满天晚霞,看了一眼,扬眉笑道:“还没到九月初九,今天是九月初八,但夕阳匿彩,天已黄昏,距离重阳佳节,也不过只有一夜光阴了。”

卓轶伦听得焦急万分,一声长叹,暗想自己虽已煞费苦心,却仍将对夏侯娟负约。

念犹未了,崔凤芸却已咯咯笑道: “小兄弟,你不要急,时间虽已不多,路途却是不远,此处离‘小孤山’甚近,你虽全身乏力,无法赴约,我却可以去把你那位女朋友,请来和你相见。”

卓轶伦听得又惊又喜地,目注崔凤芸问道:“崔姑娘,你……你真肯这样做么”

崔凤芸媚眼如丝地,荡声笑道:“这事不要问我,只要问你自己,你若能在今夜把我伺候得高高兴兴,我明天就替你到‘小孤山’去,跑一趟腿。”

卓轶伦见对方话涉淫邪,业已开始布置风流阵仗,不禁剑眉深蹙,俊脸飞红,心头突突乱跳。

崔凤芸向他瞟了一眼,失笑说道:“小兄弟,你的脸皮儿,怎么这样嫩法莫非你和你那女朋友,尚是清清白白,未度巫山十二峰么”

卓轶伦脸上更红地,皱眉说道:“崔姑娘莫要胡猜,我与那位姑娘只是风萍初识,相交不久。”

崔凤芸银牙微咬下唇,媚笑问道:“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历”

卓轶伦答复一半,隐瞒一半地说道:“她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娟字,至于是什来历则尚未问过,不太清楚。”

崔风芸媚笑连声,点头说道:“其实,我应该可以从你对夏侯娟如此着迷的情况之上.猜出你对她尚不十分清楚,因为,一个女孩子倘若被一个男孩子,了解得太以透彻,并闯过了最后一关,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后,那男孩子便会对她兴趣减低,难以把迷恋保持在浓密程度。”

崔凤芸在说话,卓轶伦在想事。

他是在想自己四肢无力地,睡在这么一位著名荡妇的绣阁之中,加上又受了对方的救命深思,不便过分使对方难堪,则这一夜光阴,真不知要如何设法,方能安然度过。

想来想去,毫无良策,只有尽量利用一个“拖”字,拖得一刻是一刻,拖得一分是一分。

等到真正“拖”不过去之时.再采取其他不得已的手段。

卓轶伦主意既然打定,便立向崔凤芸问道:“崔姑娘,你认不认识那与我动手的神力汉”

崔风芸摇头笑道:“我虽不知道他的姓名来历,但他却业已尝我‘紫星鬼火’厉害,不然怎会一见火烧石壁,便吓得那样亡魂俱冒地,匆匆逸去”

卓轶伦叹道: “可惜!可惜!我虽然被他打得身负重伤,却仍颇欢喜他那种心智未开,可以任人雕琢的浑金璞玉。”

崔风芸笑道: “小兄弟不要急,我虽不认识那神力怪汉,却认识那个使他与你动手的黄衣小道士,故而,等你伤愈以后,不愁找不着他们,但你应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地,深知教训,千万莫像个小傻瓜般,再和那大傻瓜,硬碰硬的比力气了。”

卓轶伦赧然问道:“那黄衣道士是谁”

崔凤芸答道: “他叫卜允文,道号‘清风’,是‘三蛇魔君’卜玉峰的侄子。”

卓轶伦“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那清风小道,竟与‘三蛇魔君’ 卜玉峰是叔侄关系,难怪他身上带有不少恶毒蛇儿。”

崔凤芸坐在卓轶伦的床边,微笑说道:“那小道士本也不知晓我的身份,因曾与我同在一家小村店饮酒,见我略施手段,警戒神力怪汉,才认出我所用的‘紫星鬼火’来历。”

卓轶伦因崔凤芸业已坐在床边,几乎靠着自己,体香微闻之下,心中越发不安,遂拼命找话地,又复问道:“那神力怪汉,不知是不是‘三蛇魔君’ 卜玉峰的门下”

崔凤芸摇了摇头笑道:“他和那清风小道士的关系,恰好与你和夏侯娟的关系完全一样,可以说是初识未久。”

卓较伦诧然问道:“既然初识未久,那神力怪汉的一身功力,更不知比清风小道士高出若干倍数,却怎么竞肯听从清风小道的呼唤差遣”

崔凤芸笑道:“这段故事,颇有趣味,我愿意说给你听。”

卓轶伦一来好奇,二来巴不得趁此拖延时间,遂赶紧含笑叫道:“崔姑娘快讲,并请讲得详细一点。”

崔凤芸向卓轶伦看了一眼,微笑说道:“我进入那家村店饮酒之时,清风小道业已先在,但神力怪汉却尚未到来与他结识。”

卓轶伦扬眉问道:“这事距离我受伤之日,约莫多久”

崔凤芸道:“就在你受伤的不久之前,你问得这般仔细则甚”

卓轶伦笑道:“既然是听,我就希望能听得详细一点。”

崔凤芸螓首微点,含笑说道:“好,我一定尽量说得详细、你先把这盅参汤喝掉。”

话完,伸手轻轻扶起卓轶伦的上半身,先替他垫好软枕,然后再取过几上参汤,向他口边送去。

卓轶伦情知不论如何,今夜总有番极难消受的风流罪过,遂干脆不再推让地,就在崔凤芸手中,把那一盅对伤病以后,恢复元气,助益颇大的上好参汤,慢慢饮尽。

崔凤芸放下盖盅,微笑说道:“我饮酒片刻以后,那神力怪汉便自经过村店,想是被酒肉香气所诱,站在店前,哇哇大叫。”

卓轶伦愕然问道:“他叫些什么”

崔凤芸笑道:“他是问店中有没有好心人,肯请他喝一顿酒,吃一顿饭。”

卓轶伦闻言之下,失笑说道:“那怪汉倒傻得可爱,崔姑娘何不请他吃上一顿。”

崔凤芸轩眉答道:“我正想请他人座同饮,但因清风小道的坐位接近店口,他遂先行答话,问那神力怪汉凭什么要人请客,别人请他吃喝一顿,又会有什么好处”

卓轶伦哂然笑道:“这清风小道,未免太以小气,请人吃喝一顿,原极平常,何必还要先谈谈交换条件。”

崔凤芸笑道:“小兄弟,你不要感慨,江湖中,像清风小道那等人物,多得很呢!”

卓轶伦道:“那神力怪汉,是怎样答复”

崔风芸含笑说道:“那怪汉答得也妙,他说他共有两种特长,第一种是身体结实,可以挨打,第二种是力气甚大,可以打人,假如有人愿意请他吃喝,他愿意当场表演表演,任凭怎样殴打,绝不哼哼半句。”

卓软伦扬眉问道:“清风小道接受这种条件了么”

崔风芸点头笑道:“他不单接受,并先后用了三种恶毒手段,向那神力怪汉肆虐,这三种手段是先用掌击,再用刀砍,后用蛇咬。”

卓轶伦被他吊起心火,急急问道:“结果怎样”

崔凤芸道: “结果是把清风小道的手儿打痛,刀儿砍钝,蛇儿咬断了两枚大牙,那神力怪汉,仍告毫发未伤,若无其事。”

卓轶伦听得心中又惊又爱地,点头说道:“原来那神力怪汉,除了神力惊人以外,并练有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等护身功力。”

崔凤芸继续说道:“清风小道试出神力怪汉果然身负绝世武学以后,又看出其人心智未开,极为愚傻,似可笼络利用,遂不惜大破悭囊,让那怪汉尽兴吃喝一顿。”

卓轶伦问道:“崔姑娘,他们既已结交,你又如何与他们争吵起来而对那神力怪汉,加以惩戒的呢”

崔凤芸道:“我从清风小道放蛇咬人的动作之上,已看出他就是‘三蛇魔君’ 卜玉峰的侄儿,生性极为阴毒,加上又颇爱惜那神力怪汉的一身罕见武功,遂暗以‘蚁语传声’,向他耳边说明清风小道身份,叫他特别小心,莫要为了几顿吃喝,上人恶当。”

卓轶伦故意加以赞美地,含笑说道:“崔姑娘此举,纯系一片仁侠之心,那神力怪汉定必对于你的暗加点醒之举,大为感激的了。”

崔风芸“哼”了一声,摇手叫道:“不然,不然,那神力怪汉听完我向他所作耳边密语以后,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地,又复哇哇大叫起来,说是他天不怕,地不怕,宛如钢浇铁铸,无物能伤,哪里会遭人暗算,要我莫管闲事。”

卓轶伦叹息说道:“那厮竟这等不识好歹,难怪崔姑娘要怒不可遏地给他一些惩戒。”

崔凤芸苦笑说道:“我当时真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遂起身走过,取出一粒‘紫星鬼火’,问他敢不敢握在掌内”

卓轶伦笑道:“那神力怪汉,正在得意洋洋,对于崔姑娘的这种挑战问话,必然毫不考虑地,便自接受。”

崔凤芸微笑说道:“小兄弟,你猜得不错,那粒‘紫星鬼火’,终于在神力怪汉的掌中爆发。”

卓轶伦恍然有悟地,扬眉说道:“大概那神力怪汉,虽然不怕掌击,不怕刀砍,不怕蛇咬,却怕火烧。”

崔凤芸点头笑道:“当然怕烧,尤其我那‘紫星鬼火’,硫质特重,水浇难灭,简直粘之不脱,金石皆溶。”

卓轶伦听到此处.失声叫道:“若照崔姑娘这样说法,那神力怪汉的一只手掌,岂非要被你烧烂了么”

崔凤芸嫣然一笑说道:“那厮看来浑浊无比,但到了危急关头,却又颇为聪明,他猛然一掌,深深击入地中,掌上鬼火,遂告熄灭。”

卓轶伦“呀”了一声说道:“这倒真是个聪明办法,足见那神力怪汉的心窍尚未完全蔽塞,只要慢慢服药,细细开导,仍有望恢复常态。”

崔凤芸取起几上香茗,呷了两口,继续说道:“那神力怪汉虽已把火弄灭,不曾受甚严重伤损,但已对我畏如蛇蝎,清风小道也可能看出我的来历,不敢招惹,两人遂结伴逃走。”

卓轶伦苦笑一声,正待发话,崔凤芸又复说道:“我饮完酒后,一时兴起,遂尾随他们所去方向,悄悄追踪,谁知竟发现了第二个大傻瓜。”

卓轶伦愕然问道:“哪里有这多傻瓜第二个大傻瓜,却是准呢”

崔凤芸向他瞟了一眼,掩口笑道:“是你,你最多与那怪汉交上一掌,便该知道他神勇绝伦,不可力敌,怎么竟不顾一切,掌掌硬拼,几乎把条小命儿,平白送掉,岂不是第二个大傻瓜么”

卓轶伦俊脸微红,赧然说道:“我因事先承诺与他硬接三掌,遂不好意思对于那神力怪汉,食言背信。”

崔凤芸笑道:“不轻然诺,言出必行,虽是江湖守则,但‘事急从权’,以及‘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之语,却也含有相当至理,不可忽略的呢!”

卓轶伦对于这桩经过,虽已知悉,但眉头仍自愁皱,心头仍自愁急。

因为他如今伤势虽愈,性命已保,却仍有两道难关,横亘当前。

第一道难关,自然是这位“鬼火仙容,紫衣宫主”崔凤芸所施展勾魂摄魄的风流阵仗。

第二道难关,则是如今业已九月初八,明日便属重阳,自己元气未复,无法践约,若使那位“咆哮红颜”夏侯娟,在“小孤山”江岸,空候镇日,立尽黄昏,她必咆哮如雷,这桩误会,永将无法解释。

崔凤芸见了他这副愁眉苦脸之状,不禁媚笑说道:“小兄弟,你既不要急,也不必怕,只要曙色一透,我便前去‘小孤山’江岸,替你把那夏侯娟接来见你。至于我们今夜……”

说到“我们今夜……”之际,崔凤芸语音忽顿,风情万种地,向卓轶伦瞟了一眼。

这一瞟,又把卓轶伦瞟得心中突突乱跳。

崔凤芸银牙微咬下唇,咯咯笑道:“不要怕,小兄弟,我因自视高尚,对于男人遂一不强逼,二不用任何媚药,只要他们能过得‘五关’,便不仅彼此清清白白,不再纠缠,并把这位过关英雄,视作生平畏友。”

卓轶伦蹙眉问道:“什么叫做‘五关’怎样过法”

崔凤芸连连媚笑,起身微一回旋,所披紫衣忽落,娇躯之上,便告裸无寸缕。

这一来.粉乳雪股,妙相毕呈,使卓轶伦赶紧合上眼皮,垂帘摄虑地,不敢仰视。

崔凤芸娇笑叫道:“小兄弟,你且听着,所谓‘五关’,就是‘五更’,我和你裸裎同衾,但却绝不主动相扰,只要你能克制情欲,不起丝毫绮念,则天色一明, ‘五关’遂过,我从此便把你当做生平畏友,并替你前往‘小孤山’,去接夏侯娟了。”

卓轶伦听到此处,双目忽睁,神光湛然,凝视着床前裸无寸缕的崔凤芸,点头微笑说道:“好,崔姊姊,我愿意接受这桩考验。”

崔凤芸真对他的语气神情,颇感惊奇地,诧然叫道:“小兄弟,你倒真有一套,既敢睁开眼睛,又改口叫我‘姊姊’.更愿意接受考验,只怕你在‘五关’之中,连‘一关’都过不去呢!”

卓轶伦如今灵明已朗,含笑答道:“崔姊姊,小弟改口之意,是感谢你对我的救命深恩,今后愿终生奉若长姊,至于睁眼之故,则目中有色,心中五色,又复何惧”

崔凤芸媚笑扬眉叫道:“好一个‘目中有色,心中无色’,我倒要领教领教小兄弟是否真能做一位当代柳下惠呢”

话音才落,绣衾已揭,竞把条赤裸裸,软绵绵,香馥馥的娇躯,偎到卓轶伦身侧。

天光直到初更,卓轶伦不言不动,宛若木雕古佛。

二更,三更,仍复如此。

三更一过.卓轶伦不再缄默,和崔凤芸有说有笑起来。

四更梆鼓才敲,卓轶伦攘臂轻伸,竟把崔凤芸的娇躯,轻轻搂住。

崔凤芸以为已动情,吃吃低声笑道:“小兄弟,你毕竟仍是个银样蜡枪头,但在‘五关’之中,能过‘四关’,业已大不易了。”

卓轶伦摇头笑道:“崔姊姊,你是聪明人,怎么说出糊涂话来,应该体会出小弟于三更以前,尚系以一点灵明,强制欲火,随时都在危险之中,如今则已入了无我无相境界,一尘不染,万色皆空,慢说‘五关’,便有千关万关,也对我丝毫不生作用的了。”

崔凤芸被他一言提醒,顿觉如醒醐灌顶,冷水浇头,心中似乎又觉明白,又觉羞惭,又觉高兴地,情绪十分复杂,竟蜷伏在卓轶伦的怀中,嘤嘤啜泣起来。

卓轶伦知她已生了道心,才会心中难过,遂乘机再加规劝地,低声叫道;“崔婶姊,你听我说,‘欲’字转瞬即灭,‘情’字万古常新……”

话方至此,突然“当当当当……”地,连响起七声钟韵。

钟声本就清脆,在这静夜中,听来更觉悦耳,只嫌敲得太急,似乎失了节奏。

崔风芸一闻钟声,便惶然失色地,推衾而起。

卓轶伦莫名其妙问道: “崔姊姊,这钟声代表什么意义,为何深夜大鸣”

崔风芸道:“我的老公来了,这是‘四眼神君’胡遇奇的回宫讯号。”

卓轶伦顿时“哎呀”一声,满脸烧红地,皱眉说道:“这……这……这便如何是好”

他所以惶急之故,是因自己与崔凤芸赤裸同衾的这副清白荒唐景象,见得了天,见得了地,但却见不了人。

不单见不了人,尤其见不得特别的两个人,一个是崔凤芸夫“四眼神君”胡遇奇,一个是自己所渴欲追求的“咆哮红颜”夏侯娟。

如今,胡遇奇业已回宫,倘若一头撞进房来,看见自己这副逾其宫墙,搂其外室的风流姿态,定然以为头巾变绿,大兴问罪之师,自己却如何交代真所谓“跳在黄河洗不清”了。

崔凤芸大概是老吃老做,比较镇定,一面赶紧穿衣,一面仍自风情万种地,向卓轶伦摇手笑道: “小兄弟,不要害怕,你既无窃玉偷香胆,存甚藏头露尾心胡遇奇虽然回宫,却有强敌同来,此时正互相死拼,哪里有工夫再管他小老婆的风流帐呢”

“叮叮叮”三声脆响起处,壁间突然开了一扇暗门,有个十六七岁的青衣侍婢走出,向崔凤芸恭身问道:“宫主有何交派”

崔凤芸指着卓轶伦,向那青衣侍婢说道:“小琳,你把我这卓小兄弟,送到‘秘香阁’中养病,在未奉我命前,连半步都不许擅自离开。”

小琳恭身领命,崔凤芸回过身来,又向卓轶伦娇笑说道:“小兄弟,我们尚有一个更天的缘份未了,但因事变突生,只好俟诸异日再续,你且随小琳前去,我且帮助胡遇奇御敌,并把他打发走后,再来陪你。”

卓轶伦苦笑叫道:“崔姊姊,你……你不要忘了我,我的重阳之期,孤山之约。”

崔风芸点头笑道:“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忘,纵令胡遇奇遭人毒手,这座宫阙成灰,我也必走趟‘小孤山’,瞻仰瞻仰那位夏侯娟姑娘,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

语音方落,金钟又自连鸣,崔凤芸知道情势紧急,遂向卓轶伦,暨小琳微一挥手,便闪身出室,云飘电掣般,向宫前驰去。

才出宫门不远,崔凤芸即见“四眼神君”胡遇奇,与一怪人,在牌坊以外,斗得好不激烈。

胡遇奇身高六尺有余,已不算矮,但与他相斗的那条黑影,却比他还要高出两尺六七。

因双方距离太远,崔凤芸看不真切,心中暗忖这人高达八九尺光景,岂非成了山精海怪。

但这种想法,转眼间便告消除,崔凤芸走近以后,业已看出对方所以身量特高之故,是两人合在一起。

下面一人,双臂早断,只有双腿,但却腾跃如风,极为灵活敏捷。

上面一人,则双腿齐膝断去,但双臂极长,一只手掌,也特别巨大,尤其挥舞翻飞之际,所发出的掌风罡气,虎虎生威,竟使“四眼神君”胡遇奇,有点相形见绌。

照理说来,下面那人既无双手,自然不便扶持,上面那人既无双足,自然不便跨夹,应该摇摇欲坠,骑得不稳。

但事实不然,他们配合得太以巧妙熟练,下面那人无论怎样闪展腾挪,身形始终平稳如舟。上面那人也坐得纹风不动,巍如山岳。

崔凤芸看清对方形相,心中明白,知道这是“宇宙六残”中,残手的何撑天,和残足的云千里,联袂来寻“四眼神君”胡遇奇,寻仇报复。

胡遇奇昔年曾与云千里结过深仇,并也知道对方因双足早残,双手遂特别发达,更把各种掌力指力,练得奇强无比。

双方结仇以后,胡遇奇虽知厉害.但觉对方终是残废之人,行动不便,除非是狭路相逢,大概尚不致主动来寻自己。

谁知云千里虽属残废之人,记仇之念却切,居然约了个也与胡遇奇有过梁子的何撑天。两人合作,以彼之长,补己之短地,寻上门来,

崔凤芸看出对方身份以后,知道确是劲敌,遂脚下加快地,打算赶到当场,替“四眼神君”胡遇奇,助上一臂之力。

但她正行之际,路旁暗影中,却发出了“嗤”地一声冷笑。

崔凤芸微吃一惊,先行驻足卓立,双掌护胸,然后循声注目。

只见约在两丈来外的巨树下,站着一个黑袍之人。

此人本是倚树而立,天黑,衣黑,树影更黑,若非他发声冷笑,一时真不易看出他的所在。

崔凤芸这一注目,那人遂阴侧恻,叫道:“来人是‘紫衣宫主’崔凤芸么在下钦候已久,今夜幸会。”

崔凤芸因对方已向自己指名发话,不能不答,只好一面闪身驰过,一面扬眉问道:“尊驾是何方神圣夤夜光降‘紫衣宫’,致使崔凤芸,有失礼数,疏于接待。”

这几句话儿,明确客套,实却骂人,是责询对方不应该夤夜偷袭。

如今,她语音了处,已距那黑影近仅八尺,看出对方是个五十岁的清癯老者,形相陌生,但双眼中所蕴精芒,却有些与众不同的特殊光彩。

那黑衣老者,目注崔凤芸,等她语音一了,立即怪笑答道:“在下司马聪,不敢当崔宫主接待,只求你把你的‘飞花掌’法,赐教几招。”

崔凤芸闻言之下,又是一惊,暗想今夜不妙,“宇宙六残”无一好斗,居然来了三个,却应如何打发

念方至此,疑心忽生,目注司马聪,扬眉问道:“尊驾说什么你就是‘怀玉山’中‘红叶山庄’的司马大庄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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